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这不是一个单独的事件,而是要用联系的发展的观点来看待的。我们要历史唯物主义,不要形而上学。”
回到酒店的苏羽突然觉得陈好很有天赋,如果时间倒退五十年的话现在这丫头一定是个女将军,至少是个军政委,或者政府高级工作人员。这张嘴已经连续不停的说了将近一个小时,从岌岌可危的伊拉克到重燃战火的甲A,从漫天风雪的叶卡捷林娜堡的来历到棋盘上为什么要有19道纵横路,苏羽仔细的看着身子底下的真皮沙发脑子里面研究着:这个皮,是什么皮?为什么坐上去这么软呢?不知道,如果是人皮的话,会怎么样呢……
陈好在说什么,他一开始的时候还算听得比较有意思。陈好家学渊源,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嘴里面说出来的话也条条是道什么事情都分析的鞭辟入里生动有趣。
但是长时间的国际政治形势分析教育就没什么有意思的了,苏羽到后来就是摆着两只耳朵放在陈好面前自己神游物外研究脚下的猩红地毯墙上的风景画片。
这地毯,应该是真正的阿拉伯羊毛纺的用猩猩血的染的,要不然怎么这么红呢,是不是?苏羽慢慢的想着,顺便转过身悄悄地打个哈欠。
陈好继续说:“你现在身体情况不容乐观,虽然你算是赢下来了国手挑战权,但是状态一直不好。你也知道吧?现在你的状态并不适合比赛。我已经让小李帮忙从国内把药带过来了(小李叫李乐,是去年新上来的女棋手,和陈好的关系很好),当然不是带到这里,而是带到济州岛去。李昌镐已经帮你在那边订了一套酒店房间,准备等你去了好好的休息一下缓缓精神。”
“济州岛?那地方听说不错,是个放暑假的好地方。”苏羽沉吟一下说,不过有些怀疑的问,“什么时候去?最近的比赛比较忙啊。”
“后天去。飞机票我让俞老师帮忙去买了,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陈好抱住苏羽的胳膊说,“陈老聂老俞老马老等等诸位都觉得你应该休息了。”
苏羽胳膊上软软的却没心思好好的体会温香满怀的感觉,想了想说:“但是,我的比赛怎么办?我总不能说打完比赛就上飞机去那边住两天回来继续吧?”
陈好微微一笑呲出来一个小虎牙:“当然不是,要住就住3个星期。酒店都找好了,你就别操心了。总理在青岛还给你在第二浴场留了一套别墅,要是在济州岛住不管就过去那边。”
三个星期?富士通的比赛到决赛三番棋就是整整三个星期,决赛三天之后就是国手五番棋,陈好的时间卡的倒是很准啊。那我的比赛怎么办?苏羽歪着头问:“那比赛呢?我跟你说,我可绝对不会弃权这次。”
陈好一笑:“谁让你弃权了?我跟你说,凭良心讲,你就依你现在的状态,你能赢刘昌赫么?”
苏羽一直看着头上的水晶吊灯想了很久,然后低下头慢慢说:“不能。”
陈好嘿嘿的笑着说:“那不就得了?反正你要输,既然输了不如早点收拾行李准备一下走人比较好。”
苏羽心里面不痛快:“什么叫既然要输不如早点收拾行李?这话说得……”
他把手从陈好的胸前抽出来脸色阴沉的在地毯上来回的踱着步子让陈好一阵阵的眼晕,但是他有个好处,就是从来不上火,声音很缓地说:“你这意思就是,让我输棋?”
陈好摇头:“不是,谁也不会让你故意输棋。只不过预料你赢不了,所以正好去度假。”
预料我赢不了?苏羽满不是滋味,但是却不会发火,只是坐在床上闷头不说话,半天都没说话。
陈好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柔声说:“你就别想这么多了,这也是老陈的意思,让你多休息休息以后继续为国争光也好。而且毛毛的订婚就在5月底,你去了正好帮忙看看。”
给妹妹准备嫁妆苏羽义不容辞,但是这么就去了总觉得灰溜溜的不好看。苏羽听着陈好的话继续闷着头眼睛盯着脚下厚厚的地毯。
陈好也没有继续说话,靠在苏羽的身上微微的叹了口气。
苏羽憋了很久才缓缓地说:“我要是就这么退出比赛了,是不是很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呢?我总觉得,应该多拼一下,能赢得棋最好还是要拿下来的……”
苏羽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和陈好讲大道理。陈好是什么人物?中德混血老爸是法官老妈是大学教授,要是说这个陈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苏羽说成要是不走的话就是对人民的犯罪对世界围棋的犯罪的历史罪人。
这番教育直到去和日本朋友聚会的赵星回来才算完,而苏羽死不低头的态度让很不满意的陈好大是生气转身而去。
赵星看着从房门边隐没的陈好的身影愣愣的一直看着,一直研究了50年到死也没想出来穿着平底靴的陈好是怎么在这地毯上踩出咣咣的声音的。
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苏羽,赵星也一样的躺下说:“她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刺激成了这样子?你后天走是吧?”
