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北部的森林里一片沉寂,神秘莫测。落叶松的秃枝挂满银霜,摇摇欲坠。天空覆盖着厚重的乌云,不时还击打出吓人的冬雷。电光穿透树巅,沿树身照下来,忽而照出一块被积雪包围的林中泉眼,忽而照出半截埋在雪地里的巨大枯木……可当雷电奔驰而过后,一切又堕入沉寂而神秘的黑暗之中。
电光中映出摩那将军的面孔,阴沉沉的似乎有些恐怖。然而当士兵们定睛再仔细看时,又好象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傻小子。
“兄弟们,跑了两小时,大家也都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喝口甘甜的泉水再走吧。”说着将军便在一片林中泉水汇成的小水潭旁勒住了自己的战马,然后翻身下马,自己先捧起泉水喝了一口:“啊~~~~~真是好味!”摩那由衷的赞叹了一声,接着又捧了一手泉水一口将之干掉。
被地狱之火焚烧之后,众人早就渴得要命,而圣河塞特的水又由于大海女皇的出现,暂时变成了咸水河,所以自从随身携带的水喝完之后,大家都有很久没喝过水了。听将军这么一说,士兵们高兴的高呼着万岁,纷纷翻身下马,狂奔向那潭清泉……一时间,森林到处充斥着神族士兵们的欢声笑语,以及对泉水味道的由衷赞叹。有的士兵甚至开心得将头埋在泉水里狂饮了一番。
几个月神部士兵部喝饱了泉水,屁巅屁巅的跑到摩那身边,好奇的问:“将军,这是哪里啊?真能赶在月神殿下前面到达吗?”
“这里是地狱的门口。”摩那说罢还无奈的对众人耸了耸肩。
听摩那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是用惊奇的目光看自己的指挥官。
“是啊!只要进了地狱,我们不就走到所有生者前面了吗!而且他们迟早是要去那里和我们会合的。”一个聪明的士兵笑嘻嘻的对大家解释道:“呵呵呵……不愧是摩那将军,可真会开玩笑!”
“哈哈哈哈哈……”顿时摩那身边的将士们都开心的笑了起来,的确,将军这个玩笑开的还真有水准。
“呵呵呵……或许真如你们所说吧!”摩那也一面用手挠头,一面发出不好意思的傻笑:“既然大家现在兴致这么高,不如让小将为大家吹奏一曲,聊以助兴吧。”
听将军要为大家表演,顿时整个部队都沸腾了,有人还吹出了尖利的响哨声。
于是摩那将手往空中轻轻一挥,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道柔光闪过后,摩那手中已经多了一支质朴无华的洞箫。接着摩那轻身一纵,便潇洒的飘到了水潭中央的一块岩石上,随意的盘腿坐下。
当摩那刚坐下时,大家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连天空滚滚而来的雷声也因此嘎然而止……
又过了一会儿,空旷的天地间忽然飘来一丝一丝的哭泣,声音很低,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却弥散在空气里,到处都是,甚至渗透了整个黑夜。这不是人类的声音,也不是虫鸟的悲鸣,它们比较那些都更轻柔;更清朗。有时候几声比较高亢一点,似乎是直接从心灵深处发出来的婉转哀诉,接着又慢慢低下去,差不多低得没有了,就好象一阵微风吹过一样,但是大家又确实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震荡,把空气也搅动了,使得空气里也充满了悲哀……
“这是什么曲子。”一位沉醉于斯神族士兵终于忍不住问自己的主将。
摩那放下洞箫,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然后用充满魅力的声音回答道:“地狱镇魂曲。”
听了这话,那位战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此前从没听过,但天界谁都知道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演奏《地狱镇魂曲》,他的名字叫撒旦——恶魔之王。那位战士想转头询问战友们的想法……可是转过头来,他才发现所有战友都已经倒毙在地上,脸上都挂着沉醉的笑容……偌大一个森林竟感觉不到半点生气……
“你……”那位神族战士还没来得及说出声来,摩那就已经轻轻飘落到他的身边,浑身舒展的坐了下来,然后转头望着他惊讶的脸。
“能听完这首曲子,就证明你我是有缘之人,这只萧就送给你好了。”说着摩那便大方的将手中的洞箫递给那位月神部战士:“用他去歌颂自由,歌颂生命吧。因为一旦战争爆发,它们都会象垃圾一样被我们踩在脚下。对了,那天在七星广场,你也为这场圣战欢呼过吧?”
那战士下意识的接过洞箫,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摩那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扫视了一遍,然后转头问那位战士:“这里面有你的亲人和最要好的朋友吗?”
