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中之烛
作者:纪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257

楚平烦躁的围着看来像旋涡的无底洞打转,彩衣已经下去很久了,估计因该有一天了,旋涡中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彩衣在下面怎么样了?

旋涡旋转的速度不快,但是看不出旋转的究竟是什么,可以肯定那不是水,不是风,不是泥土或者其它的一些有形的物质,旋涡好像只是一种力量,一种可以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

楚平忍不住停下来,想伸手到旋涡的边缘试探,手刚伸出去,黑白无常一边一个拉住了他,将他架到旁边。白无常道:“你不能去碰那个洞口!碰着了就会被它吸进去!”

楚平瞪眼问:“吸进去会怎么样?里面是什么样子?”

黑无常摇头:“不知道!”

楚平大惊失色,指着黑白无常:“不知道?你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敢将自己父亲的魂魄投进去!”

白无常抓着楚平,一直微笑的脸上满是愁容,可他嘴角上翘,眉眼下弯,却是愁也像笑:“父亲当时已经被禁锢了魂魄,妖人就要驱使他为非作歹。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种下无边恶果,生生世世都偿还不尽,可又实在是没有人肯救父亲,我们兄弟除了拘人的魂魄外,再无其它的本事,只能把父亲的魂魄带来这里。但父亲的魂魄已经被练制了,只要一放回仙界又会投到妖人那里,可他的阳寿未尽,过不得奈何桥,喝不了孟婆汤,只能待在地府的边缘。地府的边缘你也看见了,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魑魅魍魉,有的食人魂魄,有的拘人魂魄,实在危险万分!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安置父亲的魂魄,没奈何下只有把他的魂魄放进了无底洞。”

黑无常接着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无底洞就是阴司的克星了。我们阴司的生物根本就不能进去。如果一定要进去,必会被它吞噬,所以我们对洞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不过阴司的人都清楚,无底洞对生魂无害,只是进去了后,法力不够就出不来而已。”

楚平更是着急:“出不来会怎样?”

白无常小声的嘀咕:“不知道。要不我们也不会着急要父亲的魂魄出来了。”

楚平疾言厉色的又道:“又是不知道?那么其他种族的魂魄下去后又会怎么样呢?”

黑无常不安的小声道:“不知道。那些神仙即便进去也是连身体一起进去的。不过我们也没有看见过神仙进去,只是听说而已。”楚平一发怒,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威严来,逼迫着他们,让黑白无常也有些许的害怕。自他们当上无常鬼后,只有人家怕他们,他们自己何尝有过害怕的情绪。

楚平怒极反笑:“当然也是不知道了。我问了也是白问。”神色平静的上前一步,凝视着黑沉沉的旋涡,“你们到是知道算计我们。”

白无常辩解道:“那是你们自愿的。我们也没有逼你们!”

楚平已经平静下来,点头淡淡的道:“说得也不错。”头也不回继续凝视着旋涡,“现在我要‘自愿’下去了,你们别拦着我。等我们成功的救出你们父亲的魂魄后,我们再商量如何救你们父亲的身体。请问,我因当如何下去才可以和彩衣汇合?”

黑无常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下一步要你们去救我们父亲的身体呢?”

楚平摇头道:“这有何难猜,没有身体要魂魄何用?我也猜你们要我们办的事决不寻常,只是没料到你们只要彩衣办而已。”又催促道:“快说,我要如何才能与彩衣汇合?”

黑无常抱歉的搓着手道:“我们也弄不清楚。”

楚平苦笑道:“我也真是气糊涂了,竟然又问你们。可惜我的护身符留在身体上没办法带来,不然多少有些保护。”楚平遗憾的说完,就要跳进无底洞。

白无常拉着楚平道:“等等,让我把它给你拿来!”

接着,黑白无常一起作法,没多久,护身符呼啸而来。楚平一把接着,带在脖子上,不发一言,立刻涌身跳进了黑沉沉的无底洞。

在过了平静的一昼两夜后,楚平身上带的护身法器忽然消失,骋翁三人忧心忡忡,却又无法可施。纷纷猜测楚平他们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越猜越是担心,最后干脆都离开楚平的房间。

可是三人各自在花园里闲逛一圈后,又不约而同的回到楚平的房间,对着琉璃罩里的身体发呆。

骋翁跌足大叹:“楚平、彩衣,你们坏了我的修行!此刻我喜、怒、哀、乐样样皆有,忧、愁、惊、怖门门不缺!”

