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穆丝首领是个了不起的人,”埃马说,“我从一生下来就见到她,听大人说她已经在我们当中生活了很久……但她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完全地不一样……”
尼根人看来都很尊重克莉穆丝,这个女孩的来历似乎很神秘,至少在埃马的祖父那一辈,克莉穆丝就已经生活在他们当中。这个女孩待人有些冷淡,她甚至时常有意逃避大家,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状况曾发生在她的身上……但无论如何,克莉穆丝有一个首领的气魄,更有许多意象不到的让人钦敬的本领。而且,她似乎永远不会老!?她数十年间同洞穴人朝夕共处,而她在数十年前就是一个容光焕发的美丽女孩,直到现在,克莉穆丝同埃马站在一起,也仍然只象是那些小洞穴人的“姐姐”模样……
逐渐,尼根人逐渐把这个青春不老的女孩当作神衹一样地崇敬。
“后来,发生了一场变故,”埃马接着说,“那场变故之后,克莉穆丝就成为了我们的首领,她也是我们能够选择的唯一的好首领了……”
变故,是怎样的变故呢?
“那场变故带走了我全部三个兄弟。”一个声音既粗又沉的尼根人接过了话茬,这是一个成年的尼根战士,经过刚才同暗杀者的战斗,克莉穆丝原本剩下的一百五十二名尼根战士,随我撤向召唤门的只剩下七名,连同这个发话的尼根人在内。
“几乎……几乎所有成年的尼根人都毁在那变故里,”这个战士的声音里表露出不堪回首的痛楚。
所有的尼根人都是全恩洛斯最好的工兵,被“天使联盟”大战而掩埋在地下的这漫长岁月里,如果不是有一批尼根人,成年的尼根人勤勤勉勉地工作,这座尼根废都周围的地下世界决不能有今日的壮观。
但重建了这个地下世界的尼根人,在那场变故之中全军覆没。
“就在不久之前,就在一夜之间。”尼根战士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他显然不想要那些小洞穴人听到我们的谈话。“……那些小家伙只知道自己的父辈‘失踪’,并不明白比这更严重……”
大队尼根人不是“失踪”,而是在地下世界某处开拓甬道时,遇到了意象不到的灾祸!……只有克莉穆丝和几个洞穴人侥幸逃脱,而除了克莉穆丝,其他几个幸存者后来也伤重不治。
“前首领临死之前告诉我们,制造可怕灾难的是一些‘恶人’。”那名战士压低的声音里却压低不住那份深深的震动。“据说那是火焰,一种莫名恐怖的火!……”
一场神秘的“火灾”在瞬息间就把数千尼根工兵烧得骸骨无存。就算是侥幸逃过被焚烧命运的尼根人,也先后死于奇怪的“伤势”。
这场变故的幸存者,就只剩下了克莉穆丝一人。在尼根人当中,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知道这事件的全部真相,只有她见过那些“恶人”的真实面目。
所以尼根前首领死前推荐了克莉穆丝,让她这个不是尼根人的尼根人,成为了尼根废都的首领。所有的尼根人都希望,这个女孩能带领他们渡过难关,找到那场变故的元凶,并为枉死的父辈们报仇雪恨。
※※※
“这样啊……”望着担架上的克莉穆丝,我略略出神。我原先真没想过,她的身世会这样复杂。
即使是那些洞穴人的陈述,其实也没有揭开这个女孩在过去的所有秘密。
恰恰相反,听了尼根人的叙说,一些问题变得更加奇怪了:这个女孩不像是高炎那样的精灵,也不像是那些丧失灵魂的不死怪物……她完全是一个正常人类女孩的样子,为什么她能在尼根人当中生活了好几十年而青春不老?——而尼根人又遇到了怎样的“恶人”,那些恶人制造的是怎样的灾难,能用“恐怖的火焰”把尼根战士全灭?这些恶人是不是同格拉切和高炎正在面对的敌人有关联呢?……
我的好奇心,只有等待绯红的醒来了。
海莉紧随着担架前行,从刚才由她照料克莉穆丝开始,小公主就显得紧张和沉郁……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却不能理解,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我说:
“我好想……好想看看克莉穆丝姐姐现在的情形……”海莉小心翼翼地握着绯红探出一截的手腕。格拉切亲手用银色的缎子把她头脸和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长老说除非绯红自己醒来,不然我们不能惊动她,更不能动包扎她的缎子。
“……长老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海莉满怀不安地说,“克莉穆丝姐姐现在的脉搏很弱……一般情况来说,我们不能这样放任她不管的……”
“而且,而且!……兰姐姐……”海莉迟疑了好一阵子,终于接着说了下去,“克莉穆丝现在的情形我好象依稀见过!”
