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大胜的消息还没传来,蒋干却已经从袁营回来了。
不出众人预料,蒋干的这次行动极为成功,袁绍甚至已经有点动摇继续向白马进攻的打算了。当蒋干离开时,袁绍还带领军中诸将,亲自到白马津对岸送行。
当初蒋干一到袁绍军中,就看到了袁绍派在营门外的刀斧手,袁营的门卫还没开口说话,蒋干已经先笑道:
“哈!想不到袁公如此胆小,接见某区区一使者,竟然也需刀斧手助威!”
正躲在营门内等着看好戏的华歆感觉很不是味,忙从帐后闪出来道: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冒犯军威!罪该处死,念你年幼,绕你小命!快快回家玩耍去!”
后面跟出来的辛毗阻拦不及,正准备开口劝说,那边蒋干已经反击过来了。
“黄口小儿,亦识礼仪之道,白首耆老,反不知迎接朝廷使臣!”
华歆本来避居在南阳,袁术兵败后,怕被王奇误会自己曾给袁术效力,就跑到了袁绍这儿。如今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只不过因为饱经战乱,为人又忧国忧民,年纪青青,就已经略显老态了。听蒋干骂他是白首耆老,顿时眼睛一翻,胡子一翘,就准备开骂。
“哦!既是使臣,还请进帐说话!”
华歆还没回击,旁边的辛毗却开始打圆场了。
蒋干大张旗鼓的过来,袁绍早已经知道。门前的刀斧手,只是准备给蒋干一个下马威而已,帐后面就派了华歆辛毗两人看守,防止出现意外。
华歆年纪大,看不起才十八九岁的蒋干。这个辛毗却曾经受过王奇的好处,暗地还是准备帮王奇一把的。看到华歆蒋干两人就要在营门口吵起来,就特意上前打圆场。
华歆见到同僚这样说,也不好驳对方的面子,忍下心中的怒气,板着脸将蒋干迎进袁绍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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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郎蒋干,见过魏公!”蒋干对袁绍抱了抱拳,并没拜见。
“小小议郎,见了本国公,为何不拜?”袁绍一直是一个礼贤下士之人,这次因为被郭嘉火攻,加上颜良和文丑两人的事,心情极端的不好。看到蒋干对自己如此无礼,忍不住就斥了出来。
“朝廷使臣,不拜下国之主!”蒋干傲然道。
“放肆!”“大胆!”……
袁营中骂声一片,袁绍的文武官员纷纷站起来大骂蒋干,有几个武将甚至手按刀柄,目视袁绍,只要袁绍一声令下,就准备冲上去将蒋干杀死。
“哈哈哈!小小孩童,乳臭未干,王奇竟然派你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小孩当使臣,看来他那儿的确是没人了!”袁绍狂笑道。
“小小孩童,亦识忠义之事!出使袁营,本想见识一下忠臣之主是何等英豪,想不到只是一个不忠不义的小人!”
“小贼无礼!”
“刀斧手何在?”
………
又一窜怒骂声响起,心急的几个已经开始召集刀斧手前来了。
外面的刀斧手听到召唤,大声应了一句,进帐来将捉住蒋干双臂,把刀斧架在他的脖子上。
蒋干却是怡然不惧,只是淡淡的看着袁绍,嘴中发出哼哼的冷笑。
“且慢!”
正当刀斧手准备将蒋干拉出去杀了的时候,袁绍谋臣中出来一人阻拦。
“主公!蒋干无知,不值得和他一般见识!念他现在是王奇的使臣,且听他将话说完!”说话的正是许攸。
袁绍虽然恼怒蒋干无礼,但也没真准备杀他。听到许攸这样说,刚好找到一个台阶,对着蒋干怒斥道:
“无礼狂生!你且说说谁是忠臣,谁是不义小人!若不说出个理来,今天难逃刀斧之手!”
嘴上是在训斥,话中却已经开始改称蒋干为狂生了。
蒋干也不介意,用力一挣,从抓着他双臂的两个刀斧手手中摆脱出来,冷冷对着袁绍说道:
“颜将军为魏公尽忠,为朋友尽义,可以称得上是当世忠义勇士!我家丞相王公也深为感动,念其忠义,特令人高棺厚椁盛待颜将军,又令蒋干为使,送还颜将军棺椁。哼!魏公见了蒋干,不问颜将军之事,是为不义!慢待朝廷使臣,是为不忠!何人不忠不义,魏公自知!”
如此直面斥责袁绍不忠不义的,蒋干应该是第一人。袁绍的谋臣虽然没法认同他的说法,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驳斥的理由。
“先生高论!袁绍受教!是袁绍失礼了,还请先生恕罪!”听到蒋干这样说,本来面色不好的袁绍,不但没有丝毫动怒,反而立刻下阶来对蒋干作揖赔罪。
王奇预料的没错,他还真的很吃这一套。
“还请先生交还颜将军棺椁,容某拜祭!”
