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平和雷德都飞远了,彩衣详细对白俊说明了情况,然后问:“白大哥,你看我们是直接去清明镇呢?还是先到跌翠岛去找那个大嫂,让她带我们去?”
白俊道:“回去找那个大嫂也没有用,就直接去清明镇吧。清明镇离此不远。”
彩衣喜道:“白大哥知道清明镇在哪儿?太好了,我们直接去清明镇!”
清明镇是一个小镇子,只有几家店铺和一个小客栈,天虽然才刚刚擦黑,小镇上的人都已安歇了,整个小镇静悄悄的,黑漆漆的,连犬吠也听不到一声。
为了不引人注目,彩衣和白俊只飞到镇外的荒野上,然后安步当车走进小镇,投宿在镇上唯一的客栈中。这也是小镇唯一还亮着灯的地方,门口两个红灯笼指示出这是一家饭馆兼客栈。
白俊拍了半天的门,才有一个中年男人披着衣服出来开门,显然他们一家也安歇了。白俊要了两间房,男人带他们进了房间,又抱歉的对他们说,这个时间只有干粮了。
白俊要了一些自己吃了,吃完后他窜上房顶修炼,补充这两天的消耗。
彩衣对食物早已经是可有可无了,在同心苑的时候也只是偶尔才吃几个新鲜的水果,这些干粮自然引不起她的食欲。她对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镇有些失望,这里和上次骋翁带他们去的那个修炼人的集市没有什么不同。彩衣原来以为平常人聚居的小镇会有些不同的,才叫白俊到这家客栈投宿,要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就在海滩上打坐到天明,明天再到这里来呢。彩衣有些索然的在床上盘膝坐好,用她已经习惯了的方式度过这一夜。
第二天,当神识又回到彩衣身上的时候,彩衣惊奇的发现清明镇活了,外面短短的街道上充满了嘈杂的人声,白俊早已回到自己房间里在恭敬的等她了。
彩衣刚推开自己的房门,白俊便出来了,刚见面就道:“小姐,外面可不比同心苑,防人之心不可无。”
彩衣俯首受教,道:“我以后打坐的时候一定加上护罩。”想起从前去峨眉山的时候,骋翁也曾经嘱咐他们一定要守夜,结果他们太累了而没有守,差一点就被雷神人抓住了。
“今天是这里的逢集日,镇上来了不少人。这家客栈只有老板夫妇带一个孩子,此刻忙得很。我们到外面随意看看,顺便打听一下是谁家在闹狐。”白俊十分感激彩衣的态度,边说边和彩衣来到街上。
彩衣好奇的观看着仙界的小镇,在一片喧闹中找到了她以往熟悉的,尘世中人的情感。
这里的交易品大多是一些日常用品,大部分都是鱼虾一类的海产品。最奇妙的是,彩衣在众多的交易品中发现了不少属于尘世中的东西,不过都是一些小巧的东西,其中最受欢迎的要算尼龙袜子和打火机了。彩衣为自己的发现雀跃,同时也有些迷惑,问:“仙界中也有工厂吗?也用石油做能源吗?为什么这里没有汽车一类的东西,而且看起来科技又很落后?”
白俊笑了,道:“仙界中哪有什么大型的工厂,仙界中的能源是木头和真气。木头是平常人的能源,真气就是我们的能源了。小姐见到的这些东西,都是一些修炼的人从尘世弄进来的,修炼的人并不是都像老爷一样有俸禄可以拿,想用钱的时候就弄一些尘世中的小商品来卖。这里基本上没有路,不要说汽车要烧汽油用不了,连自行车这样的靠人力的都用不了。这里有身份的人都是云来雾去的,根本没人会想到要修路,所有的路都是踩出来的。普通的人出行都是靠马,或者自己的两条腿,连马车都很少见。老爷就很喜欢尘世东西,弄了不少的东西到仙界中来,其中还有在仙界中完全没用的家电呢。”
彩衣也笑起来,叽叽咯咯的比画道:“白大哥,你还不知道呢,我和楚平刚从天梯上下来的时候,爷爷在他的餐厅里款待我们。所有的菜呀,饭呀什么的,都是装模做样的从微波炉里拿出来,一心想让我们吃惊,可我们当时又不知道其中的奥妙,还以为就该如此,让爷爷失望得很呢。”
“老爷其实是太寂寞了,他困在天梯出口,一心想找一些仙界中没有的东西吸引人,只是效果不好罢了。”白俊指着打火机道,“多数人弄进来的都是这样的一些实用而小巧的东西,只有老爷才会把沙发那类笨重又没多大价值的东西弄进来。不过也只有像老爷一样精通障眼法的人,才可能弄大件的物品进来,其他人也没那样的能力。”
彩衣有些好笑:“修道人都是靠贩卖尘世的小商品赚钱么?”
