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秋霞看着夏琴,突然又说出另一段往事来:“有一年,我和弘清到商场买东西,路上碰见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他看上去倒也是和蔼可亲的,却毫无礼貌的一把拉住我的衣服,弘清见了,刚要发火,那人却说出一番话来让弘清打消了怒火。他说我们收养了一个命相非凡的孩子,这孩子本不应是尘世中人,但遭受天灾连累落入尘世。他又说,我们能收养这个孩子,本是我们的福气,将来可以得到许多的好处,但我们心怀杂念,妄动神器,以至于家中连续死人,幸好能及时纠正,以后不会再发生事情了。那时,我们刚搬过来不久,听了这话,心中自然是半信半疑。”
“那人又接着说,如果只是这样,他不会拉着我。因为过去的事谁也无能为力了,他拉着我是因为那孩子三十岁前有一大劫,如能及时找到贵人相助,还能化解;如果不能,那么就在劫难逃。那人知道我们半信半疑,给了我们一道符,说焚烧后化在水里能破除神器的障眼法,可以让我们见识神器的真面目。我们当时问他神器现在是什么样子,他说他不知道,但我们应该知道,总之是一件看上去很普通的东西。如果我们验证无误的话,让我们第二天再去那里找他。”
“我们猜想神器就是护身符了。回到家,趁阿平睡觉的时候,取下护身符放在符水里,果然是宝光流动,晶莹耀眼。护身符哪里是什么石头,那明明是一颗宝珠!夏琴,你说我们能不信吗?”楚妈妈说到这里,反问夏琴一句。
夏琴心中也有些相信了:“那后来你们真的去找他了?也相信一切祸事都是护身符惹出来的?”
廖秋霞接着说:“是的,第二天,我们又去找那人了,不然哪会知道所谓贵人就是你。那个人先证实了我们的种种猜测,就是我刚才对大家说的那些,我们又亲眼见了护身符的真面目,当然确定一切祸事都是护身符惹出来的。”
“当我们再次见着那人时,他要我们详细说明得到阿平的经过。我们这才知道昨天他为什么要给我们一道符,让我们见识神器真面目,如果不是完全相信他,我们不可能把一切告诉他的。当我们告诉他一切,连纸上的内容也背给他听了之后,他掐算了半天,却对我们说,一切都有天定,叫我们不用做任何事。我们当然不干,追问半天。那人才说,一切早就有人安排好了,我们之所以会得到阿平,就是因为贵人在我们身边。阿平因为神器的原因,不会和平常人亲进,一定冷冷的不大理人,但贵人却能自然的与阿平建立良好的关系,到时候,才会助阿平逃过大劫。夏琴,你也知道,阿平无论和谁都是保持距离,惟有和你亲进,你不是那个贵人还会有谁?”
夏琴愣了片刻,问:“难到不会是彩衣?”
廖秋霞慎重的嘱托:“当然不是她。那人说了,贵人一直在我们身边,怎么会是彩衣?他们才刚刚认识。夏琴,到时候你一定要帮阿平啊!”
夏琴还是不大相信,但为了让廖秋霞放心,她还是保证到:“您放心吧,如果需要,我一定会帮楚平的。”
楚平和彩衣把王阿姨送回孤儿院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不过两人都不想回家。他们在路灯下慢慢的走着,看着地上的影子由后至前,由短变长,由浓转淡,再被另一个代替。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彩衣终于内疚的说:“对不起。”
楚平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说:“别这样说,这和你无关。就像我妈说的,这件事我迟早要知道,早知道也好早做计划。不是吗?今年我已经二十六了,再过几年就三十了。一切又似真似假,不知怎样着手。如果不是听你说五彩衣无人能识,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可能还要怀疑我是否也被噩梦缠身了,但现在……”
彩衣心疼极了:“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楚平停下脚步,微微一笑,拉着彩衣的手深情的说:“我其实还满高兴的,彩衣,原来我们真的有密切的关系。不管将发生什么,至少,我们彼此拥有。”
望着楚平苦涩的笑容,彩衣紧紧的抱着楚平,喃喃说道:“是啊!我们拥有彼此,从此不在孤独。”
夏琴躺在床上,生平第一次失眠。
今天听见的一切实在令人吃惊,尤其是廖秋霞最后那段话,这世界真有算命这回事吗?楚平真的会有什么大劫吗?所谓大劫又是怎么一回事?是一场大病吗?又或是车祸?夏琴实在想不出,生活在现在的社会城市中的楚平,还会有什么其它祸及生命的事。转念又想,即便是楚平真的遭逢大劫,自己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又有什么能力帮忙化解呢?
