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令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法继续蔓延,雨水被大火和灼热焦炭的高温化作了阵阵雾气。
迷雾弥漫在大雨之中,映照着火光将原本京城之中最为高雅的繁忙地带化作了地狱一般可怕的所在。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到处是积水,雨点掉落在积水之中激起阵阵涟漪。
就在这一片大雨之中,偶尔会划过一道闪电——红色的闪电。伴随着电光划过,必然会刮起一阵凛冽的狂风,这阵狂风的边缘是如此的锐利,以至于四周的树木枝条被削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躲在那段残缺的断墙后面,瑞博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看着眼前这场激烈的战斗。
被雨水一浇,无论是那个堕落的圣骑士,还是杀手之王,都显得颇为狼狈。
沾湿的头发紧紧贴在塞尔奥特的额头前面,瑞博相信这必然会令他的视线受到影响。
那件轻巧的胸甲让塞尔奥特多少占据一些优势,钢制的胸甲被雨水冲刷得光洁明亮,那隐隐散发出的黯淡红光令这位堕落的圣骑士更加显得妖异。
塞尔奥特脚下那双长钉高统皮靴早已经沾满了斑斑点点,有些是血迹,有些是污泥,手中的那柄“血神的长矛”如同闪电奔雷一般跳跃闪烁,那近乎疯狂的攻势仿佛要一剑将凯尔勒劈成两半。
瑞博相信如果和那位堕落的圣骑士交手的是他自己,想必那柄长剑早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
幸好和塞尔奥特激烈对战的是凯尔勒这位杀手之王。
和当初在巴特森林之中一模一样,凯尔勒从来不和任何人硬碰硬针锋相对,他总是游走在对手四周,游走在对手攻击到达不了的所在,游走在黑暗和阴影之中。
和往常不同,凯尔勒的右手多了一柄细刺剑,这原本是用来对付他那位老朋友的。
瑞博听凯尔勒说起过那个杀手迪埃,他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仅仅依靠一柄匕首实在太过冒险。
瑞博从来没有看到过凯尔勒施展剑术,更没有看到过有什么人双手各操纵一柄武器和别人交锋。这一次,他总算是开了眼界。
凯尔勒的剑术同样很附和他一贯的风格——简单、直接和准确,没有丝毫花哨的动作,用挑剔的眼光来看,这实在称不上高明的剑术。
不过瑞博肯定这种剑术非常有效,因为塞尔奥特面对这些简单的攻击,显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瑞博同样也看得出真正的杀着来自于左手的那柄匕首,那柄匕首的每一欠突袭都会令塞尔奥特暂时恢复到防御状态。
雨下得越来越大,瑞博抬头看了看天,他担心继续这样会造成对凯尔勒的不利,因为凯尔勒身上穿着两层衣服,厚厚的湿透了的衣服会令他行动不便。
瑞博知道凯尔勒这样做是为了对付他那个老对手,外面套着的那件衣服将会为他带来优势,不过凯尔勒想必也没有考虑到塞尔奥特的出现。
站在断墙后面,瑞博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四周的情况。
那位迪埃先生迟迟没有出现,实在没有比这更加危险的事情了。
一个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狙击对手的顶级杀手,想必连凯尔勒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对手。
瑞博很清楚,此时此刻凯尔勒的安危全都仰仗他来守护。
对于瑞博来说,唯一比较有利的事情便是这场瓢泼大雨,以及因为大雨而越积越高的水塘。
除非是魔法师,要不然没有人能够不被察觉地靠近战斗中的那两个人。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耐心,谁沉不住气,谁先暴露目标,谁便失去先机。
瑞博至少知道一件事情,情况对于他们有利,因为京城之中那位洛美尔先生的手下,充其量不过二三百人,他们散布在两千五百平方公里的一座庞大城市之中。
而法政署却拥有七万之众,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更何况为了这次行动,那位王后陛下不惜动用血本,王室豢养的那些杀手绝对不是无能之辈。
对于瑞博和凯尔勒来说,法政署护卫队只要能够控制住京城之中的每一条道路,令洛美尔无法随意调配他的人马就可以了,真正能够给予他们援助的除了那些王家直属杀手之外,便只有拉贝尔手下那支亲信小队。
这两拨人马现在想必正努力消灭洛美尔部署在京城之中的那些人马。
正当瑞博猜测着京城之中的局势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时,突然间一阵极为轻微的积水流淌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刻朝着那个方向仔细搜索,只见一个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中,脸上用厚厚的黑色蒙布遮盖起来的杀手正朝着这里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个杀手如此接近自己,而自己始终毫无察觉,仅仅凭借这一点,瑞博便肯定这个人正是凯尔勒那个最为关注的老对手。