白俊摇头道:“当然不是了,也有一些是靠授徒收学费的,还有一些是帮人家驱邪除晦的,也有作保镖的。其实修炼人和普通人一样,干什么的都有。不过真正有道行的,都不喜欢让这些俗事缠身,贩卖小商品是最简洁的方法了,仙界有专门作这种买卖的商人,东西运进来就可以脱手,很方便的。”
彩衣点头,兴趣盎然的看着两个讨价还价的人,扭头小声对白俊道:“这里的人才有人味儿,上次爷爷带我们去的那个集市,全像一群会动的木头。”
白俊听彩衣说得有趣,笑着低声道:“此间事了,小姐可以和公子在仙界到处看看。仙界中其实只有修炼的人类才是冷漠的,真正会动的木头并不是冷漠的。”
彩衣想起黄映雪,她可算是真正会动的木头,她的确不是冷漠的,可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同样让人受不了,不禁莞尔,道:“会动的木头我到是见过一个。再也想不到一身傲骨的腊梅花,却是那样一副娇娇柔柔的样子。”
白俊也是莞尔:“腊梅还不是和人一样,各有各的性格,什么样的都有,傲骨只是人们硬加在她身上的。”
这时两人恰好走到一家卖豆花的小食馆前,白俊问彩衣:“小姐,我们进去尝尝仙界普通的小食如何?”
因为不是中午,小食馆里没有多少人,看着香喷喷的豆花,彩衣食指大动,欣然入内,随意坐下。
白俊跟着进来,喊:“老板,来两碗不加任何调料的白豆花。”在彩衣对面坐下道:“如此最能领略豆花的真味。”他知道彩衣的口极淡。
彩衣看着白俊叹道:“白大哥,你对人真的很体贴。”顿一下,又道,“难怪夏琴会喜欢你。”
提到夏琴,白俊有些黯然:“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事?她的父母知道我的身份会不会被吓死?她是一个聪慧的姑娘,我实在太对不起她了,我甚至不能常常去看她。”
伙计端来两碗白豆花,放在桌子上:“客官,你们要的豆花。”
彩衣等伙计离开后才安慰白俊道:“有楚平在,白大哥用不着担心。夏琴的父母也未见得就一定不会接受你。爷爷当初那么反对你,可现在他不是很欣赏你么?”
白俊摇头:“我怎么会信不过公子?不过老爷是因为喜欢小姐和公子才接受我的。”他低头用调羹拨弄着碗里的豆花接着道,“小姐和公子是何等大度的人物,初见白俊之时也要将白俊拒于门外。要不是见我处境可怜,又死缠烂打,你们现在也不会接受我。”
彩衣凝视着白俊,忽然正色道:“白大哥,你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不愿意接近你吗?”
白俊茫然摇头。彩衣严肃的道:“因为当时你的目光游移不定。”
白俊愕然,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是游移不定的,那其实是狐狸的天性使然。
彩衣对白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道:“可自从白大哥认识了夏琴以后,我已经很难发现你眼珠乱转的样子了。你现在看人的样子很真诚,夏琴的父母会接受你的。”
白俊感叹:“这是因为我开始有人类的感情了。”
彩衣吃了一口豆花,换了一个话题道:“我们吃完了向伙计打听打听如何?”
