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朋友
这几日，郭嘉很少能够见到林若。
虽然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可是林若却没有来见他。而他也没有让人去请林若。他只是一个人躺在船上的阁楼里。这艘船分为三层。而他在最顶上的阁楼里，如果让人将所有的窗帘都打开的话，这个房间定然是阳光明媚的。
可是此刻的郭嘉并不喜欢阳光明媚，他只喜欢在这黑色的窗帘之下，将整个人藏在黑暗的思绪当中。泗水和孩子们经常围绕着他，和他说笑，可是他都只是微笑地听着，至于是否听得进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的目光总是落在船外滔滔的河水当中。
“奉孝，你想见大哥吗？”泗水能够感觉得到郭嘉这几天非常不快乐，她当下忍不住问道。她原以为郭嘉死了，直到林若将她带来这里，看到活生生的郭嘉的时候，她整个人激动得几乎要晕死过去了。
对这个死而复生、失而复得的丈夫，她显得格外的珍惜，她原以为郭嘉会开心对自己笑，和自己一样珍惜生死离别之后的重聚，可是她却发现郭嘉并不开心。就算他对自己笑，可是泗水也发现这种笑容低下暗藏的暗暗的忧伤。
郭嘉望向泗水，然后很平静地说道：“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
“你不要恼大哥，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刘备的谋臣。他能够做的，都做了……”泗水当下心痛地说道。
郭嘉摇了摇头说道：“别多想了。我并没有恼任何人，泗水，你去给我**蛋羹如何。我好久没有吃了。”
“好。”泗水点头笑着说道。
就在泗水站起身，走开的时候，她看到林若已经站在了门口。
泗水惊讶地看向林若说道：“大哥……”她闻到了林若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味，这种酒香味很清淡，很像是雨后的天空的那种味道。
孩子们看到林若，当下忍不住欢喜地叫道：“舅舅。”
身为长子的郭奕也说道：“舅舅……”他方才在旁边陪着几个妹妹在下棋，研究棋谱，见到林若来，他才放下棋谱，匆忙迎上去的。
“你们几个真乖，在陪你们爹爹呢”林若和蔼地看向孩子们说道，对待郭嘉的孩子，林若总是很亲和的，有时候，他还会给郭嘉最小的女儿带一些小玩意。
“舅舅，爹爹这几天都不和我们说话，他是不是病了？”郭嘉的小女儿拉着林若的手，有些可怜兮兮地问道。
林若摇了摇头说道：“他只是病刚才好，身体有些虚弱，你们几个如果要玩的话，为什么不到隔壁去呢”
“你们也可以到下面去的，下面也有很多小朋友。”林若温和地看向其他孩子说道。
“大哥，孩子们还是不要下阁楼的好，小小不想再给哥哥你惹麻烦了。”泗水当下对林若说道。是她不让孩子们下去玩的，毕竟在泗水看来，郭嘉还活着，这件事情林若隐瞒着，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若是孩子们将这件事情说出去，那带来多大的麻烦，她是清楚的。
“你和孩子们说清楚，就好了。我相信，孩子们还是很愿意保守秘密的。”林若微笑地对泗水说。
“你和奉孝聊吧我和孩子们出去了。”泗水当下说道。她说完就招呼孩子们出去了。
而郭奕忍不住回头看了林若一眼，然后掩饰不了内心的感激说道：“多谢你舅舅。”
林若只是对他微笑地点头。
“就到长安了，估计傍晚就到。”林若说着这话就坐到了郭嘉的床边，然后自己拿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你喝酒了？”郭嘉天生对酒味很敏感，林若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能个嗅得到林若身上的酒味了。
“是你嫣然山庄的新品吗？”郭嘉又问道。因为这个酒味，郭嘉没有喝过。想来，嫣然山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酒推出市面上，这个酒应该是嫣然山庄的新品了。
“‘彩虹’，这个酒的名字。”林若当下说道，“彩虹总是会出现大雨过后，在蓝天之上。这酒是用草原上的雪水酿造的，配合马奶和羊奶的发酵，蒸酿得到的。味道有些甜，出入口的时候，还有些奶香味。”
林若很平和地解释道。
“草原上的烈酒，到你的手里，换了一种蒸滤，就得到了这样的淡酒，也只有你能够想出这样的名字，酿出这样的酒。可惜，我这个身体，目前还喝不了酒。”郭嘉当下很是可惜地说道。
