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六 章 偿还相思债
作者:李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600

九魔投于白无邪门下后,因气味相投,便结成异性兄妹,号称九子天魔。

九人一条心,从此以后,形影不离。

白无邪并不大管他们,敬重九人也是一方之霸,任由他们来去。

九人便当无邪谷是避风港。爱来则来,爱去则去,很少停留,便只知小主人叫金宝。

每当杀了重要人物,受人追杀,便躲回无邪谷。

追杀众人,一追到无邪谷外,便讳于白无邪名头。硬是忍下,久而久之,便为白无邪种下祸根。

两年后,黑、白两道各大门派,已因积怨太久,便推选当时刚登上少林掌门宝座的心明大师,出面邀约白无邪。

白无邪为免九子天魔出面,将事情搞得更复杂,便让九人去西域采药,并下命令,不准再杀人。

九人出发后,白无邪以为九大门派的邀约,应只是论事,不会有惊险场面发生,便将两年前的提议说出。

“天诗,金宝如今已较健壮,应能承受长途之旅,我希望你带小金回那世外桃源一趟,打点好一切。

“无邪谷不能再待了,九子天魔心性难改,得带到无人烟之处。彻底改进,或能磨去他们的凶性。”

“这两年间,我去了世外桃源几趟,发现那里的东天峰上有罡风,正是训练武艺的最佳场所。”

“在那里,金宝必能在最短的时日内,修得最高强的武功,或许,还会在我之上。”

苏天诗略带忧心:“九大门派邀约,只你一人前往,妥当么?”

白天邪淡笑道:“放心吧!他们是正派人士,不会以多欺少。”

苏天诗闻言亦觉有理,方带小金上路。

白无邪要赴约之时,又不放心苏诗诗和白中红妇孺二人在家,便在无邪谷中,布下迷魂失心散。

中毒之人,会发狂残杀。

白天邪这次一反常态,将银驹、龙鹰留在谷中。单人赴约去。

他这一去,当然再也没有回来。

谁又能想到,一向标榜正义至上。侠义自居的九大门派,竟会勾结黑道高手。共同截杀白无邪。

苏诗诗一人在家,总觉得,心惊胆跳。

虽然儿子安静沉睡,她依然心浮气旺。

摸到腰间围着的“冰美人”,苏诗诗将之解下,凝视着。冰美人乃千年寒玉铁所铸,是六年前,白无邪无意间所得,请了位著名剑师,花了三年时间才铸成。

白无邪三年前和苏诗诗爱其晶莹清雅,便当成腰带在用,时时不离身,摸着冰美人,就像是摸着白无邪一般。

用着少得可怜的内劲,轻微一抖剑身。

冰美人依旧泛起迷人的七彩虹光,闪烁动人至极。

耍了一阵,苏诗诗已觉无聊,正想收回腰带,却听到房中传来白中红的嚎哭声。

苏诗诗忙放下冰美人,直往房中奔去。

口中还直叫:“金宝别哭,娘来了。”

白无邪被截杀消息一传出,立即有数匹人马直往无邪谷奔去。

苏天诗带着小金,自是马不停蹄赶回。

楚天问、冷天寒、江天霸,则是顾念同门情谊,专程赶去保护苏诗诗。

另有一些人,相准无邪谷定藏有重宝,趁火打劫来了。

长恨客,当年的凌风追魂李不群,亦是其中一人。

几乎所有先到的武林人,因中迷魂失心散,自相残杀而死绝。

唯有武艺高强的长恨客,因内力深厚,硬是撑到屋中。

当时,苏诗诗将白中红哄睡,又回到客厅中坐着发呆。

才想收拾一下厅堂,不料长恨客竟跟着闯进。

苏诗诗惊得抓起冰美人,便向长恨客刺去。

长恨客武功高过苏诗诗何止数倍。

一把抢过冰美人,顺手一送,已然刺进苏诗诗心坎。

可怜的苏诗诗,就此香消玉陨。

长恨客当时神智仍未清醒,紧握着冰美人,歪斜步伐。一路撞出门,到了无邪谷外的一处树林中,方倒地昏睡。

当他醒神时,发现自己手中握着冰美人,虽不知是何原因,总是意外之宝,自是收归己有。

楚天问三人前后步赶至无邪谷,自亦中了迷魂失心散。

三人功力相当,打成一团,自较长恨客耗费功力。

自谷内打至屋内,才因力竭,摆平在地。

楚天问功力较深厚,第一个清醒。

当他发现屋中情况时,自以为苏诗诗是他们三人其中一人,失手所杀。

连忙叫醒冷天寒和江天霸。

江天霸一抬回心神,乍见惨状,多年来压抑的情绪,突然完全爆发,精神为之崩溃,一路狂笑跑出,从此不知去向。

冷天寒虽是疑心,却也不知真相,已逃兵避般的迅速离去。

楚天问眼见满目疮痍,一屋子尽是天邪楼武艺掌痕,简直就要发狂。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们是来救援的啊!