白俊道:“好啊。”几口吃完了自己的那碗豆花。彩衣不过是动了两口,还有大半都剩在碗里。
白俊叫来老板付账时,问道:“老板,清明镇是不是有人家在闹狐?”
老板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呀。两位客官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彩衣道:“我们是听跌翠岛的一位大嫂说的,她说她姐姐就住在清明镇,有个十几岁的女儿被狐狸精给缠住了。”
老板还没有说话,在一旁收拾桌子的伙计凑过来插嘴道:“那你们说的一定是镇东头的张家了,只有他们家有亲戚在跌翠岛,她家的女儿张晓彤确实是十几岁,不过他们家不可能闹狐。张晓彤打小就拜了两个师傅学习法术,现在她已经会很多法术了,虽然现在还不满二十岁,镇上的人家有事都是请她帮忙,今年冬天她还除掉过一个厉鬼呢。那厉鬼可凶了,不仅把镇上的狗都弄死了不说,还伤了好多人的性命呢。多亏了张晓彤和她师傅,才能这么快的除掉它,不然我们可惨了,谁知道厉鬼什么时候找上我们?”伙计摇着头,肯定的道,“客官一定是弄错了!张家决不可能闹狐!真有狐狸精敢到张家去,还不早就抓住了。”
老板也点头道:“是啊,我们这里没有人家闹狐。即或是有,张晓彤和她师傅也会帮我们除掉的。客官多半是听错了。”
白俊疑惑的看一眼彩衣,见彩衣还是很平静。他道:“可能是我们听错了。整个清明镇只有张家在跌翠岛有亲戚吗?张家是干什么的?”
老板赔笑道:“清明镇不大,镇头就可以看见镇尾,确实只有张大嫂有一个妹妹在跌翠岛。张家开了一个鱼行,请了一些渔民帮他们打鱼,在清明镇算是有钱的人家。”
“打扰老板了。”白俊拱手道谢,和彩衣站起来打算离开。
老板指着彩衣剩下的豆花,心疼的道:“小店的豆花不和姑娘的口味吗?不然我为姑娘加些调料,这样的白豆花太淡了。”
彩衣笑着摇头道:“谢谢老板。不过不用麻烦了,豆花就这样很好吃。”
看着老板不相信的表情,白俊解释道:“小姐久已不动烟火,今天就是因为你们的豆花香甜,才破例吃了几口。”说完丢下不明所以的老板和彩衣来到街上。
街上的人还是很多,他们随意向镇东逛去。彩衣笑着对白俊道:“我们碰见熟人了,我刚才听老板讲话的时候查了一查,看见上次在你家遇见的黄逸之、黄颉之兄弟俩在镇东的一个鱼行里。鱼行自然是老板说的张家,那黄家兄弟恐怕就是张晓彤的师傅了。”
白俊一愣,道:“是他们兄弟俩?居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彩衣淡淡的道:“既然是熟人,我们不如直接求见好了。他俩在后面的房间里下棋呢,看样子日子过得满悠闲的。”
清明镇的确不大,没多久,白俊和彩衣就来到张家的鱼行。鱼行紧挨着清明镇的码头,此刻显得非常的忙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他们的脸上都刻满岁月和风霜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
张家的人全部都在,张晓彤的父母和两个哥哥在买鱼卖鱼,张晓彤在记账。身着儒衫的白俊和穿白色衣裙的彩衣来到鱼行门口的时候,人们的眼睛一亮,自然而然的被他们的风采吸引,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们。
白俊刚向一位老渔民打听张晓彤,立刻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手里提着一把算盘走过来,道:“我就是张晓彤,可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青春而富有朝气。彩衣刚才查看这里的时候,已经看见她在忙碌的记账,但她的脸上只有阳光而没有阴影,彩衣还以为她是鱼行请来管帐的,没有想到她就是张晓彤。
“我们其实也不是找你的,我们是找你师傅黄逸之和黄颉之的,你师傅是认识我们的,你进去对你师傅说,白俊找他们来了。”白俊打开折扇轻轻的扇着,神态优雅。张晓彤对白俊很有好感,闻言立刻便进去找师傅。
彩衣指指周围的人群,嗔道:“白大哥,你准备在这里打架吗?”然后叫住正要去通报的张晓彤,道:“张小姐,别急!你和你师傅说,一个时辰后,我们在镇南一百里外的海滩上等他们。到时候张小姐如果不太忙,也请一起过来。告诉他们,我们是特地来拜访他们的,请他们务必要出来见我们。”
听彩衣这样一说,张晓彤停住脚步,回头怀疑的盯着彩衣,戒备的道:“你是谁?你们为什么事找师傅?”