楚平当然不知道骋翁的感慨,他跳进黑沉沉的旋涡,立刻身不由己的旋转。旋转的速度不快,也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但是却不能不旋转。

楚平几次尝试稳住身体,都没有成功。他的手足都是活动自如,四面抓扯蹬踢,碰不见任何的障碍,仿佛是悬在虚空中,但他就是一直在向下旋转,不能控制的旋转。这种旋转是围绕着一个轴心的旋转,和儿童的旋转滑梯一样,不过要陡得多,高得多。

不知道转了多久,旋转的速度一直没有加快,楚平无奈停止了各种尝试,放松身体,任凭身体自己旋转。楚平试着用灵觉探察周围,这里一无所有,没有任何的物体,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发现任何的魂魄,当然更没发现彩衣。旋转似乎无休无止,真不愧无底两个字。

就在楚平怀疑这个无底洞是否也是一个幻觉时,他终于停止了旋转,掉进一个广阔而绚丽的空间里。楚平怀疑的四下打量,这里还是在阴司冥界吗?

周围到处都是五色斑斓,大大小小的旋涡,这些旋涡有的正转,有的反转,充斥在整个的空间里。这里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的光芒。楚平回头一看,上方一个黑色的旋涡,正是他下来的通道。

楚平不敢贸然投身到任何一个旋涡中,他穿梭在各个的旋涡中间,寻找彩衣的踪影,但这里也没有彩衣的身影。

楚平找了很久,又发现一个黑色的旋涡,与他来的那个遥相呼应,楚平沉吟片刻,毅然飘进这个旋涡。

又是无休无止的旋转,但这次的速度快了许多,没多久,楚平已经通过了旋涡。

他终于见到了彩衣!他叫道:“彩衣!”

彩衣在通道口等他,见到他后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径自微笑着道:“我找不到出去的路,知道你一定会来,于是到入口等你。”

楚平看见彩衣的嘴唇在动,但没有听见声音,他明白这里没有声音,可是他还是笑了,他能猜到彩衣说的话。他摆摆手,指指耳朵,告诉彩衣自己听不见她的声音。

楚平很欣慰,他顺利的找到了彩衣,能和彩衣在一起,即便是没有声音,出不去也没有关系。他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依然看不见底,这里原本该是黑暗的,可有许多的各色亮点在其间飞舞,象夏夜里的萤火虫,光芒虽弱,但数量很多,使周围的一切隐约可见。这些亮点就是魂魄了。

见彩衣没有穿着黑白无常的法衣,楚平疑惑的指指彩衣的衣服,问她是怎么回事。

彩衣指指右手托着的光球,说为了找这个魂魄烧掉了。然后彩衣指指黑色的旋涡。

楚平忘记这里没有声音,纳罕的问:“你想到出去的办法了?”

彩衣虽听不见楚平的声音,但看楚平的神情也知道楚平的问题,她点点头,指指楚平,手指一圈一圈的画圈;又指指自己,手指又反方向画了几圈。

楚平明白了。他取下护身符,自己拿着丝线的一头,示意彩衣拿着另一头。然后楚平开始顺时针旋转身体,彩衣立刻跟着反时针旋转自己的身体。

两人先在外面演练了一翻,调整了一下速度和彼此的距离。护身符有些碍事,彩衣想让楚平一个人拿着,楚平却坚决的不同意。

在楚平的坚持下,两人握着护身符,一左一右同时冲进黑色的旋涡中。进去后,两人立刻没法保持自身的旋转,没几下就被一股大力控制,又开始顺着旋涡的方向旋转,片刻后又掉了出来。

彩衣有些失望,但楚平却很高兴。他发现他们已经前进了一些,在旋涡了他看不见彩衣,但是可以看见护身符,可见护身符还是有作用的。刚才他们是竖立着身体旋转,这次楚平要试试水平方向的旋转。

