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从长春传来消息,孔杰六段执白三目半战胜中国老牌九段宋颂,以3:0夺得了国手头衔。苏羽听到消息之后立刻给孔杰打电话祝贺,而且戏称从现在开始就要称呼孔杰六段叫孔杰九段了,而且正式场合还要称呼他“孔杰国手”。
孔杰哈哈大笑说那是日本人的叫法,不过你要是愿意这么叫我也不反对。
为了向孔杰表示祝贺,苏羽和古力联合在体坛上写了一篇长点评,总结这三盘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宋颂败北的刺激,作为最后的老牌大头衔拥有者——天元常昊、新国手孔杰都是后辈,马晓春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在三天后中山大学礼堂进行的第二场比赛,马晓春的发挥完全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在序盘时候,他执黑率先在角上下出了新手,然后趁犹豫不决的苏羽稳妥退让的机会,向右边的白孤子发动全面进攻,试图围剿。
苏羽这时候经过长考,放弃了右边,转而在下边和右下角谋求发展。而马晓春在处理了右边之后,在下边连续制造两个劫争。苏羽无奈,只好在损目的情况下勉强消劫。这样一来苏羽虽然吃掉了下边打进的黑子,却也让本来已经是白角的右下一分为二。
就在苏羽为了下边的劫焦头烂额的时候,马晓春又借机悄悄的围起了左上白棋一块,在苏羽消劫之后图穷匕见,强攻那一块孤棋。
这一次苏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于是开始了围剿与反围剿的战斗。
最终马晓春强行挖断了白大龙根,苏羽眼看那蔓延大半盘的一片就要死于非命,只好在201手黯然认输。
赛后,马晓春拍着本来比他高上一头但是耷拉着脑袋反倒比他显得矮的苏羽的肩膀,笑着说:“小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有战斗力的。”苏羽挠挠头,说不出话。
第三盘在四天后海南国际酒店进行。经过陈好古力还有从东北匆匆飞来的孔杰的掌声鼓励,苏羽顶住马晓春的进攻强大压力,棋形没有在中盘战斗中崩溃,把局势拖进了官子。官子里面,等待了大半盘的苏羽终于抓住了马晓春的一个错误,慢慢将局势搬了回来。最后一数子,不多不少,苏羽恰恰赢了四分之一子。
马晓春看着低着头看着整好的地说出结果的王七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什么?”王七段面无表情的抬起头说:“黑子182,白子179。所以黑棋赢了四分之一子。”
马晓春不相信自己前面领先了这么多,有三目多的优势,竟然会输,自己低下头再一次细细点过之后,只好无奈的点点头,在对局记录上签了字。
于是第四盘成了全中国棋院这几天最关注的比赛,甚至超过了即将到来的LG杯的苏孔决赛:到底是新一代全面抢班夺权,还是马晓春这最后的阵地能够坚持住。
棋院里面分成两派,又开始了打赌。不过这次赌的不是西瓜了——上次苏羽的西瓜可是让他们受够了,而是赌的塘沽海鲜。
这主意是王文达出的:现在正是吃海货的时候。
食指大动的棋手们也没怎么想就同意了。于是古力孔杰王文达陈好唐莉成了坚定的苏派,而聂卫平为首的老一代则坚决支持马晓春。
于是在二十几人组成的庞大研究队伍的关注下,苏羽和马晓春第四场,在太原三晋国际饭店开始了。
苏羽是白棋,这让他心里面有一些不太舒服:他最近输掉的比赛全都是执白棋。
马晓春像是看透了正在看着棋盒发愣的苏羽的心思,微微笑笑,在右上星落下一子之后。
苏羽突然间想和记者们开个玩笑,于是打开扇子摇啊摇啊,眼睛看着那个放在星上的黑子仔细的研究,像是要研究出来云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等着照相摄像的摄影记者和电视转播们很奇怪,因为一般情况下前四手棋根本用不了两分钟,足够让他们摄下棋手棋盘上的英姿了。但是现在,苏羽初段在干什么?记者们纳闷:那个子,很好看么?
