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骄阳高挂空中,灿灿金光铺满小院,本应温暖的气氛,却因一个黑影而变得阴森。黑影悄然无息地移到门前,黑衣中裏闪烁著一对幽暗深邃的眼睛,冷然地扫视著暗红色的门,透著外人道不出的寒意。
“中了腐尸毒居然没死,他到底是甚么人?砚冰居然还与他这么亲密,难道……”
“风哥哥!你终於回来了,想死幽儿了。”屋裏突然传出幽儿银钤般的笑声。
“风……”
黑影默默地念叨了两声,目光中的冷漠消失了,头微微仰起,天空中金色的太阳灿烂炽热,照得身子暖洋洋,但在他的眼中却是那样的讨厌,冰冷和阴暗才是他的至爱。
屋内。
幽儿正缠著斩风撒娇。
“风哥哥,风哥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快说给幽儿听听,幽儿要听故事。”
看著俏丽可爱的粉脸,斩风感到心头无比的轻松,只有在这裏,孤独的感觉才会减弱。
“噫!”砚冰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似是被黑暗突然笼罩,充满忧色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後瞟向门外,沉郁的阴森气息正是从门传来。
难道是他?
心头又是一震。
鬼刺客无缘无故刺杀斩风,这是砚冰始料未及的事,担心他的再度出现是为了斩风,惊慌感犹然而生。
这位鬼界来的鬼刺客是她的顶头上司,直接指挥她的行动,虽然极少见面,但对於鬼刺客的能力了解得很清楚。
当年她也曾经学过一些刺杀术,因此知道得较多,鬼刺客的直接战力虽不太强,而且极难修炼,但是刺杀术几乎天下无双,如果练至大成,即使是仙人也难保不受伤。
更重要的是潜行术,比遁术更加高明,如果保持一定的距离,就连仙人也未必能察觉,要找到鬼刺客的行踪,除非动手之後。
“他似乎感觉不到,这可麻烦了。”她神色紧张地望著大门,片刻後又栘向正被幽儿搂得紧紧的斩风,心里恍恍惚惚,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合适。
因为无法确定鬼刺客的来意,贸然通知斩风,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鬼刺客一再严厉警告,不许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闪烁不定的目光,很快就引起了斩风的注意,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甚么!”砚冰虽然冷若冰霜,但沉著和冷静远不如斩风,尤其是面对背後的势力,更显得信心不足。
斩风清楚地听出话中底气不足,似乎在惧怕著甚么,抬眼望了望屋内,似乎没有甚么值得害怕,回想起河边的那个刺客,心头一动,立即若有所悟,凝望著她问道:“姐姐,杀手真是你找来的吗?”
砚冰微微颤了一下,眼神缩了缩後瞟向地面,牙齿轻咬著下唇,默然不语。
斩风紧盯著她,这才发现这个平时冷静决断的少女变了,虽然黑纱挡住了表情,但恍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砚冰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门外的鬼刺客实在不是她能应付的,而且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斩风和幽儿,鬼刺客冷酷无情,即使面对老弱妇孺,也不会手下留情。
“刺客!”
斩风下意识地摸了摸受伤的咽喉,刚才的那一击又快又准又狠,如果不是及早察觉,现在已是身首异处,见砚冰为难,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问!”
砚冰感激地看著他,有些私人秘密她不想瞒,但也不想主动说出来。
幽儿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俏丽的小脑袋摇来摇去,看看砚冰,又看看斩风,眨眨大眼睛问道:“怎么了?”
“没甚么。”虽然年纪只差两三岁,但斩风却把幽儿当成小妹妹一般。
砚冰又望向门外,阴森的感觉一直没断,鬼刺客既不离开,又不行动,时间拖得越久,她心裏的压力就越来越大。
为了避免泄密,她连忙转开话题,含笑著打趣道:“风,幽儿妹妹也有了追求者,真是没想到啊!”
幽儿一听就噘起了嘴,脸红通通的,像熟透的桃子般,煞是可爱,嘟嘟囔囔著道:“幽儿才不要嫁人呢!我只要哥哥,还有风哥哥和冰姐姐,其他人都不要。”
砚冰和斩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一丝笑意。
“鸣一他们呢?”斩风问道。
“藏剑带著他,和木斐去海边找弓弛,我和幽儿留下等你,现在你来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上路?去干霞岛吗?”
