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这一举动顿时令嘈杂的喧闹声平静下来,大家全都以惊异又好奇的眼色注视着这个貌若仙女的姑娘,看样子这个姑娘敢情要抱打不平,这下可就更有意思了,每个人怀着看戏的心情要瞧瞧这桩“乐子”下一步的进展。
喧闹声的突然静止,不由也将那少女惊窒住了,她抬起头来,在迷蒙的泪水中,怔愕的看着玉容,不知道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美丽姑娘想要干什么。
根本不理会四周任何一个人的反应,包括陈老六那欲流口水的色情模样,玉容望着这少女,笑了笑,说道:“姐姐,你一共欠这猪头多少银两?”
少女先是有些迷惑,不过很快就从极度惶恐中清醒过来,有些羞涩惭愧,又有些不安的说道:“他说是二十四两六钱。”
玉容二话不说从身上取出一锭三十两重的纹银丢到陈老六身上,说道:“多出来的算是给你的利息!”
陈老六慌忙将银子接好放在嘴里咬了咬,眉开眼笑的说道:“这位姑娘出手还真是大方啊!”
玉容冷冷地说道:“钱已经还你了,没她什么事了吧?”
陈老六哪里是在乎什么钱啊,主要还是冲着少女的容貌来的,现在看到一个更加漂亮几倍的美人,岂肯就这样轻易罢休,伸出手一拦,不怀好意的笑道:“难得姑娘这般好心,可要防备上了她的当啊!”
美目一瞪,玉容怒叱道:“闭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就可以站在这里妖言惑众,血口喷人,任意侮辱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女。你这个贪图好色,卑鄙下流的猪头,混淆黑白是非的恶棍,说穿了,你连半个铜钱也不值,可耻可卑可恶!”
陈老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臭骂给骂傻了,瞪着眼,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还没完,玉容转过身指着周围一些食客,怒骂道:“另外,就是你们这一群瞎了眼,迷了心的家伙,老天爷白生给你们一张人皮披着,白给你们长了眼,长了心,其实你们都是一批糊涂透顶,无心无肝的奴才,一个人穷并不是罪过,更不是低贱,你们凭什么指责她是骗子。还有你们当中有些人明明就知道是那个猪头故意欺负人,为什么没一个敢站出来主持公道,你们以为自己很清高很聪明么,其实你们不过就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世间有这么多不平之事不了了之,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力求自保的窝囊废。”
在玉容厉烈的言词下,愤怒的目光下,所有的食客们立刻像缩头乌龟一样纷纷的低着脖子,弓着腰转过身去不敢正视,更有一些匆匆会了帐仓皇溜之大吉。
此刻陈老六终于醒悟过来,美女虽重要但面子同样重要,只见他用力一拍桌面,大叫道:“臭娘们,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敢在宜宾地面上跟老子这样说话,老子是看你还有点姿色才对你好言好语,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惹烦了老子非把你卖到妓院里,看你的嘴还硬不硬!”
这翻粗话无疑是火上加油,玉容反手挥过去,啪”的一下子清亮脆响,一记耳光就将陈老六打飞出去,血溅齿飞中,这位又白又胖的家伙狠狠的摔了个四仰八叉,将酒上的饭菜撞了个稀哩哗啦。
好不容易被几个手下搀扶了起来,陈老六面色紫青浮肿的扯着嗓子叫道:“你们几个都他妈的瞎了眼啊,还不给老子教训教训这个臭娘们。”
几个大汉应声后,如狼似虎的向玉容扑过来。
玉容面露不屑之色,三拳两脚将他们全打爬在地上,冷叱道:“就凭你们这些本事也敢胡作非为,马上从本姑娘眼前消失,不然的话就送你们去阎王那做客!”
陈老六一见情形不大对头,赶紧朝楼梯处跑去,玉容踢起一张椅子飞过去砸在他身上,砸的他是半天没爬起来。
在玉容身边,那位少女一直担心的站着,俏脸上泪水未干,眼圈仍然红红的,她这时怯生生的说道:“这位妹妹,我看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那个人在这里是地头蛇,认识很多凶神恶煞的人,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万一把事情闹大连累了,那我可就更加于心不安了。”
玉容拉着那个少女朝边上走去,嘴里说道:“姐姐不用害怕,有我在就不会让人欺负你,他算哪门子地头蛇,顶多是个地皮无赖!”
陈老六连滚带爬的跑到楼梯口,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挺胸突肚疯狗似地叫道:“有种的就别逃,老子现在就回去叫人来,不将你们这两个臭娘们大卸八块,老子就不姓陈!”
玉容厌恶的说道:“狗改不了吃屎,本姑娘就在这等着,不管你叫多少人来,再我眼里全是跳梁小丑,快滚!”
陈老六打了个寒颤差点没摔下去,狼狈地跑下楼梯。
看着陈老六抱头鼠窜的模样,玉容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再看那个少女也是忍俊不禁,破涕展颜了。
回到座位上玉容叫店伙计多添一双碗筷,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少女,说道:“姐姐还没吃饭吧?来,先喝点水压压惊!”