那战士又点了点头,但泪水已经忍不住簌簌的往下掉。
“他们都是我杀的,你应该恨我。对了,知道我是谁吗?”摩那轻轻的问那位战士。那战士只能机械的摇了摇头,因为他现在的确已经不知道摩那是谁了。
“我前世是天蛇王阿波非斯,现在好象是个人类。”
神族战士以难以置信眼神盯着摩那,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乃至整个月神部、土星部都非常信任、尊敬的摩那将军居然是邪恶的魔族。
摩那深呼了一口气,稍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说:“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魔族的哀伤和人类的痛苦,因为你们认为神族永远是正义的,自由的,文明的。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我们魔族人口都没有超过两千万吗?在第一次创世圣战前我们可有十亿人口啊!整整七十万年了,整整七十万年啊!只要我们魔族出现兴旺的征兆,你们就会派圣洁的天使来压制我们。的确,大多数时候你们都并没有对我们直接动武,可是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无辜的魔族婴儿因为你们的封锁压制在我眼皮底下死去吗?”说着摩那竟激动向那个神族战士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就好象他臂弯里就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似的:“原因只有一个,你们认为愚昧的劣等民族没资格享受自由文明,甚至谈生存权的资格也没有。你们不会宣扬,但这种想法早已凝固在你们血液里了。”
摩那心里似乎对这些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就白白死去的神族战士还怀着一丝愧疚,心情好象也恢复了平和的常态:“我们很合得来,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们。但是你知道现在我们魔族每年因你们的正义而死的无辜生命有多少吗?至少要超过一百万!前不久,为了夺取我们土地上一片盛产魔法水晶的矿山,天使军团对我们五族同盟在矿山旁的新建的城市进行了一次空袭,等我们赶到矿山时,全部十万市民就只剩下不到五千人了!”
“可那只是个军事目标啊!听说你们在那里研究毁灭世界的黑魔法。”
“军事目标?哈哈哈哈……那是一个新兴的工业城市,里面都是不畏艰险,善良勤劳的拓荒者。真是文明啊!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一个真理,但只有行尸走肉才甘于奴役、甘于挨打。今天我们这些野蛮人是迫不得已才用愚昧落后和你们的文明先进抗争到底的!”
“所以我现在就不讲道义了。”说到这里,摩那脸色忽然一沉,对沉寂的森林大喝一声:“全都出来!”
话音刚落,那位神族战士眼里忽然浮现出一幕恐怖的画面,当然这是他临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无数长着一对肉翅的黑色恶魔从地里,树中,水塘里钻出来,纷纷飞到摩那身边,毕恭毕敬的跪在他脚下。
“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此时的摩那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声音中含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冷酷。
“老大,你也太黑了,害怕这些神族听完《地狱镇魂曲》死不了,还要让他们先喝毒药。”“黑”在恶魔中是褒义词,贝鲁赛巴布本想用这个和摩那套近乎,可摩那根本就没理他。
“哎呀呀!大哥啊!好久不来安慰小贝,想死人家了。”妖艳的“七恶之母”也飞了过来,但说着说着就一头扎进摩那怀里。
摩那也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并与贝莉娅展开了一场疯狂的热吻。狂吻了一分钟后,摩那突然把贝莉娅稍稍拉开,厉声对那些偷笑的恶魔们喝道:“看什么看!去去去,作你们该做的事。”于是众恶魔一轰而散,开始去剥地上神族战士们尸体上的甲胄。
“梅非斯特叔叔,这两个混蛋怎么也来了?”摩那也不理会用双脚夹死死夹着自己腰的贝莉娅,越过她的肩头,向肃立在后面的原黑暗炽天使询问道。
对这两个捣蛋鬼,梅非斯特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只是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不过摩那已经大概明白原委了。
“人家是想你这个死鬼才来的啊。”贝莉娅娇嗔的锤了一下摩那的胸脯,并把魔鬼才拥有的迷人香气吐向摩那的脸庞。
“老大不要一脸严肃嘛。好不容易换了这么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小心上面长皱纹哦!”苍蝇王贝鲁赛巴布也跳过来,亲热的拍着摩那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算是怕了你们两位了。不过一会儿上战场后,你们如果不听我的命令,我可绝对不会饶你们了。”
“是!遵命!大魔王万岁!”听摩那这么一说,两个魔王都喜形于色,而梅非斯特则悲从心生。
片刻后,所有恶魔都收拾停当了。放眼望去,视野里竟看不到半个恶魔,有的只是精神奕奕的黑月精骑和土星部骑士!
“对了,米迦勒那个老浑蛋到哪里去了,等一会儿,老子一定要敲破他的秃头!”刚换上月神部小头目装束的贝鲁赛巴布突然用义愤填膺的语气向大魔王询问。
“这只老狐狸!战斗一开始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摩那咬牙答道。
“上会你可吃过他的亏,这次要小心点。”提起米迦勒贝莉娅似乎也严肃起来。
摩那下意识的摸了一下下巴,若有所思的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