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咱们见过面吧?”莫雅用疑惑的目光扫过我们的脸,然后直接地问道,却带有明显的敌意,“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们先前在广场上时,是与那个破坏我们舞台的人站在一起的。”
“那又怎样?”我抬起头来,冷冷地反问道。
见我态度不善,莫雅微蹙秀眉,脸罩薄霜地说道:“你的同伴在哪里?”
我不悦地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莫雅一挑秀眉,愤然于色道:“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你的同伴破坏了我们的舞台,来帝都的一路上还不断骚扰我团,还盗走了我团的盘川,毁了我团的团旗!”
“哦……”我慢条斯理应了声,却低头呷了口茶,良久才漠然说道:“听起来好象挺有趣的,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趣?什么关系?你们的同伴犯下这些劣行,严重损害了我团的利益——你竟敢说和你没有关系?!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们,他在哪里,让我们和他了断!”
“我不知道。”我很乾脆地答道。
“你不知道?本小姐还没有听过如此拙劣的谎言!刚才你们还站在一起,你竟挣眼说瞎话——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去向的!”莫雅诘问道。
我眯起眼睛,色迷迷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女——现在却像是一只长满刺的刺蝟,暧昧地笑了笑,说道:“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一开始问你为什么,是指为什么我和那人站在一起,我们就非得一定是同伴?按照莫雅小姐的逻辑,现在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而且还交谈了这么久,那我和你岂只是同伴,我看应该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五女听了,均是“噗哧”一笑。
“登徒子!你们果然是一丘之貉!”莫雅咬著银牙说道,这回她是真正动怒了——脸上的表情平静下来,但双眼的颜色却转为深蓝,“我们莫雅剧团可不是好欺负的!若不交出肇事者,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伸出如葱玉手轻轻一扬,五六名莫雅团的保镳已经将我们的餐桌包围起来。
从矫健的身姿、利索的动作与骠悍的气势来看,这些保镳均拥有不俗的身手,而且一双双看似死鱼眼般了无生气的瞳仁中却不时迸射出野兽般的锐利光芒,犹令我惊异的是,这些人似乎在刻意隐藏自己身上那种高手才具有的杀气——这些人的气质并不像是保镳!一个普通的剧团何以会隐藏有这些不似保镳更似强盗的人呢?
但是,我并未将这些人放在身上,因为不管他们的真实身份为何,也不足于威胁我们的安全——凭我们六个人的实力,就算是一支军队在此也可轻易摆平,何况只是区区几个所谓的高手呢?
我冷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外来人!天子脚下,圣王之侧,法治之都,岂容你们撒野?!”
莫雅闻言一惊,似乎也有所顾忌,不敢下令将我们擒下,却仍然坚持道:“就算宪兵队到来,我也有话说!你们的人挑衅在先,欺人太甚——破坏我们演出,还三番四次骚扰我们的营地!宪兵首先要捉拿的是你们!”
我冷冷答道:“莫雅小姐,恐怕是你先入为主了!我已经表明,那人不是我们的同伴!而且你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人与我们有关!”
“你们嫌疑最大!事实上,你们当时是和那人站在一起的,不能凭你三言二语就能掩饰过去!所以,还请诸位到我们团中作客,我们会调查清楚,小心求证的,如果那人真的和你们没有关联的话,莫雅亲自向你们道歉!”莫雅不为所动地说道。
我托著腮帮侧身斜睨,放肆地欣赏著她优美的轮廓和动人的身材,口中却说道:“我没空。”
“你……”莫雅一再为我的态度所激怒,一双粉拳握得紧紧的,似乎想狠狠地揍我两拳,“我是诚意请你们配合!请先生不要考量本小姐的耐性!”
“配合?凭什么!”我抿了抿嘴,发出冷寂的声音,并望了莫雅一眼,一丝威凌的气势不自觉地张扬开去,令莫雅不由退后了一步。
莫雅发觉自己竟落在了下风,不甘心地踏前两步,不肯示弱地回敬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如果你敬酒不喝硬要喝罚酒的话,休怪我们的人得罪了!”
我却突然站了起来,悠然说道:“真是败兴!我们要走了,请让道。”
“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我不能任你们离开!”
“莫雅小姐,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愿意留下,就没有人可能勉强我留下!而且我不是要求你让道,我是命令你们让开!”
说完,我再不理会莫雅等人,与众女从容离席。
莫雅团的保镳们却象突然呆在当地似的,竟没有一人有拦阻的动作,只剩莫雅独自在叱呼:“慢著!你们不能这样就离去……”
我走过她身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搭住了她的香肩,然后托起她的下巴,临近肆意审视著她美丽的容颜。她想挣扎,却力不从心,更因突然受制于我而说不出话来,可能知道即将面临我的轻薄,脸上露出了悲愤哀伤的表情,但我只是将嘴轻轻附在她的耳际小声说道:“小心你身边的保镳,美人儿!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还有……你身上真的好香!”
