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郁结
作者:心意      更新:2020-03-31 15:14      字数:4813

此时大殿之上响起一阵幽远的歌声,正是出云公主。

尽管是我听不懂的语言,但一旦凝视谛神听,那美妙的旋律与交织的歌声立即吸引了我。这歌声像是长轴的美丽画卷,在我眼前展现出未所未见、想所未想的远方风情与明媚春光。如同金色雾霭悬浮在波涛起伏的大海,海水的尽头有一位人身鱼尾的人鱼公主正自呢喃低吟。渐渐地,迷人的景色与梦境融会成一体,我看到一江泻渲银的无尽碧波滚滚而来,光照海面,气象万千。不一会,这涛涛波浪又幻化成周围雾迷的气体,将我团团笼罩,使我如坠入五彩迷雾当中。在这光灿灿的云霞里,彤红的落日余辉倾斜下来,变化莫测,色彩斑斓,我似乎坠入甜美的梦中。

晨曦迷蒙,朝阳水露,空气之中弥漫着花香,草香,随着阵阵轻微的煦风,飘荡在无边的空际中。

耳畔中只听见水花飞溅的声响,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青草地上,苍白无力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斜照下来,透过如纱般的银雾洒在地面上,露珠在黄澄澄的树叶上闪亮。这,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会在这里?脑中满是疑问。

我站起身,环顾四周,放眼望去满目皆是高大的樱花树,花繁艳丽,满树烂漫,如云似霞,极为壮观。一阵微风拂面而过,枝花低垂的,漫天飞舞樱花,好像云海似,一树树怒放的樱花,似一切团绯云,在微弱的阳光下绯红万顷,溢彩流光。

汩汩流水,越往前走声响越大。脚踏在沾满露水的浓绿羽茅草上,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薄薄的锦缎绣花鞋早已缀着细小的水珠,腻腻的浸湿了我的脚尖。长长的芦叶在风中飕飕作响,有如黄色的飘带,蔓生的长春藤盘旋着,再走过又是一大片的马鞭草,象浪潮般铺展开去,我看见在尽尖有一道激流如白色缎带,顺着蜿蜒的坠势,腾起一片溟濛的白雾。

只见泉水从一棵巨树下的石缝流出,构成这狭长呈椭圆形的一池金浆玉液,热气腾腾,烟雾袅袅,静静地躺在这苍穹大地下。泉水如水晶般清澈透明,一股晶莹的涓涓细流漫过石缘,顺着峭直的岩沟淙淙而下。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万木葱茏之中,白雾飘忽不定,真如缥缈仙境。

我迎风而立,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感到无比的神清气爽。

一双男人的大掌轻风般抚过我的面颊,留下一片清凉。我心中骇然,“谁?”回过身,却是四下无人。万籁俱静,树叶不再沙沙响,我屏住呼吸,注视着前方,只感觉诡异非常。

远远似乎又飘来一声轻笑,若近若远,飘忽不定。凉风习习,吹起满树樱花,在空中漫舞。芦苇瑟瑟有声,柳枝飒飒作响。

我只觉浑身燥热,手心紧握住,颤声紧问,“是谁?谁在装神弄鬼?”

耳后忽然涌来一个温热的气息,“你在害怕?”低沉慵懒的嗓音中蕴含着柔韧的磁性,这人放肆的轻笑起来。

我转身回头,只见六王——源浩南俊美中带着一丝邪气的面容近在咫尺之间,心底蓦然一惊,才要往后退,却发现后面是迷雾袅绕的温泉根本无路可退。“你,你想干什么?!”紧张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他放肆的看我,眸色深暗,步步逼近我,伸手挑起我鬓边一缕发丝,脸庞轻轻泛起一丝危险而迷魅的笑,凑到我耳边,“你认为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撩拨着我的颈窝。

我偏过头,极力稳住颤抖不已的身子,“你好歹也贵为一国王爷,别太过放肆。”

他朝我邪媚一笑,在我耳畔低声呢喃,“本王就是对你做出什么放肆的事来,你又能奈我何?”