令瑞博感到庆幸的是,大雨令这位顶级杀手暴露了行踪,虽然他的脚步声悄无声息,虽然他藏身黑暗的本事丝毫不在凯尔勒之下,但是他无法阻止雨点飘落到他的身上,他无法阻止雨水顺着那件黑色斗篷流淌到地面上。
瑞博相信这位实力超绝的杀手先生肯定也相中了他现在藏身的所在,因为这里是附近最隐蔽,同时又能够躲避风雨的地方。
按照凯尔勒传授的那样,瑞博尽可能调匀呼吸、让精神渐渐放松。他将手伸进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金属圆筒,圆筒的一头用软木紧紧地塞住。
瑞博将金属圆筒的口对准那位迪埃先生,虽然不知道这件东西是否有用,不过瑞博决定冒险一试。
当初在瑟思堡郊外那座别墅之中的时候,他便见识过这玩意儿的可怕,那个偷偷潜入实验室的骑士,就是被这玩意儿撕裂,并且吞噬掉大半身体。
在那位可怕的魔法师遗留下来的诸多可怕的魔性生物之中,只有这个东西瑞博比较清楚如何驯服操纵,因为当初为了将这个东西重新捕获,他没有少花费心血和力气。
软木塞被轻轻地拔了出来,瑞博甚至不敢大口喘气,因为稍微的空气震动都会令这个东西失去控制,如果它加入混战,最终的结局将无法预料。
一只青绿色散发着微微金属光泽的螳螂慢慢地爬了出来,那对丑陋的高高突起的红色眼睛,配上那一对几乎相当于身体长度一半的锋利刀臂,每一个看到它的人恐怕都不会愿意过于靠近。
这只鬼螳螂兴奋地摩擦着前臂,那宛如两把弯刀一般的前臂竟然真的发出了如同金属摩擦一般的声响。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瑞博则悄悄地躲到了死角之中,他随时保持着万分警惕,因为他很清楚,鬼螳螂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保镖,它虽然强大却缺乏智慧。
激斗之中的那两个人更加警惕起来,而那个原本潜行于黑暗之中的杀手则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鬼螳螂径直朝着那位纵横西北的杀手之王爬去,它那不属于人类的眼睛,令它能够轻而易举地搜寻到猎物的踪迹,哪怕它面对的猎物多么擅长藏身于黑暗之中。
迪埃同样也看到了这只与众不同的螳螂,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不过这位西北杀手之王感觉到一种浓得简直化解不开的危险的存在。
这种感觉在他这一生之中也没有过几次。
突然间鬼螳螂一拍翅膀飞了起来,那对弯刀一般的前臂闪烁着冷森森的寒芒。鬼螳螂的飞行速度并不很快,它一边飞行一边摩擦的臂,发出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金属摩擦声。
就连瑞博也不知道鬼螳螂居然如此擅长虚张声势,不过他很清楚这种虚张声势的战术,对于那个杀手迪埃根本发挥不了任何用处。
正如瑞博预料的那样,一道亮丽的青色闪电划破空际刺向缓缓飞行着的鬼螳螂。
杀手的兵器不应该放射光芒,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常识,不过瑞博同样很清楚为什么这位西北杀手之王会选择一件建背常规的武器。
那是一柄极为珍贵,里面封印着某种神奇魔法的武器,这样一件武器自然是某位炼金术士的杰作。
凯尔勒虽然数次同这个家伙交手,但是始终不清楚这件武器的底细,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这柄短剑极为锋利,几乎没有它切不开刺不透的铠甲和护盾。另外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情便是,这把剑无法用任何办法涂抹成黑色,要不然这位迪埃先生绝对千方百计做到这一点。
“咻”的一声,短剑划了个空,就在短剑快要击中它的一霎那,那只鬼螳螂突然间幻化出无数身影,而且每一个身影都显得朦朦胧胧,无法辨别出哪一个才是真身。
第一剑落空,迪埃的神情更加凝重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这是最令他感到讨厌的事情,作为一个杀手绝对不会和一个丝毫不知道底细的对手交锋。
几乎在一刹那间,杀手迪埃选择了撤退,他已经顾不上自己那位正在激战之中的盟友了。
这位西北杀手之王飞快地朝后退却,不过他绝对不敢转身逃跑,因为有他那位高明的老对手存在,转身逃跑无异于自己送死。
只可惜那只饥饿了很久的鬼螳螂并不打算放过眼前的猎物,它化作无数幻影,朝着迪埃扑了过去。
一道道青色的闪电划破天际,刺透了每一个幻影,那毫无收获的击刺,证明这一切确实都是虚幻的印象。
迪埃狼狈不堪地一个侧滚逃出了那不知名的魔虫的扑击,令他感到惊诧的是无数寒光从他身边掠过,其中一道轻而易举地在地面的青行板上留下了一条平整光洁的切口。
只有最锋利的武器才能够留下这样的伤痕,他不打算再和这个可怕东西纠缠下去了,在他看来和这个虚幻的鬼物交战,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而且还要随时防备那锐利的刀锋。