少女喝了两口茶,小声的说道:“这位妹妹,我…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向你表达我心里的感谢,我…我给你跪下磕个头吧!”说着便欲起身下跪。
玉容一把拉住她的手,和善的说道:“姐姐不必如此,路不平,有人踩,如今世风日下,恶人横行,就是像那样的败类太多了,要是不给他点小教训,日后他再变本加厉,只怕受辱受欺的就不止你一个了!”
少女点着头说道:“坏人再多也有像妹妹这样的人出来评理,请妹妹一定要相信我,我绝没有一点想诈骗他的想法!”
玉容笑着说道:“我当然相信你呀,姐姐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怎么可能会干那种事!”
少女叹了口气,细声细语的说道:“我也是实在没法子才走上沿街卖艺这条路,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我是不会出来抛头露面的。”
玉容有些同情的说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偷谁的又不抢谁的,光明正大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至少比那个妖言惑众,欺善怕恶的市侩猪头来要高明上多少倍!”
少女很开心地笑了笑,感觉像是总算遇到个知心人发自内心的喜悦。
风震天在一旁说道:“你们快些吃,不然菜一会都凉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问着玉容:“他们是…?”
玉容说道:“这个是我风爷爷,那个是大冰块!”
“风爷爷?大冰块?”少女似乎对这两个称呼都有些疑惑。
风震天温和的问道:“姑娘贵姓芳名,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少女如玉的面颊微红,羞涩的说道:“小女子姓连名如玉,老家在襄阳。”
风震天微微一怔,随即大声笑道:“如玉,恩,如花似玉,这名字起的一点都不错!”
连如玉羞臊得面如红叶,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风震天进接着又说道:“算来咱们还是老乡啊,怪不得瞧着你挺有点亲切感!”
连如玉也是一楞,抬头说道:“大叔也是襄阳人?”
“大叔?”风震天指着自己说道:“你叫我大叔?”
玉容在旁边笑着说道:“姐姐,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叫他风爷爷,你别看他外表年纪不大,实际上他可是老老人一个!”
风震天故做不悦的说道:“容丫头,有你这样称呼长辈的吗?”
玉容嘻嘻一笑,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连如玉挺不好意思的说道:“真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风震天笑吟吟的说道:“不知者无罪,再说我还希望自个能年轻上几十岁。”
见风震天如此和蔼,连如玉似乎也放开了些,甜笑着说道:“以前总听别人说,功夫到了一定层次就能返老还童,原本我还以为是说着完,现在总算是相信了。”
风震天眼中闪过一丝异光,快的没有一个人能发现。
“姑娘这话是在夸我长寿,还是在骂我是个老不死的啊?”风震天半开着玩笑说道。
连如玉脸露惊慌的神色,赶紧说道:“如玉怎敢如此放肆,自然是羡慕您福寿年年,都怪如玉话都说不好惹您老生气了。”
风震天和颜欢色的说道:“别紧张,老夫只是随口说说的,你可千万别埋怨自己。”
虽然他这样说,连如玉脸上还是带着自责的愧疚。
玉容见状连忙替她解围说道:“风爷爷也真是的,要是把连姐姐吓哭了,容儿可不会再给你买酒喝了。”
风震天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就此打住,你们快吃吧!”
连如玉这才松了口气,在玉容的劝说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连如玉想去夹一块豆腐,没想到竟和冷自弃的筷子碰到一起,她急忙把手缩了回来,怯生生的说道:“对不起啊,这位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冷自弃没理会她,径直夹起豆腐送入口中。
连如玉小心地瞅着他,说道:“还不知道这位大哥贵姓,小女子挤在这是不是防碍到你了?”
冷自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仍旧是那副爱理不理的表情。
玉容拉了连如玉一下,说道:“这个人你别搭理他,一向就是这样像个大冰块似的,跟他说话简直跟在冰窖似的。”
说着还故意做着哆嗦的动作,惹得连如玉低声娇笑。
就在几人酒足饭饱正欲买单结帐的时候,只听见一阵嘈杂急促的步履声楼梯下面迅速传了上来,干是,楼上的这些人瞬时浮现了几种完全不同的表情,有几个刚才被玉容通骂的人现在都起身俯望,脸上展露出一片欣喜满足,等着看笑话的模样;连如玉有些惶恐惊惊,自感不安;玉容脸上露出煞气,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而冷自弃和风震天则是一个视若无睹擦着嘴角的油腻,一个悠闲自若,稳如磐石,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很快的,从楼下走上来七、八个腰粗膀阔,凶神恶然般的壮汉,他们后面跟着上来的正是刚才灰溜溜逃走的陈老六,最后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但那脚步声却一点也不急躁,反而那般沉着缓慢,一步一步往上顺着梯板走着。
七、八个大汉立即冲到风震天几人前面各自把住位置,然后,齐齐回身,恭迎那跟在最后头的人,那陈老六自上来就没敢乱动,诚惶诚恐,一副孝子贤孙的德性,勾头哈腰候着那个人上来。
连如玉更是显得惊慌失措,拉着玉容的手快要哭出来似的说道:“妹妹,他真的叫人来了,你看我该怎么办啊?”