“你说什么,海莉?”一直在旁默默关注的阮达尔也忍不住插话。
“我是说,我是说她现在的伤势……”小公主又想了想说,“现在克莉穆丝的状况,很象当时兰姐姐受重伤时候的样子啊!……”
象我?我不禁一惊。
海莉说,她所指的我“受重伤的样子”,是在我刚来到溿岚泽,在魔法公会当中被怀斯滕用剑刺伤要害的情形……
那时候原就处在“半死”状态的我,只剩下最后一线生命。米兰达用“守护”魔法勉强维持着我的伤势,并派阮达尔急求“光之射手”援助——但在毒蝇压城的狂攻之下,我终于还是被“惊动”,而那时的我,也终于不可挽回地化作一个不死亡灵……
我那时的“伤势”是如此“特殊”——克莉穆丝的伤势怎么可能同我相象?
……我忽然想起刚才格拉切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分明对我说过:“在某种意义上,绯红和你一样……”
难道?——
……先到目的地再说,先到召唤之门。大家都安顿好之后,我一定要小心地弄清楚绯红实际的情形。如果她的伤势真地“和我一样”?我决不能放任她不理,等待她自生自灭地“恢复”过来?那种可能实在渺茫啊。
“召唤之门!”埃马轻声说,他的语气里说不出来有多欢畅。“前面就是召唤门!”
前面?地下世界在这里逐渐变窄,更多的乱石在我们的队列两厢若犬牙交错,原本便幽暗模糊的光线在这里变得更加黯淡。
但在那一片黯淡之中,却有一盏水银色在前方轻轻忽闪。借着那一点微光,我们依稀能看到一个巨大岩洞的轮廓,仿佛一只沉睡的巨鲸张开大嘴,在上下两排白森森的石笋石栅后面,仿佛是一片深邃的咽喉一般的空间。
“这就是召唤之门?”维蒂斯小声问。
“没错啦。”刚才那个向我说故事的洞穴人战士应道,“这里绝对安全!我们的老弱妇孺都藏在这里面,埃马很快就能见到他的母亲了。”
※※※
“等一下——”我心念一闪。
我只是觉得不对劲,不太对劲。
前边就是洞穴人的隐匿处,据说这里绝对安全,据说绯红已经把全城老幼多半转移过来。
可我们已经来到了洞口,为什么仍然没有一点人声?就算避难者全数偃息深藏,总会有人留在附近哨探动静吧?……
这个被称作召唤之门的洞窟边,只有一盏水银色的孤灯摇曳。一股清冷的气流从门洞深处流出,直扑在我们脸上,竟然有些刺痛,有些麻痹!
难道召唤之门平时就这样阴森诡异么?……
“埃马?”我想叫住那些洞穴人,但那些孩子已经欢呼着涌进门洞。
“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洞穴人战士突然从洞里传出呼声,但这呼声戛然而止!
“埃马!”现在阮达尔和海莉也惊觉过来,我们不敢高声呼喊,怕惊动昏睡的克莉穆丝,只一犹豫之间,我们的警告已来不及把那些洞穴人叫住。
“埃马……”埃马连同那几百个小洞穴人,还有少数几个洞穴人战士,竟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召唤之门中,没有任何人从那门洞里走出,召唤之门仿佛一个巨大的喉道,只有一阵阵阴风反刍一般不断从黑暗中涌出。
“不用喊啦……想见他们的下场就进来吧!”一个陌生的声音随着阴风传出,那声音仿佛夹杂着几块鹅卵石相互摩擦发出的刮刮声。“更不要妄想逃走!如果你们不想死得太难看的话!”