“你只当阿平是哥哥吗?”廖秋霞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我把楚平当什么?”夏琴不停的问自己。自己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关心楚平和他的女朋友?居然会跟踪?跟踪不成,又千方百计的拜托廖秋霞。这只是因为关心楚平吗?为什么对别人又不这样关心呢?但自己见着彩衣只注意到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哀愁,并未感到嫉妒。如果真爱楚平的话,为什么不嫉妒呢?楚平从来不大理会别人,只和自己还算投缘,这真是一个石头造成的?为的只是帮他度过所谓大劫?楚平的护身符自己从小就见过多次,不过是一个小破石头吧了,难到真有什么障眼法?那其实是一颗宝石,即便真是宝石,这世上的宝石多了,也没见过有法力的,居然能左右别人的情感?
还有,廖秋霞所开始说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假的吧,五彩丝铠和护身法器就在眼前;真的吧,一个石头杀人,怎么看都是难以相信。夏琴这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黄昏时分,楚平赶到彩衣家。昨夜他们约好,今天下班后一齐到彩衣家融合阴阳二劲。
一进门,楚平就开始打量着彩衣的家。彩衣的家是租来的房子,只有一个房间,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东西不多,也很简单,连电视也没有,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满满的三大书柜的书,除了各种关于服饰面料方面的外,其他的各个方面也都有涉猎。
楚平走到书柜前,浏览着书名,有些惊喜的说:“彩衣,原来你也喜欢看书。”
彩衣忙碌的将做好的菜端上桌子,微笑说:“我没什么朋友,空闲的时间很多,只有借阅读打发时间。怎么,你也喜欢看书么?”
楚平点点头,落寞的说:“我也没什么朋友,也只有靠看书打发时间。”
彩衣一阵凄凉,连忙招呼楚平吃饭。
桌子上已经摆着几样素淡的家常小菜,一盘盐渍黄瓜,一盘凉拌斗干,一盘素炒豆芽,一碗番茄清汤,一点也不像是带客用的。
楚平看一眼桌上的菜,心中突然涌起一派温情,不客气的在桌边坐下,高兴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清淡的菜?”过了一夜后,他的情绪好多了。
彩衣舀起一碗饭递给楚平:“从小我就吃不惯油腻的东西,原来你也是呀!”
楚平笑着点头:“我们的共同点越来越多了。除了关于服饰方面的外,你的那些书我几乎都有,我还有很多你没有的书,你可以到我家去选一些你爱看的拿回来。我喜欢很多的东西,几乎什么书都看。”边吃边问:“你要到金顶去吗?”
“当然。我本来就一直在追查我的身世,现在有了线索,不看看怎会甘心。”彩衣回答,接着又问,“你呢?还会再去吗?”
楚平说:“金顶我是去过两次,但都是无心的游玩。我一定要再去查查。何况,没有我,你一个人去也查不出什么。我已经向公司辞了职,不弄明白一切,我不会安心。”
彩衣吃惊的望着楚平:“原来你也辞职了。”
楚平又感到一阵温暖:“怎么?你也辞职了!我们真是心意相通。等我把手头的工作交代完后,我们就可以去金顶了。”
吃过饭,彩衣和楚平盘坐在床上,依照纸上的方法融合阴阳二劲。
他们盘膝面对面的坐在床上,楚平和彩衣伸出双掌相抵,护身符紧贴着楚平的左手掌心,彩衣的右手掌心。
从右手贴着护身符的那一刻开始,彩衣就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这股寒气游走全身,所到之处,冷彻心肺。只一会儿工夫,彩衣就几乎冻僵了,只有心头还保持一点清醒。彩衣勉强按照纸上的心法,引导着寒气从左手到楚平那儿去,寒气却不太听话,彩衣也不着急,依旧慢慢的引导寒气,心想多试几次总有成功的时候,这世上有哪件事是容易的?