蒋干刚才这一顶高帽子压下去,就算袁绍不是真心为他的言论所动,为了臣子们的忠心考虑,也得主动低头呀。
经过这一次出使,蒋干雄辩的名声传遍天下。
当蒋干在袁绍营中留了三天回到王奇营中时,袁绍本人和一些想法差不多的人,都差点被蒋干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主动退兵,要不是许攸和审配等人联合进言,估计王奇都不用派兵,就能让袁绍退走了。
虽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成果,但也重重的打击了袁绍军的士气,本来因为那么多战友被郭嘉烧死而激起的同仇敌忾之心,也因为蒋干的行动而有所动摇。
最直接的功效,就是袁军快速扎木筏造小船的行动,因此慢了很多。等到袁军造完可以一次抢渡三四万人的木筏小船时,已经是一个半月后了。如果不是因为冬天即将来临,到时不利渡河作战,再加上粮草也所存不多,袁绍还不准备攻击白马呢。
再让蒋干出使一次袁营,把又一个“忠义”之士文丑送回去后,离当初火烧白马渡的战役,已经两个月了。
此时不要说袁绍,就是王奇,也因为持续的大战,而即将粮食告罄,就算袁绍不攻击,他都要出动出击,将袁绍击退。
初平四年冬十月,袁绍再次集结了几千艘小船和木筏,对白马津发动了强攻。
考虑到上次王奇军用的火攻,袁军还特地在船上铺上了细沙,防止再次被烧。
其实枯水期虽然还没来临,但由于冬天的影响,此时的白马津河面已经没有八月时那么宽,这千余艘木筏小船,只要抽出几百艘,就能在渡口形成一个浮桥。不过考虑到浮桥更容易被烧起来,袁军还是不得不采取抢渡和浮桥共同结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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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黄河沿岸漫眼看不到边的船队,袁绍淡淡一笑。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对着白马津方向一扬马鞭,喝道:
“进攻!”
“嗵嗵嗵……”“呜……呜……”
鼓声和牛角号声再次响起,船队开始变阵向白马津开去。
在袁绍的身后,是二十万整装待发的步卒。
王奇和众将站在经过扩建加固的白马津城寨上,微笑着看袁军的小船木筏,密密麻麻的向中间靠拢,再向白马津这边推进。
袁军的燕赵之师都是豪杰壮士,嘴上发出“嘿喉……嘿喉……”的口号,在船首竖起大盾,驱舟向白马津缓缓推进。整支部队,发出逼人的气势。
“让弓弩手放轻松点,把手从扳机上拿开!”王奇笑着对徐荣笑道。
被袁军的气势所夺,王奇军的稍微有点紧张。
得知袁绍的主攻方向以后,王奇已经从甄城濮阳等地又抽调了三万五千兵马过来,加上原来的近五千兵马和洛阳带来的一万援军,现在白马津已经有了近五万兵马。但由于大部分士卒都留在寨中作机动兵马,弄得正面持弩防守的士卒,只有几千人。面对远处密密麻麻的袁军,初次尝试新式武器的守卒,免不了有点紧张。听到王奇下令,才依依不舍的将手拿开。
“还有三百步!”
投石车测量员的声音传来。
“还有两百五十步!”
“还有两百步!”
“主公,他们已经完全进入投石车的距离了,怎么还不……”张济稍微有点紧张的问道。
“呵呵!不急,要打,就得突然的,狠狠的打,这样才能产生恐吓的效果!”王奇冷笑道。
“还有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袁军开始让弓箭手放箭掩护。
“九十步!”
袁军已经开始下船,后面的船正排成一列,准备将木筏小船架设成浮桥。船上携带的鼓号也响了起来。
“八十步!”
“嗵嗵嗵……”袁军开始冲锋了。
“七十步!”
“弩手准备!”王奇终于下了第一个命令,此时已经有稀稀落落的箭失射到城寨上,但偶尔中箭的士兵还是听话的没有攻击,静静的等着王奇的攻击指令。
“六十步!”
“全体攻击!”