“糟糕……”我心里暗暗叫苦。变故就发生在片刻之间,在埃马他们说我们已经“绝对安全”的时候。
“我自己进洞,”格拉切把孩子们和绯红都托付给我,到这个地步我只感到心恸,心恸得手足冰凉。“海莉帮我保护克莉穆丝,阮达尔你照看我们的人!”
“我们一起进去!”不但是阮达尔和海莉,艾克斯、阿尔维斯他们几个也全部响应。
“不好所有人都进去的。”维蒂斯压抑着一股激动说,“我来照看克莉穆丝,阿尔维斯和艾克斯!你们两个立即后撤!……一旦洞口这边不妥,你们中至少要有一个回去告诉高炎师父!”
这个女孩的冷静是对的,我只能这样承认。我想维蒂斯即使不说,我也一定会坚持采用类似的步骤。
可我本人必须向前探个究竟!我不能多分说了。我不希望阮达尔和海莉跟上来,但他们跟了上来。
狼人水手们停在了洞口的水银灯旁,他们身后是维蒂斯,她让艾克斯和阿尔维斯后撤,但那两个男孩还留在她的身边。
“一有异动,别管我们。”我对维蒂斯说,“回去找师父……我想你知道怎么做。”
“一定。”维蒂斯低下眉头说,“兰若姐姐我不希望你出事,但万一你出了事情,我不会让你的牺牲毫无价值。”
唉……维蒂斯。
我只希望她自己当心,我们当中,必须有人活着离开。
※※※
“……没有人?!”阮达尔一直挡在我的身前,从入洞的那一刻,我们就随时准备着面对那意想不到的强力袭击——刚才到底是怎样的袭击,在一瞬间就让几百个洞穴人毫无反抗地“不知所终”呢?
没有人!门口的水银灯已经照不进洞内,海莉催动魔诀,用“光明之火”照亮四周——灰白色的洞壁被魔火映得晃眼,这座召唤之门内部平整得象一座建筑的大厅,大厅中林立着许多灰白色的石笋和石柱,洞穴很宽阔,但每一个角落都想外敞开,一目了然。
我们仍然没有遇袭,我们甚至不能在这山洞里找到一丝敌人的痕迹。没有人,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埃马他们好几百人几分钟前就消失在这片黑暗中,就好象全部融化在黑暗里一样,而据说克莉穆丝一早安排在这里的老弱妇孺,更是无影无踪。
“这怎么可能?”我和海莉对望一眼,我们方才在召唤之门外,清清楚楚听见一个难听的声音在叫嚣在威胁,我们已经预备着一场凶多吉少的苦战,敌人早有准备,攻击手段又诡异莫测,他们真要毁掉我们这一队人的话,何必这样捉迷藏呢?
“你是谁,你现在为什么不说话!?”我侧着头喊,我的声音应该可以传到洞口,又不至于影响绯红。“你不是让我们‘进来看’吗?现在我们进来了,埃马他们呢!?”
那声音刚才还在挑衅,让我们看“埃马的下场”。虽然我知道埃马他们必定凶多吉少,但我还是要问。
我并不指望他们能给我答案。但我的喊声,至少能告诉洞口的伙伴我们目前的情况。维蒂斯和阿尔维斯他们,就可以相机进退。
“要我说你什么好,你这所谓的兰若将军?!”那个硬梆梆的怪声音再一次响起来,“你是个笨蛋,你们早就看到了一切!”
