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没在提防流萤,但我还是没想到,这个刚才还浑身发抖的女孩,会刺出这样凶狠的一刀!
流萤似乎正要对我说些什么,就在我略微分神的时候,她的眼里竟骤然充满杀机!
暗杀术!我忽然想起那天深夜里绯红的双眼,还有她差点刺到我的那一刀,一瞬间我似乎想到了不少事情,却偏偏想不到怎样招架这眼前一刺!
“做什么?!”我眼前一花,似乎凭空有什么东西挡在我和流萤之间,我的视线里顿时失去了她,然后我看到的是那坠在雪地上的金色匕首,亮煌煌的锋刃上已带出一条鲜灵灵的血痕。
“啊?”我听到流萤和我同时惊叫出声,那道淡色的人影已经夹在我们当间。现在我和这个家伙的距离已经很近,可我竟然还是看不真切他,他的身影如同一团雾气般与四际相融,这若有若无的形状根本无法分辨是人是兽,是鬼魅或是亡灵?!
这家伙……居然就是茵迪雅-流萤所畏服的“领袖”?!
隔着这个怪物,我重新看清楚了流萤的状况,这个女孩的颈上肩上正大量流血,这显然是刚刚被自己的匕首所刺伤。
刚才明明是流萤在偷袭我,她怎么反倒伤中自己?
“原来你假装袭击兰若,却是要自己自杀!”“领袖”阴沉沉地说道,“你怕我阻止你,就先佯攻兰若分散我的注意!”
茵迪雅是怕极了这个家伙,怕被她逼问出京姐姐的下落才宁可自杀。
——为了阻止茵迪雅伤我,这个“领袖”才没能阻止茵迪雅伤自己的吧?可他明明是敌人首脑,却为什么会担心我被杀伤?
……我或者认识他,我应该见到过这个领袖?!
我逐渐在那一团烟影中区分出他的“四肢”,再分辨出他的“面孔”和五官,或者刚才那烟影的虚像是一种魔法的掩饰?一旦我用心去“看”他,他的形象竟陡然清晰——他的每一线轮廓仿佛刻刀般清晰地刻在我心眼里……可我还是描述不了他,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为我的眼睛所制造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虚假的。可是,在那陌生的幻象之中,总仿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我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家伙……
他没有理睬我,他从有些失魂落魄的我身边略略移开,移近满身是血的茵迪雅-流萤。
“我给了你一切,也只有我,有权剥夺这一切。”他冷漠地说,“我可以杀你,但我不会现在就让你如愿……”
他的身影缓缓地俯在茵迪雅身上,依稀有一些不知名的魔咒声渐渐飘起,萦绕着这片被流血污浊的雪地……
“我不要你救!”茵迪雅哀求道,“求你杀我,我不能害小京姐姐……”
他在救她,这样致命的重创,他也有通天的本领救她——然后,然后呢?他肯定有办法胁迫柔弱的茵迪雅去找她姐姐……他们暂时都顾不上我,但无论是那个领袖,还是茵迪雅和京,他们对我的态度都十分暧昧而且危险……
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兰若,求你帮我!”正在我惶惑不已的时候,一个细小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你别转头,领袖会察觉的!”于是我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留意到那根扎在雪里的魔杖,杖头上那枚碧莹莹的宝石似乎已悄然消失。
有一只闪着绿光的小昆虫,却正在分快地绕到我的耳后。
※※※
“茵迪雅……”我有些迟疑地望着那萤火虫般的飞虫,“我,帮你?!”
“我只是要你杀掉我……”我并没有把想到的话说出声音,但茵迪雅的心声似乎是透过那飞虫的萤光传来,悄无声息就映照在我的心底。“暗暗杀掉我,你不会损失什么,不然领袖找到京和克莉穆斯之后,也会对你不利的!”
“暗暗杀掉你?”现在那家伙正全神贯注着茵迪雅,就算我要帮“她”,在他眼皮底下也毫无可能吧?
“你根本不用靠近我们,”茵迪雅说,“你把这飞虫抓住,弄死它吧……”
“什么?”根本不用我抓,那飞虫已悄然停在我的手背上。
这魔杖、这飞虫究竟有什么古怪——毁掉它,竟然就会结束流萤的生命?