他呆了两刻钟,正想替苏诗诗收尸,却闻房中传来婴孩哭啼声。

楚天问进房中,见到嚎哭的白中红,自是抱在胸前,极力抚慰。

当苏天诗赶回时,楚天问背着白中红在谷中深处挖了个坑,想埋葬苏诗诗。

苏天诗一回无邪谷,见到血泊中的苏诗诗,又找不到白中红,只有满屋的师门打斗痕迹。

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事实。

察看苏诗诗伤痕,致命伤乃心坎一剑,是冰美人所伤。

冰美人已失去踪影,必是杀人凶手夺去。

楚天问挖好坑,想回来搬苏诗诗遗体,却发现不见了,唯有墙上留着数句口诀:“过断肠、出雁门、越恒山、穿千里大草原,闯八道天关。碧波狂潮,望时不惊。苏天诗”。

楚天问看得心惊胆跳,却没胆敢直闯目的地,便带着白中红出谷了。

银驹、龙鹰但见小主人被楚天问带走,一直跟在后头。

楚天问带着白中红、银驹、龙鹰,至黄山隐居。

在白中红长大些,便翻山越岭,寻找冷天寒及江天霸,要和二人对质,或一起到苏天诗眼前查凶手。

独自一人,如何能知清白或罪嫌?

当九子天魔自西域回来时,但见景色依旧,人事全非,除了紧守白无邪最后遗命:不准杀人,便只有找寻主母与小主人了。

就此销声匿迹。

苏天诗带着苏诗诗的骨灰,一路东去。

在路上救了被盗匪杀了全家,险些失身的吟风、弄月姐妹。

两姐妹矢志服侍苏天诗一世。

苏天诗便带着二女到世外桃源。

二十年的岁月,就这样过了。

虽也努力寻找白中红,却总是毫无消息。

却让苏天诗探到白无邪的身世。

白无邪的父亲白玉京,本和武林中毫无关系,后和江湖武林世家翻天阁的大小姐展月影相恋。

翻天阁的规矩,没有嫁女儿,只能入赘。

白玉京不愿入赘,却又舍不得展月影。

在翻天阁住了一段时间,生了三个儿子,又学会翻天阁武学后,因不愿老死翻天阁,便带着长子白无邪浪荡江湖,将二子团结展月影。但知道这些又如何?

白无邪已死。白中红下落不明,迟来的讯息,无人去相认啊!

苏天诗与江天霸谈论往事时,白中红只听了前半段,便觉得与自己是无关系,没有兴趣再听下去。慢慢地向后,他开始退出了几步。

苏天诗在乍见江天霸时,已将龙齿剑顺手一甩,刚好甩到白中红身前,白中红趁机又将龙齿剑拾起。

苏天诗、江天霸二人沉浸于往事中,丝毫没有发现周遭还有人离去。

白中红在退出了三、四十丈之后,才敢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前,疾掠而出。

掠出五六里后,才停下来摊开手掌,他得到了通天令之后,便一直紧紧地抓在手中。

白中红望着通天令,禁不住心头如同小鹿乱跳。

这面令牌,看来并不特别。

它却可以使九个一等一的魔头听持令人的命令,简直是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这是每个学武之人的心愿。

有的人刻意去求它,有的人却将这个心愿藏在心底深处,从不说出。

没有一个人,不想自己的武功到达天下无敌的地步。

有了这通天令,虽然不等于自己本身的武功已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但有九子天魔可供驱使,效果相同。

白中红吸了一口气,将通天令举高,使得远方之人,亦能发现其湛然紫光。

白中红呆呆地望着通天令,却忽然滴下两行泪水。他想起了凌纤儿。

凌纤儿排除万难,就是为了这面通天令而来。

可是如今,通天令已到手了,但是……通天令的第一个用途……却是要命令九子天魔为她报仇!

白中红只觉得无限痛心,咬牙切齿地抬起头来。

泪眼模糊中,忽然看到,有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白中红有些呆眼,拎回心神,看向前去。

站在他前面的,正是九子天魔中的七天魔。

七天魔的目光,停在白中红手中的通天令上:“夫人已将此令给你了么?”

白中红憋声道:“她给我的?笑话!”

七天魔的脸上甚是诧异。望着白中红,张口欲言。

白中红却已一扬通天令:“七天魔听令!”

七天魔立既闭嘴,躬身道:“在!”

白中红见九子天魔见到通天令,果然如此恭谨,暗喜在心,直觉至少可以替凌纤儿报仇了。

他沉声道:“我命你立即找到其余八人,再齐集此处,听我命令!”

七魔道:“是!”

白中红又道:“你们来此之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七天魔瞄眼道;“连夫人也不能知道?”

白中红斥道:“我说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你没听到?”

七天魔憋声道:“是!”

于是向外激射而去,转瞬之间,便已消失无踪。

白中红松了一口气,一脸欣笑地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两刻钟后。便见到九条人影一字排开,飞掠跃弹间,来势快觉,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白中红虽然有通天令在手,但光见到九子天魔以这样迅速的速度,来到面前,还是有些心惊胆跳。

自从他被九子天魔威胁着,要在凌纤儿身上套出她的秘密来之后,每次见到九子天魔不是被修理得很惨,就是他整九人。

像如今这样,大模大样地坐着,等九子天魔前来,还是第一次。

九子天魔在两丈外,停了下来。

一齐向前。又走了几步,来到了离白中红身前只有五六尺之处站定。一齐躬身道:“参见小主人!”

“小主人?”

白中红听来甚是逆耳,直觉九子天魔似是欺负自己年纪小,故意加个“小”字。

他自是不能被压在下面:“小什么小!主人就是主人,通天令在我手中,你们不服么?”

九子天魔全都固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水夫人机灵,媚笑道:“各位哥哥,主人既然如此吩咐,就叫主人嘛!”

其余八人干笑道:“正是,参见主人。”

白中红这才满意:“很好,我有通天令,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照做?”

大天魔应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三天魔怪叫道:“杀啊!杀得片甲不留!”

四天魔道:“武林各派高手,正在附近,我们先将他们完全消灭,再杀回中原去。”

白中红听得心惊肉跳:“胡说什么?”

