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请你看看你的左边!”我悠然地说道,丝毫不为自己的生命担心。
沙夜迅速朝左边望了一眼,却大吃了一惊,不由花容失色——不知从何时起,黛旖丝已经进入大殿,并在相距十米左右的地方拉开了“月神之弓”,饱满的弓弦上此时已搭着两支耀目的光矢,矢尖正指向沙夜的身体!
“想不到月神的后继者也甘心依附你……快叫她放下弓箭,否则我情愿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我冷冷地继续说道:“你别妄想威胁朕——朕从未在别人的威胁下低过头!而且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你真的能够伤及朕吗?只要你的双肩稍微一动,在你的意识未传达指尖之前,齐发的光矢便已分别折断你优美的手臂、洞穿你美丽的脑袋!朕无万全之策会让你这样危险的敌人靠近朕之身侧吗?朕的身体无一处不是剑,就算没有黛旖丝帮忙,朕也可以轻松杀你!你说得不错,朕的确不忍心杀掉象你这样美丽的女人,但是,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之际,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了——良心与道德通通退避让路!你正在给朕这样的借口,为朕制造杀你的机会!”
“我不信!”沙夜回过头来望向我,试图从我的神色间寻找破绽,却找不到自己期待的东西。
“你可以试试看!”我冷笑着说道,“但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沙夜认栽!但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否则我宁可拼死一试!”沙夜面对我高深莫测的表情,不能不动摇,也终于相信了我的话——毕竟比起杀我,她更爱惜自己的生命。
“好的,我答应你!但我必须禁锢你的力量。纵然朕不怕你,但朕也不愿意你伤及朕身边的人!”我说道,并有恃无恐的吩咐黛旖丝首先收起了“月神之弓”。
“就算现在,你真的还有杀我的把握吗?”沙夜不禁狐疑地问道。
“你可以再试,朕给你这样的机会!”我从容地说道。
“不!我不上你的当——你这人太可怕了,比我原本估计的还要可怕千倍万倍!你为了心安理得地杀我,不惜以自己为陷井,让我心甘情愿地掉进去!”
沙夜摇了摇头,主动收回了玉手,任由我在她身上施下了禁制,顺从地从我身上退开,却忍不住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是真还是假的?”
“当然是骗你的了!谁叫你那么好骗!”我半真半假地笑道。
“我情愿被你骗,也不愿冒这样的险……”沙夜倒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脸上换上了妩媚的笑容,“亚历,你真是个人才!何不与克利斯凡殿下共攘盛举?要知道,欲与神殿和殿下为敌,可是自绝其路呀!你不知道克利斯凡殿下是多么伟大的人,甚至比神还伟大——文韬武略,盖绝当代;天纵英才,举世无匹!与殿下为敌,既不智,更愚蠢——你是注定失败的!殿下极其器重你,并愿意开出最优裕的条件,还情愿让出挚爱——只要你愿意点头,你立即就可以得到雅伦诗。你何必一意孤行,执迷不悟呢?”
“你是一个迷人的艳姬,但不是出色的说客。”我摇了摇头,豪情万丈地说道,“你并不是第一个向朕说这番话的人。朕情愿剑走偏锋,也不愿屈居人下,唯诺是从!朕重视的是辉煌灿烂的过程,而不是成功的结果——纵是必败,朕也要败得轰轰烈烈!况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圣伦大地,岂有命定主宰?唯能者逐鹿之!至于鹿死谁手,历史自有分晓!朕不相信朕就不能横扫六合、御宇天下!”
“陛下就这样自信吗?有时过于自信,等于自负——过刚则易折,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沙夜继续尝试说服我。
“朕进一步多不容易呀,凭什么要朕退?!海到无边天作岸,山巅绝顶我为峰!”说到这里,无边的霸气从我身上张扬出去,令沙夜也不敢仰视。
沙夜自知再说也是徒然,只好娇笑道:“好吧,我自知不是做说客的料……你现在可以放了人家吗?”
