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拉家族是帝国南部地区——费克尔的主人。那里是帝国的粮仓和经济命脉所在地。

就莱尔从课本上的知识所知，在帝国刚刚成立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凉的平原地区。由于地势平坦，且地理险要，被当时的比亚开国皇帝赏赐给了手下的军师“幻狐”将军亚里克斯.尼拉，责令他努力开垦。

就当时的情况看，皇帝并没有特殊的照顾这位军师。除了领地大一些外，这里人口稀少，地域广阔。而平坦的大地和密布的溪流等因素在内，这里都是易攻不易守的险地。随着后世人口的迁徙和土地的利用，再加上那里仅有的一座山脉——呼马山区发现了丰富的铁矿和魔晶。这里才成为了一个具有密集人口和大量财富的聚集地区。现在，已经成为了比亚最富有的地区之一。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和修建，在费克尔地区先后建立了许多城市。其中，尼拉家族所在地的唯呐贝尔城，更是变成了一个拥有七百万人口的新兴城市。

※※※

如果说，别人一听到自己失散多年父母的消息时，马上就要激动的热泪盈眶的话，莱尔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向别人解释自己现在的内心冷漠。

除了听到母亲为自己而死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动了一下。其他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相当平静的——就仿佛是在听一个有陌生人演绎的陌生故事一样安静。

“故事”给他的感觉太过遥远了，远的让现在的亲人产生不了当事人的激动情感。

没有理睬老人的观察，莱尔继续冷静的提问道：“那是谁杀了我母亲，或者说，谁会这样做？”

邻居老萨特继续考虑了一会，回答了莱尔提出的问题：

“当时不知道。但瓜内斯怀疑是你父亲的妻子。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是帝国丞相艾得而的女儿，现在跟随夫姓，全名叫玛丽。尼拉。”

“从当时的交手情况看，瓜内斯认为是刺客所为。凶手的手段干净利落，符合刺客的规矩，没有和赶来的彼得过多纠缠。”

“按照我的预想，如果没有你瓜内斯大叔的介入，通常的情况应该是以人口失踪案来处理这种事情。”老萨特在最后的话语里，还是还是带着习惯性的嘲讽。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有理由，也有能力这样做的了！”莱尔不自觉跟着老萨特的语气继续分析道：“那大叔为什么会在那里？他和我母亲关系有那么好么？”

老萨特现在才注意到，从莱尔话语里——思考方向已经悄悄的发生了转移。他可不想在这上面对老朋友有丝毫污蔑想法的存在。

老人盯了他一会，才郑重回答道：“放弃不必要的主观猜想。你母亲和大叔的关系非常纯洁。”

“虽然，他们相互之间曾经有过其他的交往。但大叔绝不是你真正的亲身父亲。你也绝不能用这样主观的想像，来对待自己的亲人和长辈。另外，你的父亲就是现在的凯奇公爵。”

老人的话语中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你母亲和大叔当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只是因为在你母亲那里做客，所以赶上了这件事情。”

“当然，我也不必否认这些事情都是从你大叔那里听来的，可能会有他或我的主观的看法在里面。但瓜内斯和我认识这些年里，基本上可以称的上，是一个愿意面对事实，并且高贵诚实的人。如果你要在这里面怀疑什么的话，不如试着接受这样的事实。”

“而且，我相信从他那里听到的真实情况，应该也是比较接近客观事实的。”

此时，老萨特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一些。他可能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即将离去的孩子，可能太过严厉了些。作为补偿，老人用委婉地口吻接下去说道：

“下面，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我。我也会尽力的回答你所提出的问题。”

老萨特的话没有给这个失落的少年带来任何的安慰，反而让他陷入了深深失望中。

尽管在莱而主观的想象中，他一直以为，也愿意这样认为，瓜内斯大叔就是他的父亲。

——虽然在两个大人的话里都有着不少遮遮掩掩的地方，但他们绝不会欺骗自己。告诉他的也一定都是事实。但这些并没有给莱尔的心里带来多少安慰。

他抬起头，对着这个对自己一直熟悉的老人回答道：

“暂时是没有了”。

莱尔漠不关心的态度倒是唤起了老萨特的担忧。

老人不由的提问道：

“真的就没有了？”