三天魔、四天魔低下头去,不敢再说。大天魔道:“请小……小的该死,请主人下令。”

白中红道:“我命令既出,你们不准反驳,更不准你们不去做,也不准你们要我收回成命,知道么?”

九子天魔齐声:“知道了。”

白中红又道:“你们一听了我的命令后,立即前去,不准拖延,更不准费话!”

他因为要命令九子天魔去对付苏天诗,唯恐九子天魔不肯答应,才在下令之前,啰嗦这一大串。

九子天魔又答道:“当然。”

白中红冷声道:“好,我命你们九人,马上取白夫人性命!”

九子天魔九人,个个浑身一震,齐声惊呼:“什么?”

白中红手一扬,通天令高举:“通天令在些,你们敢不遵从?谁再多说一字,就是违令。”

九子天魔呆住了眼。

足足两刻钟,不知如何是好。

白中红见九子天魔虽不敢说话,却仍站着不动,不由紧楸着心。

万一九子天魔思念旧情不肯听令,他不但报不成仇,而且马上就倒大霉了。

他霍地站起来:“你们还不走!”

九子天魔向后退起三五步,一脸困惑,突然一起屈膝跪下。

大天魔颤声道:“主人,请听我们一言。”

白中红冷声道:“不准!”

九子天魔全身冷汗,一脸无奈。

白中红仍是高举通天令:“你们是怎么说的?见令如见人,敢不从命?”

九子天魔呼啸出凄厉的尖声来,身子跃起,向外掠出。

九股尖啸声聚集于一处,震得白中红耳朵嗡嗡直响,半天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中红见九子天魔终于听令而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退后一步,仍在那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喃喃地道:“纤儿,你无辜送命,我自己无法为你报仇,只好派九子天魔去,你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说着,不由又伤心起来,泪水直流。

他正伤心流泪,等候九子天魔回来,报告命令已顺利执行的消息。

等了片刻,只见远远有人,低着头掠飞而来。

那人到了近前,白中红已看清,正是江天霸。

他不想和江天霸打招呼,不便出声。

江天霸低着头奔了过来,也根本未曾发觉前面有人,直到了极近的距离处,他陡地抬起头来,才看到白中红。

他一看白中红,含笑道:“金宝,原来你在这里。”

白中红呆住了眼;“什么?”

江天霸又道:“金宝,他们正在找你啦!”

白中红感叹在心:“在我离开之后,江天霸不知和苏天诗又讲了些什么,搞得他们神经又大受刺激,成了疯子,见了人也不认识,还叫我什么‘金宝’,真是莫名其妙!”

他摇了摇头:“江大侠,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江天霸瞪眼道:“我?我吃什么药?你快去吧!在那个狭长的山谷口啊!”

白中红弄笑道:“江大侠,你又神智不清了,要不要我帮你运转真气?”

江天霸呢了一声:“原来你还不知道!”

白中红瞄眼道:“我不知道什么?”

江天霸道:“你的小名叫金宝。”

白中红白眼道:“你的小名还叫金光哩!”

江天霸陡地跨前一步,双手疾伸,向白中红的肩头抓来。

白中红没防到江天霸会出手,被他一把抓住肩头。

白中红惊声:“你做什么?”

“你听我说。”

“你说就是了,何必动手?”

江天霸沉声道:“你小名叫金宝,你是无邪仙魔白无邪的独生子。”

白中红当他在开玩笑,懒得理地。

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江天霸更是严肃:“你在两岁之际,你父母便遭了巨变,是大师兄楚天问一直将你带在身边的。”

白中红仍是敷衍道:“你说得是。”

他只盼敷衍过去之后,江天霸快些离开,那就没事了。

但江天霸双手却仍然紧紧地抓住了白中红的肩头,还不想走。

不一会儿。

续道:“分隔二十年,再亲的亲人也是认不出来啊!”

白中红耸肩道:“是啊!”

“小师妹本来也认不出来,是从你给她的那块玉佩上,认出你的身份。”

白中红本来一直只将江天霸的话当作耳边风,并未曾放在心上,他想自己的身世纵使不明,也不会是白无邪的儿子。

当江天霸这句话一出口,白中红也不禁猛地一震。

他呢声连连:“我的玉佩?”

“不错,这块玉佩,是因为你小时,夜来多梦,你父母给你佩在身上压惊的,楚天问带你走之后,仍一直让你佩着。”

白中红惊呆了眼,手中已隐隐有冷汗冒出。

他仍然摇头道:“不是的,怎么可能?”

江天霸双手一松,后退了一步,向白中红望了几眼,道:“我一见到你。便觉你和白无邪甚是相似。”

白中红斥声:“胡说!”

他大声否认,疾转过身,真气一提,已向前飞掠而出。

江天霸并没有追赶。

他只是沉声道:“小师妹说,如果你是她的金宝,在你的肚脐上,有一块朱砂红的新月形胎记……”

白中红身形起伏,向前窜去,已经掠出十七八丈。

他耳际依然不绝地传来江天霸话声。

江天霸最后一句话出口,传入白中红耳中之际,白中红脸都绿了,想收住冲势停下。在那一时之间。

他心中慌乱到了极点,体内真气竟不受驾驭。

白中红想紧急刹车,身子却斜斜地向前直跌出去。去势极快。

眼前一黑,砰然大响。

他已结结实实撞在一棵大树上。

那—撞,直撞得白中红眼前金星乱闪,跌坐在地。

白中红跌在地上,只能猛喘气。

在那片刻间。他诧楞了眼,完全无法思考。

在白中红的肚脐上,的确有一块新月形的红色胎记。

胎记几乎是每一个人都有,他在腹际有一块胎记,自然很平常。

问题在于,他以为没见过面的苏天诗,怎会知道这点?

