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意外
作者:绿野浮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98

第二日是中秋节,只上半天班,下午放假。快下班时,小云无精打采在我身边坐下。我摇摇她,“怎么啦?”她抬头看我,一脸沮丧,问:“我今天很丑吗?”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哪里,差点把我都给迷住了!”“那他今天怎么不理我……”原来她是在说那网虫小子。那家伙今天是来了,照例地开两个茶位独坐荒漠,好像今天是没怎么理她。“一句话都没说?”我问。“嗯,他就问了我叫什么名字,然后就不理我了。”“没关系,他不理你,我理。”我对着她扮了两个滑稽的鬼脸,她噗哧地笑了,掏出一颗绿色的小糖给我吃,我接过来就把它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她问我,“哎,你最怕什么?”“我妈。”我说。她向门那边努努嘴巴对我说:“邱越,你妈来了!”我一看,可不正是,我见到妈妈走过来,脸色阴沉,一把拉住我就要走。我拼命挣脱,大叫:“啊,妈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回家!”突然我又听到白龙的声音,回过神来,妈妈不见了,只见小云笑得打滚,“真没用,见了妈就满地打滚。”她伸出手,又递给我两颗小糖,对我挤挤眼说:“怎么,好玩吧?这叫心魔丸,吃了就会产生你最怕看到的幻觉。”真是个恩将仇报的家伙,我摇摇头,接过药丸。“小弟,没事吧?”白龙这时赶了过来关切地问,一脸惊奇。

我在街上闲逛了半天,想不到对付白龙的方法,没事可干,又没钱买东西,最后决定回鬼屋睡觉。我回到我的卧室,正准备睡觉,突然发觉房间里原来还有个衣橱,咦,看看里面也好。我拉开它,里面嵌了个全身镜,有一件旗袍挂在里面。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旗袍,淡绿色的绸缎,绣着手工精致的白梅花。我拿出来,比量了一下,正合我的高度。我突然想试穿一下这条旗袍,尽管我从来都是个假小子,不论妈妈怎样威逼也不愿意穿一次裙子,可我此时就是想穿一下这条旗袍,或者不是妈妈的强逼,我并没有那么讨厌穿裙子。我很快把旗袍换上了,只见镜中出现了一个窈窕的女子,我不禁发起愣来,“我”到哪儿去了?那旗袍异常合身,真增一分太宽,减一分太窄。看着看着,我猛然想起,昨夜我在梦里正是穿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旗袍!我大惊失色,这时我听到身后响起一把深沉的男声,“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只见镜子里人影一闪,我忙回头去看,却不见有人。天呀,我刚才换衣服时候并没有关门,死色狼!我不禁又羞又气,连忙追了出去,此羞不报非君子,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厮!追下大堂,早不见人影,好快的身手!竟然连我这“飞毛腿”也追不上!不行,一定要教训这偷窥狂!

刚跑出大门,突然有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冲过来,死死拉着我说:“月儿,月儿,你回来了,快,我们回家,嘻嘻。”说罢狂笑不已,原来是个疯子。我拼命挣脱,“老头子,你认错人了!月儿在后面!”疯子劲大,怎么也挣不脱。“你胡说!你都穿着月儿的衣服,怎么不是月儿?我知道,你被那小子迷住了,你……”疯老汉突然目露凶光,抽出一把匕首刺过来,正在这时,从侧面冲出一个人影,挡在了我前面。

两人正扭打之时,来了辆公车,车上的人忙下来一起按住那疯子。疯老汉虽被按倒在地,仍声嘶力竭的狂叫:“年如松,你不得好死……”有几个人摇着头议论:“这老头,老婆都跟人走半个世纪了,还这么疯。唉,也是可怜!”“哎,小姐,你穿的衣服也真古典,难怪人家以为你是他老婆啦,哈哈。”说的当然是我。

我无暇理会,忙回身去看救我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那网虫小子!匕首插在了他右肩上,血流了一身。“你没事吧?”他看着我问,“想不到你是个女孩子!”那家伙呵呵地傻笑着。我窘得无言以答,唯有劝他上医院。谁料这小子死活都不肯上医院,只叫我陪他进屋子包扎伤口。没办法,刀是替我挡的,我哪还有发言权。这游戏完全不按我这个游戏高手预想的程序进行,老天爷连玩的游戏都不同凡响,唉呀,我一辈子都没穿过裙子在大庭广众下出现,还被老疯子认作老婆!天啊!!!

进到大堂时,我看见地上有个闪光的小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只耳环,还蛮精致的。然后我就帮网虫小子包扎伤口,包扎的过程中他告诉我他叫年维文,我于是告诉他我叫邱越,那家伙听了一个劲说好名字,不知有什么好。这时的年维文跟在店里得很不一样,声音开朗,又有点害羞,而且,我做梦也想不到那样的轻薄小子还会见义勇为。

我突然想起那大婶说这屋子闹鬼,几十年都没人住过,那怎会有人无端跑进来?他跑进来干什么?真为了偷窥?也可能是进来偷东西不小心碰见我。但是,无论偷窥狂抑或小偷,谁会那么笨故意发出声响让人发现?还说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诗?我又想起刚来第一晚,梦中似也有一个疯子大叫“月儿”,想必就是刚才那位仁兄。这疯子老在这屋子出现,不知跟这屋子有什么关系?月儿恐怕就是他的妻子。他被抓上车前,说什么“年如松”,年如松又是谁呢?还有,我怎会在梦中梦到一条我从没见过却又真实存在的旗袍?疑团如鞭炮一样串串炸响,我置身在鞭炮烧完的浓烟中,只见迷雾一团。

“是了,你住这儿吗?”年维文突然问。我愣了一下,含糊地说:“嗯。”我真不知怎么回答,难道告诉他我是偷住的?

“这屋子,还有多余的房间吧?”他顿了一下,接着问。我瞪着他,不是吧,他不是想住进来吧?

“我来的时候,在火车站被人偷了钱包,银行里的钱又还没有汇到……现在身上已没有多少钱,所以,所以我刚才不想去医院……”他低下头讪讪道。

晕!我住进来那鬼都不见得十分愿意,况且再捎上一个人!但年维文替我挡了一刀,在情在理我也应该报答他,又怎好拒绝?再说,就算他没有替我挡这一刀,如果他说的真是真的,拒绝他也太不义气了。

“如果麻烦,就当我没说过,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大概看出我的迟疑,年维文马上又说道。

“没关系,你就在这住吧!”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那就太好了。是了,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友,不过她是个女孩,所以我当时才会那样问。”这着实是十分老套的招数,骗骗小云倒还可以,骗我连窗也找不到一个,莫说是门,“不是患血癌去世了吧?”我半讥半讽地问。

他神情突然变得忧郁,“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见他神色如此凝重,我也不敢再问下去。彼此静了一会,忽又听得他说:“其实你很漂亮!为什么要扮成男孩的模样呢?”我长这么大都是个假小子,几时听过这样的话?我吃惊地看着他,月色下,他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凝神看我,面如冠玉,眼若寒星,莫说小云,我也不禁怦然心跳。我大窘,飞似的逃了。

回到房间,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年维文怎会无端出现,还有,这样一间鬼气森森的屋子,除了我,怎还会有人想住进来?一切好像是巧合,理由也解释得合理,但一切又好像是刻意安排,结果是年维文住进来了。但若这真是个局的话,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费煞苦心住进来呢?就凭我这不修边幅的竹竿模样?大概老天爷玩的游戏跟他老人家放的屁一样——不同凡响,我这等凡人怎能猜透,罢罢,由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