莱尔清楚的知道老萨特为什么会这样问，本来，他是会按照对方的想法去继续提问。但考虑到大叔的感受时，莱尔压抑住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好奇心，以免让它“误伤”到他人。

但少年的想法明显的被老萨特误解了。老人带着忧虑开口提醒道：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对父亲和后母的好奇心？还是真的以为自己过去就能完全的享乐，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果说，老萨特是莱尔认为世间最聪明的人。那么，在他估计莱尔现在想法的问题上，显然猜错了一件事情。

大叔虽然表面上对他和萨特的谈话毫不在意的样子，但在实际上，大叔一定会在过后来了解他和老萨特之间的谈话。莱尔是不想让自己多余的好奇心伤害到大叔的心灵。

应该说，老萨特是没有猜错，莱尔还没有自满到以为可以骗过老萨特的地步。但老人还是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

那就是相当然的加入了自己的情感。如果没有针对莱尔的关心，他很容易就会想到：莱尔是出于大叔的考虑才这样做的。但如果没有他对莱尔的关心，老人将很容易的找到到正确的答案。

“那我今后该怎么做？”

莱尔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个慈祥的老头。

尽管在大多书时间里，他都是那么的开朗和幽默。做事情也和常人想的有很大不同，

而且，在很多时候莱尔都是当面称呼对方为“荒唐老头”。其实，老头在少年的心里，慈爱的形象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况且，老人也从来没有在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莱尔面前有保留什么虚伪的东西。尽管老萨特的观点相当真实，并且对大多数人都很有用处。但在一般人眼里，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惊世骇俗。老人最大的希望莫过于让他真实而坚强的活在人世间。

老萨特轻微点了点头，莱尔迅速从感情中清醒过来，这种迅速的反应让老人觉得颇感欣慰。连带着眼光中都透露出一点赞赏的味道。

犹豫了一会，老人轻轻地说道：“本来今天晚饭的时候查里和梅莉来了，我没有告诉他们你回来的事情。你觉得有关系吗？”

尽管老人眼中的赞赏和莱尔头脑里中想的东西大有不同，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向对方解释这些了。

“没有关系！那我明天什么时候走？”莱尔提问到。

“约定好的是明天早上就来的。所以，我决定先不告诉他们你回来的事情。如果你觉的有必要告别的话，现在还有机会。”

“不了。”莱尔失落的摇头说道：“见了面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我在你这里的那张小鹿皮，麻烦你交给城里的工匠，让他们做双女用的皮靴送给梅莉。”

“等到我们家的猎狗生小崽子了，让大叔留下一只交给查里。我很早以前就答应查里的事，一直没有办到。”

听了莱尔这样的回答，老萨特点了点头。低头对他说道：“这样其实最好。有些事情也不容易交代清。况且，你这次过去，也相当危险啊！本来，我们根本没有想过让你去那个环境里生活。”

现在，老萨特又注意到少年脸上的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在以前，老人一直都是习惯性的用这种察言观色的方式来引导少年的思想教育。

这种状态的本身让老人有些忧虑和担心。老萨特可不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正是因为自己没有教育好或者没有想到的问题，而对少年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现在，他要给少年进行最后一次讲解，争取能把现有的事情做到尽可能完美的境地。

他正色地对莱尔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次能出来：？”