白中红实在无法想像。

自己难道真是白无邪的儿子?

在霎时之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像是整个翻了转来,要向他压了下来一样。

白中红抬头,向江天霸望去。

只见江天霸身形展动,已掠到他的身边。

两人互望着,谁也不先说话。

在那片刻中,白中红又想起甚多事情。

他想起了那头异猿,本来如此犯狠,但是一见到那块紫玉佩。便甚柔顺,当然是它也记得那块玉佩是它小主人所佩的缘故。

难怪九子天魔一见了他,便称他为“小主人”。

并非说主人有大小之分,而是老主人、小主人的分别。

苏天诗当然是对九子天魔说明了他的身份了。

九子天魔,九子天魔……当白中红想起了九子天魔之际。全身就无法抑止地发起抖来。

他已命令九子天魔,此际,定是危险万分。

自己取得了通天令,所下的第一个命令,竟是去伤害自己的母亲!

白中红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他只是在喉间,呢了几声,无法说话。

江天霸奇怪道:“你怎么了?”

白中红挥了几下,才站了起来,倚树而立。

江天霸问道:“你脐上可是真有这样的一块红色胎记?”

白中红无力道:“九子天魔,九子天魔……”

江天霸瞄眼道:“九子天魔怎么了?”

白中红扬了扬手中的通天令:“你……你快去,拿通天令去,我命令九子天魔去杀白夫人了。”

江天霸一听,整个人直跳了起来:“你……”

他根本没时间听白中红解释其中原因,一伸手,将白中红的通天令劈手夺了过来,身形连闪三次,已消失不见。

白中红只觉得双腿发软,顺着树身滑下,坐倒在地。他实在想哭。

不知道九魔去了甚久是不是早已下手了?

白中红只觉得心中阵阵抽搐。

楚天问临死之前所讲的话并没有错。

只要白中红过断肠谷,越恒山,入大草原,出八道天关,碧波狂潮,望时不惊。到达目的地之后,但可以明白他自己的身世。

白中红如今的现已明白。自己的父亲是谁了!

他竟会是武林之中,近百年来第一奇才无邪仙魔的儿子!

这事让白中红有些禁受不住。

无邪仙魔是死在中原各派武林高手之手。在他的身上。有着血海深仇,仇人便是各门各派的高手。

白中红这时更明白,刚才何以九子天魔高声大叫“杀啊!杀啊!”,九子天魔何以兴奋到要先将在附近的高手株尽,再杀回中原去了。

那是因为他们九人,久已想为无邪仙魔报仇,但是却碍于白无邪最终遗命。而不能有所行动。

他们只当他们的小主人一定会下令解禁,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大肆屠杀。以报深仇。

白中红想到了这里,忍不住空号两声。

当他刚一知道无邪仙魔有一个儿子时,他便想到无邪仙魔的这个儿子,实是武林的一个大祸胎。

只要他一下令九子天魔,向武林各门各派寻仇,谁能够抵挡得住?

白中红又岂能想得到,这个祸胎正是他自己!

白中红苦笑不已。

他只挣扎站了起来,望着江天霸和九子天魔掠去的方向。

江天霸还没有回来。

苏天诗的命运如何,他还不知道。

如果苏天诗死了,他就是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实在是罪大恶极,禽兽不如啊!

若苏天诗没有死呢?

白中红只觉自己和母亲因故分离已二十多年。终于又能再会面了,自然是一件大喜事。

他以为苏天诗既然是白夫人,当然也应该是他的娘亲了。他却又高兴不起来。

凌纤儿死了,是死在苏天诗之手,他的母亲又是害死他心上人的凶手。

白中红想得有些失神,只能发呆。

他只是低声叫道:“纤儿,你真的就这样走了?”

想及凌纤儿之死,更是内疚。

他不断喊着;“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此,我真的不该带你来此!”

每喊一声,白中红心中便感到一阵抽搐的奇痛。

连叫了七、八声后,竟然气血逆窜。再加上他多日来劳心劳力,一时无法承受逆血倒灌之势,已闷哼一声,晕倒地面;内伤不由加重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中红只觉得山风掠动,又把他给吹醒过来。

他醒了过来之后,四周围仍是一片沉静,一个人也没有。

白中红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做了杀害母亲的千古罪人,他更不知道。他自已明白了身世之后,应该怎么做。

他一醒神,在那瞬间,心中只想到了一个字,逃!

他想逃避自已是无邪仙魔儿子的这一事实。他要逃避为凌纤儿报仇,他要逃避杀死母亲凶手的罪名。

他根本不能逃出这个世界。

白中红发出了一声怪叫,翻身向外,疾奔而出。

他是向东天峰奔去。

不一会,便到了峰脚下。

他毫不考虑,便向峰上攀去。

到了山岗上,又顺着山岗奔去,来到那个山谷中。他放置凌纤儿的山洞前。

白中红自己也想不到。这一横下心掠走,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赶到了那座山洞之前。

他在山洞前停了下来,一抖手,已将龙齿剑掣在手中。

当他在东天峰绝顶。将全身冰冷的凌纤儿救了下来之际。已经有想到要陪凌纤儿一起到九泉之下。以免让她再孤苦伶仃。再受欺负。

然而他还有仇要报啊!

要死,也得等报了仇再死吧!