这位纵横西北的杀手之王迅速往后退去,但是他突然间看见两个幻影在他的身后两侧出现。
这个可怕的鬼物不但能够制造出幻影,甚至还能够自由操纵幻影。
杀手迪埃从来不喜欢赌博,他不想凭借猜测做出判断,哪怕只是判断从哪边逃跑更加安全。想要摆脱这个可怕的东西还真不容易,突然间一条毒计从他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西北杀手之王冲向了那正在激烈厮杀着的老对手。
一道红色的闪电迅疾地划向凯尔勒,在红色闪电后面还跟着一道青色的电芒,红色闪电灼眼而又亮丽,青色电芒则闪烁变幻不定。
实在没有比这几乎近于完美无缺的联手夹击更加可怕的攻势了。
在如此凛冽的攻势面前,即便像凯尔勒这样身手不凡、纵横无敌,站立在黑暗世界颠峰的王尊,也只能将所有的力量放在躲避和防御上面。
凯尔勒确实感到有些应接不暇,他确信如果眼前的对手再联手发起几次这样的攻击,他必然会被那席卷的波涛彻底吞没。而且有老对手的存在,他连逃生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唯一的转机便是对方联手攻势的瓦解和强有力援助的出现。
凯尔勒在等待,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老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对于对手的深刻了解,是他手中捏着的唯一一张王牌。这是一场赌博,一场用生命进行的赌博。
和杀手迪埃不同,凯尔勒并不喜欢赌博,不过在必要的时候,他同样也会赌一把。
凯尔勒现在就在等丢出这张王牌的时机,那将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不过凯尔勒确信自己能够牢牢地抓住这一刹那的时机。
“叮”的一声,凯尔勒险险地用左手握着的匕首架住了塞尔奥特刺来的长剑,右手的细刺剑则朝着老对手的面门疾刺过去,完全是一副打算同归于尽的样子。
迪埃并不打算拚命,他的进攻仅仅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命。
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那只讨厌的怪虫停在半空之中,显然正在选择进攻的猎物。
迪埃时刻注意着空中那只怪虫,只要它选择的猎物不是自己,他就立刻撤退,远远地逃离这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正当迪埃盘算着如何逃出生天,突然间他听到一阵细微得几乎难以听闻的说话声。
那是他最不愿意碰到的一件事情。那是魔法师正在念颂咒语的声音。
这位纵横西北的杀手之王,甚至能够确定那躲在断墙后面念颂咒语的是什么人。
这个人原本是他的猎物,没有想到局势会发生如此意想不到的逆转,现在他自己反而成为了猎物。
如果在往常,他肯定会选择朝着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扑去,但是现在有那只怪虫守在空中,除了逃跑,他绝对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
一柄飞刀从袖管之中无声无息地滑落到他的手掌心里,对于他的飞刀,迪埃一向很有信心,这是他唯一胜过老对手的地方,他很清楚自己的劲敌并不喜欢飞刀和其他任何暗器,他宁愿相信自己手中的匕首。
杀手迪埃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要在逃亡的同时,也顺便完成洛美尔赋予他的使命。
天上那只鹞鹰在风雨之中始终紧紧地盯着地面,看着显露身形的瑟思堡小魔法师躲在断墙后面,看着他抽出魔杖。
达克鲁伯爵很清楚现在是塞尔奥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他再沉溺于和绝顶杀手的交锋之中,如果他再不按照预定的计划死去,那么他就真的要死了。
又是一块银币从高空之中坠落下来,那一连串清锐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带来了达克鲁伯爵的警告。
塞尔奥特仿佛能够从银币发出的清锐声响之中听出那位达克鲁伯爵满含愤怒的咒骂声,这令他的心中突然间有了一丝宽慰。
对于这位堕落的圣骑士来说,他同样在进行一场赌博,他将赌注全部押在了对达克鲁伯爵的信任之上,而他的赌注便是自己的生命。
他之所以要将决斗拖延得如此长久,他之所以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绝地,同样也是为了这场赌博。他想看看,达克鲁在天井之中对他说的那番话是不是真的。他必须辨别出真相,哪怕这会令自己丧命也要知道真伪。
那一连串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仿佛在告诉他——你赢了。塞尔奥特压抑住心中的狂喜,现在他要真正面对早巳经选择好的“死亡”。
这位堕落的圣骑士感到很有意思,现在该是他死去的时候了,让哪件东西成为自己死亡的最好证明呢?是那个可怕杀手手中的细刺剑?还是天上漂浮着的那只鬼螳螂?抑或是躲在墙壁后面念颂咒语的小魔法师?