“那是我偷偷藏起来的灵魂。”茵迪雅的“语气”正变得黯然。
那个人,那个俯在茵迪雅身边的家伙,周身开始发出耀眼的蓝光!这光辉在黑暗的残夜中突然出现,就像是脱颖而出的太阳——这情形让我联想起更多的事情,在勒穆利亚,索默尔-凌……我不知道那是我自己的回忆,还是他的“回忆”,但我分明记得,他救治我时,也是这样似曾相识的情境……
“为什么还不动手?”茵迪雅哀怨地问。
我当然不愿意无故伤人。更何况她的请求实在太可疑了。她正在被人救活,就算她怕极了这个救她的人,也不是非死不可啊……
“这不是救我,领袖是想完全‘控制’我啊……”茵迪雅绝望地说,“这个人正在用禁咒占领我!我重新醒来之后,就会变成傀儡的!”
“变成傀儡?!”我忍不住又去端详藏在我手中的绿色萤虫,我实在不明白这个领袖在用什么办法把手下控制作傀儡;我更不相信,这小虫身上怎么会藏着茵迪雅的“灵魂”。
“来不及啦……”萤虫嘤地一声飞开,那个在“救治”茵迪雅的怪人看来已察觉到什么,他身上的蓝光忽地熄灭,然后整个身子电一般闪回到我的跟前。
“天啊……是你!”我忍不住惊叫出来。这一下我们距离更贴近,我已经嗅得出他身上的味道,那股特异的死亡的味道。尽管他的形象可以千变万化,但这股气息却不能改变。
就是他,那个在回忆之地冒充凌出现的人!那个气息仿佛死灵却又完全不像德加死灵的人!他就是凌的劲敌,也是那些暗杀者和魔翔军的领袖……!
“你终于知道了?!”他立即读懂了我惊愕的表情,但他并没有趁势攻击我,而是掠过我身畔,追逐那只飞速逃开的萤火。
下意识中,我已经启动了翡翠戒指的咒语,那无数深蓝色的魔影随即浮现,拦在了这个暗杀者领袖的面前。
……雪儿!?……我忽然发现,雪儿-伊莎贝并没有随她的冰魔一起出现?!
他只是冷笑一声,他的脚步不算快,但速度并不因为周围的冰魔而改变。
只是一瞬!一团暗红色横抹过那片雪地!红光立即消失,但那片雪地上的冰魔也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是一地散乱的冰渣,还有更多冒着热气的蓝色融雪,粘稠得象血一样在白雪上缓缓爬行。
只是一瞬间,让地精们丧胆的冰魔精英,就被这个魔翔军领袖不知名的魔法全部解决。
那只本已经飞远的萤虫,这时却象风筝被一根看不见的长线拖回来,拼命扑击着翅膀,终于还是委落在他的手心上。
“对不起啦,光……”茵迪雅的声音忽然如同一支焰火在那个人的手心里炸开。
那绿莹莹的萤虫背上,顿时燃烧起更加碧莹莹的火焰。
※※※
对不起——“光”?!……
我不知茵迪雅是在对我说、对那个人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她的声音从燃烧的萤火中传来,凄苦且让人无比心悸。我很想从那个人手里夺下萤火,但是……我凭什么能够做到呢?看到刚才他一举全灭冰魔的场面,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心生怯意。
“要浇灭这火除非用活人的鲜血……”那个领袖很不甘心地望着那着火的昆虫说,“你是拼着命也要看见我束手无策的样子对不对?”
他很不甘心,但的确无计可施,他发泄地把燃烧中的萤火远远地掷了出去,然后做作地哈哈大笑。
但他的笑声随即收住!分明有一道人影风一般卷起那点萤火,一股腥甜的血味顺着那寒风扑面而来。
萤火灭了!——这个不速之客在救茵迪雅,用自己的血毫不犹豫地浇灭了火焰……
“京!……”他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果然就在附近啊。”
或许这个家伙早料到京在附近,他刚才种种做作,就是想引她出来?