“嗖嗖嗖……嗖嗖嗖……”
弩箭发射的声音和投石车抛石的声音同时响起。
“啊……阿……”“扑通……哗啦……”
如果普通的弓箭袭击可以用雨来形容的话,那王奇军这次的弩箭袭击,则完全可以用瀑布来形容,而且还是尼加拉瓜大瀑布。
强弩配上连发的后果就是,冲在最前面的近千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无数的弩箭穿透,每个人至少挨上了五六枝箭。最最恐怖的是,由于进入了强弩威力最大的攻击范围,弩箭射中前面的人后,并没有停留,而是穿透这个人的身体,继续飞去,狠狠的扎进第二个人的身体,有些甚至还穿透第二个人,一直扎到第三人的身上才停住。后面第三第四排的袁军,看到前面的惨景,心中一阵动摇,但是他们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前面两三排人千疮百孔的尸体刚有点倒下的趋势,“嗖嗖嗖……嗖嗖嗖……”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三第四排的袁军没再前进一步,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也倒下了。
然后是第五第六排,第七第八排……
弩机响了六次,短短的一瞬间,刚刚好不容易冲上滩头的五六千袁军就全部阵亡。
沙石滩上留下一片千疮百孔的尸体,除了尸体偶尔抽动手脚发出的声音,一丝惨叫声都没有。
整个滩上一片寂静,包括还在船上的袁军和在城寨上防的王奇军,看着面前的惨景,全都是一片寂静。
两方的人都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一个场景。
袁军刚刚看到王奇军弩箭的效果时,虽然有点害怕,但也知道弩箭的缺点,就是射了一次后,上箭拉弦很费时间,中间会有一段时间的停顿,只要牺牲一两批人,就肯定可以利用时间差冲上去近身攻击。那里想到,预料中的停顿并没有到来,对方的弩箭,就象是无穷无尽,不用上弦似的,直到自己的身旁才停下来。这是活下来的袁军的想法,更多的袁军,则是在期待这个停顿的过程中,已经死去。
城寨上的王奇军同样没想到连弩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强弩的杀伤力大家都是见过的,那万箭穿心的感觉就不用提了。但它在大规模战斗中,一般也就只能负责射杀前面的精锐,像现在这样,一次攻击就清处一大块地盘来的情况,那是从没有看到过的情形。小到刀枪矛祭,大到投石车连弩车,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大威力武器,造成的效果,全都没法和现在看到的情形相比。
就连始作俑者王奇,也有点愣愣的反应不过来。当初让袁军靠近了再打,那是以前看战争片时,经常看到指挥官让敌军靠近靠近再靠近,然后一声令下,机枪一响,敌人成片的倒下。本来战争片中,有很多人在机枪响起时是主动趴下的,这次活学活用,想不到袁军竟然不畏死的站在哪儿,这样的后果就是,挡在面前的袁军,全都被弩箭射穿。取得的成果,比电视中的机关枪还大。
“这!这就是连弩呀!”
直到张飞呢喃的声音响起,王奇才从自己制造的惨境中回过神来。
“愣着干什么,操弩手还不换弩射击!”王奇大哄道。
同时下令:
“捕弩手给空的弩机上箭,射击不能停下来!”
“嗖嗖嗖……嗖嗖嗖……”
“啊……”袁军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船上的袁军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要继续冲锋,王奇军的连弩一响,那里再会犹豫,很多人连船上都不敢留,“扑通……扑通……”回头就往黄河里跳。
宁愿被水淹死,也不愿意被连弩射成千疮百孔。
从刚刚开始时的观望,到因为连续射击而带来的失望,再到面前战友倒下时的无望,又到王奇军稍稍停顿带来的一丝期望。当连弩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这一切都化成了绝望。
不少袁军眼看弩箭降临,直接就往黄河跳,但还是有很多人凭着直觉反应,是转身往后跑。此时后面的木筏已经顶着投石车的袭击,基本连成一片,浮桥正在进行扩大宽度的过程。不少袁军正沿着粗粗铺就的浮桥前进,却突然遇到了转身跑来的自己军,桥上立刻乱成一片。
他们这边混乱,白马城寨上可不会就这么停下,连弩响起之出,袁军仍然是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大片。
这样一来,再也没有士兵敢留在靠近岸边的船只上,留下来的也全都被王奇军射死,第二波连弩的机簧声一停,沙滩上,临近沙滩的船只上,所有的袁军都已经非跑即死。而整个滩头阵地上的场景,也浮现在所有袁军士兵的面前。
刚才有抢滩的士兵挡着,袁绍他们在对岸还看不清楚,现在这些士兵逃的逃,死的死,滩上的真实情形就浮现在他们面前了。在连弩的箭枝射出时,他们就已经知道不好,但眼前看到的情形,还是让他们大受惊吓。才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冲上岸去的士兵就都死光了。他们身边没有一个敌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插满了箭枝。这样的情形,实在没法让袁绍和他的将领们接受这个事实。
“鸣金!收兵!”
不用袁绍下令,那些还在浮桥上和正准上浮桥的,都已经匆匆的往回跑了。
其实这一次真正被王奇射杀的援军并不是很多,第一次还设到了五六千人,第二次大概只有第一次的一半,其他的一两万袁军,可以说基本上是被吓走或吓死的(跳黄河,因为不会游泳而淹死),袁绍军的实际损失其实也就只有一万零一点,其他的基本上都跑回北岸了。
看到袁军退去,王奇也没下令追击,只是派人将遗留的船只收起来,将浮桥烧毁,就草草收兵。
当然,那些尸体上的箭枝,还是基本都被收集了回来。刚刚两次射击,就耗费了他六万枝羽箭,虽然射杀了将近一万人,但剩下的箭枝,却是绝对没法防御住袁绍的二十几万大军的。以袁绍军那些谋臣的才能,应该很快能看出这一点。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