虽然远比不上达克鲁伯爵那样精通阴谋诡计,不过塞尔奥特对阴谋诡计同样有着强烈的自信,他和那些有勇无谋的圣骑士有着天壤之别。几乎在眨眼之间,他在这三者之中做出了选择,这位堕落的圣骑上决定再赌一把,仍旧用他的生命当作赌注,来赌一场完美无缺,同时又轰轰烈烈的死亡。
如果想要让别人相信的话,最好的证明无异于来自那位杀手之王。
塞尔奥特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咻!”仿佛是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原本激烈厮杀着的每一个人立刻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那个纵横西北用手中的短剑给每一个人带来深深恐惧的绝顶杀手,甩手掷出手中的飞刀之后,飞快地逃了开去。
“砰!”随着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响起,一团红色的烟雾迅速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这是迪埃用来求生逃命的绝招、不过自从他成为杀手以来,需要用到这一招的机会并不多,事实上以前那几次逃亡的经历全都和他的老对手有关。
“砰!”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起,这一次炸裂开来四处飞溅的是星星点点,是如同星光又仿佛是无数萤火虫一般的绿色亮点。
这些绿色亮点闪烁着滢滢的绿光,沾染到这种绿色小点的任何东西全都显得那样绚烂美丽。
只不过此时此刻没有人愿意欣赏眼前这一切。
塞尔奥特的反应出乎预料,他对准空中漂浮着的那只鬼螳螂发起了攻击。
和迪埃不同,对于这只魔虫,塞尔奥特相当了解,因为鬼螳螂原来的主人曾经是他的助手和部下。
塞尔奥特并没有理会那些幻影,因为他很清楚攻击幻影是徒劳的,就像攻击水中的倒影一样,不会令鬼螳螂受到丝毫伤害。
红色的光芒笼罩在那柄奇特的长剑之上,“嗜血”的力量再一次充满了这位堕落的圣骑士的身体。在他的眼中,周围的一切变成了血红一般的颜色。流动的血液,跳动的脉搏,以及那生命的气息,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这一切。
这是他所拥有的力量,唯有他所拥有的力量,这是他对谁都不曾告知的秘密,“嗜血”和圣骑士的力量相互混杂会产生如此奇特的变化。
这是他手中握有的另外一个赌注,对亲王大人意义重大的赌注。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首先赢得眼前这场豪赌。
塞尔奥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那只鬼螳螂的踪影,这种拥有魔力的昆虫毕竟仍旧是某种形式的生命。塞尔奥特能够感觉到生命的气息,而那漫天的幻影对于他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堕落的圣骑士挥起了手中的长剑,长剑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朝着正中央一块没有丝毫幻影存在的空处切了下去。
突然间漫天的幻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只鬼螳螂被整整齐齐地切成了两半。
所有这一切发生在一刹那间,但是就在那一刹那间,这位堕落的圣骑士感到右侧肋下传来一阵刺痛。
就在这一瞬之间,塞尔奥特想放声大笑,只可惜他现在没有大笑的时间。塞尔奥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麻木,显然这位杀手之王和其他杀手一样,在他的匕首之上涂抹了致命的剧毒。
塞尔奥特右手挥舞着长剑四下乱扫,将他那位可怕的对手逼开,他需要同他的对手保持距离。
堕落的圣骑士伸出左手,猛力拍击胸前佩戴着的一枚用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玫瑰纹饰。
一阵灼眼的红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现在塞尔奥特终于可以放声大笑了。
这阵笑声显得如此疯狂,又仿佛带着某种解脱的意味,不过凯尔勒和瑞博却感到危险就笼罩在这片红光之中。
杀手恐怕是所有人中对于危险最为敏感的一类人,而且每一个杀手全都是躲避危机的专家,这是他们得以存活至今的本能。
凯尔勒飞身疾退,而瑞博则躲在墙壁的角落之中,那是他能够找到最安全的藏身之处。脸上满是血迹的感觉确实不怎么样,不过瑞博仍旧庆幸自己躲过了刚才那把致命的飞刀,那把飞刀差一点要了他的小命。
凯尔勒对他的老对手的准确描述,再一次救了瑞博一条性命,当他一离开隐身魔法的保护,便提防着有可能飞来的飞刀。
不过瑞博仍旧没有预料到,这把差一点要了他性命的飞刀是如此迅疾而又隐蔽,完全不是箭矢所能够比拟的。
瑞博暗自打定主意,以后有机会也要练习一下飞刀技艺,这玩意儿好像比那把弩弓更加有效和致命。
突然间一阵轰鸣声响起,在轰鸣声中雨水仿佛激射的箭矢一般击打在四周的墙壁上。席卷的狂风令那些被大火烧灼过的树木和墙壁轰然坍塌,纷纷落下的砖块和坍塌断落的木梁,甚至让瑞博以为,自己将会被活埋。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一根差一点要了他的命的横梁,同时也拯救了他的性命。横梁挡住了原本要掉落在他头顶上的砖块,虽然他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和砖块砸出来的瘀青,不过都只是一些皮肉上的小伤而已。
等到一切平静之后,瑞博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令他感到惊恐的是,四周到处是断壁残垣,所有的树木全都断折,那些最为粗壮,枝叶最茂盛的老树模样最凄惨。正中央的地而上留下了一个直径六七尺的浅坑,坚硬的青石板路而到处布满了裂纹,石屑飞溅到几十米外的地方。
