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州永宁寨是最靠近秦州的一个军寨,不算很大,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不仅有官道可直通秦州,甚至还可以顺着渭水袭扰秦州和巩州,可说是掌控两州的一个关键所在。
也许就是因为太关键,所以永宁寨虽然有个好名字,可从它诞生的哪天起就没安宁过,金人,西夏人,宋人,如今又来了蒙古人,纷纷扰扰,好不热闹,可绝谈不上“永宁”。
当初宋蒙和谈,孟珙轻易就答应让出巩州城,可对于这里却纠缠再三,不肯松口,耶律楚才几次无功,最后还是通过钱像祖设计转圜,并做出种种保证,甚至将临洮路被俘的宋军尽数归还后,孟珙才让出此地,退守秦州的伏羌城。
在蒙古人原本的计划中,这里是作为攻打秦州的前进据点,当铁木真要求大军攻打利州后,这里又成了防御秦州宋军的桥头堡,不仅留有二万的正规军,还有三万的西域胡人仆从军,这些胡人都是来自蒙古降服的地区,身高体壮,擅长步战,是非常优秀的重装步兵,也是仆从军中的精锐。
反观宋军,因让出巩州,导致孟珙和赵范闹翻后,赵范带着三万五千左右的士兵去了天水军。但不久宋军又增援了这里,孟珙利用谈判的良机,又找到因迷路中伏,躲进山中的川中马光祖,向士壁二军残余一万多人,加上陆续收留的溃散宋军,以及一些杂部宋军,此刻留在秦州的宋军仍然有七万之数,加上天水军的四万,洮州的二万,整个临洮路和利州交界的宋军足有十三万之多,而且大半为精锐。
如果蒙古仍然按照以前的计划攻打秦州,那么不仅要面对秦州的七万宋军,天水军的四万宋军也可随时增援秦州。七万宋军据坚城而守,外面还有援军。加上宋军犀利的守城利器,就算蒙古号称四十万,若要强攻秦州胜负也在两可之间。而如果转道攻打洮州,地理偏远,地形复杂不说,一旦战事不利,宋军完全可以放弃洮州进入利州行省,让蒙古无可奈何。
综合考据下。求稳当然是攻打秦州,胜则喜,不克也无妨,毕竟蒙人兵力占优。最低限度,可维持现在略微占优的局面,所以耶律楚才一直坚持攻打秦州。只是这种求稳地作风不为铁木真所喜,加上儿子孙子惨死。爱将被杀,老婆女儿被掳走,这么多刺激下,他还能忍受慢吞吞的攻城就真成了神仙。况且这种作战风格也和蒙古急风掠火的战术背道而驰。
因此,在铁木真的极力坚持下,蒙军改变攻击方向。放弃防守严密的秦州。转而攻掠利州。想用这种战术,报复宋军。并将秦州的宋军吸引出来,在野外拖跨他们后歼之。
只是蒙古军冲进利州后,不仅发现这里已经坚壁清野,而且秦州的宋军毫无拦截的意图,反到增兵伏羌城,有反攻巩州地打算。这个消息经过钱像祖传到耶律楚才手中,不仅让成吉思汗坚定攻打利州,调动宋军的信念,也让留守巩州的窝阔台有些紧张。为了防备万一,窝阔台又把自己的长子贵由派到永宁寨,一是加强这里地防御,二就是督促永宁寨的金国汉人降将郭德山,他也是郭宝玉的大儿子,很受成吉思汗器重,如今已经贵为蒙古万户。
也因为这样,原本只有四万杂牌部队的永宁寨,又多了一万蒙古本部骑兵,防御力越发稳固,也让似乎蠢蠢欲动地宋军停止了迹象,最近几天更是连斥候都没派出,只有偶尔几只巡哨,在蒙古骑兵冷冷的监视中,远远露一下脸。
这个情况让贵由很是满意,他的目的就是拖住宋军,见宋军如此合作,也没主动攻击地意图,加上最近几天一直下着小雪,晚上十分寒冷,所以他就带着亲卫躲到军营中喝酒御寒,将晚上放哨站岗的任务交给郭德山所属的金人降军。
可自己手下也是人,晚上冰天雪地地迎风策马跑个几十里还好,如果倒霉被分到固定岗上,一夜下来,不成人棍也成冰棍,一连损失多个精干地手下后,郭德山当即做了调整,不再派出手下精锐去巡哨,而是将仆从军大营放在最外围,和山上大营成为犄角之势。就算遇敌偷袭,他们也能为己方赢得缓冲地时间。
如此一来,大家都舒服了,外围警戒也就被极大的削弱。只是一连多天没有遇到敌人,开始顾虑地心也慢慢淡了下来,甚至连贵由道后,也只是淡淡的责备郭德山几句,没有做出实质的惩戒。
整个永宁寨呈现的就是一种懒洋洋的和平景象。
月晦天寒,冷风刺骨!