砚冰点点头道:“嗯,我们坐船去青龙国,避开陆上的道官,免得多生事端。”
斩风沉吟道:“去千霞岛太费时间,你去告诉弓弛和藏剑,让他们带人先去青龙国,我要带幽儿去治病。”
“治病!”砚冰怜惜地看著幽儿,点头道:“天漩岛不是在海上吗?同样可以坐船去。”
斩风摇头道:“天漩岛在朱雀国南部海疆,而千霞岛在东面,距离太远,坐船风险极大,从陆路去比较安全。”
砚冰知道他说的有理,却担心道官,思索片刻又劝道:“你杀伤了尊瀚,道官一定会全力追捕你,陆路危险太大,何况你还要保护幽儿。”
“事情已经解决了。”斩风若无其事地吐出一句。
“甚么!”话虽然短,但砚冰却领悟到其中的含意,神色微变,惊问道:“难道你又做了甚么?”
斩风坦言道:“我去了大道法会。”
“你居然……”砚冰呆了呆,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接著一个箭步冲到斩风身边,右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忧色忡忡地问道:“你怎么这么鲁莽?那裏实在太危险了,十几万道士,都是你的敌人,还有十大道仙,不是我们能应付的角色。”
斩风轻轻拍了拍臂上的玉手,轻声安抚道:“我很安全。”
砚冰又是一愣,紧张地打量著他半晌,发现除了咽喉有伤之外,一切无碍,惊慌的心情才渐渐平复,眼中又现责怪之色,怨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行刺不成,应该回来和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能跑去冒险呢?
“我们现在是一个团体,你是盟主,有事应该大家商量著做,否则大家都不放心。”
“对不起!”
斩风习惯了独自行动,虽然时而想起逆风盟主的身分,但下意识中,并不想让砚冰等人卷入仙冥两界的纷争,因为现在面对的敌人,与以前已不是同一个层次,凭砚冰等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应付。
砚冰发现自己的语气太重,歉然道:“你是大家的希望,我们都怕你有任何闪失。”
想到消失的力量种子,斩风的心头一阵迷惘,虽说认定力量种子突破环气府,但一切只是猜测,只有等元神也进入清神府後,才能知道猜测得对不对。
察觉到眼中的阴霾,砚冰忽然发现到斩风变了,坚冰一般刚硬的气质下,融入了许多不同元素,整个人都成熟了。
冰雪聪明的她知道,这种变化不可能自然产生,这次的大道法会一定发生了甚么,连冰封的心都不能不随之改变。
“风哥哥,这次见到雪姐姐了吗?我好想她呀!”
想到被送往青龙国的流千雪,斩风的神色顿时变得不安。
一个道官去到非道士国度,还要面对众多实力强大的异术师,这本身就带有极大的危险性。
更重要的是,道官在青龙国不可能安分地存在,必然是在进行某些地下活动,为日後道上势力的扩张打下根基,因此冲突、战斗、阴谋诡计都不会少,流干雪善良纯真,处事能力更是弱,又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道术,一旦遇上危险,很难保护自己。
砚冰吃了一惊,自从认识斩风以来,还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神色,平时的他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也会充满斗志,不像现在这样忧色忡忡。
“怎么了?她出事了吗?”
“她去了青龙国。”随著思绪的展开,斩风感觉到内心的挂念和不安,像两棵茁壮成长的大树,不断地高升。
“哦!”砚冰有些意外,同时也松了口气,她最明白流千雪在斩风心目中的地位,柔声安抚道:“这不是喜事吗?反正我们也要去青龙国,早点启程也好早些见到她。”
斩风摇了摇头,转眼凝视著幽儿。
砚冰的心被震动了,感动地盯著他有些削弱的面颊,没想到冰冷的表情下,还有一颗仁侠之心,虽然一直很欣赏斩风,没想到在他独特的气质和坚毅的个性之外,如今看到另一面。
他本可以不顾一切地去青龙国,但为了幽儿的病,为了对扇君的承诺,毅然竟把自己的事放下,不愧为千金一诺的大丈夫。
“风!见到你真好。”灵眸中似有热泪在滚动。
没来由的一句十分含糊,斩风却完全感受到话中的真挚,少有地朝她笑了笑。
幽儿看不懂两人的眼神,好奇地问道:“我有甚么不对吗?怎么都看著我?”