瑞博并没有看到尸体,也许那位堕落的圣骑士已经在爆炸中灰飞烟灭了。不过他看到了那柄奇异的长剑,长剑掉落在远处的水塘之中,孤零零、灰蒙蒙的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很高兴看到你没有受伤。”背后传来凯尔勒那丝毫不带情感的声音。
瑞博转过身来,看见凯尔勒正脱下外边那件衣服,衣服上面沾满了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
“我相信你已经吸取了教训,作为一个杀手,出手之后继续停留在原来的位置,是一件极为愚蠢和危险的事情。”凯尔勒看了一眼瑞博额头上的伤口说道:“这是最基础的常识,我曾经告诉过你。”
“还要继续追击那位迪埃先生吗?”瑞博问道,那个杀手令他感到害怕。
“如果你以后不想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的话,就跟我来。”凯尔勒冷冷地说道。
他将沾满绿色荧光的衣服、斗篷和面罩往地上一扔,并且从瑞博的腰间取下一个银质扁平水壶,从水壶之中倾倒了一些粘稠的油在那堆垃圾上面。火焰吞没了那堆扔在地上的衣物,即便在大雨之中也烧得如此旺盛。
凯尔勒将油壶挂回了瑞博的腰间,瑞博则从黑色牛皮马甲的插兜之中取出另外一只金属圆筒,圆筒顶端同样塞着软木塞子。
瑞博对于这个圆筒里面装着的虫子,远没有对鬼螳螂那样恐惧和害怕。
拔出塞子,十几只闪烁着柔和的绿色光芒的萤火虫飞了出来,它们显然对于火堆之中那些沾染荧光的衣服很感兴趣,不过火焰阻挡住了它们的靠近。盘旋了好一会儿,其中的一只萤火虫朝着远处飞去,其他的萤火虫跟在它的身后。它已经感觉到了另外一股气息,一股极为微弱正在迅速逃窜着的气息。
……
佛朗克城里有十几处热闹的集市,往日这里总是人来人往,喧闹而又嘈杂,但是今天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那些走来走去的法政署护卫队们。
手持长戟的护卫队士兵,不但严密把守在各个出入口,还不时地四下巡逻。集市里面的人比往日多得多,法政署将附近在街上闲逛的人全都驱赶进了这个地方。
这是一座半露天的集市,那一圈延伸出来的屋檐成为了挡阳遮雨的天棚,每一家店铺门前同样搭起了一座座雨棚,雨棚底下挤满了人。
那些来回巡逻的护卫队士兵不得不在大雨之中执行任务,这些人的处境多多少少令困在这里的人们稍稍缓解了心中的怨愤。虽然大多数人的心中充满了忧愁和烦闷,不过也有些人怡然自得地在店铺之中转悠着,悠闲地在那里聊天。
突然间其中的一个人指着空中叫了起来:“萤火虫,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有萤火虫,难道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所指的方向,确实有一只萤火虫晃晃悠悠飞了进来,在它身后很远的地方还跟着另外一只。
“安静,安静,这不关你们的事情,全都给我好好待着。”一个正在巡逻的护卫队士兵怒吼道,显然,将他浑身淋透了的雨水反而令他怒火中烧。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中队的法政署护卫队士兵站立在集市门口。
“将整个街区全都围起来,第一小队去后面,你们给我守住巴特尔大街,第二小队守住南面的贝罗纹大街,第三小队去北面,汀施发广场是你们的了,其他人跟着我进去,给我挨家挨户地搜。记住,所有人给我睁大眼睛盯着那些萤火虫,它们要比你们这些家伙管用得多。”一位军官站在雨地里面训着话,他的气势倒是确实能够称得上威风凛凛,不过沾满雨水的军装和铠甲令他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事实上,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差不多,除了两个骑在马上的人。
虽然这两个人同样全身被雨水浇得湿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看到他们俩的人全都感到不寒而栗。
其中的一位还好说,那是个面无表情眼睛里面闪烁着锐利寒芒的中年人,那如同刀削的脸颊,以及深凹的眼窝仿佛充满了杀气。
而另外一匹马上的则是个少年,从那件紧贴在他身上的花边衬衫、做工精细的黑色皮马甲,以及挺直的紧身长裤看来,他应该是个贵族,而且是京城之中某个很有地位的豪门世家子弟。
在众人印象之中,这些贵族子弟应该待在家庭教师身边,应该留连在舞会和小客厅之间,应该沉溺于女仆和表姐妹们之间制造一些风流韵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骑着马在雨地里面跟着法政署护卫队巡逻。
另一个让所有人感到吃惊的原因,是这个少年浑身散发着异样的杀气,这是连那些身穿着厚厚铠甲的法政署护卫队士兵也不曾拥有的。
“就在这里,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凯尔勒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他不继续逃跑?”瑞博问道:“就像前几次那样。”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他的身上某处不易被察觉的地方,肯定沾上了荧光。他不再逃跑,而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最后的战场,想必他打算和我了结我们之间一直以来的争战。”凯尔勒冷冷地说道。
“也许是那把短剑沾到了荧光。”瑞博说道:“他已经将所有衣服都扔掉了,甚至包括他的靴子。”
“也许是这样。”凯尔勒不置可否,他缓缓地从马上下来。
瑞博也下了马,他拔出了原本插在右腿外侧插兜里面的匕首。