“什么?!”这家伙也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我顺着这怪腔调扭转头,我的目光重新投落在山洞中那一大片“石笋石柱”之上。没错,这家伙的声音就是在这当中传过来的……
“这些……这些不是石头!……”海莉的声音猛地颤抖,她仿佛在这些石笋中发现了什么大变故,这变故竟然比真刀真枪的敌人更让小公主害怕。
“这些石头像是人!”阮达尔的声音跟着也微微颤抖起来,“难道,难道!——”
“埃马,这是埃马!”海莉抬起的手臂仍在战栗,她把“光明之火”抬高,让光线集中照在离我们较近的一座石笋上……
不,这根本不是石笋,这是一座“石像”!这座石像的头部映着火光,那分明是小洞穴人埃马略带惊恐的脸庞……
“兰若姐姐,这不是石像……”海莉退过来,靠着我的肩头仍瑟瑟打颤,“米兰达老师说起过这种法术,这是让人化作石头的魔鬼法术……”
“石化术”?!这诡异的石化术,在片刻之间就把所有入洞的洞穴人化作石像!……或许,在这以前,其他所有的尼根避难者,都已经遭受了类似的命运……
※※※
在那片悲惨的“石像”丛中,那个声音得意扬扬,大笑不止。
仿佛这笑声也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水手们在这笑声中喝醉一般东倒西歪,“又是催眠术!”海莉从惊慌中省过神来,“那些海妖的催眠术——”
“海妖的催眠术!?”我无意间瞥了一眼手中的戒指,一股淡淡的蓝光刺入我眼睛,我已经混乱的神志顿时清醒。
“凌——”我的回忆,我的回忆的断片,霎时间又在那雾气缭绕的大海之上回旋。
不……对面这家伙,不太可能是唱歌的人鱼妖怪……但这家伙,会不会同凌那个神通广大的死对头是一路的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虽然我无暇细想。
这里是尼根人最隐秘的后方,埃马刚才说过,通向召唤之门的,只有方才我们一路走过的那唯一的甬道……尼根人的首领也已经在警惕神秘敌人的进攻,但竟然有这样的敌人!——他们毫无征兆地就侵入了尼根人的隐蔽点!
我们这一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如果敌人不是从这条通路进入这里的话,他们是怎么进入这个地穴的呢?
我尽全力凝定精神,我要看看这匪夷所思的对手究竟长得怎生模样!
“你们到死都不会明白啊,兰若。”那家伙仍然隐匿在无边的昏暗中大放厥词,“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在同多么强的人做对!你们都是蝼蚁,又有什么资格来窥探我们?——归根到底,你们只能看到我的足底而已!”
不管这家伙多么狂妄……但我确实看不到他,他使用的或许是类似克莉穆丝那样的潜形术?除非是高炎本人,才能破得了这样的伎俩吧?……
“兰若你走!”阮达尔沉下声音说,“大家都沿着甬道向后退吧,跑回城去,逃生几个算几个了……”但这个蜥蜴人自己却拔剑向前,目睹敌人的种种诡异手段,阮达尔已料定无法求胜,但他还想用自己的牺牲,拖延住敌人一刻,让其他人赢得些许脱险希望。
“还没到那一步!”我忽然昂起头说,“大家可以跑,但克莉穆丝呢?……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再说……”
再说,兰若将军也算身经百战,我几曾有过,没同敌人照面就望风逃走?!
我霍地抬起戒指,刚才那片刻间,我已经感到“凌的回忆”又在渐渐打开……
这个宣称把我们当蝼蚁踩在足底的人!这个用邪恶术法残害了埃马和许许多多尼根老幼的人!即使需要耗尽凌留在戒指上的所有能量,我也一定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凌的“回忆”不再等我寻思,闪耀的蓝光飞速穿过被催眠诅咒的人群,穿过石化的尸体,如一支狭长的利矛,狠狠地戳向虚空某处!
然后是一个声音大叫呻吟,仿佛一个卵石堆成的高垒被推倒,碎石块稀里哗啦的撞击声登时响作一片。蓝光闪过,一层灰白色的影子立即从石像堆中腾起,仿佛一群被火烧伤的鸟雀,扑啦啦乱飞乱撞,这个“召唤之门”的穹顶之下旋即一片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阮达尔不由愣了一愣,“这些是什么家伙?!”
现在,我们终于看到这些家伙了。
阮达尔问的“这些家伙”,是一些灰白色的带翼人形,他们通体仿佛是用同岩壁一样的石质材料构造,但他们那石头的翅膀却轻盈无比,竟然能带动着这些看起来份量不轻的躯体在石穴中低空盘旋……
“这是什么鬼怪啊,他们就象石雕一样……”海莉不安地感叹着,“……这么说,他们用的不是暗杀者的潜形术了……”
是的,刚才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的伎俩,只是利用了暗杀术给我们造成的恐惧印象。说穿了真是一钱不值……这些家伙造型如同石像,侧身在石化的洞穴人尸体当中;刚才我们乍一发现埃马他们的惨状,悲愤之中无暇分辨敌人的形迹罢……
“你们是石像鬼!”我皱了皱眉头说,“你们来自布拉卡达?!”