和彩衣不同,楚平感到的是一股热气。热气游走全身,快把楚平烤熟了。楚平越来越热,引导热气从右手到彩衣处又不成功,心中烦躁不已。忽然想起纸上说引导二劲要心平气和,烦躁乃是大忌,不由一惊,暗暗警惕。
楚平索性放松全身,努力不理会燥热,也不再引导热气。他想就算自己不成功,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烦躁而影响到彩衣。这时候,楚平浑身发热,如坐火炉。几次想要放弃,但一想到彩衣,只有咬牙苦撑。幸好彩衣的手还冰凉宜人,楚平于是全心全意的感觉那一片冰凉。
终于,有一丝寒气侵过来混入自己的热气中,好舒爽啊!楚平这时才真正的松开紧绷的神经,试着引导热气。渐渐的寒气越来越多,和热气融合在一起,变成一股温温的暖流在全身流动,最后沿着楚平的左手,穿过护身符,流向彩衣处。
这股暖流从楚平流向彩衣,又从彩衣流向楚平。来来回回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彩衣缓缓睁开眼睛,正迎着楚平关切的目光,不禁微微一笑,放开抵着楚平的手说:“我很好,你呢?”
楚平跳下床来,高兴的回答:“我也是。现在神清气爽,舒服的不得了。我们成功了!”
彩衣感觉着身上的轻松,心神回到思索良久的问题上:“如果知道灵台在哪里,就更完美了。”
楚平把护身符从新戴上,安慰彩衣也安慰自己:“别急,我们已经开始了,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彩衣沉吟着说:“灵台一般都是指心灵,从来也没听说过世界上真的有灵台这个地方。一定不好找,不知道是不是在金顶上。”
楚平说:“反正我们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只能到金顶去碰运气了。我觉得我们一定会有发现的。”
楚平和彩衣把他们决定到金顶去的事情告诉大家时,楚妈妈不置一词,王阿姨大力支持,夏琴却说:“你们要追寻往事,也不该辞职,回来时现找事做多麻烦。”
峨眉山金顶有四大奇观:日出、云海、佛灯、佛光。从早到晚游人不断。
黄昏时分,黑黝黝的舍身崖下,到处是迷离飘忽的点点星火,有升有落,忽前忽后,明暗不定,闪闪烁烁,形体不一,但一碰着舍身崖就无影无踪了。这就是神仙打仗的凭证“佛灯”了,历来都是游人观赏的重点,但站在舍身崖上的彩衣却一点也没有主意这中大自然的奇景。
楚平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神仙?眼见得太阳又落下去,又一天即将结束,眼神空洞的彩衣还静静的立在舍身崖上,对其他人看得津津有味的佛灯恍如不觉。和彩衣相处的时间了,楚平发现彩衣只是在不经意间才会流露出深深的悲哀,平时她其实满乐观的,表情大多淡淡的。但楚平总觉得她即使是微笑,那笑容也是十分苦涩。只是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对她的悲哀印象太深了,挥抹不掉的原故。
整整一天,彩衣除了中午吃了点东西,就立在山崖上一动不动。都已经十多天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看腻了日出、云海、佛灯,只有佛光还无缘一见。彩衣越来越沉默,今天更是整天没说过话。楚平轻叹口气,上前拉着彩衣,默默的往回走。
彩衣忽然说:“楚平,我想了一整天,我们这样下去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金顶你也来过几次了,现在和以前有不同吗?”
楚平迷惑的说:“当然和以前一样,不同的只是游客。可这里游客众多,我想不出能隐藏什么?”
彩衣继续说:“一直以来,我们都认定‘师妹’是藏在金顶。但什么地方能让人一藏就是二十多年?这金顶方圆就这么大,千佛顶、万佛顶我们也查看了,还是什么也没有。我们问遍所有人,依旧没有发现。纸上的语气却是我们来了就能见到,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其中一定有一个重大关键我们没有想到,所以我们只是在这里等是没有用的。”
楚平有些兴奋的说:“你想到办法了?”
彩衣沉吟着说:“不是,我一直在想,所谓‘灵台’究竟是什么?‘二人相见,望到灵台一晤’,这‘灵台’究竟在哪里?如果我们想通了,可能就找到‘师妹’了。”
楚平疑惑的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去找那个‘灵台’,而不应来峨嵋山?”
彩衣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中有个模糊的影子,‘灵台’一直是心灵的代名词,很可能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灵台’这个地方。记得上次你把护身符给我戴,我曾经感觉护身符在传递一种信息,只是我当时的注意力完全被丝带吸引了,没有用心体会,会不会护身符既是‘灵台’呢?你能再让我戴戴护身符吗?”