这一次他没有将弩箭扣上弓弦,因为他很清楚对付和凯尔勒实力相当的顶级杀手,弩箭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反而有可能给凯尔勒制造麻烦。
将另外一张隐身卷轴攥在手中,瑞博跟在凯尔勒身后朝着集市走去。
原本挤在集市门口的那些平民百姓纷纷躲开,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的底细,不过绝对可以肯定他们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平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不过除了恐惧和害怕之外,还有一丝好奇,每一个人都猜想有某件大事即将在他们眼前发生。
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剑客同时使用一柄长剑和一把匕首,同样也没有看到过用装着镌钩的手套当作武器的武者,戴上这个手套之后,那位与众不同的贵族少年仿佛是一头妖异的魔兽,又仿佛是来自九幽深渊的魔鬼。
集市门口的屋檐底下虽然淋不到雨,不过这里是风口,初春的风特别寒冷,那些护卫队成员刚刚淋过雨,被风一吹不由得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这些护卫队员的窝囊相看在平民百姓的眼中,令他们对法政署更增添了一丝鄙夷,同样也令他们对于那两个无动于衷站立在风中的奇特人物更增加了一丝敬畏。
瑞博用一块毛巾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匕首,那柄黑色匕首的锋口立刻泛起了一阵幽幽的蓝色光泽,他同样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套上那每一只钢钩,和匕首不同,钢钩一沾到毛巾立刻变成了非常漂亮的碧蓝颜色。
凯尔勒正在做着同样的准备,瓢泼大雨令武器上沾染的毒液稀释了不少,稀释的毒液会影响毒性的发作。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工作之前的充足准备至关重要。
萤火虫在空中飘荡着,最终它们聚集在一家店铺二楼的窗台上面。
法政署护卫队的士兵立刻将那家店铺团团包围起来,躲在底下避雨的平民和店主全都被驱赶了出来。
“给我上。”那个军官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命令道。
那个士兵犹豫不决,因为他很清楚街在最前面意味着什么。
那个军官突然间从后排士兵的手中拿过一把上好了箭矢的重型军用弩,用箭矢顶着那个不愿意服从命令的士兵的后脑勺说道:“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眼从命令或者接受军法制裁。”
那个士兵颤颤巍巍地提着长戟朝着楼梯走去。
“你跟在他的后面。”军官将箭矢对准另外一个士兵。
一个接着一个,士兵们挤进了那窄小的店铺,长戟组成了一道牢固的防御线。
突然间站在最前列的那个士兵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街上了楼梯,那吼叫声与其说是蓬勃燃烧的战斗意志,还不如说是为自己壮胆的哀嚎。第二个士兵紧跟在后冲了上去,这倒并不是勇敢的表现,而是为了让自己增加一丝存活的可能。一个接着一个,士兵纷纷冲上二楼。
那个军官早已经命令底下的士兵手持重弩对准窗口和楼梯。
因为二楼被当作仓库,因此窗户全都用厚厚的木板钉死。
突然间窗户被人撞裂开来,几乎在一瞬之间十几支箭矢激射而出,强劲有力的箭矢深深地穿透了那个人的身体。
一具插满箭矢的尸体从二楼翻落下来,那柄原本属于他的长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突然间又一个人影从二楼飞了出来,带着一连串惨叫声,那个人笔直飞向底下手持重弩的护卫队官兵。
大片官兵被压倒在地,慌乱中不知道是谁扣动了扳机,一声惨叫令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栗,护卫队成员纷纷向后逃窜,那些没有逃跑的人则漫无目标地朝着二楼乱射箭矢。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些惨叫声是来自那些街上二楼的同伴,还是那个穷凶极恶的疯狂歹徒。
突然间又是一条人影飞落下来,正当众人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应该发起攻击的时候,突然间那个人影身形一转,一道寒光划过,站在身边的人纷纷身首异处。
一落到地面上,那个人的身形不停旋转,那道寒光则幻化成点点青色的电芒。每一道电芒闪过,都必然会夺取一条性命。
恐惧和害怕令护卫队的士兵纷纷后退,甚至连那个严厉的军官也夺路而逃。
不知道为什么凯尔勒始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只是紧紧盯住激战之中的老对手,他任凭那些士兵成为老对手的那把短剑之下的亡命幽魂。
瑞博无法猜测凯尔勒心中的想法,他同样只能在旁边冷眼旁观。
和刚才完全不同,杀手迪埃显然已经穷途末路,他的上身赤裸着,沾染荧光的那件衣服已经在逃亡路上被他丢弃了。那条长裤也许是从仓库里面偷来的,显得略为肥大。
赤着双脚证明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鞋子,瑞博很清楚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不合脚的鞋子意味着什么。
“做好准备,该我们上了。”正当瑞博琢磨着应该如何对付这个垂死挣扎的亡命之徒的时候,耳边传来凯尔勒那不紧不慢的声音。
瑞博清楚自己的工作,他施展起那张卷轴,将身形隐藏在一片虚无之中。