“明天我就带你去天漩岛黑雾泉治病。”
“好啊!”幽儿依然是孩童心性,一听要出门,乐得又蹦又跳,搂著斩风的脖子不放。
砚冰很担心他,但没有劝阻,沉思了片刻忽道:“我也不去千霞岛,我陪你们一起吧,我能飞,万一有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谢谢你,有你在,就多一个人照顾幽儿。”斩风知道她的鬼雀,正好弥补了自己的弱点,有她协助,成功的机会更高。
幽儿左手牵著砚冰,右手牵著斩风,俏声娇笑道:“冰姐姐也要一起去,我们三个人才好玩。”
斩风想起赤瑕璧,也许还在城郊等待,起身说道:“我去接一个朋友,他知道天漩岛的方位,也答应了领我们去。”
“朋友!”砚冰知道他不喜交谈,真正能称作朋友的并不多,就连弓弛和藏剑也只能算是盟友,除了流千雪外,大概就只有鸣一和自己了,听说有新朋友,感到极为好奇,问道:“新结识的吗?”
“他叫赤瑕璧。”
砚冰微微一愣,这个名字乍听起来十分耳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甚么人,迟疑中,斩风的一句话让她大吃一惊。
“他是十大道仙之一。”
“甚么!”砚冰猛地跳了起来,发直的目光紧锁著斩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与道官有著血海深仇的人,居然与位列道官顶层的人结成朋友,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的感觉。
斩风问心无愧,原本就没有打算隐瞒任何人,见灵眸中充满了惊讶,质问、怀疑,直率地应道:“他没有参与当年的事情,我也相信他。”
“你……”砚冰的身子在颤抖,颤幅越来越大,整个人都仿佛被电击一般,惊愕的目光在瞬间,被突然涌起的狂怒侵入了,喉咙裏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尖叫声:“道官的话怎能相信?他们是骗子,是刽子手,是恶魔!不要被他们骗了,他们的话一句也不能相信!”
斩风惊呆了,看著美丽的身影,发了疯似的咆哮和护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快他就完全谅解了,换做是朱雀皇帝站在面前,他也许会有相同的反应,当年的血仇太沉重了,任何触及那伤口的举动,都会带来巨大的回响。
幽儿被吓著了,脸色苍白,满眼惧意,畏缩在斩风的怀裏不敢动,心裏纳闷,为甚么平时美丽的冰姐姐,会变成恶魔般的人物。
狂叫声惊动了院外的人,掌柜徐凡带著人冲入院子。
黑影悄然没人廊下的阴暗处,并没有走远。
“没事吧?”徐凡隔著门大声问道。
斩风看了一眼砚冰,走到门口应道:“没事,不必担心。”
这裏是沧浪社的秘密据点,任何会引起外界注意的事件都是大忌,因此主管兼茶舍掌柜的徐凡,还是推门走了进来。
他首先抬眼看了看斩风,青年的气质,与弓弛和藏剑描述的果然一样,暗暗点了点头,接著又望向砚冰,发现她的身子在微颤,好意问道:“砚团长,怎么了?”
“请你出去,我们有话要说。”砚冰冷冷地望向斩风。
语气冷得像冰,刺得徐凡很不舒服,但砚冰的身分和实力,都不是他能应付的,因此尴尬地笑了笑,急步退出了屋子,带著夥计回到前面的茶舍。
砚冰怒气未解,再次把矛头指向斩风,不悦地问道:“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难道我说的都是废话吗?”
斩风凝视著她一言不发,似是一根木头,忍受著一切指责。
砚冰迎著目光望去,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忽然平静下来,斩风眼中的怜悯和温柔,让她说不下去了。
“姐姐,我片刻也没有忘记家门的血仇,永远不会忘记,所以我会去刺杀朱雀皇帝。”斩风的脸上溢满杀气,虎目含霜,冷得连身边的幽儿都缩成了一团。
“可你为甚么……”
“你见到赤瑕壁就知道了,他不一样,他是唯一不穿道袍的道士。”
“不穿道袍!”砚冰呆了呆,很快就明白话中未说完的意思,一个连道袍都愿意放弃的人,说明他本身对道士的身分并不看重。
“他没有参加过当年的事,我信。而且,这一次去参加大道法会,我发现当年的事情并不简单,其中似乎还藏著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如果现在就杀人报仇,那些躲在幕後的真正凶手会逍遥法外。因为我要查、要等,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大白,我再下手报仇不迟。”
斩风一口气吐出心中的话,心情轻松了许多。
砚冰恍然大悟,立即深感後悔,不应该以刚才的态度对付人界的唯一亲人,头微微垂下,幽幽地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姐姐的心情我能理解。”斩风扶著她坐回原位,深沉地道:“换成是我,也会这样,不能让亲人们白白地死去,仇一定要报,绝不留情。”
“我帮你。”砚冰紧紧地握著他的手。
“呼!”幽儿夸张地长吐了口气,娇笑道:“终於不吵了,嘻嘻,真好!不知哥哥将来娶了嫂子,会不会也吵架?”