苏羽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竟然谁都知道他要输给刘昌赫然后去济州岛的事情,难道说我就一定会输么?就算我现在状态不好,但是也不能这样子啊。
明白了这一点的苏羽很郁闷,砸么砸么嘴打开电视说:“这个事情么,是啊,我可能后天走。去济州岛。”
赵星笑着摇头:“真好呢,我一直想去那里过暑假却没机会,现在你小子说去就去了。”
苏羽不想继续对话,微微一笑没有答茬。赵星也知道现在他的心情肯定不好,也没有说什么,要过来遥控器之后无聊的对着台。
而坐在棋盘边的时候,苏羽心里面还是在对陈好的话耿耿:什么叫一定会输,谁都知道他一定会输,我就一定要输棋才算对得起天地良心么?
刘昌赫也算听到了一些关于苏羽的传闻,却不相信这盘棋苏羽会安静认输。
苏羽不是那种会知难而退的人。刘昌赫已经快五十岁了,很相信自己的眼神: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不会就这么认输的。
不过比赛的进程和陈好老陈老聂宋颂他们预料的一样,苏羽没有犯什么局部的错误,却只是把眼睛看在了实地上,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外面的刘昌赫正在压着他建立模样,一条又一条盘在边上仿佛正在长角的龙,继续着力量等待着。
苏羽下的很安稳,一点一点地圈着地牢牢地把边空角空全都握在手中。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死的,相比较于刘昌赫外面的滔天外势可能得到的中空大小,就是小巫见大巫。
“刘昌赫要拿的这一边,把手放上去都嫌小,恐怕有将近百目。”宋颂把手放在棋盘上比了一下微微摇摇头却很轻松地说,“苏羽到现在也就60目,要是刘昌赫成功就该乖乖的上飞机了。听说他不是很服气是么?”
他转过头看着老陈,手指在棋盘上轻轻的敲着若有所思。
老陈点点头:“如果照这个局面发展下去,苏羽的失败就是肯定的了。他要是不洗中空的话就现在的60多目肯定不够。不过看意思,苏羽是不打算再有什么其它的举动就这么顺顺的输了算了。俞斌已经给他买好飞机票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孔杰赵星俞斌三个人凑在一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不远处正在低声打电话的苏羽低声的说着什么。他们想听听苏羽在和谁说什么呢这么入神,但是好奇心还没能战胜理智而已,于是三个人开始拿苏羽的认输时间打赌。孔杰说:“下午1点半到两点差不多当刘昌赫围起来中腹的时候,他就该认输了。”
赵星一向稳重,沉吟了一下说:“不过苏羽应该在认输之前也表现一下,要是就这么输了他肯定心有不甘,所以我觉得3点,苏羽扳回一些局面之后再输。”
然后两个人看着表情高深的俞斌等下文。可俞斌就是吊着他们过了很久之后才缓缓地说:“下午的比赛,还要进行4个小时。从一点半开始,到4点25分结束。”
一时间俞斌被惊为天人,两个人怎么也想不到老俞竟然能把具体的时间都说出来,连忙问究竟。俞斌吃完饭之后说:“我给他买的飞机票就是下午6点的,他要想既不丢面子又能顺顺利利不耽误时间的上飞机,自然要在5点之前结束比赛。这样才有时间回酒店找陈好拿行李。而比赛结束之后需要时间来复盘,半个小时不多不少正好,再加上之前需要的一点时间,所以我敢说4点25这个点。”
赵星孔杰想了很久,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过下午比赛开始之后当刘昌赫继续上午的方针在中间大跳继续围一手之后,苏羽却突然开始了长考。
这小子想干什么?宋颂和第一轮被赵治勋淘汰的古力飞快的在棋盘上摆着变化却不明白已经准备认输的苏羽想要干什么,难不成他要反打一手?古力总觉得不会,因为要是想要搅乱局面的话上午的时候机会要好得多,那时候刘昌赫两边的模样也只起来了大半条,毛病要多得多正适合苏羽乱中取胜。而现在除了上边之外人家都铁了,就算上边也只有少少的几个空子能钻。苏羽自己的边边角角就被死死的按住了,他想干什么?
古力不明白,宋颂不明白,老陈不明白,作为明月特约解说员的李昌镐虽然心里有点影子但是也说不出来。国内的常昊和周鹤洋看棋盘看了很久却也不说话。
一直对苏羽抢走常昊的天元和国手挑战权不满的张璇哼了一声:“明明就是要输还不痛痛快快地,还要摆个架式显示一下。”
至于棋盘一边的刘昌赫,作为当局者,他的内心中充满了一种不安的忐忑而又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沉思的苏羽:你不是要认输么?你还要想什么?