但如今,情形却起了剧变。

如果他报了仇。那么他便是杀害母亲的凶手。

如果他不报仇,那么他永远没有再报仇的机会,他绝不能明知是自己的母亲而仍会伤害她。

亲情终是比爱情更扣人心弦啊!

现在,白中红真的想死了。

纵使还有一个可爱的叶水心,可是他此时已无法想到她。

白中红只想着自己的母亲杀了他最心爱的人,这是人间最大悲剧!

如果能死,那该多好。

白中红拿出龙齿剑,低声道:“纤儿,你等会儿,我就来与你相会。”

他口咬着宝剑,双手用力将堵在洞口的大石推了开去。

“轰轰”两声。

他堵在洞口,唯恐有野兽侵入伤害凌纤儿尸体的大石,倒了下来。

白中红慢慢地跨进了山洞。

山洞中甚是阴暗,白中红一步一步跨向前去的速度,也十分缓慢,总觉得是他在人生路途中的最后几步了。

他的心向下沉,到跨出了六七步后,他每一步,都停止片刻。

白中红是想好好地想上一想,自己这样做法,是不是恰当。

他却没有法子定下神来想任何事情。

他脑中只是茫然一片,一点思想也没有。

白中红叹声连连,又向内走出了几步,低头去寻找凌纤儿的尸体。

他这时已经在山洞中久了,眼睛也可以看清楚山洞中的情形了。

当他低头一看时,只见前面并没有凌纤儿的尸体。

白中红有些呆眼。只当是在迷迷糊糊之间已走过头了。

他连忙又回头看去。

一看之下,又不禁一呆。

他身后也没有凌纤儿的尸体。

白中红憋想在心:难还是找错了地方不成?

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堵在洞口的大石还在。怎可能找错地方?

奇的是,凌纤儿的尸体又到什么地方去?

白中红心中一动,莫非凌纤儿没有死?他又摇了摇头。

当他将凌纤儿自东天峰顶抱下来之际,凌纤儿的身子比冰还凉,怎么也不像还有一口气的活人。

他想到了第三点:这山洞之中有猛兽,凌纤儿的尸体已被猛兽叼走了。

白中红的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凌纤儿的命实在太苦了,不但死得这样冤枉,连死了之后,也不得安宁。

白中红自然不甘心凌纤儿的尸体受猛兽的摧残。

他四面睨眼,见那山洞除了向前去有出路外,其他地方并无出口。

看来,那拖走凌纤儿的猛兽,一定仍在山洞深处。

他扬着龙齿剑,退出山洞外,扎了一个火把。

他燃着火把,重又走进山洞,向前疾奔去。

那山洞看来十分洁净,一直走去,竟找不到尽头。

白中红一路向前奔驰,已掠出二百丈,山洞仍是未到尽头。

白中红甚感惊心。

若是有什么猛兽隐藏在这样深运的山洞,恐怕很难应付。

他小心提防着,仍向前飞掠而去。

总算,两刻钟后,前面隐隐有亮光传来。

白中红一见到有亮光,去势更急。

转眼之间,亮光越来越亮,竟已见到洞口。

白中红穿出山洞,仍未发现有什么猛兽。不由发着呆。

在洞口站定,向前望去,只见前面乃是一道峡谷。

那峡谷的两边,全是屏风般的峭壁,高耸入云。

峡谷也只不过尺许宽窄。

白中红停下看了一下,又穿过那个峡谷。

过了峡谷,便是一个大山坳,三面环山,一面却是平地。

白中红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只因找不到凌纤儿的尸体,困到了极点。

白中红苦叹着。

凌纤儿生前已是苦命,为何连死都不能落个安心自在,上天待她,未免太刻薄了!白中红仰首问天,心中的闷郁,难以宣泄。

他怪叫了几声,连声音都哑了。

四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白中红又长叹几声,喃喃念道:“纤儿,你到底在哪里啊!”

绝望的他。甚至拿起龙齿剑往颈部抹去。

自杀是什么滋味?

白中红不自觉地把利剑横向脖子。

那冰也似的利锋渗来,竟然也有了死亡意味。

他自嘲地笑着。

人命竟然如此脆弱。只要轻轻一抹,什么都完蛋了。

白中红莫名升起念头。人是生着好,还是死了好?”

正在挣扎不下之际。忽还听到了一声冷笑声,传入耳中。

本来,白中红此际心头已冷冰冰。不论是什么声音都难以使他改变心意的,偏就那一下冷笑声。却是例外。

他一听便听出那冷笑声虽然从颇远的地方传来,却活生生是凌纤儿的声音。

除了凌纤儿的声音,能令得他手上一慢之外。只怕也没有什么别的声音可以让他心动了。

白中红陡地颤了一下。已有几枚龙齿剑上的尖齿嵌入他的颈中,还好,只嵌入些许,渗出一些血痕。

他在一停下手来之际。还只当那声音是自己的一种幻觉。

他却立即又听到了凌纤儿的讲话之声。

凌纤儿冷声道:“你们围着我,有什么用?”

另外一个十分阴森的声音道:“凌姑娘。你是聪明人,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找们出手?”

白中红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循声看去,根本不相信是真的。

凌纤儿正被几个人围着,向前迅速地走来。

那几个人,白中红甚是眼织,乃是几个正派中的高手。

白中红抹了抹眼睛,又仔细看了几眼。

不错,一点也不错,向前走来,被人围在当中的正是凌纤儿。

凌纤儿并没有死!

这怎可能?