两人都愣住了,斩风一脸尴尬,砚冰虽然未嫁,但长嫂的身分已在心中认定,何况他的心裏早已有了流千雪。
砚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任何话,雪白的面颊被黑布裹著,也看不见表情的变化,只有波动的目光稍稍露出了一丝羞涩。
突然,她的表情僵住了,惊愕的目光落在窗外,被骤然暴涨的阴森气息吓呆了,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那是鬼刺客即将展开攻击的预兆。
“不……”
“要”字还没出口,一丝黑光高速击破窗纸,带著一道黑色的流光,逼向斩风怀裏的幽儿,去势又狠又准,疾如闪电。
声音戛然而止,斩风正感到诧异,这一刻他明白了,为甚么砚冰会如此古怪,为甚么欲言又止,原来她早已知道门外有人,而且还是那名厉害的刺客,神色骤变,心头随之一沉。
让,幽儿必死无疑。
不让,他必须用身体承受一切,没有了力量种子,影术也无法施展。
时间不容许细细思考,急促之中,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後者,巍然端坐的他,用右手把幽儿向侧面轻轻带开,元神在瞬间分裂,心神控制身躯,内元归入环气府,准备带动起雪神气盾形成防御体。
但拉开幽儿的动作,延缓了元神分离的速度,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噗!黑光瞬间没入斩风的咽喉,瞬间後,黑光从後颈处穿出,狠狠地撞在雪白的墙壁上,艳红的血花,随即如喷泉般射出,溅洒在雪白的墙上,留下点点血斑。
“风!”目击惨案发生,砚冰彷佛坠入了无尽深渊,眼前一片昏黑,脑子裏一片空白:心裏像是被千把小刀细细割著,滋味难受之极。
一个普通人咽喉被打穿,存活机会等於零,悔恨交集的她,恨得几乎想把自己杀了,如果顾忌少一点,如果早点提醒斩风,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可惜现实中没有如果。
斩风的颈部,被打穿了小指粗的洞,鲜血不断地喷出,很快就沾湿了前胸和後背,就连幽儿也被喷了一脸血,斑斑点点,煞是吓人。
“风哥哥?”
幽儿从没见过这么血腥恐怖的场面,吓得俏脸煞白,嘤咛一声,昏倒在斩风的怀中。
生死存亡之际,斩风展现出非人的冷静和沉著,鲜血早已被他忽视,疼痛也不足以动摇生存的决心,而且敌人就在眼前,容不得半点怯弱。
他果断撕下两段衣服,竟忍著巨痛,把颈部的伤口狠狠地塞住,延缓血流的速度。
砚冰已经绝望了,但当她的目光再次扫向斩风时,又一次被惊呆了,目睹著近乎冷酷的止血方法,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常人能做到这一点,然而一切都真实地展现在她眼前。
他……他居然没死!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番感觉,尤其是迎著斩风那永不放弃的眼神,心里像是注入了一股力量,整个人都颤抖了。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为甚么面临生死的时候,他还能这么冷静?
他到底是甚么样的男人?
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侵扰著她。
斩风失血的脸苍白无色,却保持著固有的冷漠,精神力高度集中,两只眼睛如狼一样,狠狠盯著现身在门口的黑影。
这还是人吗?
冷酷无情的鬼刺客,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竟然忘记再次出手,此前从未失手,也没有第二出手的经历,挫折感和失落戚,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情绪,影响了决策力和判断力。
好狠的人!好冷的人!
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活著,本身就是难以想像的事情,斩风却在此时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沉稳,使他的强大被烘托得更明显,就像一个普通人被放大数倍,变成了无可阻挡的巨人,任谁也不敢再向他动手。
颈部被布条完全塞著,喉咙裏满是血,斩风的声音全部被封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的他,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被彻底激怒了,杀气在瞬间膨胀,填满心头,狼眼似的眸子裏闪烁著熊熊怒火,如利刃般划破空气,直逼刺客。
好阴毒的刺客!真是可恶!