彩衣笑笑,道:“我叫冷彩衣,你师傅不一定知道我,但白俊白大哥他们是一定知道的。我们走了,一会儿在海滩见。”彩衣说完和白俊慢慢的离开了鱼行,不过她的心神一直跟着张晓彤。
张晓彤放下算盘,急忙走进内室。她在门上轻轻的敲了几下,低声道:“师傅,徒儿有事禀告。”
“进来吧。”黄逸之拈着一粒棋子,正思考该怎样落子,漫不经意的问,“你不在前面记账,进来有什么事?”
“师傅,外面来一男一女,约你们一个时辰后在镇南一百里的海滩见面。”张晓彤恭恭敬敬的道,“只是徒儿并不认识他们,他们自报姓名叫白俊和冷彩衣,说是你们知道他们是谁。”
“你说他们是谁?”黄逸之抛下手中的棋子,和黄颉之交换了一个又惊又怕的眼神,盯着张晓彤问。
张晓彤从来没有看见过师傅如此紧张的样子,她有些惶恐的重复道:“他们是白俊和冷彩衣,他们请你们一定要去,并且叫我也一起去。”
黄颉之一把拉着张晓彤的手,惊慌的道:“彤儿,不要去,千万不要去!赶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黄逸之着急的道:“别耽搁了,我们还是赶快逃吧!”他有些不舍又道,“彤儿,你自己要保重,今后我们师徒可能再也见不着了。”
张晓彤这一下更慌了,抱着黄颉之道:“师傅要到哪里去?那两个人是谁?”
黄颉之一把推开张晓彤,凄惶的道:“我们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可也不能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抓我们,我们必须抓紧时间逃命了。”说完就要和黄逸之离开。
就在这时,彩衣的声音传过来:“我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们兄弟真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她的语气淡淡的,就如闲话家常一般,可黄逸之和黄颉之听了,却似晴天霹雳一般,两个人都惊呆了,愣在地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更别提逃走了。
张晓彤并没有听见彩衣的声音,还在为师傅的离开而伤心:“师傅,你们不要抛下我,你们那么厉害,为什么要逃命?那两个人究竟是谁?”说完,她忽然发现师傅的神色不对,她不安的大声喊道:“师傅,你们怎么了?”
黄颉之和黄逸之惊醒过来,长叹一声,坐回椅子上。黄颉之爱怜的拉过张晓彤的手,低声道:“彤儿,我们收你为徒,一心只想为你好,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害了你!”
张晓彤又怕又惊又急又不安,问:“师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黄逸之无助的道:“记得师傅去年的伤吗?那不过是冷彩衣随随便便的轻轻一掌。我们连拼一拼的能力都没有。”
张晓彤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师傅受伤,已经养了好几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她问了很多次,可师傅就是没告诉她原因,原来是冷彩衣打的,张晓彤一下就急了:“那师傅还是赶快逃吧。”
黄颉之苦笑道:“逃不掉了。他们已经到了清明镇,又发现了我们,我们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何况他们刚刚还警告过我们。”
张晓彤愕然,道:“他们什么时候警告师傅了?我怎么不知道?”