※※※
“石像鬼,布拉卡达?!”海莉和阮达尔都是生平第一次“回到”恩洛斯,这些名词我原先并没有仔细同他们说过。
其实我本人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石像鬼,但埃拉西亚图书馆的典籍里边,记载着这些生物的形象和来历。
“生物……”说起来,当时那位学者捧着《怪物图鉴》向我讲解的时候,他自己也在犹豫是否应该把石像鬼归为“生物”。
这些家伙生活在布拉卡达,那是魔法师聚居的国度。布拉卡达同它的各大邻国相比,土地贫瘠,人丁稀少,但他们有一个组织严密的魔法师团体,他们以国家机器的方式调动全民的魔法力,布拉卡达的魔法师把他们的力量集中起来,制造具有魔法属性的“人造生物”,凭借这些人造生物的力量,魔法师王国在恩洛斯大陆的历次战乱中屹立不倒。而“石像鬼”,正是布拉卡达的魔法巧匠的杰作之一。
在这次弥漫大陆的死灵战争中,布拉卡达一直置身事外,按兵不动。但狂妄的德加人即使在实力占最大优势的阶段,也没敢设想染指布拉卡达,同那些高深莫测的魔法师,还有他们强有力的魔法军队作战——至少,在击败埃拉西亚和艾里的联军之前,死灵英雄们再不敢树立这样一支强敌。
……可是今天,布拉卡达的军队怎么却出现在了这里?难道说,最近在这个西部边疆的一系列灾难,会同那些充满智慧、与世无争的魔法师们相关么?!
“呼!别把我们同那些笨蛋魔法师控制的低级石像鬼相提并论啊!”在那些低空盘旋着的石头怪物当中,刚才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又在说话。“我们是高贵的石像鬼军团,我们魔翔军的大名,很快会传遍整个大陆!”
“魔翔军?”谁给这些石像鬼起了这么夸张的名字?……无论如何,这个石像鬼虽然看起来不够聪明,但能把一个人造生物的智慧和情感缔造到这样程度,似乎已经不是传说中的布拉卡达工匠能够达到的水平吧?
还有古怪……石像鬼的现身却消不去我心头的怀疑。不论他们是一般石像鬼还是什么魔翔军,我实在不能相信,是这些家伙使用了石化术和催眠术,使用这些恶毒魔法的人,多半还躲在暗处……
“你这个凡夫俗子竟敢伤我!”无暇细想,这个石像鬼已经狂躁。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恼怒和明显的痛苦状,凌附在戒指上的力量,刚才或许已经戳到了他。“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藐视我们魔翔军的实力!”
感觉受到污辱的石像鬼大叫一声!那些“魔翔军”登时响应,一团团灰白色的影子从半空中飞坠下来,“砸”到我们的队列当中。
尚没有从催眠状态中完全恢复的狼人和蜥蜴人纷纷被打倒!
即使他们不是石像鬼,只是无知无觉的石头——这么多同人的身体一般大的石头从半空中掷过来,也是很危险的事情啊。
“退出洞吧,这里连闪避的地方都没有!”阮达尔着急地对我说。
退出洞口,这些家伙不是寻常刀剑能够对付的,但我们可以利用洞口有限的宽度,再一次聚积魔法来打击这些不太机灵的家伙。
“魔法!”海莉打开了霜环魔法,冻气似乎伤到了那些支撑石像的魔法翅膀。敌人的攻势稍挫,所有尚且清醒的同伴立即退向不远处的洞口。
“等一下公主!”洞口的水银灯照亮了阮达尔大惊失色的表情,“公主殿下没退出来!”
用冰魔法打击敌人的海莉,不得不留在最后边。全力施法的她不能同时再点“光明之火”,退回洞口的距离不远,但却是一片漆黑。
海莉并没有退回来,我听见冰魔法爆裂的声音,但却是在洞穴深处。
“她走错方向!”我大喊道,“我们杀回去,叫维蒂斯他们点火把接应!”