白中红在东天峰顶。将凌纤儿抱下来之际,凌纤儿身体之冰冷。实在不像活人。

白中红还想尽办法急救。甚至将凌纤儿放在那个山洞中时,她还十足一个死人样。

白中红真恨不得立即冲到凌纤儿的前面,去问个明白。

他只踏出了一步,却立即停了下来。

在那一瞬间,他已然拎回心神。

他想到自己如果现身。定非是那么多正派中一流高手之敌。

如果连他也和凌纤儿一样。落在那些人手中,再要脱身可就难得多了。

白中红一见到凌纤儿。就知道凌纤儿还在人间,自是已丢掉寻死之心,精神也为之一震。

围住凌纤儿的。更全是一流高手。但白中红却极有信心,能将她从这几个人的手中救出。

白中红身子一闪,已闪到一棵大树之后,躲了起来。

他才一躲了起来不久,便见一干人已来到了近前。

白中红这时离凌纤儿只不过三、四十丈远,他可以看出,凌纤儿的脸色和往日一样,但是双眼之中,却精光湛然。

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凌纤儿非但没有受什么伤,内功反倒更有进步。

白中红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是心中暗自高兴。

他想起刚才若一时想不开,抹了脖子,死到九泉,竟找不到凌纤儿的话,实在是死得太冤枉了。

想及自己莫名想尝试死之情形,不禁嘲笑起自己,怎会如此之辈。

凌纤儿的魅力真的如此之大么?

看来,他是得承认了。

白中红直盯了凌纤儿半天,才向围在她身边的几人看去。

那几人在武林中,名头都是十分响亮,也都是正派之中的一流高手,此刻的作为,却无耻得很。

以他们这几个人的武功之高,名头之响,却围住凌纤儿这样一个年轻姑娘,就够不要脸!

看他们这几个人的神情,相互之间,各自算计着。

凌纤儿走了片刻,突然停下来:“我不走了。”

冰玉夫人想道:“你敢!”

凌纤儿冷眼道:“你们要逼我走到何处?”

萧沁道:“你应该知道。”

凌纤儿吃吃嘻笑不已。

冰玉夫人斥声道;“你笑什么?”

凌纤儿冷笑道:“我不带你们去,是为了你们好,带你们去,反倒是害了你们。”萧沁沉声道:“胡说!”

凌纤儿瞄眼道:“你想,通天令只有一块,你们人却有四五个,到了那地方,你们还不是要打得头破血流?”

白中红在树后,一听凌纤儿这样说法,在心中暗暗叫好。

同时,他也放心了许多。

凌纤儿显然已经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不同了。

他刚在尹家庄外,认识凌纤儿的时候,凌纤儿根本连一点江湖阅历都没有,任何事都要依靠丁冲。

如果在那时,她被这几个高手围住,那么她一定惊惶失措,不知所以,说不定立即就会以毒簪自尽了。

如今。凌纤儿却完全不同。

她不但老神在在,还看出了这几个人之间各怀鬼胎,甚至出言挑拨离间。

的确,一年多的经历。凌纤儿已从一个不懂世事的少女,成长为女侠了。

白中红暗笑着,便耐心看着情形的变化。

围在这纤儿身边的人,果然也都停了下来。

如玉夫人冷声道:“凌姑娘,你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凌纤儿轻轻笑道:“你们几个人,先去商量一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后,再来问我吧!”

她这两句话一出口。围在她身边的几个人。各自望了一眼,看来已不太友善。

一时之间,却也不见得会有人因此动手。

凌纤儿向四周瞄了一眼。突然向外踏出了一步:“我可要失陪了。”

冰玉夫人反应最快,已向她的手臂抓来。

凌纤儿竟然没有还手的意思。

事实上,也根本用不着她还手。

萧沁手回一沉,衣袖已疾扬而起,反向冰玉夫人的手腕卷去。

“且慢出手!”

冰玉夫人一缩手,避开萧沁那一卷,冷斥:“萧沁,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沁道:“我们几人同时发现了凌纤儿,谁也没先出手抓她,你刚才的行动又是何意?”

冰玉夫人一向刚复自用,自不管萧沁之言。

她呼了一声,五指又已翻出,向凌纤儿当胸抓去,斥道:“我爱抓便抓,你管得着么?”

萧沁见冰玉夫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自也放不下这个脸。

呼的一掌,已向她拍去。

冰玉夫人早知道自己只要一出手,萧沁一定会向自己攻来。

她抓向凌纤儿的那一爪,去势虽疾。但却是虚招。

萧沁的那一掌疾压过来之际,冰玉夫人陡地一转,一掌已反拍了出来。

叭叭数响中,双掌已然相交。

这一掌,两人各运五成以上的功力,双掌推去,掌力交进,甚是骇人。

凌纤儿就在他们两人的身边,两人掌力交进,发出的劲道,将她撞得向旁边退出了数步。

凌纤儿本来并不想趁此机会离去。

萧沁和冰玉夫人虽然已动上了手,但还有两个高手在,她就再想走。还是很难,也是走不脱的。

然而,当她被冰玉夫人和萧沁的掌力,推得向外连退出几步之际,一旁的乾坤掌赵无极却以为凌纤儿想溜走。

他怪叫一声,又胖又矮的身子。皮球般弹跳起来,向凌纤儿扑了过去。喝道:“别走!”