永宁寨山下的仆从军大营门口,几个倒霉的门卒将兵器丢到一边,正呵着手,跺着脚的在火堆边走动着,夜色下白雪茫茫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但对此刻他们来说却是越发感到寒冷,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到衣服中去。
夜半时分,正是最冷的时候,虽然有篝火散发出强烈的热量,但只要稍微离的远一些,这冷风就像刀子刮肉一般,难受的要死,就算靠近火堆,也只有一面可以感觉舒服些,另一面还是冷的要死。再点一堆火吧,远了没有用,近了,人又受不了,无奈中,这些门卒只能坐到火堆边,换着烤,先面后背,这样才舒服一些。只是远处的情况,却再没人注意,只有偶尔几个警觉性高点抬眼扫扫四周,可在明亮处也只能见到一片漆黑,最多看到稍远处的几点白雪。
因为寒冷,也因为顾忌,这些门卒都没说话,沉默的坐着。远离家乡来到这里,打着这种毫无希望的战斗,每个人心里都有着酸楚,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只要稍微有不满或反抗,蒙古人的马刀就斩上脖子,还有自己的亲人,也都在蒙古人手上,自己除了死战还能怎么办?
也许战死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死寂的瞳孔中映着火堆,火苗在上面一上一下的跳动着,带着点幽暗,更带着点诡异。一阵风吹过。火苗猛然一偏,瞳孔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一个门卒的人头冲天而起,血水喷涌的同时,所有人的瞳孔中都闪耀起明晃晃地钢刀。
“敌袭!”
守门的十人长刚刚喊出,一支长枪就从他的胸膛上露了出然,然后猛然抽了出去,一腔的气血也似乎随之而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一阵碰撞从身后传来,身不由己的向前扑去。倒地的同时,无数的大脚从他身上踩过,向着大营冲杀而去。
寒夜萧萧,凄厉的北风吹奏起死亡地呼号。无数披着白披风的宋军从雪地中冲了出来,冲破拒马,填平壕沟,拉倒木栏墙。无数的火箭落到警戒的哨塔上,让哨塔上地卫兵惨叫着,满身火光的落到地上。还有为数更多的火箭飞到大营中。扎到帐篷中。扎到草堆上,扎到木头上。扎到一切可以扎到的地方,就算是雪地,这些火箭也可以熊熊燃烧,如同地狱来地诅咒,摆不脱,甩不掉,只能凄惨的承受着。
一个个帐篷被掀倒,无数的长枪扎了上去,直到确定没人动弹为止,在熊熊的火光中,无数地白披风从四面八方的涌入大营,又分流成一支支的细小水流,将一个个地帐篷吞噬掉,无数地西域胡人连敌人面都没见到,就被扎了七八枪,死去地时候,眼睛都还睁着,如同在责问苍天,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宋军的袭击突然而猛烈,在极短地时间内,至少有上万人冲进大营,而且是从不同方向突进,就算这些仆从军的大营是按照赫赫有名的六花营分布,但这些突袭的宋军更巧妙,反到利用营盘分布的不同,将这些敌人给分割开,并分出数支精干的部队对那些聚集的敌人进行打击,还有许多的箭手躲藏在一边,对那些声嘶力竭呼喊着的敌军将领进行狙击,打乱他们收拢部队的意图,让混乱越发无法遏制。
