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

高个儿老者的话语让众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不过，片刻之后，矮个儿老者就打破了寂静，“别开玩笑了。”矮个儿老者难得的以极为认真的表情说道，“人的确实是极为平衡的、极为中性的生物……”

中性？平衡？还是“极为”的？我对他的用词感到奇怪。

“几乎所有的类人种族都可以和人类产生混血——精灵、矮人、侏儒、半身人、兽人、狼人、还包括了部分恶魔，但是你有听说过半龙人吗？你是不是受到了那些‘公主与恶龙’的民间传说故事的影响啊？”

高个儿老者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戏谑，“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以他所表现出来的力量来看，你觉得像什么多一些？火怪、焰魔、恶魔、还是龙？火怪、焰魔都没有那种绝对强悍的天赋力量。以前我以为是不死生物，但是现在看来，恶魔、或者是龙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我现在关心的，不是他力量的来源究竟是恶魔还是龙，”矮个儿老者不老实的回答，让我也有些失望，“你应该还不知道，他很清楚怎么使用罂粟。”

与矮个儿老者相当熟悉的高个儿老者一怔，之后立刻明白了他意图所指，他喃喃低语，“麦克斯＊威尔，麦克斯＊威尔……”

就在这时，剧烈的魔法波动转移了众人的注意，一道传送门打开了。

“又是你！你来干什么？”矮个儿老者没好气地问道。

竟然是那个吸血鬼少女，尽管想到她的年纪超过了一百，但那还显得稚嫩的面容是在让我无法改变这个定位。她的脸色极度的苍白，身上已经更换了一件中性化的黑色罩衫和长裤。

利于行动的装束，她是来报复的？我有些不安的想。

丝达珊缓缓地环顾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定在我的身上。“我是为了他而来，嘶……”她发出轻微而怪异的声音，像是呻吟，又像是叹息，那是一种无法拼音的怪异音响。“我只是想……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那灼热的血液烫伤了她的喉咙。我想。

“难道不能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就此作罢？”话虽这么说，但是高个儿老者却挥手示意让我们退避，并且挡在了丝达什和我们之间。沃尔夫和凯蒂离远了些，我却更凑近了。“这个人对我们非常、非常重要。”

“我们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可能的伤害！”矮个儿老者干脆抽出了魔杖，开始凝聚魔力，他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

“让开！嘶……”一瞬间丝达珊显得狂怒无比，“我只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丝达珊的语气同样斩钉截铁，毫无转环的余地，她盯着我的目光透露着狂热和执着，连老者们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偏过头去。

“跟我走！嘶……”我担心她会不会陷入狂暴的时候，她的口气突然变得平和，“跟我走，来吧！”像是祈求一样，“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有一霎那的恍惚，感到自己会忍不住答应她任何事。

“别试图对他使用‘魅惑’术，你当我们不存在吗？”矮个儿老者做出即使一战也在所不惜的架势，缓缓移到高个儿老者身旁，“别当我们是小孩子，我们可不会轻易的恐惧。”

我心中一凛，想起了自己在古堡中的情形。

“在我眼里，你们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丝达珊轻蔑的嘲笑着，“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让你们变回小孩子。嘶……不过今天我心情不错，不想计较这些。让他跟我走，我需要的只是他。”

“丝达珊，你需要他做什么？这附近有很多人，小孩子、年青人。”高个儿老者的脾气比较好，还控制得住情绪。“你也应该清楚，破坏现有的关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笨蛋！我什么时候进食不用你管！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耐心了。嘶……你们没有资格左右他的行动，我只是在询问他自己的意愿。”

“我们是在保护他……”

“哦，是吗？你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保护他？够了！嘶……”够了，宣示着她的耐性已经消磨殆尽了。

而在丝达珊的身形消失的瞬间，两个老者身上同时绽开黄褐的颜色，那是石化的皮层，“石肤”术。

没有咒语吟唱的伴随，是因为“意外”术吧，我想。

紧接着，几道魔法的效果又同时显现在两个老者的身上——赤红的火环（火盾），以及透明的、淡蓝色的光晕（魔法无效结界），一齐笼罩、紧裹了身体，两道的魔法波纹勾勒出一个正在睁开的、硕大的眼睛（真实目光）。

这是“法术启动”，不，还要高级，是“法术定序”。看见两个老者仿佛演练过一样的同步，回想起自己面对丝达珊时候的被动，我深感的临敌经验的不足。可是，仅仅镇定和冷静就足够了么？

