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2月5日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拉了小雨去买烤豆腐吃。啧啧，烤得香喷喷的豆腐，中间夹了各种好吃的野菜和调料，味道好极了。要说起来，我们只有冬天才会去吃这种东西，因为这时候，山上什么吃的都没了。

我们正吃得高兴，突然旁边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天，大声欢呼起来：“下雪了，下雪了。”

我和小雨也开心的叫了起来，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啊！我手一抖，我的烤豆腐立刻掉到了地上。我气得转身一把捉住身后拍我的人……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一个小男孩立刻陪笑着看着我。

“姐姐？”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怎么叫得那么恶心。快赔我的烤豆腐！”

“给你这个。”那个小男孩连忙拿给我一包泡泡糖。

“你是……小龙？”我和小雨异口同声的说，只有小龙才会一天到晚没事做给我拿各种吃的来。见他连忙点头，又一起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不是很象个人类啊？”小龙很拽的对我们说。

“真难看……”我和小雨翻了个白眼，拿着泡泡糖就走。

“你们别走啊。我拿来一样好东西，你们没兴趣？”小龙看我们不理他，急忙追上来对我们说：“你看看天上，是不是正在下雪啊？这是我带来的。”

我和小雨对望了一眼，奇怪的看着小龙。

1981年12月6日

一大早红鸟就带着我飞到山区里一个很平滑的山包上，小雨、小龙和青鱼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了。

“小龙，你还真厉害呢。”我看着头顶上正在不停落下雪花的那块云，又看了看这个山包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积雪，而别的山头上却一点雪都没有，正想好好夸一下小龙，不过一想到他的性格……还是算了。

“其实，这块雪云不是我的，是我哥哥的。我修炼的是雨云，他修炼的是雪云。”小龙念了一会咒，把头顶的雪云收成一小颗珠子放到嘴里。

青鱼取了两块鳞片变大，给我和小雨做雪车。小龙也恬着脸问青鱼要鳞片，青鱼说小龙自己有鳞片还问他要，小龙说他的鳞片没有青鱼的好用。青鱼气得拿着雪球满山追杀小龙。

你可别说，要掌握雪车可不容易，我摔得东倒西歪的，好在红鸟拿了一条动物皮做的围脖给我和小雨，否则，雪花掉到脖子里，可真不好受。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红鸟和青鱼去弄出的，小龙说要把雪云送回去，先走了，只留下我和小雨在堆雪人。

突然小雨停了下来，捅了捅我说：“你看，那里有个人。”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棵柏树旁站了一个小女孩，她穿着苗族夏天的服装，光着脚站在雪地里。看见我们看她，就对我们笑了一下。天啊，她穿那么少，不冷吗？我和小雨急忙跑过去，我把大衣脱了下来给她穿上，小雨解下我们脖子里的皮围脖帮她裹在脚上。

那个小女孩奇怪的看着我们，说：“谢谢，我不冷。”

“不冷？不冷才奇怪的。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感冒，会发烧，还会被打针的。”我缩着脖子，一边在雪地里跳来跳去的。我刚把大衣给了她，现在已经开始冷了。小雨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我穿上。

“打针？”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迷茫。

“病了就要打针了，很恐怖的，护士会把你的裤子脱了，然后拿着一根针扎到你的屁股上，还会往里面注射会让你疼的药水。”我露出很恐怖的样子。

小女孩急忙躲到小雨后面，小雨就笑着对她说：“别怕，萧蔓吓你的，打针没那么可怕。”

我做了个鬼脸对小雨说：“你又没打过针，怎么知道不可怕啊。”

小雨捂着嘴巴偷偷笑了一会说：“上次有人打针，哭得惊天动地的，结果一打完针，她妈妈说了一句去买雪糕吃，立刻不哭了，还笑着拉她妈妈快走。如果可怕，可不是这样吧？”

我羞得说不出话，从地上拿起一个小雪球就丢了出去，小雨一下躲了过去，正好砸在那个小女孩身上，于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和我对打雪仗。刚开始，那个小女孩还挺怕羞的，后来越玩越疯，突然大喊了一声“起”，只见山包上的雪一下飞了好多起来向我砸来。

我还没来得及喊一声救命，已经被压到了雪下面，我隐约听见有人跑了过来，然后是挖雪的声音，只一会，我看见小雨的手出现在我面前，把我从雪里拉了出去。

我看着那个小女孩，恶狠狠的大声问：“你是什么妖怪？”

小女孩吓坏了，低着头小声说：“我叫雪雅。”

“雪雅？”我一下呆住了。在苗族话里阿雅就是姑娘的意思，那么雪雅就是雪姑娘。“你是雪妖？”

雪雅的大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她一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边说：“我就走，我马上就走。”

“别脱衣服，这样你会感冒的。”小雨急忙制止她。

“反正你们也不会和一个雪妖玩……”雪雅大声哭了起来。

“我们说不和你玩了吗？”我笑了起来。

雪雅抬起头，奇怪的看着我，说：“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他们见到我就跑。”

小雨帮她擦干眼泪，说：“放心吧，我们不是别的人。萧蔓是巫女，我是个100多年的鬼。”

雪雅愣住了，很显然，她一点也不明白小雨的意思。于是我们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雪雅高兴了起来。她拉着我和小雨的手说：“还是第一次有不是妖怪的人肯和我玩。”