在楚平的示意下,彩衣和楚平都是双手握着护身符和骆君成的魂魄,水平横在半空中。他们先试了一次翻滚旋转,没有成功,又试着两人同时以护身符为圆心水平旋转,这次成功了,他们慢慢的旋出了这个黑旋涡。到了那个绚丽多彩,满是旋涡的地方。

两人很高兴,又用同样的方法通过另一个旋涡。

这个通道要长得多,他们有几次差点被旋涡的力量控制。幸好他们是两个人,当一个人快要失控时,另一个人总能及时的纠正,这一点多亏有护身符。旋涡里看不见其它的东西,他们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护身符成了最好的指示。当一方要失控时,护身符会产生变化,让他们及时纠正对方的错误。这是因为两人都可以影响护身符,当影响消失时,护身符立刻发生微妙的变化,楚平和彩衣对这些变化了然于心,自然会做出相应的措施。究竟用了多长的时间,楚平和彩衣谁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总算是从新回到了洞外,到达了冥界。

非常奇怪,他们没有在洞外看见黑白无常。他们这时都是精皮力尽,只能坐在地上喘息,没有力量找寻黑白无常了,更不要说突破结界回到仙界了。

他们决定休息一下再找黑白无常。彩衣说起她在洞中的情形,原来她一开始就用很高的速度滑下了旋涡,到了那个满是旋涡的地方。和楚平一样,她选择了黑色的继续前进,然后就到了有魂魄的地方。她自然是先烧了那道符,却发现没有什么效力,只有又烧了法衣,才聚合了骆君成的三魂七魄。接着她开始想办法离开,她试了很多的方法,发现只有旋转可以略微的进入黑旋涡,但她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她知道楚平一定会来找她,一点也不着急,到旋涡的出口处等着,果然等到了楚平,只是等的时间可不短。楚平分析这是因为他是用一种很慢的速度通过第一个黑旋涡造成的。

他们边谈边休息,等着体力恢复。可是休息了两天后,他们的情况一点没有好转,甚至还更糟糕了。尤其是楚平,三魂七魄开始飘散,几乎不能保持人形,开始要变成一个光球了。

彩衣忧心如焚,却完全无法可施。

周围的魑魅魍魉已经开始虎视眈眈的注意他们了。要知道,他们乃是修炼过的人,魂魄与凡人不同,此刻他们又日渐衰弱,自然引起大众的窥视。

又过了三天,楚平已经变成了一个光球,多亏彩衣学会了聚魂咒,才没有飘散。

周围的魑魅魍魉越来越多,彩衣开始绝望了,她想带着楚平和骆君成去找黑白无常,却发现她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了。她尝试用各种的方法救楚平,但她的一切方法都只对楚平的肉体有用,对于楚平的魂魄却没有半点的效力。

黑白无常刚送走一个魂魄,在阎王那里交了差,在森罗殿外,碰见牛头马面急冲冲的往外走。

白无常笑着招呼:“两位到哪里去啊?”

牛头回头道:“这两天地府边缘的魑魅魍魉都聚在无底洞的周围,不知道要做什么,判官让我们去查看查看。”

黑无常心中一动,拉着牛头马面道:“我们兄弟闲着也是无聊,不如让我们陪你们一起去走一趟吧!”

牛头马面自然乐意,走到一半,白无常同黑无常使个眼色,忽然倒地,诈作昏迷。

黑无常央求道:“我一个人不好扶他,不如你们替我扶他回去休息。我替你们到无底洞去查看消息,回来告诉你们,你们在去禀告判官。好不好?”

牛头马面原本也不想到无底洞去,那地方见了就让鬼害怕,现在有黑无常愿意代劳,正是求之不得,立刻满口答应,一边一个架着白无常去了。

牛头马面一走,黑无常立刻刮起一道阴风,迅即来到无底洞口。到此一看,彩衣托着父亲和楚平的魂珠,嘴里一直念着聚魂咒,几乎不能支持了。

黑无常立刻冲上去,作法恢复了楚平的人形。周围的魑魅魍魉眼见如此,渐渐散去。

楚平和彩衣艰难的站起身来,彩衣托着骆君成的魂珠递给黑无常:“幸不辱命!”