黄逸之道:“就在刚才我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他们的警告的。你没听见是因为冷彩衣不想让你听见。我们反正是逃不掉,不如老老实实的赴约比较好,我们走吧,一个时辰要赶一百里的路,以彤儿的能力,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清明镇南一百里外的海边上,耸立着许多巨大的岩石,被海浪日夜扑打,海水日夜的侵蚀,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景色壮美。阳光暖洋洋的照射在海面上、沙滩上以及岩石上,带着咸味的海风温柔的吹着,一群海鸥在不远处忙碌着,使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祥和美好。远处的海滩有一片稀疏的树林,断断续续的围着这片海滩,又使这里有些显得有些隐秘。
彩衣和白俊面向大海,站在一块比较平坦的,突出海面的犹如鹰嘴的岩石上。春天的海风带着些微的凉意,吹得人精神一爽。白俊笑道:“这里确实比堆满臭鱼的鱼行好多了。”
彩衣摇头,有些落寞的道:“我到觉得还是鱼行比较好,虽然臭,可那里有生活的气息,生活原本就没有多少的诗情画意。”
白俊不解:“为什么人类的作品中有那么多诗情画意的描写呢?你们人类不喜欢诗情画意吗?”
彩衣笑了,道:“诗情画意是美好的,为什么会不喜欢呢?就是因为我们喜欢,可现实生活中又实在太缺乏,所以我们才喜欢描写那些美丽的诗情画意。不过仙界就完全不同了,到处都充满诗情画意。”彩衣指指海滩,“就像这里,不过是我随意选的一个海滩,也是宁静而壮美的,就因为如此,反到缺少生活的气息了,所以我有些怀念喧闹而平凡的生活了。可我在尘世的时候总是避开热闹,追求安静的。”彩衣轻叹,“人类是多么奇怪的啊!总是不珍惜自己拥有的,而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永远也不会满足。”
白俊若有所思的想到,人类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
远处三个人迅速的奔过来,正是黄逸之、黄颉之带着张晓彤到了。可能是奔得急了,张晓彤微喘着气,脸红扑扑的,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一百里的距离对黄逸之和黄颉之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可他们却因为心情紧张而脸色苍白,手心里也全是冷汗。三个人来到岩石上,对着彩衣和白俊的背影。
彩衣和白俊慢慢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们。他们立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张晓彤原来打定主意一到就要指责这一男一女的,他们凭什么要破坏她美好的生活?可她在彩衣的目光下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逸之勉强抱拳道:“仙姑召见我们有什么事?”
白俊再次打开折扇,轻轻的扇着,意态悠闲的问:“你们以为是什么事呢?”
黄颉之心中一冷,哀求道:“我们兄弟自知不免。但求你们放过晓彤吧,她可是一个清白的好女孩。”
彩衣微微一笑,三人的压力顿减。张晓彤原来站在两位师傅的后面,到了此刻,反把害怕丢在一边了,她走上前来,指着彩衣气愤的道:“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妖怪!上次师傅被你打伤了还没好,你们今天又来找师傅的麻烦!我以后不会放过你们的!”
黄颉之拉住张晓彤,轻斥道:“彤儿!别乱说话!”
彩衣不在意的笑道:“张小姐满维护师傅的嘛!师傅对你很好吗?”
张晓彤头一抬,肯定的道:“我师傅本就是好人,他们对所有人都好!”
白俊和上折扇,用扇子轻点黄逸之,笑问:“是吗?你们兄弟对所有的人都好?”
黄逸之目光闪烁,不敢和白俊接触,道:“我们确实对晓彤很好,白俊你自己也可以看出晓彤的气色,我们哪里有害过她?清明镇的人都知道我们是晓彤的师傅,我们已经教了晓彤十多年了。”
白俊点头,盯着黄逸之,不紧不慢的又问:“那其他的人呢?你们也一样对待么?你们真的只是为了教一个小女孩吗?为什么还是会被人发现了你们的本相呢?张晓彤又知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呢?”