上午的比赛也的确验证了苏羽要输给刘昌赫然后去休假的传言,在刘昌赫看来他这种只要实地不管中空的下法纯粹是取死之道,也让他逐渐的放下心来安然的围着中间。
可现在苏羽突然的长考又让他渐渐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苏羽一手轻飘飘的从上边飞了出来,靠在镇头的黑子边上。
“这一手棋很漂亮,如果苏羽反败为胜的话那么这手就是起点。”周鹤洋忍不住击节啧啧而叹,“又给了右边的黑模样压力又消了身旁的厚势,一举两得是不可多得的妙手。”
刘昌赫想了一会儿,小心的扳住子头不让苏羽继续前进中腹。
而苏羽理也不理反手拍在了右上从两枚黑子之间穿出。
刘昌赫心中一凛:这是……苏羽流!
“谁说这小子要认输?他要不想下了下苏羽流干什么?!”宋颂一拍棋盘摇头,“先捞后洗,苏羽现在摆明了打算了。”
老陈很疑惑的扶扶眼镜说:“不对啊,陈好昨天跟我说苏羽已经答应了休假的事情,所以才让俞斌去帮他买飞机票。要不然可能就是他觉得要是就这么输了太丢面子所以要反击吧?”似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老陈猛然弹起的身体又稳稳的坐在了椅子上。
古力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摆着棋:苏羽么,他和他妹妹不一样,没有人能让他安心输掉比赛的。
刘昌赫想了很久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苏羽,却没想到上午时候还笑眯眯一副懒洋洋样子的苏羽这时候却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气味,冷冰冰的坐在棋盘边就像一尊不动的神像。
刘昌赫不能不管右上的问题只好长出挡住。
紧接着他之后,苏羽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扭断扳住的黑子成了个十字花。
凶狠!常昊忍不住赞叹出声:苏羽忍了整整一个上午之后终于出手了,而且真漂亮,刘昌赫现在就算知道该怎么回击的话也是要照顾自身的模样投鼠忌器,不敢放手出来和苏羽对干。这一手,漂亮!
刘昌赫现在只能跟着苏羽的路子跑,一招失手就被苏羽在20手之内把上边要起的模样冲的支离破碎,而且苏羽的白势逐渐向着中腹蔓延渐渐的把左边也卷了进来。
“滔滔江水向东流,有人欢喜有人愁。”古力突然诗兴大发,顺嘴说了一句不知道哪位古人的歪诗,然后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人惊讶地说,“陈好?你怎么来了?”
陈好冷着脸看着电视画面上一样用冷冰冰的棋锋小刀般疯狂的切割苦不堪言的黑棋势力的苏羽顿顿地说:“这小子中午给我打电话,说他决定先下着看,要是能赢的话就不走了。”
古力微微一笑:“好事情啊,而且现在苏羽形势一片大好,看来你们的旅游计划要推迟了。”
陈好转过头用目光让他闭嘴之后狠狠地说:“这小子明显是在答应我的时候就想好了今天这个套子,也真难为他想得出来这个对付刘昌赫的法子。看来是准备了很久的了。”说着,慢慢的笑了起来。
古力摇摇头:谁让你们都一致认定他要输连比赛还没看就买了飞机票准备送人上路,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就算状态再差也让你们激的出成绩了。
当然这话不能说,只在心里想想就得了。老陈和宋颂对看了一眼之后也都知道对方心里面的想法,同时摇摇头叹了口气。
结果让一边等消息的孔杰赵星俞斌把眼镜摔得粉碎,下午3点半刘昌赫看到满盘皆碎的局面就认输了,在一边摇头叹气咬牙跺脚满脸的沮丧要是戴上了白帽子再挂串麻三位甚至会认为老刘家有白喜。
俞斌结束比赛之后就过来看苏刘的复盘了,看着刘昌赫三边的大模样被苏羽生生的挤成了苦活点点目发现苏羽盘面百目而刘昌赫满打满算不到四十,一时间想笑却笑不出来脸上的肉都抖了起来。
孔杰在两天后出版的体坛周报上写特稿的时候给这件事情下定语:这个结果,都是老陈和陈好—这两个名字,听上去倒像是爷俩—给逼出来的。如果老陈和陈好不是在赛前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估计状态不佳的苏羽这盘棋就输定了。
这件事情的另一个结果就是第二天陈好和俞斌拿着飞机票往机场去改日期,等着苏羽和赵治勋的比赛之后再走。陈好在比赛之后震怒却在优哉游哉的苏羽面前说不出半句话,只好等下一场她估计苏羽必输的比赛之后再说。
反正苏羽现在把能量也释放的差不多了,陈好在心里想:我倒要看看你下一盘怎么赢赵治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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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要毕业了,开始找工作了,忙起来了,写的时间就少了,大家多原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