等红鸟和青鱼带着午饭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堆了一个雪长城出来了，当然是雪雅的功劳了。

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才回家，临走的时候，雪雅给了我们一人一块冰水晶，并且说，等过两天城里也开始下雪的时候就来看我们。

1981年12月9日

雪雅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昨天晚上被青鱼逼着在雪地里练功到差不多4点。早上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雪雅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快起床了，你再不起来要迟到了。”妈妈从外屋冲进来，丢了几件衣服到我的被子上面，然后又冲了出去。

这个妈妈，至从发现我能自己把衣服穿好，就再没帮我穿过一次衣服。其实，那都是红鸟每天早上帮我穿的。她也不想想，我才读小学二年级，怎么能穿得好那么多衣服。扣子扣错了也就算了，我穿外套的时候，里面的毛衣袖子经常被卡在胳膊肘那里拉不出来。

没办法，我一边和雪雅打着招呼，一边叫红鸟出来帮我把衣服穿好。

雪雅看着我穿得那么多，象个狗熊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怎么穿那么多，上次我给你的冰水晶，你只要贴身戴着，就不会怕冷了。”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行啊，如果我不穿那么多，家门都出不去。我妈妈才不管我怕不怕冷呢，她只知道小孩子冬天要穿多衣服，否则要病。”

雪雅同情的看着我的狗熊装，我就羡慕的看着她的小裙子。

吃完早餐，雪雅陪着我一起去学校，路上的积雪并不厚，我们一路说笑。我想那些见到我的人一定认为我是个努力的学生，一路走还一路背着书。

能看到雪雅的只有我和小雨，所以秦小娟在我们旁边坐了一会就说我们两个是怪物，说话驴头不对马嘴的。她那里知道，我们身边的确有三个怪物啊。

中午放学，我们没回家，到旁边的馒头山上玩。红鸟去准备午饭，我和小雨，雪雅开始雪球大战。雪雅还叫来一些在山上过冬的小野兔和豚鼠出来，不过它们似乎很怕我和小雨，只敢围在雪雅身边。吃完红鸟烤得香喷喷的土豆大餐，我们倒在红鸟展开的翅膀上看着天空聊天。

“萧蔓，我知道你是巫女，一定很厉害。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雪雅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口答应下来。

“你们看那边。”雪雅坐起来，指着远处的几个正在冒着黑烟的大烟囱。“旁边有一座坛子山，山上全是那几口烟囱冒出来的黑灰，弄得山上的树都快死完了，小动物也都跑了。你能不能把那几口烟囱洗一下，我怀疑里面冒出来的灰有毒。”

我一下就傻了，我不怕中毒，可是我只洗过小手绢，还是劳动课上老师教我洗的。这个烟囱那么大，我怎么洗啊？

还是小雨有办法，她想了一下，说：“等下午放学，我们过去看看。”

下午放学，红鸟带着我们飞到那几口烟囱附近。咳咳……这是什么怪味道，就快熏死我了。我都还没走到烟囱旁边，已经被一阵苦焦味给熏得不行了，小雨更惨，咳得差点晕过去。

红鸟，快去看看这里是干什么的？

红鸟一万个不乐意的向烟囱下的小工厂飞了过去，过了一会回来说：“里面在做沥青。”

沥青？这个我知道，马路中央的那个黑条就是沥青。不过我见过烧沥青啊，在一口锅里放上沥青块，在下面烧火就行了，那用那么几个大烟囱。

红鸟说：“那个是已经制作好的沥青，这里是在做没做好的沥青。”

不太明白。不过，这些从烟囱里飞出来的灰肯定有毒，你看我旁边的这些树，早就已经枯掉了。连山上的雪都是黑色的。咦？那一小堆雪怎么在动？

我们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小野兔，在黑色的雪堆里不停的抽搐，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它是中毒了，是那些烟囱出来的灰。”红鸟在旁边说。

“那些烟囱……那些烟囱……”雪雅突然流着眼泪冲着那些烟囱大声喊：“你们太过分了！！！”

周围突然刮起很大的风，地上和树上的积雪被风吹了起来，在空中打着转。

“不好！”红鸟一下把我和小雨抱了起来，想飞走，可是立刻被风打得掉了下来，我们爬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要一站起来，就有被风吹走的可能。黑色的风雪中，我看见雪雅化成雪花向山下的工厂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停了，我从雪堆里爬了出来。山下的烟囱已经不冒烟了，那些矮小的工厂被雪埋在了下面。

“雪雅～～～”我们在山坡上到处喊着雪雅的名字，可是她一直没有出现。

回到家里，被妈妈狠狠的骂了一顿，我的脸上、衣服上到处是黑色的印子。这是那些黑色的雪融化后留下的。

爸爸回来的时候说：“隔壁的沥青厂出事了，雪崩把厂全给埋了。最奇怪的是，连烟囱里都堆满了雪。”

晚上我写完作业，拿出雪雅给我的冰水晶放在台灯下，冰水晶闪着点点的光芒，就象上次看到大海的时候，阳光在海面上闪烁的光芒一样。

红鸟，你说雪雅还会回来和我玩吗？

“巫女，放心吧，只要还下雪，雪雅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玩的。”红鸟用手擦掉了我脸上的眼泪。

我看着窗外，雪花飘在我的窗玻璃上，我知道那是雪雅在向我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