楚平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不行,这太危险了!”
彩衣细细的解说:“其实也不一定危险。一切只是猜测,难道石头真的能杀人?我总觉得伯母的猜测有点牵强,她是不是有什么没说出来?再说,即便一切都是真的,我和其他人也应该不同,我们二人同心同源,你戴着没事,我戴着也一定不会有事。”
楚平仍然不同意:“不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有事怎么办?你我如果完全不相信这一切,跑到峨嵋山来做什么?护身符我戴了二十多年,哪有传递信息?”
彩衣请求说:“要不,你在一旁看着,我只把护身符握在手里,你一发现问题,立刻拿下护身符,我不就安全了吗?我当然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另有蹊跷罢了。你就让我试试吧!”
楚平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无奈同意了:“那我们在哪里试呢?”
“回去到我房里好了。”彩衣指的是二人临时租借的房间。
回到房里,楚平取下护身符,迟疑了半天,才在彩衣的一再催促下,不情愿的递给了彩衣。
彩衣坐在椅子上,接过护身符。这是她第四次拿着护身符了,第一次,她的注意力全在护身符的丝带上,没仔细看过丝带栓着的灰石头;第二次,她被楚平母亲的话震惊了,没有顾得上仔细看护身符;第三次,她又只顾着去融合阴阳二劲,成功后楚平又立刻戴回去,没机会仔细观察;这次一顶要仔细看看。
一根漂亮的五彩丝带栓着一个极平常的随处可见的小灰石头,就是护身符的全部了。丝带明显是为了让人配戴灰石头而设,那么有法力的应该是灰石头了。石头外形浑圆,灰色中杂着几根红丝,质地有点透明,颇似南京的雨花台石,看来一点也不出奇。灰石头除了因为佩带久了,特别圆润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个东西能发出寒气,致人于死吗?彩衣用手触摸着石头,石头温温的,哪有一丝寒气?彩衣疑惑的望了一眼楚平。
楚平正紧张的注视着彩衣,见彩衣看自己,明白彩衣的意思:“我戴它一直是温温的,即便在数九严寒的冬天也是,从未感到过寒气。我也不大明白妈妈的话,小时候的事又记不清楚了。要不,你狠狠的打我几下,看能不能激发它的寒气。”
彩衣失笑,半开玩笑的问:“长大以后,你就没和人打过架吗?”
楚平自嘲的一笑:“我又不是黑社会,怎会和人打架?实际上,我从不记得和人打过架。小时候,父母管的紧,不让我和其他小孩玩。稍大一点,我自己就不喜欢交朋友,更是难得和人交往,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当然不会和别人发生冲突了。要不,吴雨竹也不会叫我冷面王子了。我哪有机会和人打架?”
彩衣不相信,记得第一次遇见楚平是,他和一大帮子人在一起,怎会不喜欢交朋友:“吴雨竹又是谁?你不是有一个红颜知己夏琴吗?”
楚平惟恐彩衣误会,连忙解释:“吴雨竹就是第一次在海滩上,和我一起去找你的那个女孩。她是夏琴的好朋友,说话夸张爱闹事,我一点也不喜欢她。夏琴可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从小一块儿长大,她挺关心我,心思又细腻,总爱硬拉着我和她的朋友一块儿玩。我一直拿她当妹妹,不忍太过违背她的好意。上次去海滩,就是夏琴硬拉我去的。”
“夏琴人是挺不错的。”彩衣来峨眉山前,和楚平一起和大家告别时,见过夏琴两次,对她印象满好的。
楚平得意洋洋的说:“我交的朋友,当然不错。”
彩衣白了楚平一眼,不再说话。她把灰石头握在手心里,闭着眼睛,用心感觉护身符的信息。
果然,这次的感觉更强烈了。护身符实实在在的传递着一种依恋的情绪,像鱼对水那样依赖着不能离开。你要我戴着你吗?你有事要告诉我吗?彩衣用心灵对护身符说,护身符没有回答,依旧传递着依恋。仔细分辨,说是依恋,其实更像不舍,是护身符舍不得离开。彩衣感觉良久,护身符传递的信息不变。
彩衣不由得非常失望,自己真是傻了,居然认为一个不起眼的石头真会有意识,还妄想沟通,大概快疯掉了,可是,这明显的不舍该怎样解释呢?