是京——既然已经被叫破,魔将军也随即放弃了“潜形术”的伪装。此刻京已是周身浴血,银灰色的铠甲上更布满了暗红色和褐色的污痕。领袖并没有阻挠她靠近茵迪雅,京有些吃力地从地上抱起已毫无反应的茵迪雅,那潸然流泗的鲜血,不久就斑斑点点地淋在了流萤的脸庞上。
“或许我没有必要再重复一次,”领袖无动于衷地说,“不服从指令,就是死罪。”
“你住手!”望着他捻起魔咒的手指,我终于鼓足了勇气。我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一直不对付我,却杀鸡儆猴式地在我面前处置部下——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他的嚣张与凶残,他迟早不会放过我,我也不能坐视等待。
“兰若,你不愿等,我倒是想等一等。”他放下了手臂,冷笑地朝我转过头。“我知道索默尔-凌选中你,但现在消灭你实在太过容易!——我很想等你达到一定程度,那时候或许你我之间的争斗才能找到些许乐趣……”
他很傲慢,但我知道他在暗示我什么——他现在还不想伤我,除非我“达到一定程度”,或者……
或者我现在就把他激怒!
“或许我永远也不能达到你希望的程度呢?”我横下心说道,“我可不想成为你希望的什么人,那样的话我会觉得恶心!”
这是一个支配欲极强的恶魔,他希望控制所有人照他的意志行事。京和流萤对他其实都算是忠诚的,但他容不下这两姐妹之间的关爱,或者他本人就根本没有爱,没有情感。他已经是一个冷冰冰的死物!不管他怎样掩盖,也藏不住那种特别的死的气味,因为那就是没有爱、也没有情感的气味……
“不!——”
猛然之间,我似乎看到他眼里反射出一片蓝色的火光。
那是我的生命之环,那是凌的力量终于在久久的沉默中爆发。
※※※
“凌,又是你?!”他的脸上涌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仿佛万分憎恶,亦仿佛万分欣喜。
我也不明白,戒指上的力量此刻并不由我控制,那蓝色光芒的洪流,就如决堤一般喷薄,呼啸着冲向魔翔军领袖。
他没有作任何反应!他应该有本领抵挡的,可他竟没有抵挡——蓝色的光芒瞬息间就吞没他的身体。
“光!……”京抱着妹妹伏倒在地,她的语气里既是惊惧,也有紧张和关心。
“光”……难道真是这个领袖的名字?他方才明明还要处死她们,但在这危急时刻,她们仍然在为他担忧么——
蓝色的光芒已经势不可挡地刺透了“光”的躯体!我预想不到会是这般局面,心中也是一片混乱……
“又是你,凌……”他依然兀立在浩瀚的蓝光之中,他在幽幽长叹,“可你为什么不自己现身?——我不信!我不信你真地已经同这个世界完全了断!”
他是安然无恙的?!……他安然无恙地让戒指爆发的杀伤力渗透全身?尽管这力量可以把地底最坚硬的岩石炸成粉末?!……
“凌!——你知不知道?!”“光”的语调忽然改变,变得凄切而尖厉,变得完全象“另外一人”。“你不在,没有你这个对手在,整个世界竟变得这样不足一提!”
光的形体仿佛又在改变,但我没办法观察这些改变,我的视线被他的目光牢牢绑住,仿佛有一种力量固定了我的视觉,此刻除了他那异光炯炯的双眼,我再不能去看其他东西。
“兰若!是你不知自爱!”光冷森森地说道,“这一次我便杀掉你!——没了你这个‘契约人’,我看索默尔-凌自己出不出来!?”
“当心啊,兰若!”不远处的京忍不住朝我呼喊。
我是在当心,可我束手无策!那包围着“光”的蓝色波浪忽然如龙旋一般升起,光的双臂微微一振,仿佛抖落一片尘土,那旋转的光柱就向着我倒撞回来。
“这边!”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斜次里伸出来,我被扯得翻倒过去,堪堪避过了那可怕的光涛。
“克莉穆丝!”混乱之中我顾不上看身边的人,但我在大雪中奔波一夜,一直期盼的就是再听到她的声音啊。
半空之中传来雷鸟的啸声,原来它先行飞开,已经找到了它的主人,还带克莉穆丝返回来找我么?!