“是可杀不可辱,大不了咬舌自尽我也不会让你得逞。”我气结,瞪着他。

他琥珀色的双眸倏冷,闪动着危险的信号,懒洋洋地开口,“你还敢威胁我?你觉得你有这个条件?”未待我答话,蓦然伸手,狠狠扼住我的下巴,一点点扼紧,再扼紧。“你真是太不了解本王了,本王一向吃软不吃硬。若是你好言相求于我,或许本王一时心软还会对你怜香惜玉。你真是太不识抬举了。”他微眯起眼,眸中有着复杂难解的光亮,薄唇微扬,话语中含着强烈的嘲讽意味。

下巴被他抓得都如撕裂开来一般,倔强地忍着痛楚,使劲想扳开他的手却是徒劳。眼眶渐渐有雾气浮起,讽刺道“你也会心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的手段我早就见识过了。”

他脸色益加森冷,眸中蒙上一层冰一般冷彻心扉的薄雾,唇角带着一抹嗜血的残酷,“既然你都明白,那最好放聪明些,不要尝试跟我玩什么花样,因为你根本输不起。你不替自己考虑也要替你周围的人考虑一下,你说我的话对不对?”他低头凑近我的脸,不紧不慢地道。

他一字一句说得特别轻,特别慢,犹如一把刺刀敲进我的心坎,“源浩南,你这个疯子,魔鬼。”瞬间,所有的恐惧、阴影,在胸口搅成一团,我呼吸急促地低声嘶喊道。

“你还真是放肆,都直呼其名了!你说得没错,我就是魔鬼。江玉燕,这辈子注定我就是你的梦魇,而你永远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心。”他兀自抿唇,笑容之中透着说不出的阴沉,低沉的声音唤着我的名字,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极沉。

突然松开扼住我下颌的手,接着强硬地捧起我的脸颊,火热的双唇顿时俯了下来。唇间一片灼热,我冰凉的唇在他的肆虐下微微颤抖,他伸手揽了我腰肢,将我狠狠地箍在怀中。他的吻既带着惩罚,又带着征服的意味。我的双唇被他湿润的舌头急促地顶开,他的舌头在我的嘴里探索着,肆掠地吞噬着我。我激烈地挣扎着用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想要摆脱他的怀抱与侵略,无奈,他完全不受影响。涔涔泪水无声的落下,湿了彼此的唇。我的抗拒好像更加深了他强烈的征服欲,他不仅丝毫不肯松口,也不肯松手。他的双手不停地我的腰部和臀部之间移来移去,迫使我紧紧地贴拢他。有力的双臂紧紧圈住我,恨不得将我揉碎在怀中。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男性气息象麻醉剂似的侵入我的感官,我感到一阵绝望的恐惧,心脏象擂鼓一样地剧烈跳着,陡然地扭动着身子想要脱出身来。

源浩南蓦然抬起头,蹙起眉头,阴沉沉的出声低喝,“看够了吗?出来!”

一个纤细身影拖着落日的余辉越拉越长,慕容浣纱绕过大树,步履极慢,从芦苇丛中缓缓走了出来。

源浩南的眼神森冷得令人发悚,语调却徐缓轻柔,“浣纱,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监视本王?究竟还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慕容浣纱没有丝毫慌张,静静地看着他,“请王爷恕罪。便是借浣纱一百个胆子,浣纱也不敢监视王爷。只是皇朝皇上御宴正事要紧,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源浩南眯着眼,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看着慕容浣纱,“你跟着本王多年,应该很清楚本王的脾气。这次姑且不论,如若还有下次,别怪本王不念旧情。至于其它的事,用不着你来提醒,本王自有分寸。”

慕容浣纱站在原地,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是浣纱越理了。”

“知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源浩南琥珀色的眸色荡起冷漠的阴霾,脸上带着疏离而尊贵的表情,漠无感情转过身,不再看她。

慕容浣纱的秋水双眸盈满了怅惘,那是一种苦楚的眸色。面色苍白的转身,脚步不再迟疑地缓缓踏出,渐渐消失在芦苇从中。

源浩南低头似漫不经心的凝视我,手指抚上我的脸颊,“你可记住我的话了?”

“源浩南!”使出所有的力气将他推开,身子微微颤抖,“我已是罗敷有夫,你几次三番这般轻薄我,到底意欲何为?!”

“好一个罗敷有夫!”源浩南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讪笑,“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真是天真得可爱!你以为就凭一个小小的羽林军统领也能跟我争吗?”

“你...你...”我嘎声,全身不由地哆嗦着,脸上血色褪尽,脸庞上已挂满了泪珠,“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缠着我?为什么不肯放了我?”