“维蒂斯……!?”刚才我们在洞里大动干戈,为什么留在洞口的他们毫无动静?按理说,她和阿尔维斯总该有所动作啊。
然而并没有人从洞外策应我们,没有人,更没有火把。
我们连忙跨出洞外,就在我们跨出洞口的那一刻,我们的眼前突然又是一片黑暗。
洞口那盏一直燃烧的水银灯熄灭了!
※※※
“糟!”我心中一紧。
那些石像鬼身边一定还另有高人的,在石像鬼正面纠缠我们的同时,敌人是不是也对维蒂斯他们下手了!?
水银灯一灭,召唤门外几乎同洞窟内一样的黑暗。
“维蒂斯?艾克斯?阿尔维斯?……克莉穆丝?”没有人回应我,没有任何动静。我身边只有阮达尔,还有另外几个水手。我们在黑暗中摸索,可我们一无所获。
现在我也已经听不到洞内的搏斗声!海莉!……难道小公主也已遭不测?……
“哇哈哈!”又是那个石像鬼的怪笑,“你们根本不知道魔翔军有多可怕!”
“我们能找到召唤门这里,我们早已经摸清楚尼根人的底细!”他继续得意洋洋道,“我们的领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早已经洞悉这座尼根废城的存在。他甚至比那些洞穴人的遗民更了解他们的城市,他能开辟你们根本找不到的路径,把我们的大军送到你们完全防备不到的地方!……”
石像鬼的背后,一个神秘的领袖?!这家伙的话,让我更增猜疑。
这个领袖用了什么手段,找到了一条连尼根人都不知道的路?!这条路让石像鬼军队直插召唤之门,让格拉切和高炎认为最安全的后方,倒反成为了敌人真正的攻击方向!
先前那个黑暗精灵的进攻只是佯攻!而我们的后撤部队,却恰恰迎上了敌人真正的主力么……
“多嘴的石像,你少扯几句行不行!?”在无边的黑暗中,一个纤细的声音忽然飘过,如同萤火一般忽闪忽灭……
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发出,那个嚣张的石像鬼却顿时紧张起来。
“你说我,你竟敢说我!”石像鬼叫嚷道,“我——我有做错什么吗?”
“我想,我们的主公是希望我们办事利索,不留痕迹。”那个声音接着说,“可你却不断同敌人废话,你不但擅自调动主公的卫队,还在对手面前主动报上魔翔军的名号!”
我屏息留意着这个声音,我想这个潜藏在黑暗中的家伙,应该是比石像鬼军队更可怕得多的敌人。一瞬间石化洞穴人,还有刚才的催眠术,还有维蒂斯他们悄无声息的失踪……我想是这个家伙!一定就是他……
“喂……喂!你意思说我这样做会暴露主公的秘密啊……”多嘴的石像仍在为自己申辩,“但这根本没有关系的!因为我只是在同快死的人说话——!”
在他的嘴里,我们已经是死人。他们似乎有十足把握把我们连同尼根人尽数歼灭,这样不管这个石像鬼说漏了什么秘密,死人也不会传扬出去!
“哦……”那个声音带着几分嘲弄说,“如果我不出手,你的魔翔军也是稳操胜券了?!”
“你不用出手!”石像鬼怒气冲冲地说,“我来对付兰若,我自己就可以!”
“兰若……”阮达尔握紧了我的手。
无尽的幽暗之中,那些盘旋在半空中的灰白影子逐渐凸现出来。这一次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一直在多嘴的家伙,他的身影比身边的其他石像鬼两个加起来还要庞大,他的身体似乎过份沉重,沉重得甚至不能独力飞行,十几只石像鬼并在一起,合力架住他的翅膀,这个肥壮的家伙,才悠哉游哉地“浮”起空中。
这群石像鬼的身体内忽然隐隐发光!
那种光?!……我不由得暗暗吃惊。
蓝色的光线,闪亮的独特的光线,这种光,同我戒指上的光芒如出一辙。
“这是怎么回事?凌……”我缓缓抬起戒指,我知道那个“回忆”的力量在又一次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