彩衣睁开眼睛,看一眼一旁关切的楚平,难道真要狠狠的打他,以验证护身符的寒气吗?一股烦躁的情绪生出来,彩衣真的很想跳起来打人。彩衣很意外,自己经常感到孤寂,但愤怒、烦躁的情绪却从来没有,即便是在小时候,小朋友都因寒冷而不肯和自己一起玩,也只是感到孤独与委屈,从不曾想到过打人,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想到打人,而且还是和自己心意相通的爱人。
楚平见彩衣神情古怪,心里非常着急,连忙一迭声的问:“怎么了?感觉到什么?有什么不对吗?不行就不要试了。”
彩衣笑笑说:“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对自己竟然真的想打你感到奇怪,我从未有过打人的念头。”忽然心中一动,这是不是因为护身符的原因呢?
彩衣向楚平打个手势,请楚平不要打搅她。然后闭上眼睛,放松全身,深深吸气,缓缓呼出,不再刻意的感受,只将自己的心神全部打开,让护身符能够进入。喔!好温暖的感觉!彩衣抛掉这些日子中所有的焦急、猜疑与不安,全身心的投入这一刻的安宁中。
楚平密切注视着彩衣,刚刚彩衣说想打人,着实让楚平吃了一惊。二人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楚平已经深深了解到彩衣善良的本性,也相信她从未有过打人的念头,这肯定是护身符惹的祸!楚平刚要叫彩衣放下护身符,就见彩衣向自己打手势,跟着又闭上眼睛。楚平只好不说话,但一颗心却提得老高,眼见得彩衣的神情越来越祥和,高悬的心才渐渐放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彩衣还是那样闭着双眼坐着,可脸上的神情由却由祥和渐渐转向紧张,额头上又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和缓的深呼吸也变成剧烈的喘息,身体更是瑟缩成了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楚平不再迟疑,上前抓住掉在彩衣手外的护身符丝带,用力向外拉。谁知护身符如生根般纹丝不动,还有一股热浪陡然喷出,丝带刹时间变得发烫。楚平一惊,本能的松手放开了丝带。
这一来,楚平更加紧张,来不及想为什么是热浪而非寒气,冲上去用力去拍彩衣,打算先弄醒彩衣再说。哪知道还未接触到彩衣,一股大力向外一涨,楚平重重的跌到地上。他翻身跳起来,再急急的再扑向彩衣,却又被那股力量抛跌地上。楚平心中焦急万分,想也未想爬起来又是一扑,依然被抛跌地上。
楚平再次爬起来向彩衣望去,彩衣的神情中已经带着明显的恐惧了。楚平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才能救得了彩衣。彩衣现在一定危急万分,苦苦盼望自己的解救。这次他不再扑向彩衣,而是双手抓起护身符丝带,用力向外拉。果然那股热浪又喷出来,丝带又变得非常烫手,但这次楚平早有准备,拼命忍着热气不松手,还更用力的向外拉。护身符和彩衣仿佛已经连成一体了,一同变成一块巨石,楚平用尽力气不仅没拉出护身符,就连彩衣的手也纹丝不动,可丝带却越来越热了。
楚平横下心来,就算要把双手烧焦,也一定要拉出护身符,千万不能让护身符再夺去彩衣的生命。相持一段时间后,丝带的热气越来越盛,楚平实在抵不住热气的侵袭,晕了过去,倒在彩衣身旁。双手这时再也不受控制,终于松开了丝带。
彩衣完全不知道楚平所做的一切,她被护身符带到了奇异的梦境里。
原来,当彩衣放下一切去感受护身符所带来的安宁时,眼前电光一闪,彩衣居然来到经常做的噩梦里。
自从和楚平一起融合了阴阳二劲后,彩衣还没再做过这个梦了,本以为从此远离噩梦,哪想到会被护身符带回梦中,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彩衣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梦境中。