莱尔只是本能的在摇头。

他此时的内心有一大部分都被低落的离乡情绪占据着，根本没有心思去猜测老萨特话里的其他秘密。

老萨特出乎意料的没有像平时考较问题时的那样严格，自己倒是先回答了问题：

“知道去年才结束的叛乱么？表面上是贵族合谋反叛帝国，实际上是对王室‘消藩’政策不满和恐惧造成的。国库空虚，而外患不断。特别是在现有的大陆北方戴玛帝国改变了年久积弱政局。同时，西面的屏障，瑞克亚联合王国又倒了霉。竟然被蛮族人推翻了统治。虽然，现在他们的尼而新教和旧教的两个国家之间斗的你死我活，但比亚的皇帝陛下可不想让自己的脖子被别人伶着。他想改变这样的时局，但手里的土地又不够折腾。就把弄钱的鬼主意打到了这些以前的功臣头上。去年，贵族输了战争，丢了性命和全部的家当。但还是有大部分的土地掌握在这些大大小小的爵士手上。”

“今年夏天，皇帝就发布了皇命：要让所有封地在八百里以上的贵族派出子弟去都城里读书。名义上是要牢记教会的教导和传授，培养对帝国的忠诚和爱戴之心。但实际上何尝不是要牵制贵族，为了将来增加赋税打仗而做准备的意思。不过，要不是这样，我们这次也救不了你。南部的尼拉家族可是比亚最大的贵族集团的代表。”

老萨特话语里终于流露出的淡淡埋怨语气，让莱尔知道：尽管老人嘴里没有说什么，但从内心深处，对自己这次的冒险行为还是相当介意的。对方没有直接表露出来，但这种隐藏在言语背后的关心，让他更加的愧疚起来。

“好了，不必再为自己所做出的行为后悔了。今天，就拿你的这件事情做个总结。也算你在我这里学习的最后一课。以后就全靠你自己解决了。”

老萨特因为莱尔越来越差的心情而放过了最后一次的教训对方的机会。

他的本意也不是要让对方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而感到内疚和自责，相反的，老人倒是更愿意提醒莱尔，清楚的认识自己将来所要面临的危险。

“帝国艾斯城的司法官对于你被抓的解释是，你和当时站在前面的那个人出于嫉妒，合谋杀害了我们城主的儿子。这个司法官的判决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问题。当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无意中摔倒的那个人是死去的城主儿子的，对了，是米其克的最好朋友。他们两个是从小就在学校认识的好友。从动机上就存在明显的主观错判的可能。”

“而在案件中的你呐！所有人都反应，你和另一个人根本就不熟悉。反而是和米其克的关系在最近的时间里走的很近。同在前面摔倒的人之间，虽然大家都和米其克是朋友。但基本没有什么交情。况且，你和他们两人之间也不是一个班级，虽然你最近在学校里和米其克走的相当近，但要说同他的朋友没什么交往也是很有可能的。这样的动机就更加不明显，合谋根本无从说起。要抓你的最大证据是仅仅因为你指的路而已。”

“在指路和谋杀表面上看，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老萨特缓缓的替城市里的司法官分析着案情，眼睛却在紧紧的盯着莱尔。

“那你总的来说做的还是不错的。从手法的角度上说，城主的儿子是从山上掉下去的，旁边的人来不及抢救之所以死亡。我打听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在你们就要登上山顶的时候，而城主的儿子已经站在上面了。据说，当时所有的人都看到，是你前面的人脚下没站稳，所以摔了一交，又刚好碰到了自己身前的同伴。于是，我们的城主就在家中悲伤的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的儿子像小鸟一样直接的飞下了山崖。莱尔，我所说的情况还符合当时所有人亲眼目睹的情况吧！”

老人注视了莱尔一会。见他没有解释的打算，回过头来接着又往下说道：

“但你也同时犯了两个不应有的错误：一是在手段上，你太过毛躁了。如果你叫大家看山有多高，很快就有人会联想到去登山的想法。这样，所有的人都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我知道你着急的原因，你是害怕自己在山石上的布置失去作用了。即使没人提出，你大可以旁敲侧击的把大家的思路往这上面引到你要走的道路上去，这应该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但是，你太着急了，着急的乃至于失去了做事应有的耐心和细心。”

