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有年轮,人有年龄,年纪大小、岁月的刻痕又岂是随随便便地就可以涂改得了吗?但自己软胳膊软腿的,怎么看也有点名不符实。再看看周遭的同学们,面黄肌瘦,手无缚鸡之力,两眼无神,神情呆滞,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阵风吹过,眼前就会消失几个人,一个个未老先衰,哪里像是韶华年纪、活力四射的处于花样青春的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是有人可能也看不过去了,发了话,就来了个轰轰烈烈的“大减负”。举国欢腾,万家相庆,全国上上下下齐动员。不是说“兵来将当,水来土掩”,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阳奉阴违,你进我退,你来我躲,全民皆出,整个国家上演了一出大戏。不过你还真得佩服他们,传统继承的不错,祖宗的东西还没全忘了。
不过自己还真受益匪浅,托某些人的福,多放了几天假。
牢骚还是少发的好,不顺眼的事看多了,什么也都麻木不仁了。心里想想就好了,大家都是明白人。
百十来米远的终点看在眼里宛如天边遥。胸口难受的要命,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徐毅之咬着牙关,坚守着信念,朝着终点跑去。
眼看着终点越来越近,徐毅之脚步稍稍放缓了一些,多喘了几口气。
总算是跑完了一圈,徐毅之心里默念着,脚步并没有稍停片刻,继续沿着跑道跑了下去。
徐毅之没有想到第二圈会是如此的艰难。两条腿业已麻木,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按着步调迈出,着地,收脚,迈出,着地……胸口的堵塞越加严重,有一次徐毅之快以为自己都要因喘不过气就要猝死在这跑道之上。
这样也太衰了。徐毅之可不想做第二个猝死在跑道上的人,虽然自己不是大学生,可中学生也是人啊。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这样就挂掉,可记得以前曾看过有人也因为肠胃不好奔波就致死的。当时看了就觉得那玩意太可怕,自己可不要碰上而不明不白的就魂游地府。
徐毅之不由得祈祷着各天各地、各府各洞的神明给自己以保护。临阵抱佛脚,不过估计他们既然被称之为神,肚量大,不会就此放弃自己而不顾的吧?
徐毅之胡思乱想一通。
徐毅之努力使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自己现在是外强中干,可也要做做样子,不然面子上过不去。
听着自己发出的犹如哮喘病人似的的粗粗的喘息声,徐毅之担心自己是否还真能坚持到底,跑完完整的两圈。
不过仗着以前跑个两三圈没有丝毫问题,徐毅之也就没有放弃。
操场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此时的教学楼就像是一艘搁浅的规模小一点的不沉之船。那艘沉船“泰坦尼克号”在遭遇冰山的那个漆黑的夜晚上也是这样的明亮璀璨夺目吧。
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在那黝黑之中似是隐藏了无数只眼睛,无一例外地虎视耽耽地注视着自己。徐毅之没来由地一阵害怕,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围墙边上的杨树枝干发出哗啦啦地响声,风寂寥地摇晃着。
眼睛低垂着,徐毅之不敢把眼睛转去看个究竟,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在上面。
黑夜,喘气声、枝干上的声音,连衣服摩擦地声音听起来都很是刺耳。沙沙地如鬼魂随身,如芒在背,徐毅之心跳如鼓。
尝试着不要发出声音,跑了几步,空寂地让他害怕,复又觉得自己也太胆小,衣服摩擦声又响了起来。
几次想横穿操场直接回去,终是没胆做。
近了,近了。
眼看着胜利在望,徐毅之心里掩饰不住地喜悦,步子也加快了。
跑到终点,徐毅之已是气喘吁吁,上气难接下气。
身上满是汗水,被风一吹,冰凉冰凉的,寒气逼人。
徐毅之头也不敢回,急忙走进了那片光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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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黑影嗖地窜上了墙头,沿着墙轻快地跑了一段,跳进了校园内,贴着墙角快速地移动着。
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地声音。
那团影子突然停了下来,两只眼睛盯着前方看去。
好象除了黑还是黑,没有什么东西。
黑影并没有就此继续走下去,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地。
像是发现了什么,黑影本能地咬紧了口中的东西,弓起了身子,竖起尾巴,嘴里发出呜呜地声音。
四周静静地,只有哗啦啦地枝干擦碰声。
嘴里腥咸的血气味越发地浓重,往常他可是很喜欢这种鲜美的味道,喜欢腥热的液体滑入腹中那种舒爽的感觉,可现在他好象已经感觉不到,连温热的液体流满嘴角都没有心思理会。
不同寻常的灵觉让他觉得前面存在着巨大的威胁,优裕的生活并没有磨掉与生具来的直觉,以前即使是去偷吃肉鱼饭菜面对着挥舞着大棒愤怒的受害者,他也没有产生丝毫的畏惧,他生平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危险感。
从某个角度看去,就可以看到深黑中闪现着两点绿荧荧的光。
那是他的眼睛。
这是一只晚出觅食的猫,嘴里是一个晚上的战利品——一只很肥的田鼠。粮食充足过了一冬,田鼠又少活动,一只只吃得很肥。
猫低呜着不甘放弃,尾巴直直地倒立着。
眼前的危险忽然察觉不到了。它没有放松警惕,警觉地盯着前方,尾巴翘得更直了。
再也没有觉察到什么东西,猫竖着尾巴绕了一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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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空寂,月黑风高。
镇子西南方向的一处地方却燃着星星点点蓝荧荧的火。蓝荧的火飘忽不定,闪烁不止,给幽暗的夜平添了几丝鬼魅。
这是一片坟场。坟场很大,快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镇子上的人死后大多都埋在这里。白天远远地就会看到密密麻麻地坟包,石碑林立,大的小的,新的老的混杂在一起,看上去煞是壮观。
坟场里沉寂凝重,只有呼呼地风声以及风吹过干草发出的轻微声息。
一道明亮的光划破黑幕,湮没在黑暗中。
从镇子里出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朝着那片坟场而去。
若是徐毅之在这,一定认得这两个人。他们正是他和幻月上次在饭馆里见到过的那两个无礼的人——老头和青年人。
黑灯瞎火的,这个时候出来到那种地方去,会有什么紧迫地需要现在去做的见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