这时,冰玉夫人和萧沁硬拼了一掌。各自向后退出一步之后。又已连发数招,缠打成一堆。

谁都退不了身,只能眼看着赵无极向纤凌儿扑去。却无可奈何。

另一位高手飞影剑客胡青田还在一边。

他一见赵无极向凌纤儿扑了过去,手中一振,长剑已然出鞘。

“唰”的一剑,已向身在半空的赵无极刺出。

赵无极向凌纤儿疾扑而出,却料不到半腰上会有如此劲疾的一剑突然刺来。

他一见剑光已来到了近前,怒到了极点,陡地一扭身,真气下沉,猛地落地,盘腿便向飞影剑客踢出。

胡青田一剑不中,剑招一变,第二剑又向赵无极的咽喉刺到。

赵无极见胡青田的出手如此狠毒,直攻自己的要害之处,哪还留情?

双掌翻飞,连发了七八掌。将全身尽皆护住。

而胡青田的剑招变幻也快到了极点。

两人又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解。

凌纤儿弄嘲一笑,便向后疾退了去。

白中红忙从树后掠出,要和她会合。

凌纤儿见自己摆脱了四人,甚感得意。

忽然见到又有人向自己扑来,差点惊叫。

她还以为有人想抓来,也不去看清楚扑过来的是什么人,翻掌拍去,就已打向白中红。

白中红闪身避过了纤凌儿的那一掌,手到擒来,已捉住了纤凌儿的手腕,带着凌纤儿向前掠去。

凌纤儿见来人的身手如此之高,瘪透了。

她连忙回头去看,想弄清自己是落在什么人的手中。

一回头,便已和白中红打了个照面,惊呼:“是你!”

白中红道:“是我……”

他讲了两个字,便顿了一顿。

随即干笑道:“我们可是死里逃生啊!”

凌纤儿更是激动说道:“大哥,这是做梦么?我以为你……我……”

想及白中红跳入水中即已不见,以为他已身亡,又想及自己被绑在东天峰上。差点没命,本是天人永别之事,此时却又完全消失了。

乐得她差点把持不住,紧紧握住白中红那强而有力的手。

当他们在讲话之际,他们向前掠出的速度并没有减慢。

转眼之间,已向前掠出了二、三十丈。

两人身形一矮,窜进了高齐人肩的野草丛中。

他们两人每经一次劫难,便觉得两人心灵之间的距离接近一层。

这一次。他们两人在劫后重逢之后,这样的感觉更甚,甚至不用相互交换眼色。便不约而同一起钻进了草丛。

两人钻进草丛,又向前奔出两三丈,才停住。

一停了下来之后,只是含情对看了半响,又紧紧地抱在一起。

拥了片刻,又分开来相互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凌纤儿将头靠在白中红的胸前,喃喃地道;“大哥,我们竟还能在一起。”

白中红轻轻地抚摸着凌纤儿的秀发:“我也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呢。”

凌纤儿道:“是啊!我在东天峰上昏死过去。在我昏过去之际,我还以为我完了,却不知是什么人救了我,等我醒过来,已经在一个山洞中了。”

白中红忙道:“那是我,是我在东天峰上。将你救下来的。”

凌纤儿有些埋怨:“那你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等我醒来。却到处乱走?”

白中红眼中含泪:“我……还以为你已死了,所以将你放在山洞中,去为你去报仇。”

凌纤儿瞄眼道;“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将我绑在东天峰顶?”

白中红点头道:“知道,是白夫人。”

凌纤儿惊道:“那你怎打得过他,你也太傻了!”

白中红忽然呵呵直笑:“纤儿,我做的傻事多着哩!我报不成仇。回到山洞,又看不到你,急得差点自杀!”

凌纤儿惊叫道:“不!”

白中红经笑道:“当然不,就在紧要的关头,忽然听到了你的声音,纤儿,那时能救我的命的,也就只有你的声音了。”

凌纤儿松了一口气,又将头靠在白中红的胸前:“大哥,要是你死了,那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中红完全可以了解凌纤儿讲这一句话时的心情。

他自己便曾经经历过。以为凌纤儿已死时的那种极度悲苦。

白中红深情道:“你别乱想了,我既知你还在人间,当然不肯死了。”

凌纤儿想了想,道:“大哥,各门各派的高手全来了,通天令我也见过了。”

白中红眼神直跳:“通天令……还曾被我弄到手中。”

凌纤儿欣笑道:“真的?”

白中红淡然道:“当然,我偷了通天令,命九子天魔去杀死白夫人,好为你报仇……”

讲到这里,白中红脸色大变。

凌纤儿没有死,如果九子天魔已杀了苏天诗……白中红实在不敢想下去。

白中红至今为止,仍不知道九子天魔奉命前去之后的事,也不知道江天霸随后赶去,是不是来得及阻止那可怕的事情发生。

凌纤儿见白中红忽然之间脸色惨白,亦自拎紧心神。

她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白中红苦笑连连:“……但结果,我却又将通天令交给江天霸,要他去制止九子天魔对付白夫人。”

凌纤儿微笑道:“那一定是你知道我没死。”

白中红抽翘嘴角:“不是。”

凌纤儿瞄眼道:“不是?你不想为我报仇?”

白中红笑的更苦:“也不是。我是不能为你报仇。因为我知道白夫人原来是我的母亲。”

凌纤儿呆住了眼。

半晌才道:“什么?你说什么?”

“楚天问没有说错,他说我到这里便可以弄清楚我的身世,果然,我已经明白我自己的身世了。”

“你身世究竟如何?”

“我已经说过了,白夫人是我的母亲。”

凌纤儿仍是无法接受:“你……你……你竟是无邪仙魔的儿子了?”

白中红淡声道;“正是。”

凌纤儿向后退了一步,一脸的震惊。

她连连摇头:“你……大哥,你没声弄错吧?你怎知一定是?”