黄颉之默然无语,黄逸之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于也没说出来,他想,无论自己说什么,眼前的两人也不会相信。
实际上黄逸之和黄颉之在清明镇真的只是为了教张晓彤,他们在十来年前偶然发现张晓彤后,就真心收张晓彤为徒,对张晓彤也确实很好,每年到清明镇两次传授张晓彤法术。为了怕张晓彤知道他们的真相,他们在清明镇一直也没做过什么,因此在清明镇的口碑一不错。上次受伤后,他们想认为其它的地方都不安全,就来到了清明镇。为了能够早日痊愈,他们夜里出来吸人的精血,伤了好几个人的性命,因为狗的感觉最是敏锐,他们怕张晓彤发现,所以先弄死了镇上所有的狗。直闹得清明镇人心惶惶,想到他们有法术,却来求他们除妖。他们不好交帐,就用幻术化出一个厉鬼,指导张晓彤杀了,才了结这段公案。因为怕以后不好收拾,他们也再也没在清明镇伤过人。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清明镇的人都非常的感谢他们,对他们也很尊重。他们有些得意,就在清明镇长住下来,打算养好伤再走。
张晓彤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一心维护自己的师傅,看师傅没说话,就气愤的道:“什么真实身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师傅对我很好!”她回头对师傅道,“师傅不要和他们多说了,问问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可老天爷在看着呢,他们迟早会有报应的。”
听了张晓彤的话,黄逸之和黄颉之更说不出话来,低着头,默默无语。
彩衣微微一笑,眸子闪闪发光,她轻轻的道:“张小姐这话说得对极了,老天爷是在看着呢!”她对着黄家兄弟,淡淡的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不如早早的结束这一切吧!你们是自己对张小姐坦白呢,还是让白大哥帮帮你们?坦白后你们就跟我们走吧。”
“不!”黄颉之叫起来,浑身发抖,扑通一下跪在彩衣和白俊的面前,“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保证再也不到清明镇去了。”
“师傅,你干什么!”张晓彤使劲要拉黄颉之起来,“我们为什么要求这两个坏蛋!徒儿绝不相信你们会做什么坏事!”
黄颉之抱着张晓彤,哭道:“彤儿,你一定要相信,师傅是真心的对待你的!”他又推开张晓彤,对彩衣和白俊使劲的磕头,对白俊道:“看在我们是同门的情分上,稍微给我们留点情面吧!”狐狸在人类面前都自称同门,以掩饰自己的本相。
白俊摇头叹道:“小姐就是想给你们留情面,才约你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原来只不过想让你们和张小姐到这里来问明情由,并不是想对你们的。可你们都在清明镇上干了些什么啊!还是快点对张小姐坦白吧,如果真要我来动手,你们就更糟糕了。”
原来彩衣和白俊离开鱼行后,向镇上的人打听二黄的为人,却听到了张晓彤冬天斩杀厉鬼的经过,白俊和彩衣觉得奇怪,仔细询问后断定是二黄自己捣的鬼。彩衣很气愤,她原来看二黄没有对张晓彤下毒手,确实只想让二黄和张晓彤到此问明情由,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办,听到这些也改变了主意,决定要了二黄的性命。白俊念及他们毕竟是自己的同类,向彩衣求情,彩衣才饶了他们,但也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黄逸之站在那里,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他非常害怕失去清明镇众人的尊敬,绝不想向张晓彤坦白。他想今日之事反正也不能善了,看彩衣的闲淡的样子,不如先下手为强,除掉了她,白俊再不是问题。黄逸之看黄颉之还在哀求,吸引了白俊和彩衣的注意力,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他提起功力,一抬手,对着彩衣的丹田射出一道黄芒,这样近的距离,他才不相信彩衣可以躲得过呢。
彩衣根本就没打算躲,她只是暗中用功护着白俊和张晓彤。她任由黄芒射来,正中她一直穿着的五彩丝铠,被五彩丝铠一反射,黄芒爆散开来,黄逸之和黄颉之都禁受不起,嘴角溢出鲜血。