黑无常接过父亲的魂珠,也不答话,伸手便推了楚平和彩衣各一掌。

楚平和彩衣此时哪还禁得起黑无常的掌力,双双跌倒,猛然一惊,睁眼一看,发现他们正盘膝坐在楚平的房间里,却是已经回到了仙界。

一直守在房里的白俊狂喜的叫:“公子、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他抖身收回护罩,冲到门外大喊:“老爷,老爷,快来呀!公子和小姐回来了!”

楚平站起身来道,皱眉道:“白大哥,别喊了。”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白俊喊了两声,回头看见楚平已经站起来了,可是却摇摇晃晃立足不稳,白俊连忙扶着楚平坐下。看楚平实在太虚弱,又立刻施搬运法弄了一张大床进来,扶着楚平到床上躺着。再看旁边的彩衣,虽然比楚平好一些,也是病恹恹的靠在椅子上没有一点精神。

这时骋翁和雷德已闻讯赶来。骋翁仔细摸了摸两人的脉象道:“他们这是魂魄离体太久,身体虚弱所致,安静的调息几天就没事了。我扶彩衣回房,你们留下照顾楚平。”说完他扶着彩衣回房休息去了。

楚平和彩衣立刻入定调息。经过两天的调息修炼,彩衣基本上完全恢复了,楚平也好了一些,但是还是非常的虚弱,看来由于体质的差别,他的消耗要比彩衣大一些。

大家聚在楚平的房间,楚平半坐半靠在床头。彩衣坐在床上挨着他,骋翁、白俊和雷德坐在房中的椅子上。

彩衣对大家详细讲了他们在冥界的事,可大家都不相信他们只是去取了一个魂魄,彩衣一问,才知道他们已经在冥界待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在冥界耽误了春节,现在仙界都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了。看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花在无底洞上,难怪黑白无常没有在洞口等他们。而他们的身体能保持这么久,还全亏了白俊的护罩,不然他们魂魄归来,却找不着身体,岂不是糟糕之极。楚平和彩衣自然连声感谢白俊,白俊摇头摆手说没什么。

他们快乐的说笑着,没人注意到楚平有一丝的黯然。

过了一会儿,楚平提起还要帮黑白无常救骆君成的身体,这次到是没有一个人没有劝阻,因为大家知道劝阻也没有用,白俊和雷德都说到时间要一齐去帮忙。

彩衣高兴的满口答应:“好呀,人越多越热闹!”

楚平打量着雷德道:“白大哥要去自然没问题,但是雷大哥离开雷泽已经快四个月了,一起去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不过看来雷大哥的精力还很饱满。”

雷德笑着道:“骋翁和白俊一直没有限制我的自由,我其实是一个最自由的人质。有时候我会潜回雷泽的边缘,所以我再过几个月回去也没有问题,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楚平一愣,随即笑着道:“既然你说没问题,就大家一起去好了。”

骋翁却不高兴:“你们到是热闹了,同心苑不是又剩我一个人?”他担心即将来临的阴火劫,这段时间什么地方也不敢去。

楚平靠在床头笑着道:“爷爷,我们还不知道是到什么地方去呢,还要等黑白无常的消息呢!就算立刻有了消息,也好歹要等我的功力恢复才行啊!看样子还要一段时间呢!”

骋翁撇嘴说:“彩衣都恢复了,我看你也快了!彩衣恢复了,她还不帮你吗?黑白无常就是在等你恢复,只要你一恢复他们立刻就来了。”

彩衣看着楚平笑道:“爷爷说的不错。过一会儿,等爷爷他们离开,我就帮你调息,你先忍耐一下。”

楚平摇头:“明天吧,你今天不过刚刚恢复,再休息休息,巩固一下,明天再帮我。今天我们大家多聊聊。”顿一下,又半真半假的笑道:“我也没什么大碍了。其实偶尔当当病人也不错,所有人都围着我转,这种感觉满温馨的。你知道我以前除了夏琴外也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人肯围着我转,彩衣你不要随便破坏我的享受嘛。”

一番话把众人都逗乐了。只有骋翁心中一动,对楚平没有复员心中疑惑,对他忽然提到夏琴也若有所思,又想起夏琴奇怪的命相。

彩衣以为这是楚平怕她劳累,也笑着道:“好,便让你多享受享受!”

