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89年,在中国南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城,个体经营老板华汉铭又开始了他忙碌的一天。先是到自己的锅厂转了一圈,安排手下的几个工长今天的任务,检查了一下生产进度,看看一切正常,就急冲冲奔向医院。
妻子正在医院待产,自己的堂姐正在医院照看着,所以他才有时间去工厂看看,毕竟这个工厂是他多年的心血,在妻子眼里,他是个工作狂。
今天已经是妻子妊娠的10个月零6天了,可是这个小家伙在娘胎里很调皮,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想产前的征象,还不肯离开温暖的胎盘,仍然固执的呆在妻子的腹中。想起这个小家伙也许正津津有味的吸着大拇指,他不禁笑出声来。等待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
六年前,当上天将大儿子带给他的时候,他的工厂才刚刚起步,在慌乱不堪中,他的大儿子呱呱坠地。而妻子临盆的那天,他正在省城为工厂打开销路奔忙。看着妻子委屈的眼神,他自己也无比愧疚,虽然多年的心灵交错,妻子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毕竟是人生一件大事。后来堂姐为这事对他絮叨了大半年,这也成为他现在抽出更多时间,以便补偿陪伴妻子和儿子而给自己的理由。为此,他有段时间甚至疯狂的看起了育儿经,决心给自己的儿子和妻子一个最好的环境。现在,儿子上学了,在县里最好的小学就读,妻子也在修完产假后停薪留职了。
本来妻子产假后还想继续去上班,但他坚持要她留在家里,他想妻子留在家里照顾尚在哑哑学语的儿子;况且,妻子所在的县文化局现在也难以为继,与其每天看看报纸喝喝茶混日子,还不如在家里好。妻子没怎么坚持,有就开始了相夫教子的生活。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其实并不是他想要的,妻子坚持要生养个丫头,他也想过,独生子女会在性格方面可能会有些缺陷,所以也就顺水推舟造就了现在这个小家伙。
刚进产房室,堂姐就跟他絮叨地埋怨起他来。他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只顾奔走匆忙,连回家把熬好的鸡汤取来都忘了。妻子躺在病床上,用怜爱的眼光看着自己,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两头跑,其实比她这个产妇要辛苦的多,他现在明显的瘦了很多,每天两头跑,基本上没回过家。
华汉铭从拿起床下的盆,刚准备去打水,堂姐就数落起他来,“不用了,我一大清早就给她抹过身了,大男人家的,也不怕别人笑话,去,去削个苹果来,你看你的这个样子,都乐的跟个猪八戒似的。要你去照一下B超吧,看看是个小子还是个妞妞,你就是不肯,最可气的是,弟妹也瞎掺和,你看,现在都10个月零六天了,这个皮皮蛋还不肯出来,不是我说你,不要光顾着乐,弟妹的身子要紧,哎,弟妹,你怎么了……”。
一阵慌乱后,护士将妻子推近了产房,他则在产房门口徘徊转侧,堂姐已经去院门外打电话叫人去了。象他这样的家族中,虽然家族中人丁不是很多,却是具有很强的团结力,平时没事还好,各过各的;家族中要是有些风吹草动的,一大家子的人就会及时赶来。这些天以来,家里几位堂姐堂嫂没少来照顾。华汉铭祖上是商业世家,所以在动乱期间损失了不少的家族成员,他的父亲就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因为说不清的原因让他成为了遗腹子。自己也因为这个原因,在几乎没有什么童年和少年的过程中,从一个建筑工地的小工,技术员,再到那个建筑材料工厂的厂长。后来,可能是骨子里的商业血统作祟,他搞起了小作坊式的工厂,虽说只生产生活用的铁锅,但经过他的几年奋斗,现在的小厂也算开始走上常规,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将它慢慢发展。
产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他涑然从思绪中醒过来,产房里出来一位小小巧巧的护士,护士用手在小夹板上点了点,慢条斯理的叫到,“7号,女孩!”。他才想起妻子是9号,又惘然的在通道内走动起来。
“8号,女孩!”。
华汉铭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了,他很想这个时候陪伴在妻子的身边,也好分担一点妻子的痛苦。想到下一个就该论到他的小家伙,他不禁更加坐立不安起来,两手不停的搓着——好象搓着搓着,时间就会变短。
身后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堂姐来了,堂姐身后,自己的母亲,舅妈,堂弟,表弟都来了。没走到身边,堂姐就忙不迭的问,“生了吗,伢子还是妞妞?”
他用手指了指产房,“还在里面,”然后将母亲扶到通道旁的椅子上坐下。
突然,华汉铭看到一串白晃晃的亮光,通道内光线顿时一暗,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远远的听到天边一声惊雷。
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的变化,堂姐就叫了起来,
“不好了,小茜在里面”。
通道里顿时不安起来,一起在这里等待的人们有点骚动起来。他几次都想冲进产房里去,都被堂姐抓住了。还好,几分钟后,通道里的灯光又亮了起来,产房里一个小护士探出了头,对外面说了句,“没事的,放心”,便缩回了头。
在堂姐不停的“阿弥佗佛”声中,期待以久的产房门口开了,小巧的护士在她的夹板上点了点,
“9号,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