“如果只喝一小杯的话，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林若当下微笑地说道。他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酒壶，然后将桌上的小茶杯拿过来，往里面倒了一小杯的酒，然后递给了郭嘉。
郭嘉喝了一口之后，他当下忍不住说道：“确实是好酒，虽然带着酒味，可是却清新和甘甜。比你的‘来年丰’要淡上许多。你这个酒，是专门为我酿的？”
林若当下摇头，他说道：“不是，也是。”
郭嘉明白林若这话里的意思，他说道：“文若他们可还好？我从小小哪里得知，你给他梅花酿，还让他到我的坟前祭拜……”
“陛下对他很重用，虽然他和陛下约法三章，不肯替陛下打曹魏出谋划策，可是他在陛下的身后替陛下总揽一切，可以说得上是尽心尽力的吧如今他在东都洛阳。还有夏侯渊将军他们也在洛阳，曹彰也在洛阳。”林若很平淡地说道。
“你没有对曹家赶尽杀绝么？”郭嘉忍不住问道，“还是说，你只是暂时……”他明白林若的手段不会是看起来那么的平和，那么的温善的。从林若弄死程昱的手段，郭嘉就觉得自己这个三弟，并非是看起来那么单纯了。
“荀彧让陛下留曹家的血脉。陛下答应了，我也答应了。其实，对曹操我似乎已经没有恨了。”林若很平和地说道，“曹操死后，程昱死后，我的恨似乎都消失了。你明白的，一个人一旦报仇了之后，什么仇恨都消失了。”
“那曹仁呢？”郭嘉看向林若追问道，“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投降的。他只会死战到底。不会屈膝受辱的。你对他怎么办？”
“他的生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林若很明白地说道，“所以，只要他不太过于反抗，我想他不会死的。”
“如果可以的话，放了曹仁吧”郭嘉说道，“他已经被曹丕作为弃子扔下来了，曹丕已经不可能再重用他了，他也不可能回曹魏了，你何不留给一条生路，放过他？”
“奉孝，我放过他，他会放过陛下吗？他会放过大汉吗？有些人，就算我不杀他，陛下也不会放过他的，我不知道换做是你，你整日生活在幽禁当中，那种心情会是怎么样的？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活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的梦想化作虚无，这种做法，确实残忍……”林若当下忍不住说道。
郭嘉幽怨地看着林若说道：“你已经对我残忍了。”
“那是因为我不想对我自己残忍，不想对泗水他们残忍，所以我只能对你残忍……”林若看向郭嘉说道，“况且，你别忘记了，当初我救你的时候，说过，你还可以多活十几年呢若是你这样死了，岂不是砸了我和两位神医的招牌么？”
郭嘉听到林若说这话，忍不住笑了，他说道：“你救我，就是为了不砸招牌么？可是就算你救了我，天下人都不知道我还活着，你的招牌不是还是被砸了？”
“看到你笑，我就放心了。”
“林若，就算你救不了曹仁，起码可以放过长安那三万士兵。”郭嘉突然间说道。“这些人都是跟随着主公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希望他们殉葬。”
“放心好了，不会很惨烈的。”林若看向郭嘉说道。他知道郭嘉担心什么，因此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看到林若嘴角的微笑，郭嘉放心了，他说道：“看来是我担心了，就凭你的手段，我竟然还不放心。”
“呵呵，知道就好。”林若回以微笑地说道。
“言心，我听说你的女儿怀孕了，这是真的？你真的要将女儿嫁给太子吗？”郭嘉看向林若问道。
“就算我不愿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知道，孩子们的事情，有时候，又不是我们做父母能够左右的。我倒是希望，她能够嫁给一个平凡的人家，生儿育女，从此过着平凡人的生活。”
“天还没黑呢？你又开始做梦了。就凭你女儿倾国倾城的容貌，平常人家能够消受得起吗？你啊，真是糊涂得很。那刘谌虽然是你的弟子，可是他毕竟是太子，总有一天会当皇帝的。或者你在世的时候，他不会对你的女儿怎么样，若是你百年之后，他岂不会想办法将你的女儿弄进宫去？到时候，你们林家，还有……还有你女儿那个平凡人家还能够承受得住压力吗？”郭嘉当下忍不住摇头说道。
“这女儿，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郭嘉看向林若非常认真地说道。“作为朋友，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帝王家，远没有你想象那么简单的。”
林若一阵无语。这叫什么，强盗逻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