“二是你没有把握住大方向来。如果你考虑到米其克是谁的儿子的话，你就会更加小心。考虑事情也会更加的仔细。要知道，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进去陪葬。他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举动，会怨恨周围所有的人。这样，我前面说的第一个错误就可以完全避免了。因为你考虑到米其克父亲的反应时，你就会不再出头指路。而让别人，甚至是米其克自己来指路。在一个愤怒的父亲眼里，他不会考虑去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登上这么危险的山顶，反而会觉得，如果不是别人的指引，他的儿子就不会走上这条道路。”

老人观察到莱尔已经非常难看的脸色，他又一次巧妙的话锋一转，没有再继续的责怪对方。开始继续评述起少年上次行为过程中的优点来：

“其实你这次的事情也是可圈可点的，不必为此而灰心。首先，你采用的是自然谋杀。更多的时候可以解释为，下面的山石或者他的体重打死了他，而不是你砸死了对方。我想这样说，你可以理解。”

“其次，你采用间接的方式，用朋友的双手害死了米其克，没有亲自动手。这倒是对年轻人来说，绝对值得赞赏的地方。”

“再次，你的手法相当干净利落，一举除掉了两个要杀的人。可以说，他们两个在剥夺了对方生存权利的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生存的条件。”

“最后要说的是，你在接受审讯的时候，表现的非常好。先是茫然，后来又是一种据理力争的冤枉表情。所以，你连审讯官都骗过了，少挨了不少刑具。听别人说，米其克那个同伴，进去的第一天就被打的不成人样。他倒表现的坚贞不屈，但让所有愿意相信这是谋杀的人反而认为，此人最有谋杀的嫌疑。挨打也是必然的。”

“在这里，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使用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尽管这是年轻人通常最喜欢，也是最先采用的方式。这是我为此感到非常欣慰的事情。我从不赞同使用暴力手段来首先解决矛盾。但也绝不认为采用暴力手段会比别的手段更差些。必要的时候，力量方式确实能比头脑能起到更大的，最根本的作用。并且同时，我也不会以为你在单独决斗中会输给对手。但你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最安全省力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这才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

太多的事情重复打击在莱尔麻木的心灵上。现在的，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全身酸软无力的疲惫。

如果是以前，他倒一定会在老萨特说到审讯的事情上，嘲弄性的吹捧上对方一番，说什么“都是荒唐老头的教育如何如何”的废话。

但是现在，当听完老萨特长篇大论的事后分析，在对方盯着观察自己的时刻，莱尔只能抬起僵硬的面孔对着上方苦涩的笑了。

也许，“疲倦不堪”的这个词语倒是可以概括，他现在心灵中唯一感受到的东西了。

※※※

“我能教会你的也都教的差不多了。其实，你在我这里在多待几年，我也教不了你什么。到了外面要好好爱护自己。不能像这次一样莽撞。”邻居微笑着说道，手中递过一只袋子。

“这里面，是我送你的一些东西。希望在将来的日子里，你能够用上。”

莱尔低头收进手中的布袋后，耳畔听到老萨特继续叮嘱道：“好了，现在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记着，我上次给你的那几本书。今天晚上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全部烧掉。千万别忘记了！”

萨特小屋外的黑夜越来越深了。室内，橘黄色的灯光铺满了整个屋子。家具在光晕里静默着，远处出来夜风穿过森林时的呼啸声。

※※※

在派格村的黎明还没有到来之前，远远的道路上就来了客人。一辆稀罕的、带配有家族族徽马车就驶进了村里。马车过早的到来还没有惊醒村民的甜美梦乡，但警觉的猎犬们却忠实的承担起自己的职责，“汪汪”的都叫了出来。

四周连成一片的犬吠声并没有给马车里的马匹或者车里人带来什么困扰。可以看的出来，马匹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和驾驭。而每次清晨的美梦总是让人特别回味的。况且，从村里猎狗的不同叫声里，偶尔被吵醒的村民也知道，那是村里来了客人时才会有的情况。野兽来了或是其他情况下，猎狗的声音完全与此不同。