黄逸之慌了,使出逃命的本领,从肛门中放出有毒的臭气,刹那间笼罩在整个岩石上。这是他凭借自己的本能练出的逃命绝招,他知道这伤不了彩衣,只想凭此阻挡彩衣片刻,但这对彩衣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只苦了张晓彤一人,登时鼻涕眼泪齐流,手软脚软委顿在地。黄逸之已身化黄烟,迅速逃走。
黄颉之跪在地上,暗暗叹息,怪黄逸之太自不量力,徒然自伤而已,现在又妄想逃走,真逃得掉,他们还来这里干什么?想虽然这样想,他也不能不帮自己的兄弟。他一把紧紧抱着彩衣的双腿,哀求道:“彩衣小姐,看在我们对待晓彤尚算真心的份上,饶过我们这一次吧!”他和兄弟是同样的心思,只想阻挡彩衣一阵,好让黄逸之逃远一点。
彩衣轻轻摇头,无限惋惜的对黄颉之道:“你兄弟这是何苦?”伸手往空中一抓,一只黄毛的狐狸掉在岩石上,正落在黄颉之的脚前,一动不动的看不出生死。
黄颉之放开彩衣,抢上前去,抱着狐狸哭道:“兄弟,你怎么了?”现出狐狸原形的黄逸之微微喘着气,呜呜的哀叫两声,两眼尽是凄慌之色,竟然连人话也说不了了。
白俊物伤其类,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默默的看着大海。
张晓彤忍着酸软的感觉,勉强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师傅抱着一只狐狸叫兄弟。她傻了,呆了,糊涂了!
彩衣轻声说道:“放心,我没有要他的性命,只不过他锁住了他的功力,让他衔了横骨。你对张小姐说明一切后,带着你兄弟到峨眉山找个山谷隐居。只要你们从此洗心革面,不再害人,百年后自然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兄弟。”
黄颉之抱着兄弟,看看彩衣,看看背过身的白俊,最后落在瞒脸泪痕的张晓彤身上。如果他说了,他就将永远失去张晓彤的尊敬,这么多年来,他们兄弟两是如何小心的在她面前维持着形象,就为了赢得她的尊敬。现在他们必须失去她的尊敬了?他再一次把目光透在白俊身上,他艰难的做最后的企求:“白俊,你应该知道,我们能有今天的局面绝不容易。你最了解其中的艰辛,你自己有了完美的结局,难道对我们就没有一点同类的情谊吗?你和我们不是一样的吗?”他顾不得再掩饰什么,直接点出他们和白俊都是同类,不过张晓彤并没有理解他的话。
“小姐,……”白俊有些不忍心了,想起自己已往的经历。是的,他最了解其中的艰辛,有多少次,他诚心诚意的帮助人类,可只要人类一知道他是狐狸精,没有不立刻翻脸的,即便是在他刚救了他们的性命的时候,又或是他为了他们的利益不惜和自己的同类打斗的时候。他想,二黄那样害怕告诉张晓彤真相,多少也有些无奈在其中吧!这正说明他们是真心的对待张晓彤的。
“你错了!”彩衣打断白俊的话,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对黄颉之严厉的道:“白大哥和你们根本不一样,他从来也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身份,从来不伤害别人,他凭他的真情赢得了我们的尊重。”她的声音是严肃的,肯定的,也是沉重的,期待的。
白俊非常惭愧,他想起自己就曾经想伤害楚平和彩衣,他低着头不再说话。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彩衣并不希望他开口求情。
“师傅。”张晓彤低声呼唤,迷茫的看着黄颉之。
黄颉之被这一声师傅叫得痛彻心肺,他凝视着张晓彤那张熟悉的脸,知道他们终将失去这唯一的徒弟了,他艰难的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彩衣心中一软,不愿意再逼迫黄颉之,对白俊道:“白大哥,你先替张小姐解解毒,张小姐看来很难受呢。”
白俊点头,正想给张晓彤解毒,黄颉阻止了白俊。他放下一直抱着的兄弟,摸出一颗药丸递给张晓彤,带着深深的感情,无限的不舍,道:“彤儿,吃了师傅的这颗药吧,恐怕你以后再不会要师傅的任何东西了。”
张晓彤吃了药丸,身上的酸软感觉没有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可是她的眼泪没有停止,她望着黄颉之,郑重的保证:“师傅,不管你们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们都还是我的师傅。”她已经有些动摇了,她从心底感到害怕,她看见她的一个师傅逃走了,另一个师傅抱着一只狐狸叫兄弟。她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她拒绝相信,她宁愿相信师傅是对不起自己,或者做过其他的什么坏事。