从小到大,彩衣做过无数次同样的梦,她熟悉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她不想奔跑,因为早晚会被追上,但彩衣悲哀的发现,她自己还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又开始没命的向前狂奔,且越奔越急。
彩衣大汗淋漓,又急又怒,为什么在这可恶的噩梦中,自己只会逃避而不会战斗?魔鬼一个个追上来,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魔鬼凶残的眼神和张开的血口。彩衣跌到在地,魔鬼伸出利爪猛抓向彩衣……
平常,这时总会有一道闪电带着彩衣从梦中醒来,但这次没有,魔鬼的利爪重重的抓在彩衣身上,但因为有五彩丝铠挡着而没能真正的伤害彩衣。以前的梦从未发展到这一步,这时的彩衣终于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她再也不想逃避,而是涌起强大的斗志。
她挥动着手里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长剑,狠狠刺向魔鬼,一下子就刺中魔鬼的心脏。冷笑一声,彩衣随手拔出长剑,带出一蓬血雨,在魔鬼砰然倒地声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无端端的被你们追逐了二十几年,今时今日才出了胸中这口恶气。
这时,另一个魔鬼又已经扑到了,彩衣来不及闪避,更不想闪避,挥舞手中的长剑就刺,居然剑到鬼亡,十分的容易。彩衣大觉过瘾,不等魔鬼扑到,提着剑冲如众魔群中,左击右刺,前劈后挑,犹如恶虎入羊群一般,直杀了个痛快淋漓。
没多久,广袤的原野上就只剩下彩衣一个人,刚刚的痛快已经消失无踪,熟悉的孤独感又涌了上来。低低的天空灰蒙蒙的不见一丝色彩,整个大地一片寂静。彩衣一个人踯躅在死气沉沉的原野上,到处寻找温暖,这时哪怕是有个魔鬼也好,至少能有一点生机。
彩衣不禁高举双臂,用尽力气大声呼喊:“快带我离开这里!闪电,闪电快来!”大地一片沉寂,没有丝毫回音。彩衣茫然的坐下来,埋头瑟缩成一团,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孤独。彩衣又感到很恐惧,对孤独的恐惧。
一个柔和声音的问:“孩子,与死亡比起来,孤独是否更可怕?”
“是的,孤独是非常可怕的。”彩衣抬起头来。愕然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安详而优雅的古代女人。一袭轻柔的白纱随风飘舞,美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似仙子临凡,观音显圣,驱散了彩衣的恐惧,更为大地带来一片生机。
白衣女子亲切的伸手去拉彩衣:“孩子,我等你很久了,跟我来,让我来告诉你一切。”
彩衣自然而然的让那女人拉着,跟着她离地飘飞起来。她们越飞越高,很快穿过灰蒙蒙的天空,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彩衣仔细打量周围,景色是那么熟悉,忍不住惊奇的叫起来:“这里不是峨嵋山的金顶吗?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怎么没有其他人?”
白衣女子充满爱怜的道:“你是仙界的人,可现在还没有法力,只有从这儿才能突破结界,回到仙界中去,我们当然要回这里。”
彩衣糊涂了:“我不明白。”
白衣女子柔声道:“孩子,我带你来,就是要告诉你的。你和楚平都不是尘世中的人,你们是属于峨嵋剑仙派的,现在的峨嵋剑仙派只剩下你们师叔一个人了,还十分危险,一直在躲避雷神人的追捕。你们要见到师叔,必须从这里突破结界,登上仙界。要到仙界其实很简单,你们只要在半夜子时,从舍身崖的天梯一直向上走,就可以到了。然后你们会见到你的师叔,她会传授你们技能,弥补我的过失。”
听到楚平的名字,彩衣一惊,突然想起自己正在梦中:“楚平!他现在怎么了?你是谁?我怎么能飞?仙界是什么地方?”