语罢,我长笑著率领众女离去。
回过神来的莫雅在我身后用颤抖的嗓音说道:“你……是……谁……”
我轻轻朝后摆了摆手,说道:“不要问,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心去听……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假如那一天迟迟不到来,你就权当我是你身边匆匆擦肩而过的过客吧!”
※※※
莫雅目送著这群奇怪的人从眼皮底下轻易地离开,恼怒地跺了跺粉腿,对著那些呆若木鸡的保镳们骂道:“你们是饭桶吗?不会阻止他们离开吗?我雇你们何用?!”
却见保镳们一个个软倒在地,大汗淋漓,似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这时,莫雅团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走到她身边说道:“小姐,不能怪他们。是那个年轻人太可怕了——仅凭气势就可以杀人!”
莫雅颓然地点了点头,对那些保镳喝叱道:“你们都下楼去,给我守住楼梯口!我和赖斯管事有事商量!”
众保镳一古脑地下楼后,莫雅才向那名叫“赖斯”的管事说道:“赖斯管事,你有办法查出那些人的来历吗?”
赖斯管事摇了摇头答道:“帝都是藏龙卧虎之地,要查几个来历不明的人的底细谈何容易?莫如大海捞针……”
“我一定要找到他们!那个一再破坏我们舞台的白发少年,还有那个傲慢无礼的可恶家伙——我何曾受过这样侮辱!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莫雅截口道,“那个家伙的装束好象是学院的学生,或许可以从这方面著手调查!”
赖斯苦笑道:“我看这不可靠——一个学院的学生是不会与舞姬、牧师等走在一起的,而且一个学生哪能有这种气势?面对重围却从容淡定、谈笑自若,说话的语气带著浓重的命令意味,王者风范溢于言表,叫人甘愿服从,尤如从战场上走出来的将帅,更似那种手持权杖的帝皇,雍容冷凝的气度令人心折,威凌慑人的锋芒让人不敢轻撩,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足于如此!这种与我们目标无关的人还是少惹为妙,为免节外生枝,衍生不必要的变数,破坏我们的大计!而且,他身边那五个人虽然由始至终未发一言,但面无惧色、目光漠然,极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次咱们与他的冲突只是口角之争,并无严重的利害关系,我们实在不宜再找他们麻烦……而那个白发少年也只是少年心性,因为我们的人先打扰了他,他才戏弄我们的,我们虽有损失,却不严重……这种小事在我们行走各处时常会碰到,何必耿耿于怀、斤斤计较?”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莫雅仍不甘心地说道。
“请小姐以大事为重!”赖斯语气凝重地说道,“普鲁斯特是帝枢重地,不仅有重兵布防,防备森严,而且广布密谍,明察秋毫。代理宪兵总监修·贝尔蒙更是不可多得的干才,有这样的人主持帝都治安,是很难出大的纰漏的。如果我们不幸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帝都将寸步难行,大事难成!”
“赖管事说得有理,萍水相逢的结怨算不了什么……”莫雅点头道,暂时放下了心病。
“相反,我们更应该小心那些路上雇回来的保镳——那人说得不错,他们不象保镳,更象强盗!看来是在路上已经盯上我们了,以为我们是肥羊,借我们招保镳的机会跟在我们身边,找机会下手……这种程度的强盗,并不足为忌,但我担心他们会给我们添乱子,影响我们的计划,因此还是及早处理为妙。”赖斯阴阴说道,目光突然幽暗起来。
“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说话间,莫雅嘴角已轻轻牵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死亡,便从冷寞的语气中不经意地滑过……
※※※
我带著五女走出王尔古大饭后,便沿著人流向帝都大广场走去。
帝都大广场今天有盛大的“秋色”大巡游,原本定在上午举行的,但由于舞台倒坍的意外事件,导致宪兵队介入彻查,到了中午才收队,巡游只得改在下午举行。
回到帝都大广场后,正当诸女兴致勃勃地等待“秋色”巡游的开始,我发现人丛中有人向我招手,凝目望去,却是那个酷似卡妙的少年。
我向诸女打了声招呼,便向少年的方向走过去。
“嗨!你好!”
当我来到他面前时,他首先向我打招呼,脸上挂著一片天真灿烂的笑容。
“你好……请问我们认识吗?”我故意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
“首次见面!我叫水若星,北部人(北部人是指来自南大陆北部的人,而北方人是指北大陆的人,两者不同概念)。”少年主动报出名字。
“水先生,你好!我是梅历亚,”我回应了一声,并随意杜撰了一个名字,“雷加欧魔法学院的七级生。请问水先生召我过来,有何贵干?”