主人没有理睬猎狗的叫声，放心的继续睡眠。这也可能，因此而错过了一次难得一见的场面。

村里确实还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但有一辆高等贵族的马车来到了村子里面，就连旁边的四个玄甲骑士，在村里人的眼中也是不能经常见到的。由四个玄甲骑士来守卫的一辆马车，更是村里人的土脑壳里无法想像到的事情。

事情已经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发生了。现在，四个玄甲骑士都下了马，其中的一个人还打开了马车车厢的小门。

车厢里出来的乘客，就是莱尔在监狱里遇到的那个老人。虽然从习惯上说，老人总是会很早起来，但出于职责的早起显然还是让老人觉的有些困倦。在走出车门的一瞬间，老人忽然有种即将逐渐苍老乃至面临死亡的感慨。

但他的职责决定了自己没有工夫去感时伤怀。很快的，这位在尼拉家族中，历经三代的老管家就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过来。现在，他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去了。

让老管家看到的是一盏明亮的灯火。这让他的心里对这个即将见到的离别场面少了点难堪的味道。老管家也成了家，他的孙子都要比这个即将带走的少年人要大些。虽然对他来说，这里的所有状况都不会影响自己任何的态度，但就作为父亲或爷爷的本身来说，他觉的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像抢夺别人子女的强盗一样凶狠。尤其是要去送一个少年走向——同送死没有多大差别的未来。

虽然这件事情的选择权和决定权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但老管家还是不希望让本来的事情变得复杂化。现在，他盼望能让事情尽量隐秘的快速解决。无论是他，还是身在千里之外的主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点着灯的房间正是猎人瓜内尔的房间。昨晚他一夜都没有合眼，屋子里的灯也一直没有熄灭。

昨夜的道歉并没有让猎人好过一些。相反的，莱尔的接受和自责更让猎人的心变的有些酸楚。他的心里还在为以前一直在做出的愚蠢行为而感到后悔。

马车的到来也比猎人意想当中，来得还要早。

莱尔家里的“小黑子”从门口来了客人后，就想冲出去耀武扬威上一番。这可是它的地盘，对于任何上门的挑衅都会引起猎狗激烈的对抗。

它的身上有大半是森林里狼的血液，一般的马匹看到这样的猎狗可是会害怕的。

而且，作为村里所有猎狗中“王者”的尊严，它无法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触犯。

由于它的凶悍表现，瓜内尔作出决定，把它关进地窖。猎人考虑到，这也可能是那几匹马异常不安的主要原因！

莱尔的心在经历了昨晚剧烈的情感冲击后，现在又被淡淡的紧张和浓郁的哀愁笼盖着。

老萨特赶过来了。他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莱尔的缓缓离去。

对于这个伴随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离去，老萨特的心里可是相当难过的。别人如果以为在彼老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就认为老萨特是无所谓的。但真要是那样的话，他至少会走上去和莱尔说上几句话。

他的做法十分矛盾。老萨特在莱尔回头张望的时候，故意转过头去随意和瓜内尔聊着。虽然瓜内尔现在需要别人在身旁待着，但更需要安慰的人应该是带着惶惑和恐惧离去的少年才对。

同瓜内尔愧疚的心情不同。邻居老萨特的心里此刻倒是怀着一种，面对着即将分别子女而产生的——做父亲的感慨和伤怀。

这在他以前激烈的岁月里，是不大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可能年纪大了，心肠也渐渐软弱下来的缘故。但他还是狠下心去不看莱尔。