一直微笑的白衣女子变得悲哀起来,摇头叹息道:“别急,孩子。楚平现在在你房中,受法器震荡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你回去就能醒过来。我是你的母亲,等了二十多年,只为见你一面。孩子,妈对不起你。”
“母亲?妈妈?”彩衣喃喃的念着这陌生而向往的词汇,惊疑的看着眼前的如梦似幻的女人。
白衣女子抚摩彩衣的面颊,沉痛的道:“孩子,不用怀疑,我的的确确是你的母亲。你是我历尽艰辛,采食雷泽中央血草莓而生。二十多年前,我忍受不了孤独,耐不住寂寞,闯下弥天大祸,直接导致我派险遭灭亡,只逃出师妹一人。却也元气大伤,只能闭关静修等待你们找到她。”
什么雷泽、血草莓、弥天大祸……彩衣越听越糊涂。
白衣女子一口气的接着道:“详细情况,一会儿你见着师叔,让她讲给你们听好了。我留给你一柄宝剑,放在我以前练功的山洞里,你去取来作为自己的兵器。剑上我下了咒语,但你我血脉相连,你虽然没有法力,可只要刺破手指,把自己的血涂在眼皮上就能看见。护身神器以后你要自己戴着,楚平定力不够,久戴无益。当年我闯下的大祸,你能补则补,若事不可为,要及早抽身,千万要顾及自己的安全。好了,我现在带你走走这通天之路,你千万要记得,你在天梯上遇见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幻象,只要不理会就可以了,不然可能迷失在幻象里。跟我来。”白衣女子拉着彩衣踏上金顶的舍身崖边,然后一脚踩向虚空。
彩衣也不知道害怕,跟着一起踩向虚空,脚上如踏实地。白衣女子边走边接着道:“这就是仙界与尘世的通道,俗称天梯,原本清晰可见,后因常人经常由此登临仙境,扰乱我们的生活,更有甚者偷走这里的法器,又拿到尘世造成了不少危害。所以,先辈合力施法隐去天梯,并设下重重障碍阻止常人过去,只有在午夜子时会开放一会儿时间。天梯一共只有七七四十九级。前二十级看不见,后二十九级能看见,但充满幻象,比前面更加危险。你要记着,天梯上的一切皆是虚幻,是假的,不足为害,只要保持信心,便能走完四十九级,到达仙界。看,这里就是仙界了。”原来说话间,她们已经通过天梯,到达仙界,奇怪的是并未看见幻象。
彩衣心中充满疑问,正要发问,听见已到仙界,难免好奇的四下张望,但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白衣女子又拉着她半云半雾的来到一座秀丽的大山之前,脚步不停,顺着一条石板铺成的小径,对准大山直冲过去。彩衣还没有来得及惊讶,眼前景色又是一变,这哪是什么大山,二人分明站在一座石屋前。
白衣女子介绍道:“这里是你师叔闭关之所,刚才的大山是一个障眼法,你不要理它,直穿过来就行了。到了这里之后,千万不要急着去敲石屋的门,你师叔为防人侵入,在门上下了极厉害的咒语,就连我的魂魄也进不去,所以,我只能带你到这里,后面要靠你们自己了。”
彩衣焦急的问:“那我们怎么才能见到师叔呢?”
白衣女子道:“你师叔既然要你们前来,到时自然会出来见你们;如若师叔没来见你们,你可在门前默念师叔的名字——肖韵馨,然后自报姓名来历,请师叔解咒,如果看见门上红光一闪,表示咒语已经解除,就可以上前敲门了;如未见闪光,表示咒语还未解除,则千万不可敲门,可照前面的方法再试几次,直到看见红光为止。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彩衣点头道:“记住了,但是我还不明白……”
“我知道你有许多不明之处,但我时间不多,没法为你一一解答。”白衣女人打断彩衣的话,急急的道:“你到了这里,你师叔自会给你答案。现在,我先传你一个咒法,是镇定心神用的。如果你被幻象所迷,只要在心中默念此咒,幻象自会消失。不过,你功力实在太低,念咒法力不强,稍微厉害一点的幻象就灭不了,所以你不能全靠此咒,主要还是要依靠自己的信心,保持强大的意志力,那就任何幻象都不能伤害你们。注意听好了:‘神清气明我如山——不动!’这个咒语的关键是‘山’要念的长一点,说‘不动’的时候心中不能慌乱,要有信心,要真像一座大山,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否则,咒语将失去效力。好了,我不能在陪伴你了,记住我的话,若事不可为,及早抽身。”话音才落,白衣女子的身影即变得模糊起来,渐渐快要消失了。
彩衣忍不住大叫起来:“妈妈!你怎么了?”
“孩子,你终于肯叫我了!可惜我时间不多,不能再陪伴你了。我向黑白无常求情,一直不肯上轮回盘,但他们只肯带我和你见一面,现在话已说完,我的心愿也了了,必须立刻上轮回盘了。孩子,保重!”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和母亲的身影一齐消失。
彩衣伤心不已,放声大哭:“妈妈!妈妈!”
彩衣伤心的念着,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楚平,现在我只有你了!”