“现在恐怕不行,贵殿派你到东加蒙特,直接介入世俗纷争,可谓居心叵测,作为当事人,朕有权讨一个公道——贵殿欠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在事情未清楚之前,只能麻烦沙夜殿下在帝国中作客了,至于期限,则有可能是一辈子!”
“不行,我必须离开!我不能留下来!我必须……”沙夜抗议道。
“没有必须!”我威胁着说道,“朕不杀你,对你已经够仁慈了!如果你违逆朕的决定,朕只好将你赏赐给朕部下,任凭他们处置你!你纵为绝世妖姬,恐怕仍难于承载千人骑、万人坐的蹂躏吧?”
说完,我将被我唬得不敢说话的沙夜交给了德林克负责看管,抗议无效的沙夜只好默默接受了自己阶下囚的命运。
当处理完沙夜的事情后,我在大殿上护手而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空置的王座——此时的王座,已因失去它的主人和代表的权威而变得暗淡无光。
我沉默了一会,吸了一口气,向空旷的大殿大声喊道:“还在藏匿的诸位,请移步出来吧!你们的庇护人沙夜大祭司已经自身难保,无法给你提供必要的庇护了!朕可缺乏等人的耐性,如果你们再不现身,朕只好下令格杀勿论!”
话声刚落,从偏殿走出两个熟悉的人影。
我打量着面前的詹姆斯和喀丽莎。
詹姆斯一副惊慌失措的神色,身体微微发福,脸色因酒色过度显得异常苍白,双目深深陷了进去,不由令人想起他晚年的父亲;喀丽莎则清减了许多,脸色苍白憔悴,眼眸中略带幽怨之色,成熟了许多,却依旧美丽,更显得楚楚可怜。
詹姆斯一见到我,几乎是哭着向我苦苦哀求:“亚历……不,陛下……请饶我一命!这里一切……全部都可以给你,我愿意向你称臣……”
我不理詹姆斯,望向喀丽莎,淡淡地问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过得很幸福!”喀丽莎冷冷地望向我,目光中是一片怨毒,“请问皇帝陛下将如何处置我们夫妻俩?”
我沉默不语。
“难道你真要赶尽杀绝吗?如果说当年我曾负过你,那你对我们夫妻们的报复已经足够了!你毁掉了我们的家园,杀了无数人,让我的丈夫一无所有,让我们夫妻成为阶下囚——难道这样还不足于填平你心中之恨吗?”喀丽莎愤怒地说道。
我只是平静地直视着昔日的未婚妻,用生硬的语气说道:“这非关个人的仇恨——我对你曾有怨,却无恨,而且如今已事过境迁,曾经有过的怨也已烟消云散……今天我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向你报复——若只凭一己私怨就举兵十万、千里长征、灭国破城的话,我亚历是不可能走到这里的!到了今天,你还未曾真正了解过我……你的丈夫既然有勇气称帝,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哪怕是毁灭性的后果——这仅仅是政治!”
“这都是你们男人的籍口!为了权力,为了霸业,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践踏!你们可曾理会过我们身为女性的感受?我的要求并不过份——只是要一个完整的家、一个爱我的丈夫……你却连这点都要夺去!为什么身为女人就不可以主动获取属于自己幸福,只能可怜地等待你们男人的施舍?为什么……我恨生于这个时代!”喀丽莎悲愤地说道,似是在诘问我,又似是在发出心底对这个时代的控诉。
我无言以对,只是沉默。
詹姆斯“噗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抓住我的双腿不死心地哀求:“陛下,我不想死!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的一切你都可以取去,包括喀丽莎!”
我一脚将詹姆斯踢开,鄙夷地冷笑道:“詹姆斯大帝陛下,请你给自己留点尊严!你也曾经是王!是法拉蒂斯的子孙!你必须有担当的勇气,才能不负你父辈的荣光,就算是要面对死亡,也应该在维持着王者的尊严中死去!站起来,拔出你的配剑,我给你公平一决的机会!”