潜行的丝达珊被侦测出来了，但是速度奇快的她已经到了两个老者的身后，我心一沉，果然，两个老者就像我当时一样，如同稻草人般被她轻轻推翻扑到在地。

“现在你愿意跟我走吗？”丝达珊仍然温柔的口吻，让我忍不住有种想入非非的冲动，如果不是看到她身上还在被“火盾”的烈焰灼烧的话，“还是等我把这里的其他人杀完以后？”

没有选择，没有犹豫，我只能点点头。因为此时两个老者都被踩在她的脚下。

“好了。”丝达珊边向我走来，边拍灭身上的火焰，“早些答应不就没事了。来，我们走。”她向我伸出手，要抓住我的手腕。

嗯？我错了。她并不是抓住我的手腕，而是……牵起我的手？手掌内娇小、冰凉的触感证明，这不是错觉。这……她脸上早已没有凶戾之气，取而代之的是天真的笑容，然而在我眼中，那还包含隐藏着未知的的疯狂。

“三天，三天之内，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否则……”在她笑吟吟的说出这话的时候，高个儿老者面目森然，矮个儿老者的面容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

穿过了传送门，回到了古堡的地下室，丝达珊仍然紧紧扣着我的手，虽然她没有用上多大的力量，感觉也挺舒服，但是我还是试图抽出我的手。

“怎么？我太用力了？”

“到了这儿，我已经逃不出你的掌控了，你没有必要把我抓的这么紧。”其实我脑中正在默记传送的魔法。

“那可不一定。”她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难道除了“恐惧”与“魅惑”，吸血鬼特殊的精神力量还有“读心”？我吓了一跳。多半是年岁远超过普通人的她，见识过太多欺诈的经验吧？

她开始走，我被她牵着走。

被比自己矮上很多的女孩儿牵着走（至少看上去是这样），我感觉极不自然。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身上所穿的衣服，因为被“火盾”灼烧的关系，又是破烂不堪了。凭借吸血鬼特有的惊人恢复能力，她身上又是完美无损（我为什么要说“又”呢？）。她作为一个吸血鬼，已经一百多岁了，想来也是不在乎，可是被牵在后面走的，是从小接受正规的教育的我，我还是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的。我努力偏开头去，可是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团，只有眼前的白花花的晃眼。

“你放开手吧，我跟着你走就是了。”反正有她在附近，凭她的力量和速度，即使我能够瞬间施法，也多半会被打断的。要逃离，得趁她不在的机会。

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手还是没有松开。

算了，由她去吧。我放弃了，转而思考别的问题转移注意力。这是带我去哪儿？

“要上台阶了，小心。”丝达珊提醒我。这座古堡里面，所到之处都是漆黑的一片，没有灯火，想来吸血鬼拥有夜视能力，用不着，也可想而知应该没有其他人。

“我可以看见的，我也有夜视能力。”我随口应道，“嗯？怎么了？”她突然停了下来。

“没什么。我忘了，你也早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她继续前行。

怎么口气一副我们很相识的样子。我想起老者们说过的，她和麦克斯＊威尔关系“密切”的话来，忍不住开始恶意的揣测。

这阶梯不是向下的，也就是说不是去地牢之类的地方。回想起在莉莉家里面所看见的地牢与刑具，尽管是废弃已久的，但仍然让我不寒而栗。她多半是对我的血液感兴趣，应该舍不得浪费吧？我安慰自己。

沿途的窗户都挂着厚厚的窗帘，阻绝了阳光。吸血鬼真的畏惧阳光么？看来是的。可是拜特为什么能够在阳光下行动呢？丝达珊更强大，阳光对于她来说，是更致命，还是更无害呢？

越走越高，应该是向高层前进，爬了这么久，都快到顶层了吧？可是，顶层应该多半是……不会有一窝子吸血鬼在等着，那我做血宴的祭品吧？我暗恨自己为什么读过那些有关吸血鬼的惊悚小说。

顶层到了，我暗自祈祷不要在礼堂的门口停下来。

她停下了，推开房门，我松了口气，不是礼堂，里面也没有别人，甚至我预期的拜特也不在。进入房间，丝达珊松开了手，我松了口气。

壁炉，闲置很久了。小圆桌，两张椅子，都雕工精细。一张大床，上面颇为凌乱，因为……因为上面还有一件血衣，就是她被我用乱石刺穿时穿的那一件。上面的血渍还没有完全干涸，我嗅到了血腥气。又一件东西扔到了床上，这……是她刚才穿在身上的罩衫！

我愕然。

嗯，那衣服被“火盾”灼烧的破烂不堪了，穿着也和没穿差不多……不对不对，差得多。身后传来希希索索的声音。

又一件扔到床上！我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脚面，不会是……我心跳骤然加速。破烂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一套新的，这是很合理，也很合乎逻辑的。我更加努力的说服自己。