“我没有弄错。”

“何以见得?”

白中红笑着,将江天霸说出自己身上胎记一事,跟凌纤儿说了。

凌纤儿也不得不相信了。

白中红竟会是无邪仙魔的儿子,这实在无法让人相信啊!

但根据种种事实来看,却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凌纤儿一想到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陡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立即想到。如果江天霸迟了一步,如果白夫人并非九子天魔的敌手……

她没有勇气再回下想去,无力道:“大哥,你……是说九子天魔一定会遵守通天令的命令!”

白中红比她还无法面对此事,身子更是频频发抖。

凌纤儿勇敢地道;“大哥。我们赶紧去看个究竟!”

白中红哭丧着脸:“去……去看个究竟?”

这时,勇敢的白中红也忍不住想逃避了。

没有任何人承担得起杀母的天大罪名啊!

凌纤儿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大哥,就算错已铸成,那也是无心的,你在下令之际,并不知道她是你的母亲。”

白中红双手捂着脸。道:“再怎么说,她都是我娘、我居然要别人去杀她,我还算是人么?”

凌纤儿也没有什么话好安慰。她呆了片刻。

才又道:“大哥,我想九子天魔未必丝毫不念旧情,只要九子天魔不是立即动手,江天霸必能赶到,你不要在这里自己折磨自己了,我们去弄清楚再说吧!”

白中江呆然点头,此时的他,傻得如一个无依的小孩。

凌纤儿牵着他的手,两人穿出了那一大丛野草,看了四下几眼,道:“那山谷在哪里?”

白中红放眼看去,也是一呆!

这里本是极东的蛮荒之地,平时根本没有人迹的,也没有什么途径。

白中红和凌纤儿穿过了一个山洞,才来到这里附近。

山中的道路若不是穿过那个山洞绕山而行,花的时间可长了。

两人四面一看,却认不出途径。

白中红只好道:“我们必须仍从那山洞中穿过,才能找得到。”

凌纤儿道:“如今各门派的高手应该到那山洞附近了,如果再去,岂非自投罗网?”

白中红叹声道:“此时也无别的方法,我们小心点!”

凌纤儿无更好方法,便和白中红又往回走。

回到刚才凌纤儿逃脱萧沁四人掌握的附近之处。便听到一个严正慈祥的声音。正在高空佛号:“善哉!四位施主,别再狠斗了!”

两人一听那声音。便听出那是少林方丈心明大师的声音。

白中红立即带着凌纤儿慢了下来。

还听到黄天云的哧笑传了过来:“咱们一路东来,人员便一路减少。到如今,正邪各派已只有四五十人在此了,若是我们这些人一个也回不去的话,哈哈哈!中原武林之中,倒可太平上一些日子了,四位只管打吧!”

他的话倒很实在。

这时,跟踪来到此处的,全是正邪各派武林中的精英,如果一起在这里回不去,中原武林之中。的确是再也没有什么高手了。

可能是黄天云的话,使正动手的四人生出了感慨。

他们各自发出了一下长啸,显然已停下手,不再缠斗。

凌纤儿低声道:“他们很多人在前面。”

白中红也压低声音:“我们小心前去,避开他们再说。”

两人专挑可以隐藏身影的地方走。

不一会。便见到少林心明大师为首的许多人,向前赶来。

白中红和凌纤儿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无法和他们打招呼。

两人躲在大石后,等所有的人都走过去了,才又身形疾展,向前唰唰地掠了出去。

总算没多久便已来到了那个山洞口。

两人先向洞中看了看,见山洞中显然没人,直掠进去。

转眼之间,便已穿出那个山洞。

一穿出山洞,抬起头来,他们已可以看到东天峰。

白中红关心道:“纤儿,东天峰上的罡风如此强,你难道没有受伤?”

凌纤儿有些兴奋:“没有,我一醒过来,就是无痛苦,反而觉得……觉得真气运转,更是精纯。”

白中红苦脸一张:“我知道了,她并不想伤你,只不过要你讲出她想知道的话来,而且,罡风袭体之际。虽然痛苦,却必然对练功十分有益,她其实心肠是很好的,而我却……”

讲到此处,白中红更是苦出汁来。

他已明白苏天诗心地甚是善良啊!

凌纤儿知道白中红此际的心情十分痛苦,还未曾弄明白在苏天诗究竟是否遇害之前,再怎么劝他,也是无用。

她只是低声道:“大哥一到东夭峰便可明白了,你别……太早伤心。”

白中红摇了摇头,紧紧地握住了凌纤儿的手,希望她能给他一点勇气。

两人呆站片刻,便向山岗上奔去。

到了山岗的尽头。就是东天峰的半峰处了。

两人在东天峰的半峰上,停了一下,向下倾听。

峰脚下静得几乎毫无声响。

凌纤儿和白中红互望了一眼。

他们无法知道山峰下,究竟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一咬牙,向山峰下掠去。

到了山峰下,四周围仍然静到了极点。

凌纤儿唯恐错事成真,白中红受不住刺激,低声道:“大哥,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先去看看吧!”

白中红苦笑道:“不必,我……已准备最不幸的事情发生。”

凌纤儿惨白着脸:“大哥,如果……那你会怎样?”

她并没有说出如果什么来。

即使不说出,白中红也可以知道凌纤儿是说,如果九子天魔已杀了苏天诗,他便会如何?

白中红一片茫然,呆了好一会,才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凌纤儿也只有叹气了。

如果事情真是那样,凌纤儿也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劝白中红。

两人慢慢地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