那些看到少年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们,发出了一阵惊叹,事实上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少年居然是一个魔法师。
在普通人的印象之中,魔法师应该不会和匕首,以及装着钢钩的手套联系在一起。
至于那些法政署护卫队成员,虽然他们很清楚这个少年到底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有关这个少年的种种传闻,他们同样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正因为如此,当他们看到这个神奇少年突然间消失在自己眼前,同样禁不住吓了一跳。
那位纵横西北的杀手之王同样注意到瑟思堡小继承人的凭空消失,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当时塞尔奥特出手之后,竟然迟迟不出手,而和他的猎物互相对峙僵持在那里。
一个能够隐形的杀手。迪埃突然间感到有些紧张,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显得那样陌生,因为在很久以前他已经不再拥有任何情感了。
没有人比迪埃更加清楚,能够隐身对于杀手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以说没有什么人比杀手更加迫切地希望能够拥有隐身的能力。
不过迪埃很清楚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研究对策了,他那位拚斗了一辈子的对手终于出手了。
杀手之间绝对不可能存在正面交锋。这一次同样如此,当他发现老对手逼近的时候,他正在和两个护卫队成员纠缠。
老对手确实很懂得如何把握时机。
两位纵横在黑暗世界的强者终于交手了,对于他们俩来说,这也许是最后清算的时候到了。
从出手的时机上来说,凯尔勒占尽了优势,刚才的偷袭不但令老对手手脚大乱,而且那两个护卫队成员中的一个还给他的对手的左臂上增添了一道伤口。不过,凯尔勒更希望这道伤口是在对手的右臂而不是左臂。
从体力方面来说,两个人谁都不占优势,凯尔勒的身上除了刚才为了应付联手夹攻所受的一记位于右肋的剑伤之外,便是塞尔奥特引发剧烈爆炸的时候,他被一块激射而出的石块砸了一下。
至于迪埃,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小腿,伤势看上去比凯尔勒稍微严重一些,最糟糕的是妨碍行动的灵活。
这两位杀手之王在窄小的店铺之中厮杀得难解难分。
将这里当作战场是迪埃的选择,他并不以为这样的地形会对他的对手有所不利,事实上绝顶的杀手全都是利用地形的好手。
他选择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不受干扰地和老对手决一死战。
虽然迪埃很清楚,对于杀手来说做这种一对一的决斗毫无意义,毕竟他们并不是骑士或者剑客,武力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并不代表一切。不过既然再也逃不了了,让他来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话,他情愿采用这种更适合骑士和剑客的方式。
两个人你来我往,战斗激烈地相持不下。店铺里面的摆设和商品全都成为了他们随手可得的武器。
凯尔勒一脚踢飞了老对手掷来的那把椅子,椅子撞在墙上化作了一堆散碎木头。凯尔勒手腕一转,细刺剑疾刺而出。
迪埃不敢用短剑进行格挡,连忙躲到一排木架后面,并且顺手将木架推倒。
凯尔勒当然不会让木架砸到,他用力蹬踢木架,打算将迪埃封死在店铺的角落之中。
迪埃早已经料到这一步,他飞身跃起,然后猛地一蹬墙壁,身体朝着二楼激射而去。
凯尔勒立刻朝着楼板连连疾刺,当他看到收回的细刺剑顶端沾有血迹,他总算有些满意。
突然间整个楼板坍塌了下来,凯尔勒连忙伏低身体,纵身跃出。
正如他料想的那样,一道青色的电光朝着他疾刺而来。凯尔勒右脚疾蹬,暂时顶住坍塌的楼面,右手的细刺剑同样疾刺而去。
从长度来看,细刺剑显然占据优势,不过没有人敢确信西北杀手之王不会和他的老对手同归于尽。凯尔勒同样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他用左手的匕首迎向老对手的短剑。
只听“嚓”的一声,匕首被短剑折成两段,不过对于凯尔勒来说,这已经足够让他逃出生天。一个侧滚,凯尔勒翻出了短剑能够威胁的范围,当他单腿跪地稳住身形的时候,另外一把匕首已经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中。
凯尔勒看了一眼迪埃的脚,令他感到遗憾的是,迪埃的脚丝毫没有受伤,显然这个家伙事先布下了圈套,二楼的横梁肯定早巳经被他割断,地上也放置着那些冲进去的护街队成员的尸体。
不过凯尔勒并没有因为暂时落在下风而担忧,受伤垂死的狮子同样也会表现得异常凶狠。
除此之外,迪埃被他逼出了那个布置好的圈套,本身就表明他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如果他还有后招的话,刚才他应该乘机逃脱,而不是想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凯尔勒缓缓地站直身体。
这一次迪埃没有闯入任何一家店铺,他同样站直身体,将短剑平举到胸前。
这两个杀手之王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此时此刻的他们仿佛不再是躲在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夺取别人生命的杀手,而是一对正要进行最后决斗的骑士。
突然间一道青色的闪电划破空际,随之而起的是一阵锐利的撕裂空气的声音。
两位杀手之王同时发起了攻击,他们的攻击同样简洁,同样凛冽,同样直接。