“好了。”

好了？

声音的主人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我看见了淡棕色的裙角。呼——我好容易才松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憋气憋了半天了。我抬起头来，感到脖子都有些僵硬。

她原本编理整齐的发辫，现在打散开来，随意的披在肩上。新换上的棕色长裙，看材质好象是亚麻布的，而不是先前那种昂贵的丝绸。如果不是过于苍白的肤色，她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质朴无华的农家女孩。

吸血鬼不都是高贵而优雅的么？怎么，她会这样打扮？我一脑子问号。

“坐。”丝达珊居然为我拉出椅子，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兼不知所措。她坐到我的对面。“拜特说，你懂得不死生物才懂得的亡灵语言，而且，你不是不死生物。”

原来拜特所说的那种古怪的语言是亡灵语言？我的“记忆”中，的确是有“语言学”这么一类，那是为了了解各个种族的魔法符纹和咒语。不知道凯蒂使用的又是那个种族的语言。可惜这个部分的知识我还没有解封。

“有得时候，我的身体会……失控。”我有些苦恼，该怎么尽可能简单的解释，这个复杂的缘由，尤其是在她的耐性还没有消磨完以前，“当时，拜特突然的用我不明白的语言对我说话，”我强调，“我根本不明白，可是我突然失控了，回应了一句——意思是什么，我也不明白。然后，拜特变得很愤怒，他拉我一起来到这里。接下来，就遇上了你。”看到她静静的、很有耐心的样子，我忍不住问，“你听明白了么？”其实我自己都不明不白。

“＠＃％＃︿＠＄……”？？？

是在试探我么？我真的是听不懂。或许我身体里面的“那个家伙”能够听懂，可是谁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

“＊（＆︿％……”

……

我一脸漠然。随你便吧，如果“那个家伙”想冒个头最好，否则就是你运气不好，或许，他被唤醒才是你运气不好呢。

说了几句之后，丝达珊看我仍然没有反应，期待的神情不但没有逐渐冷淡下来，反而显得更加焦躁。

“走吧。”她站起身来。

走？去哪儿？我木然的跟随者她走出去，好在这次她没有牵我的手。

答案是礼堂。预想中的成列的吸血鬼欢迎我的盛况没有出现，略感轻松的同时，我感到些许的遗憾。

礼堂的尽头，是一幅壁雕——圣徒手捧金杯，接受天神正在赐予的圣水。

无聊，典型的宗教内容，我暗唾一声。倒是壁雕两侧的巨大而黝黑的石头像引起了我的兴趣。似乎是守护魔像呢。通过书籍的介绍，总不及自己亲眼观察来的质感。

“那个……”我指了指魔像，“能够摸摸看么？”

“可以。”丝达珊似乎心不在焉。

太好了！我兴致勃勃地来到魔像的面前，这些魔像和我所能召唤的石魔有些相像的地方。我所能召唤的石魔，只能在我身边有限的范围内，而且只能在我有意识的情况下才能活动，如果我睡觉、昏迷，石魔就会坍塌碎裂。怎么样才能与灌注进石魔里面的魔力，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呢？

我的手贴上魔像，感觉到里面有一股魔法能量，我仔细体会着里面那股魔力的变化，魔力缓缓的流动，形成了一个循环回路，中心部分是“心脏”，多半是刻画着魔法阵的符石，或许还有蕴含强大魔力的宝石……

我回头看看门，再看看足有两人身高的庞硕的魔像——如果说是拆开成部分韵送上来的，可能性不大；以传送门的方法，太麻烦，至少对于有能力制作这种魔像的魔法师来说太麻烦；最大的可能是就地取材……

守护魔像，自然是守护者，它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宝物呢？想到这里，我才回过头，看向丝达珊。她也在看我，手里没有多出什么宝物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取。等她叫我好了，我继续把心神放回魔像上。

如果我是窃贼的话，该怎么对付这两个大家伙呢？隐形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唔，不能总是这么没用，老是逃避。但直接面对的话，大多数的武器，魔法对于魔像都不好使。以我目前的施法能力，还掌握不了高级的魔法。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召唤一个石魔和它对殴？算了，不能力敌，还是智取好了。从外部难以破坏，从内部呢？扰乱它的魔法循环系统？直接冲击毁坏它的“心脏”？应该可以。我忍不住跃跃欲试。

算了算了，万一把魔像触动激活了，我可吃不起它的一拳。

我的好奇心已经满足了，丝达珊却还在发呆。“喂，你待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看守护魔像么？”

“……”回过神来的丝达珊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壁雕，从雕像的金杯内取出了一瓶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