“京,带你妹妹朝‘大陷阱’退!”克莉穆丝扭头喊道,“我给你们带路!”
克莉穆丝……究竟发生过什么变故,现在她已经同擒拿她的魔将军并肩作战了么?!
“闲话少说!”克莉穆丝把跟上来的两姐妹让到身后,同时也把我用力甩开!
冷眼望着我们的“光”,开始缓步朝克莉穆丝走来,他的脚步竟然无比慎重,这不象是故作矜持,而确实是有所顾忌?
“你们别靠近!”克莉穆丝一把抓过京的金刀,虚劈一下竟直朝着“光”扑了过去。
“绯红?!”我们都已经深知这个领袖的本事,克莉穆丝这样冲过去,不是飞蛾投火么?!
※※※
光大概真地被激怒了,她的身前立即凝起一圈暗红色的光环,就象刚才对付冰魔时那样!
光环随即扩展,漫过雪地,竟然象利刃割破皮肉一般劐劐作响。
“克莉穆丝!?”京叫了起来,绯红从她手里拿走的金刀,正脱手倒飞回来;京抱着昏迷的妹妹,再不敢去接这把刀,金刀嗤地扎入雪地,周围的积雪顿时蒸腾,仿佛不是触到一柄刀,而是被灼热的铁水浇灌。
克莉穆丝的身形已完全是一个吸血鬼,她腾在空中,以诡异的飞行姿势闪躲咄咄逼人的红色光环,但她只是多挣扎了几下,迅速扩大的光环终于把她圈住!
就在我们为她绝望的当口,我们又看到了,看到了那种蓝色的火焰!
蓝色的火光就从绯红的身边蔓延出去,也幻化作一道火环反圈向魔翔军的领袖,蓝色的火环和暗红色的光环旋即相撞,仿佛两头无形的巨兽在相互嘶咬,搏杀!平坦的雪地上顿时裂开一道道沟壑,在刚刚破晓的天光中,开始凝结成冰的雪块随着这些沟壑被连底翻开,就象龙的皮肤上一片片坚硬的鳞甲那样倒竖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望着那蓝色的火焰,这正是燃烧在石像鬼尸体上的魔焰,而且,我忽然发现,就连我戒指上的蓝色光芒,也隐然伴随着这蓝火的晃动而明灭起伏。这种起伏是这样有节律,仿佛是山谷中的回音,一呼一应,弥漫千里……
“这些鬼怪的陷阱看来有不同的触发方式,”京有些惴惴地说,“我们刚刚还路过那里,还安然无恙——可是克莉穆丝引诱光的魔法攻击,是攻击魔法把这蓝色陷阱点燃的啊……”
光似乎有点猝不及防,她的暗红色光环被蓝色火焰压迫,只是勉强护住身体周围,好象暂时竟不能移动!
克莉穆丝一纵身又回到我们跟前,她带来一股血腥味和烧焦味。她原本俏丽的面孔已经让人不忍相看,她黑色的长发上仍残留着蓝色和暗红色的火星。
可她的眼睛还在闪光,那是矜持的、只属于绯红的眼光。
“这已经是附近最厉害的陷阱!但他还是不会被困住多久的。”克莉穆丝挥了挥手,“跟我走!到‘大陷阱’那边去!”
我想帮京照料一下流萤,但她把她抱得那样紧,显然不愿我来插手。京本人也受了很重的伤。她身上的多处血迹早已结成褐色和黑色,那绝不是刚才为了救流萤才割出的伤口。
“到这时还逞强么?”克莉穆丝倏忽回转,劈手就把流萤拉过自己怀里。
“放心,我不会吸你妹妹血的!”不由分说,抱住流萤的克莉穆丝飞步奔了出去。
“大陷阱……是哪里?”我又看了看手中的戒指,再看了看正包围着光的蓝色火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陷阱,能够让凌的劲敌也束手无策么?我来不及细想,只有先追上绯红,一起应付掉眼前的强敌再问吧……
※※※
“大陷阱”?——
“光暂时追不到这里的……”克莉穆丝停下了脚步,但我们都看不出,这个“大陷阱”同周围的其他雪地有什么不同。
京立即从绯红怀里夺回流萤,但她自己脚下虚浮,抱着妹妹就坐倒在积雪中。
克莉穆丝哼了一声,退到一边转头向我招手。我的脚步最慢,刚才用血去救流萤之后,我就感到很累很累。
“旁边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克莉穆丝向我伸出手说,“过来,不要离我超出五步!”