“为什么?你就当本王是迷上你了,非要你不可!”源浩南阴沉着脸,慢条斯理地伸出手,狠狠掐住我瘦削的肩头,低沉黯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日方长,无论你愿不愿意,本王是跟你耗上了!”一抹深沉的笑意自他唇边荡开。我倒抽一口冷气,用力咬住唇,心中蓦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那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只要醒来就好!我不停地告诉自己。

“燕儿,怎么去了这么久?”秦雨澜的声音传来,将我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不知什么时候源浩南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树下。

“我...我刚才去了哪里?”我不由自地用力抓住秦雨澜的手。

“你不是闷得慌,要去御花园走走吗?”秦雨澜轻蹙眉头,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我全身一凛,打了一个寒噤,整个人摇摇欲坠,咬紧了下唇,刚才所发生的事又回到眼前,但我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

“你没事吧?”秦雨澜锐利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我的一切都无形遁形,“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很好。”我无力地摇摇头。

“那我们回去吧。”秦雨澜无奈蹙眉,并不继续追问什么。

至那日从玉瑶台回府后,我足不出户,一连几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里。终日昏昏沉沉,那种麻痹的感觉整个紧紧地攫住了我,我的心是空虚的,茫然的,不知所措的,我也哭不出来,我绝望地咬住了唇。

源浩南,他的话不停地在我脑海中回旋飘荡,那是一个深渊,我似乎已经在泥沼之中越陷越深......

我抱膝坐在床榻上,冷汗沿着脊背淌下来。身上一阵热,一阵冷。我要怎样才能从他的魔掌之中逃走?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黑暗中寂寞地睁着眼睛,强忍着想被拥抱、想被安慰的冲动,我实在不可以再连累他们了。不敢想象那双魔掌落到我身上后,会被摆布成什么样?!真恨自己怎么这样般软弱,柔弱得无法还击,只能听天由命。

我在心底轻轻地问: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前世的冤孽,一切都要看造化了。雷元荆,我是不是该告诉他我不可以、也不能嫁给他?可是,让我怎么开口啊!要是他问我为什么,我又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呢?我深深陷入了无法启口的矛盾中。

翌日清晨,枫杨红叶坠地,窗外秋色渐浓。

“小姐!雷府管家在外侯着,说是老夫人要接你过府叙话。”玲珑放下手中托盘过来,轻轻走床榻前。

我揉揉眼走下床榻,没来由的一阵天旋地转,勉强稳住身子,“哦?快替我收拾收拾吧。”

坐在马车上,我心中充满了疑惑,想不透这位雍容华贵,神态可亲的雷夫人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坐吧,别太拘束了。”雷夫人一件普通的素袍,薄施脂粉,依然典雅而高贵。

我依言落坐。

“今日突然接你过来,想必你一定也很困惑吧?眼看再过些日子你便要嫁入雷家,既然要做我雷家的人,有些话我有必要先跟你说清楚。”雷夫人慈祥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非常的严肃。

我抬眸,对上雷夫人的眼眸,心中有些慌乱不宁,眼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

“看着我,”雷夫人皱起眉,“你可知道元儿告诉我要娶你的时候,起初我并不同意。”

我茫然地看着她。

“知道为什么吗?”雷夫人瞧着我怔了怔,沉声道,“雷府世代书香,从没有出过一丝一毫的纰漏,所娶的女子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坦白而言,你并不符合这些。撇开这些不说,令我最不能容忍的是元儿竟然为一个女人失魂落魄,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顾。”

我咬紧下唇,惊震万分,久久无语。

“元儿说今生除你,再也不会娶第二个女子。”雷夫人严肃的脸上,有一丝哀伤,“我了解元儿的性子,所以,我只能委屈求全。”

“夫人,我......”苍白的脸像挨了一记耳光似的,羞耻地浮起了红晕。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漂亮!”雷夫人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她。她有些严厉地看着我,声音依旧不急不徐,“所谓临去秋波,教人心荡意牵。难怪元儿对你如此迷恋。”

“夫人,我并没有......”奇异地红晕消褪,我的脸又雪白得像张纸。

“不用多说,你知道这些便够了。”雷夫人闭上眼,朝我摆摆手,一副宽容和忍耐的态度,“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决心嫁入雷府,那么就必须时刻牢记我接下来所说的,如若犯了其中任何一条,我便会以家法处置,就算元儿也不能替你求情。这最重要的就是不要随便对人抛媚眼,尤其是男人。我们女子应该谨从的三从四德,女子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我咬紧牙关,垂下眼帘,呼吸急促而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