“梅历亚,好名字!高雅不俗而气势不凡,比亚历山大之流的名字强太多了。不过,你说话的方式真有趣!普鲁斯特的人都象你这样文绉绉的吗?嗯,我可以叫你历亚吗?我喜欢这个名字,对了,你也不要太客气了,就叫我若星吧!还有,你是魔法师呀?七级生,真厉害!雷加欧魔法学院,应该很有名吧?”水若星自顾自地说道,也不管别人答应不答应,已自己下了结论。
这种套近乎的方式真不愧是卡妙的孩子呀!不过,他似乎挺讨厌我本人的——那个亚历山大……我这样想著,口中却说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我只是魔法学院的学生,还未成为魔法师,而且七级只是表明我学习了魔法三年而已,在帝国学院的学制中,通常将学生分作九级,第一年为第九级,第二年为第八级,第三年为第七级……依此类推,因此,学级制只表明学生学习魔法的年限,并不代表魔法实力的强弱。另外,雷加欧的名字虽然好听,却不是什么出名的学校。对了,若星兄,我还不知道你叫我过来的目的呢!”
“听你这样一说,我终于弄明白了……”水若星点了点头答道,“不过,我知道你将来肯定会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师!单看你把那个恶婆娘整得灰头土脸,却不敢发作,在你面前像是孙子似的——我就知道你很厉害了!我找你,其实也没什么事,是知道那恶婆娘将你们误会成我的同伴了,因而找你们的麻烦,有点过意不去,特来向你道歉的。但是我却没想到,你这么本事——不用任何动作,那恶婆娘已成了斗败的公鸡,气焰尽失!我从未见那恶婆娘这么狼狈过,真是解恨呀!所以,我对你特佩服!”
“恶婆娘……”我怔了怔,才说道,“是指莫雅吗?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这不过是一个小误会。那时,我稍占上风,也只是饶幸而已。不过,你是怎么和莫雅团结怨的?”
虽然我很奇怪他竟会清楚我与莫雅冲突的经过,但一想到他是“终极剑圣”的传人,也随即释然了。
听我问起,水若星脸上露出了生气的表情,恨恨地说道:“历亚,你不知道那恶婆娘有多可恶!在来帝都的途中,我有一次刚好在莫雅团的营地借宿,半夜发生了偷窃事件,后来莫雅团的人便闯进我睡的帐幕,那个恶婆娘并一口咬定是我偷了他们的团费……哼哼,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我劝道:“其实你和莫雅团也没什么大不了仇隙,起因也是一场误会。虽然她冤枉了你,你也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行!”水若星坚决地说道,脸上的表情也同样执拗,“我和那个恶婆娘没完没了!看到那张高傲而颐高气扬的脸,我就生气!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这种表情我仿佛在那里见过……我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生气时的莫雅,俏脸上也是一副执拗不甘罢休的表情。两人其实并没有深仇大恨,却象贴错门神似的,真是奇怪的人际关系呀……想到这里,我用玩味的目光望向水若星,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捉狭起来,古怪地笑道:“莫雅是位大美人呀……”
“的确很美……”水若星不自觉顺著我的话接下去,却恍然而觉这样回答不妥,连忙改口,“那恶婆娘哪点长得美?!”
“是吗?”我拖长了声音问道,脸上的笑容不改。
但我和煦的笑容,在水若星看来,却是可恶之极,不由心虚地说道:“就算真是长得很美,也不过是个美丽的恶婆娘……”
不让我更深入地探究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水若星已经跳开一步,急急对我说道:“历亚,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我总觉得和你认识很久似的,有一份熟悉的感觉……可惜我现在还有事,要走了,下次再和你好好说话吧!再见!”
说完,逃也似地跑掉了。
“冒失鬼!”我轻骂了句,心中想道:来日方长——下次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的,换一种方式……水若星和莫雅——当这两个名字在我内心连成一线,我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时,广场上的人们热烈地呼喊起来,我转身看去,却见琉璃、薇薇安、德林克等女也在欢呼拍手,我知道“秋色”巡游终于开始了。
“秋色”巡游的队伍延绵数千米,场面蔚为壮观,分为几十个不同的方阵,走在最前面的是舞动长数十米的、圣兽力卡罗造型的纸布扎像的红衣队——力卡罗是传说中能呼唤风雷雨电的圣兽,龙首、麒麟身、火狼爪、天使翼、孔雀尾、全身披五彩鱼鳞,农民对它的信奉,比对神还要虔诚。后面是抬著十米高的两座神像的蓝衣队伍——手持风龙笛的季风女神诺娜瑞娃与腰挂闪龙钻的雷电之神雷科巴。紧接著是盛装的鼓手、旗队、花车、舞队等,其间还夹杂著杂耍、别具特色和民间风情的各类表演,气氛极是热闹喜庆。
而德林克、琉璃、薇薇安、苏菲也被热闹而有趣的场面逗得象小女孩一样快乐和兴奋,连冰兰也罕有地忘情欢呼,与诸女打闹,表现出童心未泯、天真活泼的一面,尽失国母的仪态。
我则始终微笑著将更多的目光投注到花枝乱颤、摇曳忘情的诸女身上,对我来说,“秋色”其实具有另一番的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