她平淡淡的语气里,隐然流露出一丝友善和关怀。
“——你竟然一个人回头找我?”绯红仰起那张已经失色的面孔,细小的雪花立即落满脸上。
我尽量简单地同她交待了我的遭遇,我告诉她雪儿-伊莎贝和她的冰魔,可就是我自己,对这个“雷的朋友”尚且了解不多……
绯红也简捷地说明了自己的遭遇。在我突然消失之后,她和维蒂斯等几个孩子就一起失陷敌手。本来京大概要把他们押去见什么人的,但绯红一再渲染流萤的危险,终于让这个表面上冷静傲慢的魔将军按捺不住了。
她必须立即去救妹妹,但她又不敢让领袖知道这件事情——她必须提走本该押解回去的俘虏,没完成任务就擅离职守……
于是她把米戈扬留在半途上等她,自己却带一队石像鬼来救妹妹。
“我让她以为,这段路不会太久……”克莉穆丝望着正全副心思放在流萤身上的京,压低了一些声音说。“但是我们却走了大半夜,所有那些笨蛋都被我拖下了陷阱……”
昨夜那场大风雪也帮了绯红的忙,行动不便、又分不清方向的石像鬼被他们的俘虏摆布得晕头转向——然后绯红找到机会,假传流萤的讯息引开京的注意,自己趁机脱了身。等待他们觉出上当追上来时,就遭遇到了连续的陷阱。
“我没想到的是还会遇到茵迪雅,”克莉穆丝叹了口气。
一早出发的茵迪雅-流萤在接近陷阱地域时遭遇了风雪,胆小谨慎的她滞留在了附近辨认道路,而京触发陷阱的动静,反而把她吸引了过来。为了救出遇险的姐姐,她才又受重创……当时京的伤势其实更凶险,但茵迪雅耗尽自己的法力才挽救了京,她还想替京回去先在领袖面前掩饰,可是“光”已经出乎意料地追到这里……
克莉穆丝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但我已经了解了她的心情。
这个已成为吸血鬼的女孩,心肠却不象她自己想象的那样冷酷。京和流萤之间的姐妹情谊,反倒令她有些惺惺相怜吧?——所以克莉穆丝才会同她们站在一起对付“光”……
“我象是那么天真的人吗?”克莉穆丝冷笑着站起来,走回到京和流萤跟前。
京的手中正捧着那只烧焦的绿色萤虫,她的眼里,泪光仿佛火一般滚烫。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绯红对京说,“不是因为我同情你,当然更不是因为我怕你——只是因为我落在你手里时,你对我还算以礼相待……”
京只是漠然地僵着,我简直不确定她是否真在听绯红说话。
“她还没有死,还有一个人能救她。”绯红说到这里,京猛地抬起了头。
“谁……!?”克莉穆丝的唇角动了一动,但她的目光突然被什么旁的事物吸引了过去。
“没有人能救茵迪雅,没有了。”“光”的声音从绯红望着的方向上传出,“或许雪公主能救她,但雪儿-伊莎贝自己只怕也进冰棺材了!”
然后,魔翔军首领那傲慢的笑声,就震得我一阵说不出来地恶心。
※※※
“来得这样快!”绯红显然也震惊无比。“
尼根祖先的陷阱,不是一般魔法阵能比拟的——克莉穆丝一直深信不疑,被光触发的连续陷阱至少能绊住她一段时间——可现在她若无其事的来了,我们只来得及说了片刻的话,莫说来不及彼此疗伤,就连起码的气力也没能喘息恢复。
更让我震惊的是,光的口中竟传出雪儿的“死讯”。刚才我用翡翠戒指召唤布阵的雪儿,她本人却没有响应——难道那个时候,这个领袖的党羽已经对她下手……?