第二天一早,彩衣就到楚平的房间里要帮楚平调息。骋翁等人都识趣的躲得远远的。

楚平的气色似乎还不如昨天,他也没有打坐,不仅脸色苍白,呼吸也不太顺畅,眼睛微闭,躺在床上假寐。听见彩衣的脚步声,楚平睁开失去神采的双眼:“彩衣你来了。”

彩衣很觉不安,上前要帮楚平坐好调息。

楚平却摆了摆手,让彩衣扶着他靠坐在床头,道:“不用调息了,我的问题根本不是调息可以解决的。昨天爷爷他们都在,我不想让大家担心,没说。”

彩衣不信,抓着楚平的手,输出一道真气。发现真气有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她的真气即便是输给别门异派的骋翁也可以控制自如,怎么会在同宗同源的楚平身上没有反应,何况他们以前曾不止一次的共同炼气,哪里有过这样的情况。彩衣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平黯然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与冥界或者无底洞有关。我回来后就发现了,无论我怎样努力,我的真气也无法凝聚,连丹田旋转的气旋也没有了。”

彩衣握着楚平的手无力的道:“为什么只有你是这样?我不是也到了冥界和无底洞吗?我们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

楚平摇头,淡淡的道:“我也不清楚,我猜可能与你的体质有关。我现在的感觉和在冥界里时差不多,好像就要四分五裂一样。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这种情况黑白无常一定会有办法的,他们还要我去帮他们救父亲呢,不可能不管我的。”

彩衣一想也对,稍微放心了一些,在冥界的时候她已经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黑无常以来,立刻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楚平又道:“我情形你不要告诉爷爷他们,省得他们担心。”

彩衣点头,却难免忧心忡忡四下望望:“黑白无常为什么还不来呢?”

彩衣的话音未落,白无常的声音就响起来:“我们早来了,只是不大敢和你们见面。”

楚平笑了,道:“你们见得着我们,我们可看不见你们,大家本来就见不了面嘛!”

黑白无常现身出来,可黑无常原本就愁眉苦脸的表情更见悲苦,白无常笑嘻嘻的脸上也带着三分的愁容。

见到黑白无常的表情,彩衣心里立刻又凉了半截,犹豫着不敢发问。

楚平却很镇静,坐起身来,指着屋里的椅子,语气平淡的道:“你们自己坐吧,不用太客气了,我们好歹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那是真正过命的交情。说吧,总是会知道的。”

嗫嚅了半天,黑无常终于道:“你的魂魄离体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而且离体期间又有太多的消耗,所以受到了一些小小的损伤。”

楚平听后神色不见丝毫波动,淡淡的道:“些微损伤一定难不倒黑白无常,我的情况究竟怎样?有多糟糕?”

白无常飞快的瞄了楚平和彩衣一眼,低头道:“寻常的魂魄受伤当然难不倒我们,可是你的魂魄到过无底洞,……其实黑无常在洞口发现你们的时候,已经给你们治疗过了,彩衣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楚平嘛……”

楚平明白一定非常严重,心中一紧,看了看彩衣,心中叹息一声,但还是很镇静,依然淡淡的道:“用不着吞吞吐吐,有什么直说好了,你们就是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的。”

黑无常像一个小学生般规规矩矩的坐着,头几乎要埋到腿上了:“你的情形是最坏的一种情形,非常的糟糕,不过还有救!只是不容易找着人来救你。”

彩衣松了一口气,插言道:“有救就好,不管是要什么,我都会去找来的。你们说吧,是要昆仑山上的灵芝仙草,还是紫竹林中的扬枝甘露?只要在仙界里找得到的,我就一定弄得来。”

这个问题看来很好回答,白无常飞快的接口道:“不用那么复杂,只要有处子的精血,就可以治好。”

彩衣不禁囔道:“处子精血,我就有呀!”