刚刚惊醒的彩衣发现楚平倒在地上,惊骇莫名,连忙去扶楚平:“楚平!你怎么了?”泪水忍不住掉下来,不知道是为了楚平,还是为了梦中自称是母亲的白衣女子。
由于彩衣已经回到现实,护身符的法力也消失了,楚平终于慢慢清醒过来。他见彩衣没事了,非常高兴的站起身来:“彩衣,你没事了?噫?你哭了,我已经没事了,不要再哭了。”楚平爱怜的擦去彩衣的眼泪。
“楚平!”彩衣哽咽的叫了一声伏到楚平怀里。盼了二十几年的母亲,才见面连妈妈也未喊顺口,紧接着就是永别,从今后,不是连希望都没有了?母亲的话语中透露出前路的艰难,仙界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其中究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对母亲的思念,对前途的担忧,已及见楚平晕倒在地的惊吓,让彩衣伤心难抑,索性伏在楚平身上,哭了个痛快。她平时虽然含蓄,但在楚平面前却总能放开自己的情怀。
楚平也不劝解彩衣,只是紧紧的抱着彩衣,就让她哭个痛快吧!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彩衣吸引自己的就是那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在知道了彩衣的身世和噩梦后,他早就惊诧她的坚强了,在这么多天一无所获的寻找后,让她发泄发泄心中的情绪也好。
“姑娘,你还好吧?谁欺负你了?没没事吧?”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一个老太太慈祥的声音响起来。
彩衣擦干眼泪,打开房门,见隔壁住宿的一个老太太站在门口,不好意思的一笑:“没事了,婆婆。谢谢您的关心。请进来坐一会吧。”
老太太狐疑的望望屋里,楚平尴尬的笑笑,不知该说什么。“姑娘,没事早点睡觉吧。如果他欺负你,你就甩了他,可千万别想不开。现在的生活多好啊,连我老太太都出来旅游,你们年纪轻轻,好日子还多着了。”
发泄一番后,彩衣的心情好多了:“婆婆,打扰您休息,真对不起。我们挺好的,他才不会欺负我呢,让您老费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老太太说着,又望一眼楚平,分明是不相信彩衣的话:“爬山也怪累人的,你们也早点休息吧。”白天她就见这个姑娘孤零零的站在山顶很不对劲,满脸的悲哀谁都看得出,刚刚屋里就传出几下奇怪的响声,这会儿又哭得稀里哗啦的,还说没事?如今真是好人难做喔,老太太摇摇头回自己的房间了。
彩衣目送老太太回房,随手关上房门,转头瞪了楚平一眼,不满的说:“你怎么也不劝劝我,这下惊动别人了吧?”
楚平苦笑说:“到金顶这么多天了,什么也没找到,让你发泄一下也好,其实我心里也闷得很,也恨不得能痛快的哭一场。”
彩衣拾起刚刚掉下的护身符给楚平戴上,说:“我找到门路见师叔了,是我妈告诉我的,原来师叔不是在尘世,而在仙界,像我们这样,找一辈子也找不到的,我妈告诉我怎样去仙境,我们明天就试试吧。”
楚平的脸倏地变得惨白,一把拉过彩衣,着急的说:“彩衣你到底怎么了?护身符伤着你脑子了?你可不要吓我,怎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
彩衣轻轻的为楚平拍去身上的泥土,爱怜的说:“我没事,你别紧张!我哪也没受伤!我刚刚被护身符带入梦中了,在梦里见到我妈妈了,看来‘灵台’真的是指护身符!详细情况我一会儿再告诉你,听了你就明白了。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晕倒呢?”
楚平仔细看了看彩衣,以确定她是不是有事:“我见你冷汗直冒,身体又缩成一团,怕护身符伤害你,去拉护身符,被护身符的热气熏的。”
彩衣迷惑的说:“护身符不是会发出寒气吗?怎么你说是热气?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受伤,你看,我一点问题也没有,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是热气而不是寒气。”楚平说着举起双手,证明自己没事,不过,他自己也非常奇怪,为什么会没事,当时还以为那股热气会烧焦双手,谁知一点痕迹也没有,难道那股热气是假的吗?
彩衣不放心又仔细看了看楚平,确定他没事后,才慢慢详细的告诉楚平梦中的一切。楚平这才了解到彩衣所说的仙界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禁有些怀疑,梦中的一切难道也能当真吗?但又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决定明天子时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