令他愤怒的,不是无情的狙击,而是对方的阴险,刚才那一击的目标不止是他,还把幽儿也算在内,利用幽儿作为攻击的筹码,如果不是他硬受一击,幽儿早已香消玉殡。
他不介意对手的冷酷无情,却极度讨厌这种小人行径。
杀气透著门窗缝隙四散飘逸,鬼刺客虽然来自阴冷的鬼界,习惯了阴寒森然的气息,但在这一刻,也不禁感到浓烈的寒气,仿佛是死亡的警告。
蹬蹬倒退了三丈,鬼刺客惧怕地看了看斩风,原本身手敏捷的他,竟发现手指不听使唤,心裏更是惊慌,连忙潜行离去。
“好险啊!”斩风暗暗松了口气,咽喉伤得极重,无论怎么忍耐,痛楚还是像钝刀割著神经,衣服早巳被汗水浸湿,虽然还有能力保护自己,但如果刺客攻击砚冰,他也无力顾及。
“对不起!”砚冰从惊骇中回过神,泪水像泉水般涌出,沿著面颊滚滚落下,疯了似的扑到斩风面前,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
自己的犹豫,几乎葬送了亲人的性命,极度的歉疚感使她几乎想死。
斩风不敢乱动,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脸已全无血色,因为不能说话,只能朝砚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後手指著幽儿,示意砚冰先照顾好幽儿。
“我……”砚冰哽咽著说不出话,伏在他的膝盖上大声痛哭著。
让亲人跪在面前的滋味并不好受,斩风也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忍著痛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嗯!我知道了。”砚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轻轻地把幽儿抱在怀裏。
斩风摸向喉咙,失血并不致命,伤势也会自己好转,因此他并不害怕,只有不能说话有些别扭,幸好他本就不爱多说,所以很快就释怀了。
好厉害的攻击,突破喉咙时没有一丝感觉,到底是甚么东西?
他缓缓转回头,白墙上那数十道血痕赫然映入眼帘,由於血渍未乾,有的血珠还在往下滚落,带出一条条的血线,场面煞是吓人,然而他却无动於衷,淡淡地看了一眼後,目光在墙角附近搜寻著。
很快,一个樱桃大小的黑色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
“尸狼蛛!”砚冰被眼前的物体,惊得大声呼叫。
“尸狼蛛?”斩风茫然地凝望著她。
“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把幽儿送进房。”砚冰知道他在想甚么,抱著幽儿向内问卧室走去,片刻後又走了出来,在墙脚捡起尸狼蛛递向斩风。
“这种东西名叫尸狼蛛,上面有腐尸毒,普通人沾上一点,就会全身发出腐臭,如果不及早治疗,一个时辰内必死无疑。”说罢,她满眼忧色地看著斩风,怕他会中毒身死。
斩风朝墙上的血斑,努了努嘴。
砚冰诧异地看了一眼,见满墙的血珠都是鲜红色的,没有任何臭味,意识到他没有中毒,心中大安,神色也轻松多了。
斩风手一抬,血就往伤处涌,身子也随之感到巨痛,他皱了皱眉,还是接下尸狼蛛,仔细看了片刻,发现尸狼蛛全身乌黑,散发著刺鼻的尸毒臭味,八条腿像利刃一样,被这样的东西打穿咽喉,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砚冰走到斩风身边,右手颤抖伸向斩风的颈部,看著被血染成暗黑色的布块,泪水又忍不住下落,幽幽地道:“对不起,我该早点提醒你,我实在没想到他会对你下手。真的!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他为甚么要那么做。”
斩风点点头表示谅解,目光一直凝视著尸狼蛛,那刺客莫名其妙的刺杀行动,令他大惑不解,他不怕有敌人,却不愿意无缘无故被人镇定为刺杀对象。
难道我还与其他人结恨?不可能吧!进入人界以来,除了道官,就是四大逆党。道官虽然嚣张,但这种刺杀举动不像是他们的作风,况且十大道仙都见过,不是他们。
四大逆党的实力就更差,唯一结仇的只有猛虎堂,但北权已死,北翎……噫!难道是左明!
他转头看了看砚冰,枚流尊者和左明的实力都不弱,而且攻击的方式和手段与刺客有些相像,更重要的是,砚冰认识这名刺客。
对!一定是左明,上次在长山几乎杀了他,因此结下怨恨。
他本可能向砚冰求证,但他没有这么做,如果砚冰想说,自然会说,否则问也是白问。
砚冰的思绪正在激烈地斗争著,尸狼蛛的出现代表著甚么,她很清楚,也很害怕,那不只是一名刺客,而是一个势力,极其强大的势力。
他们怎么会盯上斩风?是因为我吗?还是……
斩风突然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晕眩,身子晃了晃,软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