黄颉之苦笑一下,摇头说:“彤儿,师傅是那样的喜欢你,爱护你惟恐不及,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呢?师傅对不起的是别人。”
黄颉之拉起张晓彤的手,轻声缓缓的说道:“十多年前,我们兄弟两人路过清明镇,偶然看见你一个人在踢毽子。那时你只有六岁,脸蛋红扑扑的惹人爱怜,我们不知怎么的就被你吸引了,停下来看你踢毽子。说起来也是我们有师徒的缘分,你的毽子恰好踢飞了,正好落在我的脚前,我捡起毽子还给了你,你冲着我一笑就跑开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当时天真的,羞涩的,灿烂的笑容。这时,你的母亲来叫你吃饭,我们也打算离开了,可你的一句话使我们成了师徒。”
黄逸之呜呜的哀鸣两声。黄颉之放开张晓彤,再次抱起自己的兄弟。他明白兄弟的意思,他是叫他不要说,可他更知道,自己今天不说绝对过不了关,他们今后要到峨眉山去,现在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他不说的话,很可能和兄弟一样失去功力,那样他们可能都要成为别人的食物,在脸面和生命的面前,他选择了生命。
黄颉之看着张晓彤,继续说道:“你的那句话不是对我们说的,你对自己的妈妈说:‘那两个叔叔是好人,我们请叔叔吃饭好吗?’彤儿,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两声‘叔叔’,加上一个‘好人’的评语,让我们决定了收你为徒。记得当时是逸之去和你的父亲说的,你的父亲满口答应。就这样,我们兄弟做了你的师傅。我们惟恐会无意中伤害你,碰都不让你碰我们一下,你小时候为此和我们并不亲近,直到我们这次到你家里养伤。我们因为受伤,自己的气血太弱了,你自己又已经小有根基,我们已经伤害不了你了,才不禁止你的亲近,至此,我们师徒的情谊才一天比一天的深厚。”
张晓彤怀疑的看着师傅抱在怀里的狐狸,声音有些迟疑:“师傅,徒儿一直是非常尊敬你们两人的。”她把“人”字咬得非常的清晰,仿佛是为了给自己信心。
黄颉之长叹一声,无奈的道:“彤儿,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听了师傅这样说,你因该已经猜到了,不过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你猜得不错,你的两个师傅都是狐狸。”
张晓彤尖叫起来:“不,师傅,你是骗我的,是他们逼着你这样说的。”她转身望着彩衣做最后的挣扎:“你们法力高强,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的师傅呢?你们不来,我们一直在清明镇生活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要来破坏呢?我师傅不是狐狸,你们逼着他们说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白俊也叹一口气,低声道:“小姐实际上是最大度的,如果你的师傅没有在清明镇伤人性命,小姐是不会为难你们的。清明镇冬天的几条人命都是因为他们。黄颉之,你自己说吧。”
黄颉之这次远没有那么流畅了,吞吞吐吐的半天才在白俊的逼迫下说明了情况。
张晓彤不相信的瞪大眼睛,她彻底的绝望了,转身跳下岩石,沿着海岸朝清明镇奔去。
彩衣这才对二黄淡淡的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完了,你们自己到峨眉山去吧。”
黄颉之带着黄逸之升上半空,留恋的看一眼越奔越远的张晓彤,重重的叹一口气,朝着峨眉山的方向飞去。
白俊心有不忍,赶上来对黄颉之道:“看开一点,你们的徒弟对你们算是不错了,她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你们一句。我以前救过的人一旦知道了我的身份,都是喊打喊杀的。”
黄颉之听了白俊的话,更觉窝心,他怨毒的恨了白俊一眼,带着兄弟迅速的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