白无常还是低着头道:“你不行,你有一半不是人类的血统。”

楚平有些累了,靠床头半坐半躺,半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道:“黑白无常拘人魂魄的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的吗?为什么不一次痛快的说出来,偏要像挤牙膏一样?”

白无常还想敷衍,抬头小声的嘟囔:“什么叫牙膏?”

楚平猛睁双眼,虽在病中,也还是精光迫人。白无常打了个寒颤,又低下头,却又是一言不发。

楚平心中一紧,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想到彩衣,他再次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伸手握着彩衣冰凉的手,低声道:“你们到仙界来,不就是要告诉我,我的情形吗?有什么直说无妨,得不到治疗我会怎么样?需要什么样的处子精血?提供精血的处子又会如何?一次都说了吧!”说完又疲惫的闭上眼睛。

黑无常低声道:“你目前看来还好,可这只是假象,是靠了我在冥界输给你的一点真气在维持。我和你们是完全不同的,真气中阴气太重,不能引发你自身的生机,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你的生机越来越弱,过了今夜以后,你的生机会完全断绝,就连我的真气也不能帮助你了。所以你会更加迅速的衰弱,……”说到这里,黑无常又不说话了。

楚平等了一会儿,实在有些不耐烦了,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道:“你们就不能一次将话说完么?究竟会怎样?生机断绝不会只是衰弱那么简单吧?”

白无常艰难的道:“你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形。”说了一句便又停了下来。

楚平微微点头,淡淡的道:“猜到了,说下去。”彩衣反手紧张的抓着楚平的手,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楚平用另一只手轻拍着安慰彩衣,整个房间了最沉着的就是他了。

黑无常终于慢慢的道:“你会一直憔悴下去,一直衰弱下去,最后慢慢的,慢慢的……”黑无常顿了顿,吞了一口口水,才艰难的道:“魂飞魄散。”

白无常立刻又接着,好像他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了:“魂飞魄散就是形神俱灭,不剩下任何的东西,一切烟消云散,连转世再生的机会也没有。救楚平用的处子的精血,必须是和他八字相合,年纪相当的女子,还必须要这名女子心甘情愿。救了楚平,这名女子会减阳寿十年。”

彩衣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仙界中他们也没有认识多少人,对他们最好的就是骋翁了,可骋翁的朋友又都是修炼过的人,动辄都是成百上千岁,除了他们二人可说是年纪相当外,哪里去找年纪相当的人?何况还要八字相合?楚平是个孤儿,连自己的八字也不知道,怎么找八字相合的人?更别说是心甘情愿了。彩衣难过地伏进楚平的怀里,这时才了解什么叫肝肠寸断,什么叫锥心泣血,什么叫痛不欲生!

楚平听了还是很平静,他早从黑白无常的吞吞吐吐中,了解到事情决不会是死亡那么简单,所以并不太意外。他摩挲着彩衣柔亮的黑发,仿佛又看见了海滩上那远离人群孤独伫立的身影,再次感到万分心痛,淡淡的问:“我还有多少的时间?”

黑无常低声道:“你的功力深厚,又突破了经脉的限制,非寻常剑仙可比,至少还能坚持十多日!”

彩衣一震,抬头惊恐地看着楚平,想不到时间是这么短,即便是有合乎条件的女子也找不到啊!

楚平捧起彩衣的面颊,眼中射出万种柔情,语气依然是淡淡的:“谢谢两位来告诉我实际的情况。两位请先回去吧,过个十几天再来,彩衣会帮你们救出父亲的。是不是啊?彩衣。”

彩衣盯着楚平,一字一顿的道:“楚平,你好残酷!”

楚平摇头,温柔的道:“彩衣,难道你不愿意陪我过这十几天么?即便是你也魂飞魄散,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你一直是很坚强的,再说我也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换了是你,你会有什么样的希望呢?彩衣,答应我!让我们先享受目前这快乐的十几日吧!”

彩衣神色一黯,却立刻变为微笑,她也温柔的道:“是啊!我们还有快乐的十几天呢!”