这种精确而勇敢的战法,让那些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仆从军措手不及,盲目的挥舞着一切能拿到的东西去抵挡着敌人,可是在这支偷袭的宋军面前,是如此的无力。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对方的兵器,有些人甚至举起左臂横挡,让他们将兵器落到上面,右手长刀却趁机劈砍,以攻对攻,结果就是这些仆从军在不相信中倒下,最后的目光定格在对手跨过他,又去寻找另外一个敌人。
无数的鲜血喷洒,不绝于耳的惨叫,举目望去都是敌军晃动的身影,这些作战意志本不坚定,一向只能打顺风仗,而且还要被监视着打的仆从军开始崩溃,开始是一个,二个的突然抛下兵器转头就跑,跑不掉的就跪在地上,将头埋在雪地中求饶。当看到宋军真的不杀他们后,无数的人群起响应,一群群的抛下兵器跪在地上,如同当初他们面对蒙古人一般,将头深深埋在地上,看都不敢看他们。
就在此时,暂时还没被攻破的中军大营中冲出一队盔甲完整的蒙军,他们一冲出来就大声的吆喝着,叫骂着,其中还有一些大嗓门在吼着什么,声极广,连激烈的拼杀声都不能掩盖。
听到这个声,几乎所有的胡人都是一愣,继而像突然恢复勇气一般的,疯狂的挥舞着兵器,放弃一切防守的向着宋军扑去,神态痴狂而绝望。甚至连那些已经放弃抵抗的胡人也冲了起来,双眼血红而疯狂的扑向最近的宋军,以绝望燃烧胸中的死战之意,以疯狂抵挡着犀利的钢刀和森冷的长枪。
战局似乎在突然之间就发生转变,本来快要崩溃的仆从军猛然勇气大增,拼尽一切的和宋军搏杀起来。没有兵器就用手,手断了用脚,脚掉了用口,浓烈的鲜血中,不时可以看见没了四肢的尸体,疯狂和绝望凝固在脸上,血红的大口中也经常咬着一块皮肉,隐约间可见牙齿的森森白光。
宋军的反应也极快,部队迅速收拢,变成几个大的集团,集团中又是一个个的五人小分队,互相支援着,以包夹协同的战法迅速将一个个疯狂的敌人解决掉。以优良的团队合作,对付这些连防守都没有的敌人,简直轻而易举,而自身的损失也微乎其微。
只是如此一来。一场突袭战就在转眼间变成攻坚战,整个情形比之方才惨烈十倍都不止,到处都是吼声,到处都是冲杀,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人头,无数地躯体在这里化为泥土的养分,无数的勇士在这里变为长眠的幽魂。四处燃烧的大火。不仅照亮了双方的拼杀,也不仅创造了灰烬,还照亮了人类毁灭的天性有多么可怕,尽情发泄的兽性有多么恐怖。
大地间最具灵慧地人类。把用来思考的大脑变成谋杀同类的工具,把用来制造的双手变成杀死同类地手段,甚至连用来沟通的嘴巴,也变成夺命撕咬同类的武器。如同毫无灵慧的野兽一般。人类用来创造伟大文明地工具,这一刻统统变成毁灭生命的刽子手。两个不同种族,不同地域,甚至毫无交流的人类群体。为了各自的理由,在无月地雪夜中,将人性化为厮杀的动力。让体内的兽性指挥自己在生死之间徘徊。
“轰!”