凯尔勒甚至连左手那把匕首也纯粹用来进攻,仿佛防御早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无论是凯尔勒,还是迪埃全都不进行防御,他们用躲避来避开那最为致命的袭击。
鲜血飞溅,无论是凯尔勒还是迪埃的身上都增添了好几处伤口,不过这些伤口无一致命。他们的兵器上面全都涂抹着剧毒,但是这些剧毒仿佛对于这两位杀手之王根本毫无效果一般。
突然,两位杀手之王各自往后退开几步。两个人的脚步仍旧那样沉稳,他们手中的武器仍旧直指着对方,在凯尔勒的右手、肋下和左臂外侧各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而迪埃的胸前、腹部,左臂至少增添了七处伤口,如果凯尔勒所用的武器不是一柄细刺剑的话,其中的三处伤口足以致命。
突然间西北杀手之王一阵咳嗽,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地流淌下来,他单腿半跪了下来。
在他的背后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一处真正对他致命的伤口。
“真有意思,当初我就是这样杀死蒙斯托克的,现在轮到了我自己。”西北杀手之王惨淡地笑了笑说道。
“你可以告诉我洛美尔在哪里吗?”凯尔勒仍旧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会出卖你的老板吗?”迪埃问道。
凯尔勒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会。”迪埃笑了笑说道。
这是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位纵横西北,令多少人闻风颤栗的杀手之王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凯尔勒上前几步,补了一剑,细刺剑锐利的锋芒洞穿了迪埃的头颅。
躺在地上的迪埃丝毫没有动弹,显然他确实已经死了。
凯尔勒的那一剑令所有人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人敢将目光朝着他,仿佛他就是九幽深渊之中那头最邪恶的魔鬼,仿佛他便是那凶残和狠毒的化身。
甚至连护卫队们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同样满怀恐惧地尽可能退到一边。
突然间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少年又神奇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干得很好,这一击十分出色,不过你有些过于冒险了,记住这个教训,这对于你非常有用。”凯尔勒缓缓说道。
瑞博艰难地扶着墙壁,迪埃那迅疾无伦的反手一剑差一点将他拦腰切成两段,现在他之所以能够站立在这里,而没有和地上那具尸体躺在一起,完全得归功于那个气态生命体在那一瞬之间化作了紧贴在他身上的护身铠甲。
事实证明迪埃的那柄短剑确实锋利无比,连气态生命体化作的铠甲也挡不住那致命的一击。事实同样证明气态生命体确实神通广大,居然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还能够拯救自己的生命。
“伯爵大人,请您坚持住,请您一定要坚持住,我立刻去将牧师找来,让他给您治伤。”那个军官神志慌张地说道。
“我现在最需要的是解毒。”瑞博轻声说道,他已经感到毒性正在发作,一种昏沉沉的感觉朝着他袭来。
“快,快将懂得解毒的牧师请来。”那个军官吼道,他自然很清楚,如果这位小伯爵意外死去,他将会惹来多大的麻烦。那时候,恐怕会有无数人将他推到最前面当作替罪羊。他的名单之上至少罗列着法鲁尔伯爵、国王陛下这两位他绝对无法撼动的大人物。
只要一想到这位少年伯爵所拥有的权势和影响力,这位军官就只想跪下来向仁慈的父神虔诚祈求,祈求能够让这位少年伯爵平安无事。
也许父神确实听到了他那发自内心的祈求,只见一道火光突然间从天而降。
当火光散去之后,只见一位身穿红袍,威风凛凛的高大法师站在众人面前。
京城之中没有人对于这位魔法师会感到陌生,因为他是佛朗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只见这位大人物缓缓走到瑞博面前,仿佛是在嘲讽,又仿佛是在教训一般说道:“身为一个魔法师居然拿着一把匕首去夺取他人的生命,阁下这样的做法实在有些令我难以恭维。魔法可不是让你用在这种邪门歪道事情上去的。”
说完这句话,他将一只盛满了液体的水晶瓶子放在瑞博的眼前。
“用这个来解毒,在我看来实在太浪费了一点,不过我们总不能够冒可能会失去一个魔法师的危险,特别是一个很有潜力的魔法师。”宫廷魔法师似笑非笑地说道。
虽然瑞博并不知道那个水晶瓶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不过他相信瓦奇绝对不敢对他有丝毫的不利。
因为一旦他死去,那么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所遗留下来的神奇力量,就再也无法被挖掘出来。
瑞博很清楚一件事情,宫廷魔法师大人和魔法协会理事长大人,甚至比海德先生和埃克特更加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这位平日高高在上的宫廷魔法师大人竟然会亲自送来解毒的药剂,而且是冒着这样大的雨,他们的迫切之情显而易见。
瑞博甚至怀疑这瓶液体也不单单只是用来解毒而已,解毒药剂绝对不会装在如此名贵的水晶瓶子里面。
拧开盖子,瑞博喝了一口那清凉的液体。
那种液体一沾到舌头上面,就仿佛化作了气体一般。
不过那清新的感觉立刻流淌全身,瑞博感到舒服极了,同时他又感到昏昏欲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