绝望的詹姆斯危危颤颤地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想拔出长剑,伸手却抓了个空,呆了呆,努力再次尝试了几下——触手可及的王者佩剑却怎么也抓不到,最后终于让他碰到了剑把,却连剑还未拔出,身体已经向我急冲过来,但当走了两步,双腿忽然一软,便扑倒在地上——此时,剑还没出鞘。
詹姆斯在地面挣扎了一会,竟然让他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疯狂和无比狰狞,只见他一边用手指着我,一边有点歇斯底里地狂叫:“朕才是法拉蒂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陛下!亚历山大,你这个篡位者!别想夺去先帝赐给朕的王座!你……你你你……你别过来!朕不怕你!朕有绝世武功,朕有百万雄兵……”
詹姆斯一面说着,一面往后退,当身体碰到了王座后,突然将双手扶在王座上,用无比眷恋的目光注视着这张曾经代表着权势与荣耀的虎椅,口中兀自喃喃道:“朕才是天命所归……朕是天璜贵胄……朕有绝世武功,百万雄兵……”
喀丽莎默默跟到她的丈夫身边,用手轻轻抚着詹姆斯的背脊,然后从后面抱住詹姆斯,轻轻说道:“詹姆斯,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十年浮华岁月,不过黄梁一梦……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感觉到他妻子的呼唤,詹姆斯回过头,有点无意识地说道:“丽莎……丽莎……你告诉我……我才是王,我才是陛下……对不对?”
喀丽莎忧伤的双目中终于流出了双行清泪,却象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平静,对她的丈夫柔声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做王,那么就当一位有尊严的王吧……”
处于精神迷乱中的詹姆斯却没听懂他妻子的语,只是重复地呓语:“我是王……我是王……”
喀丽莎说完,转过脸来凄然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幽幽叹息了一句,平静地说道:“亚历,请你结束这个纷扰离乱、动荡不安、欠缺公平的时代……”
我不由自主地向她伸出了右手,尚停在半空中之际,却见她突然转过身去,拔出詹姆斯腰间的佩剑,猛地扎进了詹姆斯的心窝——血剑从詹姆斯的背梁透出,刺进喀丽莎的胸口!
喀丽莎带血的娇躯倒落在王座上,而詹姆斯则坐倒在他妻子的怀里,只见他脸部抽搐了一下,脑袋一歪,双脚无意识地蹬了一下,便已死去,而喀丽莎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最后笑容僵硬,香殒玉消……
我收回了犹定格在半空中的右手,看了王座上詹姆斯与喀丽莎的尸体一眼,无言地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退出大殿,双目中却没有泪。
众将向我迎了上来,我只冷漠说了一句:“厚葬他们……”
代表詹姆斯政权的王旗从东加蒙特城落下……
这一天是圣伦历1900年10月20日,短命的詹姆斯王朝前后治政只有四年便匆匆宣告殒落,东加蒙特等五郡正式纳入帝国版图。
圣伦历1900年10月23日,当我准备起程返回帝都之际,却接到探子的八百里加急军报——阿鲁顿与艾提芮亚政权各自纠集超过三十万大军正在向东加蒙特的方向急速行军中,估计三天内就可以到达,而艾提芮亚军主帅赫然是被重新起用的卡洛斯将军!
诸将得知消息后,俱是大为震惊——目前帝国军在东加蒙特只有十五兵马,如何抗击敌军合计超过六十万的大军呢?
修·贝尔蒙私下向我提出建言,希望我以十五万帝国士兵吸引住敌军的视线,自己在“黄龙之耳”的保护中暗出潜出东加蒙特返回帝都。
我却拒绝了他的建议,笑着说道:“要来的始终还是会来的!朕自有解危之道!爱卿无需为朕的安全担忧。”
圣伦历1900年10月26日,阿鲁顿和艾提芮亚的大军分别出现在南北城门之下,将东加蒙特包围起来,帝国军走上了与詹姆斯军相似的命运,由原本围捕困兽的猎手一下子变成了被围捕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