黑白无常默默的退回到冥界,他们不愿意再见到楚平和彩衣了。

楚平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黑白无常的隐退,他心里眼里此刻只有彩衣了。他斜靠在床头,凝视着彩衣依旧娇美的容颜,聆听着彩衣依旧温柔的话语,呼吸着彩衣依旧醉人的芳香,摩挲着彩衣依旧柔亮的黑发,回味着彩衣甘甜的热吻,感受着彩衣绵绵的情谊,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轻声呢喃:“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彩衣回望着楚平,强笑着道:“是啊!我们身在仙界,已经做了神仙,自然是胜过人间无数了。”

楚平如何会不知道彩衣是强颜欢笑低头,低头轻声道:“彩衣,对不起,我虽然答应过你,但以后也只有留你一个人了。”

彩衣如何还忍耐得住,蓦地抱住楚平,大喊:“楚平,我就是喜欢朝朝暮暮!我要永永远远!我要生生世世!楚平!”

彩衣的喊声惊动了骋翁他们,三人奔进楚平的房间,楚平知道隐瞒不了,缓缓说了情况,他没提可以解救这回事,只是拜托三人照顾彩衣。

楚平说话期间,彩衣看来还平静,只是一直用失神的目光愣愣的注视楚平,那神情说不出是悲哀还是灰心。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道的事情,骋翁又给楚平号了号脉,叹了口气,拉着白俊和雷德离开了楚平的房间。

他们一到大厅,白俊便焦急的问骋翁:“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骋翁悲哀的摇头:“魂魄受损,除非是冥界的鬼仙才有办法。”

雷德问:“黑白无常不就是阴间的鬼仙吗?他们因该可以救楚平的啊?”

骋翁摇头叹道:“他们要仰仗楚平和彩衣救他们的父亲,如果可以,他们会不救吗?”

白俊急道:“一定有办法的。先前你们不是也不相信公子和小姐可以回来吗?结果怎样,公子和小姐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快想一想,看看有什么办法?”原来,楚平和彩衣到冥界多日,骋翁和雷德都认为没有希望了,他们回不来了,只有白俊坚持,一意用护罩护着楚平和彩衣的身体,最后终于等到两人归来。

雷德也叹息道:“骋翁说得有理,如果黑白无常都不知道办法,那么多半就没什么希望了。我看你以后还是多安慰安慰你的小姐,她受的打击实在非常大,整个人都变了。”

白俊摇头,坚决的道:“我决不信公子救不了!在老爷告诉我雷劫将至的时候,我也认为自己一定是完蛋了,可是公子和小姐还有一个尘世的女子救了我。雷德,以前如果有人说你会和峨眉剑仙成为朋友,你自己会相信吗?世事难料,不到最后的一刻,我们绝对不应该放弃!”

骋翁精神一振,点头道:“白俊说的不错。提到夏琴,我想起一件事来,她的命相颇有点古怪,很有些看不透的地方。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让我去问问彩衣再说。”骋翁说完匆匆的去了,剩下白俊和雷德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骋翁又回到大厅,白俊和雷德急忙迎上去,连声追问。

骋翁并不回答,却严肃的瞪着雷德说:“雷德,你到同心苑这么多时间,我从未问过你,今天我不得不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雷德低着头道:“我以前是你们的人质,现在是你们的朋友,我希望雷神人能和楚平他们和解。”

骋翁逼视着雷德:“我和白俊一样,不大相信你的这个说法,我以前不追究你,是看你也还算得上仗义,且很有些胆识。但如今到了生死关头,你不说,叫我如何能放心?”

雷德坚决的道:“你放心,我决不会伤害楚平和彩衣的。”

骋翁不耐烦的道,“你不说,我如何放心?”一把抓着雷德的衣襟,恶狠狠的道,“难道我就收拾不了你?”