知道苏羽心思的马晓春暗暗好笑,但是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陪着他研究棋子。
10分钟很快过去了,悻悻然的记者们只好退了出去。
看到记者们的身影消失在瞳孔中,苏羽立刻下子在右下星。
这个十分钟让记者们对苏羽很是生气,他和马老妖怪竟然下了将近20手,一个大雪崩都完成了。
苏羽按照既定方针,在完成大雪崩之后,开始四处点火,试图在下边找到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出来。马晓春在这里显得步调有点迟缓,没有能够遏制苏羽的扩张势头,让白棋在下边轻松出头威胁整个中腹。
马晓春有点着急了,开始发挥他妖刀的本领,轻轻的在白根上碰一碰,留下余味之后扭头开始围右边。
苏羽脸色平静如深深的大海,静静的为波涛来临做着准备。
后面的二十几手棋,双方都心照不宣的避免了交战,即使有接触也是一触即退,谨慎的划分势力范围。
不过这样下去到了最后苏羽觉得他很可能要吃亏。因为马晓春在下边留下的那几个子,让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中午封盘的时候,双方就像第一局一样,留下平静的局面平静的走向餐厅。
聂卫平对常昊说:“苏羽下午的第一手将会是在这里跨断,放胜负手。”常昊问:“您为什么这么肯定?”聂卫平和苏羽动作一致摇着扇子,说:“凭我对他以前的理解,百分之九十九他会这样下。但是现在就不好说了,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常昊摇头叹气说:“苏羽在棋盘上变得越来越令人难以捉摸了。真不知道是个好事情还是个坏事情。”
这一次聂卫平就像贝利一样没有说准,苏羽下午的第一手是压,压在了右边黑子上。
马晓春显然也有点出乎意料,仔细的考虑了半个多小时,才谨慎的应了一手爬,巩固右边。
苏羽继续压,马晓春皱眉头,但是又不能让苏羽的势力进到右边,只好跟着继续爬。
孔杰奇怪:“这两个人什么时候也开始铺地板了?”
看看地板铺的差不多了,苏羽回身在左边强硬跨断,放出了胜负手。
马晓春想不到这个时候苏羽才动手,原先的所有计划立刻破产,只好从头考虑。
直到记录员开始读秒,也就是说马晓春已经用完了他剩下的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之后,他才拈起棋子,长出一手。苏羽强硬分断左边之后开始对一块孤棋发动猛攻。
马晓春默默的计算着:下边的借用已经被右边的地板砖抵消的没什么大用处了;左边的一块在中腹只能够做出一个眼来,如果把上下连在一起,应该把左边可以救出来……
苏羽却已经是计算好了一切,无论如何总比临时抱佛脚现想现算的马晓春准备充足的多,一手打进黑棋后方搜根之后开始缠绕进攻。这样就算马晓春可以拉出去这一串接近于单官的孤子,左边的一片大空也已经被洗劫得不像样子了。
看到实空实在差得太多,马晓春也开始活动下边的几个埋伏,准备最后一搏。
这一手苏羽虽然知道早晚马晓春要使出来,但是也一直没有想到怎么才能更好的破解。
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苏羽白净的近乎于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抹红晕,慢慢低下头伏在棋盘上,长考起来。
一个多小时以后,苏羽叹口气,飞在下方守角。
马晓春本手尖顶之后却又一次犯下了令研究室老牌们扼腕的错误。他看错了次序:在研究室看来,这里应该先在二路先手靠一下让苏羽做活,然后打掉左一路的白子,这样才是棋盘上最大的官子,足足有双方先手16目,马晓春才有官子争胜负的资本——现在盘面上双方已经差了10目左右了。
但是在关键时刻的这个关键地方马晓春却没有看到,而是先打一手去抢一个俞斌看来“只有五又三分之一目的玩意”。
苏羽立刻在下边二路跳,消解了这个手段。
俞斌仰天长叹: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显然白多黑少的棋盘,马晓春轻轻低下胀的发红的脸,让脸上的汗水慢慢的滑下,落在地上,落在棋盘上。没有人知道那汗水里面,还有什么苦涩的东西,一时间竟然让他显得如此苍老。
马晓春闭上了眼睛,拿起了自己棋盒盖子里的白子,扔到了棋盘上。
清脆的声音在马晓春、俞斌、宋颂的耳朵里面却是如此的令人无法忍受。他们第一次知道了云子落在棋盘上,原来也会有刺耳的时候。
以前,他们输了,还有青春能帮助他们,让他们可复仇。但是现在,青春却站在了对手的身后。
听到这声音,苏羽同样闭上了眼睛。
他要慢慢的体会名人的滋味。
名人,我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