“不管怎么说,你最好不要再靠近一步。”克莉穆丝迅速冷静下来,“这是尼根先祖们布置的大陷阱的核心,你如果妄动手脚,就是万劫不复!”
光停下了脚步,拂晓的天色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他身上一片灰白。我终于能够定睛看他,但他仍然把自己笼罩在雾一般的阴影里,除了声音,属于他的一切再没有什么是清晰的。“不!这不是尼根人造的东西——尼根一千年来,就没有过哪怕一个魔法师,能设计这样的陷阱!?”
光的眼光似乎在扫视着周围茫茫的雪海,他或者正在看到许多我看不到的东西,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凝重,他的样子显得如临大敌。
“我们不能理会他故弄玄虚了!”克莉穆丝咬牙道,“先给他一点小礼物!”
我不明白克莉穆丝做了什么动作,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几道蓝色的火墙就突然横穿雪地,交叉着冲过光所在的位置,然后光的脚下,就变成了蓝色火焰的汪洋!
光仍是岿然不动!但他的声音正变得莫名地激烈:“是他,果然是他,是凌他自己!——”
凌!?
我是事后才清楚地了解到,这是一千年前,凌为尼根的祖先布下的魔法防御——可是就连凌本人也未曾想到,这千年以前的陷阱,会在千年之后为我们抵挡他的宿敌!
“凌?”克莉穆丝也是微微一怔。
尼根的遗民收留了她,并且终于告诉她操纵这些陷阱的秘密——但这时候她同我一样不了解这陷阱的渊源,或许,就是那些尼根遗民生前,这段渊源也已湮没无文。
光的激怒,让我们感到的只是巨大的压力。
“原来你们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暗红色的光环如花朵一般绽开,光那傲岸冷峻的声音,一路压过蓝色的火焰,撞进我们每个人的耳鼓。“你们的知识,根本发挥不出凌留下的真正威力!”
克莉穆丝又连续发动出无数道火网!但光仍然傲立在火网中央!他似乎一点也不顾忌那焚身的魔焰,他甚至开始向我们迈动脚步,他的躁怒已经按捺很久,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
“克莉穆丝,你和兰若带我妹妹走吧!”京抽出了剩下的那柄金色弯刀。“我了解光,我拖延他;你们懂路,你们撤退!”
京的理由简短有力,但我们的脚步都没有移动。
“他如果连大陷阱都不怕,只怕我们无路可退。”克莉穆丝苦笑了一声,然后她垂下了眼帘,仿佛默念着什么。
大陷阱,这才是最后的陷阱!克莉穆丝这一次打算把周围剩余的力量同时引爆,或者只有这所有陷阱加起来的威力才能打败光吧?……
可这样一来,滞留在绝地核心的我们,也多半不能幸免。
我又一次想起高炎……我想他和格拉切在守御废都的最后时刻……是不是也同我们现在一样的情形?
高炎吉凶未卜,这一次生死之际,我也忽然变得茫然。
“且慢!”就在我们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声,我甚至能感到后脊上那人呼吸传来热气。他的叫声打断了绯红发动陷阱的咒语,我们不安地扭过头去,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域,竟然有这样的不速之客?
就连光这样的敌人,在陷阱面前也只能步步为营,可这个家伙悄无声息就侵入到我们身侧——如果他有恶意,现在我们已无人能够幸免……
但我们平安地转过了身去,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晒得黝黑的沙漠牧民一样的肤色,深棕色的兽皮钉甲,在我打算仔细看清楚他的脸时,却被他插在肩后的兵器上反射的光线晃得一阵眼晕。
“看前面敌人,稍后再自我介绍!”这个壮实的家伙冲过我们身边,挡在我们身前。
我这才看清楚刚被他操在手里的兵器,那是两柄磨得澄亮的两刃铁斧,这样的武器埃拉西亚的军士只有精壮者可以双手握持一斧,但这个男子却双手双斧,迎着雪地上的晨风,迎着踏火而来的光,这个不速之客表现得异乎寻常地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