雷德怡然不惧,回视着骋翁,淡淡的道:“如果收拾了我,雷神人恐怕真的要大举来攻了,平时自然是没有关系,当此紧要关头,到不如说说怎样才能救楚平来得实在些呢。”

白俊凛然,眼看两人要说僵,忙拉开骋翁劝解道:“老爷,是不是有救公子的办法了?雷德若要伤害公子,上次你闭关的时候就有机会,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可以肯定他不会害公子的。”

骋翁无奈的对雷德道:“彩衣说了一个办法,可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才行,希望渺茫,我不想还有事分我的神。雷德,我不光要你不伤害楚平和彩衣,我还希望你们全部的雷神人都不伤害楚平和彩衣,你可以办得到吗。”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真的杀了雷德。

雷德眼也不眨的道:“我没办法代表其他的雷神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是绝对不会伤害楚平和彩衣分毫的。”

骋翁气极了,吼道:“你!……”恨了雷德一眼,才淡淡的道,“你以后有什么事要用着楚平和彩衣?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胡乱的帮你。”

雷德诚恳的道:“骋翁,我是真的不能告诉你们,我何尝不希望楚平能得救呢。你们有任何的差遣,雷德绝对全力以赴,不会拖你们半点的后腿!”雷德这样说,算是承认了对楚平和彩衣有企图。

骋翁低声叹气:“你也承认了,为什么就不能说呢?”心中忧郁不决。

雷德道:“如果可以说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爷爷,你们不要逼迫雷大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楚平扶着彩衣慢慢的走进大厅。

骋翁急忙扶着楚平坐在椅子上:“你怎么来了?”

“刚才爷爷拉着彩衣出去,我猜爷爷必定要做些事情,所以跟过来看看。”楚平微笑道,“爷爷,你们都不必费心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你们要如何去找与我八字相和的人?再说,时间无多,我也不愿意让彩衣奔波。”

白俊走过来对楚平道:“公子,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也不会放弃!”

“不要多说了,生死有命!何况损人未必利己。彩衣,你和爷爷他们聊聊,让雷大哥陪我回房。”楚平招手让雷德扶着他,慢慢走出大厅。

凭众人的能力,同心苑里没有事情不可以查知,非常时刻,顾不得规矩,所有人都密切注意着楚平和雷德。

一路上,楚平都奇怪的不做声,雷德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默默的走着,眼看已经快到楚平的房间了,楚平忽然停步拉起雷德的手,像是握手道别一样,却用手指在上面写到:“救彩衣。”同时开口道:“雷大哥,你的秘密并不会伤害到我们,是不是?”

雷德何等机灵的人,意识到楚平要避的不过彩衣一人而已,嘴上的话是说给大家听的,手上写的才是楚平真正要说的话,他满脸疑惑之色,同时道:“其实也不是秘密,我的确有一件事要求你们帮忙,这件事情对你和彩衣没有任何的伤害,对我们雷神人却有莫大的好处,但我们一直在与你们峨眉派的人作对,也不知道你们是否肯帮我们。”雷德感到无法不对楚平说实话,何况骋翁已经猜到七八分了。

楚平苦笑道:“那我可是真的帮不上你了。”手上写道:“孟婆汤。”

雷德惊诧的抬头,连话也忘了说,难道楚平要彩衣死?

楚平摇头,写道:“求黑白无常拿来。”嘴上则道:“以后彩衣一定会帮你的。”

雷德忽然明白了,楚平是要彩衣彻底的忘了他。彩衣表面看来虽然很平静,没有什么改变,但她的悲痛谁都看得出,今天不过是知晓噩耗的第一天,彩衣已经整个的憔悴下去,话也少了很多。如果没了楚平,她即使活着,也会被痛苦淹没。雷德坚决的点点头,道:“这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先扶你进房里歇着。”

楚平感激的握了握雷德的手。雷德摇头,他更加感激楚平对自己的信任,他刚扶着楚平躺下,彩衣已经走进房里,看来他们的确是在探察两人的动静,一等他们谈完,彩衣便立刻赶了来。

雷德默默的离开楚平的房间,对楚平敬佩不已。楚平的这件事骋翁和白俊谁都可以办,但要彩衣不起疑,只有自己才行,在这样的情况下,楚平依然周到细心,既为彩衣着想,也含蓄的让骋翁他们对自己放心。白俊说得对,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无论花怎样的代价,也要救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