玉容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宽心,说道:“姐姐别怕,我就不信那人有三头六臂两个脑袋,即便是如此我也让他伤不了你半个头发。”
就听从楼梯口传来一个沙哑而冷厉的口音:“何人在此口出狂言?”
玉容抬头望去,瞳孔中立时映入一个身著豪华锦衣,头扎文士巾的中年人。这人身材适中,面孔白晰而略带著一丝铁青,五官生得十分端秀,但是,却在一双眼睛里露出几分极难察觉的狡猾与跋扈之气。
此刻那人正冷森地盯视著玉容,当与玉容的正脸相遇时也不免被玉容的绝世美貌激起一丝惊艳的震动,面上的颜色也不禁松缓了一些。
陈老六像头夹尾巴狗一样垂手囹臀,堆满一脸背躬栖息的虚笑跟上两步,低声下气的说道:“沙爷,就是这个小娘们害的小的要打扰你老的清兴,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叫人欺侮到头上来,只有斗胆恭请沙爷劳驾,替小的作主伸冤啊!”
中年人重重自鼻孔中哼了一声,半仰着头,慢吞吞的说道:“陈老六,你怎么越混越回去了,一个小丫头都能把你打成这样,要我是你早就悬根绳子吊死得了。”
陈老六汗如雨下,面色泛青的说道:“沙爷,不是小的脸皮厚,实在是这娘们太狠毒了,瞅着小的不留神暗下毒手,而且是往要害打,要不是小的跑的快早就被她给杀了!”
又是重重一呼,中年人吼道:“没出息的东西,真是丢我们宜宾城人的脸,看你平时唬大唬二,似模似样的,怎么一旦碰到点小麻烦,就这等脓包法?
陈老六苦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道:“请沙爷明察,不是小的脓包,是这娘们太过强悍,您看小的被她打得鼻塌嘴歪,小的挨打犹可自忍,可着娘们千不该,万不该自夸如何如何厉害,根本就不将咱们宜宾地面的人物放在眼中,小的就说啦,要请沙爷来主持公道,沙爷,你老猜她怎么说?”
中年人冷哼道:“她怎么说?”
两只鼠眼一溜转,陈老六故意叹口气,说道:“她可说得气煞人啦,呸了一声,凶巴巴的说什么沙爷石爷的,恐怕也是个下三流的鸡鸣狗盗之徒罢了,拆穿了半文钱不植,他要是来了,一样打的他满地找牙!”
摸着脸,陈老六又接着装成义愤填膺的加上委屈不过的样子说道:“小的这一听,简直气怒得像火烧着了心似的,就待冲上去与她一拼,却又不是她的对手。沙爷,她骂小的,打小的,甚至真宰了小的,小的也能逆来顺受,唯独他如此辱骂沙爷您,却是小的难以忍耐的,沙爷你是宜宾地面上的一块天,谁不尊重您,谁不钦服您?再怎么说,这外地来的娘们也不该指着您老的名号骂呀,受到这等侮辱,就是沙爷您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小的也闭不下这口鸟气,为了大爷的清名,小的亦得向那厮讨这公道。”
中年人尽管已经满腔怒火,双目如焰,但却并不冲动,他仔细的、镇定的打量着玉容,好半晌,才缓慢又沉重的说道:“姑娘这样做,似乎有些太过分了吧?”
玉容瞥了那中年人一眼,冷冷的说道:“你是对本姑娘说话吗?”
中年人态度强横的哼了一声,撇著嘴道:“姑娘这是明知故问,难道说,刚才除了你在这里口出狂言之外,还有别的人敢这样做?”
玉容缕了缕修发,轻松自如的说道:“不错,刚才是本姑娘在说话,不过可不是什么狂言而是实话实说。”
中年人沙哑而不屑的冷笑道:“看姑娘你小小年纪,大概没在江湖上跑几天,不过“入山谒寨,过境问俗”这句话总应该听说过吧,姑娘也不打听打听,我姓沙的是吃那口饭的,居然在我沙某人背后妄加评辱,嘿嘿,这就应了士可忍孰不可忍那句话了。”
玉容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失望的说道:“看来这宜宾城里都是一些不分青红皂白,只会强词夺理的莽汉。”
中年人毫无表情的说道:“我沙镇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姑娘你这么说,那好,我倒要问问你为何将陈老六伤成这样?”
玉容有些诧异的问道:“他没告诉你吗?”
沙镇海瞟了陈老六一眼,说道:“别管他说了没有,我现在是在问你。”
玉容这次倒显得异常平静,耸了耸肩,拉出连如玉说道:“他想听,姐姐你就把事情的缘由告诉他。”
连如玉有些胆怯的往后缩了缩,颤声说道:“这…这…!”
玉容握紧她的手,鼓励着说道:“不用怕,有我在,你只管大胆的说。”
连如玉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鼓起勇气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