老萨特心里希望的是，现在就让莱尔意识到，从此将面对生活中，必须独自做出各种决定以及承担相应后果的孤独处境。过于温柔只会让他软弱，回想过去，从而逃避现在的问题。

莱尔对老萨特的苦心没有领会到。这一点，老人对他的要求过高了。

他还只是个少年，而且是一个即将离开家乡远走天涯的孩子。尽管莱尔有着超过同龄孩子的聪明。相反的，老萨特的举动让他在心里，淡淡的有些失望。

黎明前的昏暗中，莱尔没有看清车前人的面孔。但从模糊的白发和皱纹间，他还是可以辨认的出：就是在监狱里碰到的那个老头。

尼拉家族的管家，对这两个送行人从开始时就存有相当的戒心。几十年的风雨岁月让他的身体逐渐衰老虚弱下去，但管家的眼睛却依然雪亮着。虽然近些年来，他一直在顽强的和病魔做斗争，但这没有影响到他有一个清晰准确的头脑。老人可以感觉到莱尔身边的两个成人，至少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莱尔的抚养人是个猎户。但在对方身上，管家却很难找出寻常猎人身上那种淳朴憨厚的气息。相反的，在他僵硬冰冷的面容里，看不出有任何森林猎户的开朗和乐观。

——那是一种随时会爆发出来的野性和凶暴被裹在了凝固冰层下面的感觉。一种他在许多著名的暴徒和凶手身上才能发现的特有危险信号。说真的，老管家还没有想到过，一个平静的人身上也能发出这样的味道。以前，至少是在别人疯狂的时候，他才可以体会到。

而旁边的一个老头则更让老管家有些琢磨不透。在几十年的岁月中，他经历过各式各样的人物。其中，也包括许多在帝国里举足轻重的角色在他眼前闪过。同样是一个老人，管家心里就很难把对方归究为哪一类型的人物。

这样的眼光，也只有在他这样见多识广而又能经常接触各种人物的高等仆人身上才能拥有的。现在，从对方掠过自己身上时微笑的表情里，却忽然让管家感觉到一种只有在冷笑时才会拥有的寒冷感觉。

而对方却明明在对自己极其友善地微笑着。

相反的，这次要带走的莱尔就显得有些普通了。

除了第一次在监狱里见到对方有与候爵大人极为相似的面貌外，其他的地方都只能算是一般。当然，莱尔身上的那种——只有在这个年纪才会模仿流氓打扮的发型在老管家的眼里也是平常的。他自己的孙子在这个年纪也曾经做过同样的事情。

原本还在为见到莱尔时，少年有些愤世嫉俗的神态让他还存有好奇。心里不由的联想到，侯爵大人看到这样一个儿子时的奇妙表情。但此时，莱尔此时老实呆滞的表现打消了这样的幻想。

老管家需要一个简单而平静的离开。最好不要发生任何的事情来干扰这一过程，也不希望有其他人看到这件事情。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早，就赶到这里来接人的主要原因。

四周的气氛显得惨淡而冷清。车旁，四个帝国的玄甲卫士站在原地待命。冷寂中，不时传来一两声马匹的喷鼻声。除了车前的马匹，骑士的坐骑在不安的来回活动着细长蹄腿。

老管家在冷淡的和大叔打了声招呼后，他们就上路了。

少年看来，老头已经失去了昨天神气活现的样子，进车后就蜷曲的躺在车厢的角落里。

莱尔的心灵基本在这一过程中仿佛是麻木而平静的。至少表面看起来，他是冷静的。但直到马车的车厢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在看到大叔泛着波光的眼神时，莱尔的眼泪就不停的往外涌。

他的泪水就汹涌的朝外奔涌出来。眼前的视野也变的模糊了。但离家的他，还是努力的看着窗外，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陪伴他一起长大所有东西在自己身边流走。

莱尔不敢想像离开之后的大叔会是什么一幅景象。也许他会去喝更多的酒！

在陌生人面前掉下了眼泪，这让眼前的少年人在稍微清醒之后，又觉的有些难为情起来。在心里，他不由地有点痛恨起对座的老管家来。

可能对方没有看到自己的眼泪吧！在私下里揣揣不已的莱尔只能这样认为了。

尽管他知道，在同一个车厢里不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本文首发站&作者主会客室：集龙社论坛(http://charlesp.w1.dvbbs.net)，欢迎大家讨论发言。

作者邮箱：[email protected]本文不限转载，但希望转载者保留以上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