眼看这批敌人用心中地绝望点燃死战地决心。宋军终于不再保留。一直没动用地火器纷纷出笼,手榴弹。喷火枪,火磷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火器纷纷在战场呈现,此起彼伏地爆炸声中,除了有飞腾的手臂头颅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火人,他们勇敢的冲向那些宋军,但很可惜,自从宋军动用火器之后,他们就不再肉搏,反到退开距离,无数的连环弩手出现在战场上,以分割的态势将一群群冲上来的敌人消灭掉。
宋军虽然数目上不及仆从军,但结果却是将仆从军分成三块,彼此不相连接,而且最先被突破的那块仆从军已经崩溃,无论那些大嗓门的人如何高喊,他们都不敢站起来,只有少数疯狂的冲向宋军,可是都变成刺猬。
那些大嗓门也因为高喊暴露了目标,被宋军隐藏的射手一个接一个狙击掉,到了后来,几乎是一喊就死,百试百灵,弄的那些人再也不敢张口。
不过他们的叫喊也不是没有作用,被敌人的突然爆发弄的措手不及的宋军,没能让这批仆从军崩溃,只是将他们分割开,甚至人数还是仆从军占优,但仆从军此刻心胆寒落,根本无法主动进攻,只能龟缩的防守,并派出几个相对完整的重装步兵团出现在前线。
看到对方的反抗变的有组织,宋军也逐渐停止进攻,只是分割开他们。只要仆从军不表现进攻或者靠拢的意图,宋军就不管他们,如果一旦有这种企图,迅猛的攻击就会落到他们头上,将他们又打回去。
慢慢的,仆从军的大营战斗逐渐停止下来,双方隔着短短的距离互相观望,不少仆从军甚至看到宋军在挖壕沟,一幅长期围困的架势。
一些督战的将领见此,强迫仆从军进攻,并以人数比他们多为由,将部队分组成几个批次,意图用分批进攻的办法冲破宋军的分割。只是他们还没将部队召集好,外面的雪野中又影影绰绰出现许多白披风,将仆从军大营围住。举眼看去都是白色的人影晃动,黑夜中也不有多少宋军,几个为首的将领粗略的算算,就道要围住他们至少需要上万人。一见这个情况,以为是宋军大部队围上来,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一边不住吹响告急的号角,一边组织防御,并派出多个精干的小分队突围去求援。
不过更多的人却在奇怪,山上的永宁寨为何没有派人下来,虽然这场战斗爆发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时间不算长,可如此大的火光,加上这么明显的喊杀声,上面的就算睡死了也该听的到,如今这种情况,是不是看到敌人势大,想见死不救?
几个性急的将领已经在开骂,更多的人却是心怀疑虑,毕竟是仆从军,被抛弃也很正常。在这种情绪笼罩下,更是没人愿意主动出击,见宋军没有发动进攻的意思,自己也犯不着去找死,还是等着山上派人过来再说。抱着这种心思,还剩下的几万仆从军就这么分成三块,和里外两层宋军干耗起来。
就在山下仆从军将领腹诽猜测的时候,被他们咒骂最多的万户郭德山也是心急如焚,他已经派出一队人马去增援山下,结果刚冲下山就被一队宋军骑兵打回来。据说对方过万。
这让他极为震惊,马上判断出这是秦州的宋军偷袭。他安排好人马防守山寨就去找贵由,要求他派出本部骑兵和他一起进攻敌人。
等到了贵由那里,他才道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消息:贵由喝醉了,而且是大醉,叫都叫不醒。
蒙古人好酒,那是有名的,其中窝阔台好酒的名声更是众人皆。这个贵由受到父亲的影响,也极为好酒,如今天寒,更是烈酒暖身地好时候。而前些日子他派人巡逻的时候。他手下的一个亲信千夫长洗劫了一个小镇。因为巩州所有城镇,在宋军撤退的时候,就被坚壁清野过,所有居民都被带走。这个千夫长自然抓不到人。可是这个人也算有本事,带人翻了几家卖酒的铺子,结果找到二十多坛陈年老酒进献给贵由。
贵由当然大喜,不仅重重赏赐了这个千夫长。还拿出一部分酒来招待其他人。郭德山也喝了,的确很纯正浓郁,就是烈了一些。他只喝了几碗就受不了。为此还受到贵由的调笑。最近几日一直无事。贵由闷的无聊,又不能到处跑。只能喝着酒解闷。平时还算有节制,可今天据说他开了一坛酒,喝了一碗后,发现这个酒地味道比以前的还要好。
贵由很是高兴,连喝了几碗,后又觉得一个人喝,不过瘾,就将自己的好友,察合台的五子也速蒙哥也找来。两个人一边发泄着对宋军地愤恨,一边喝着酒。特别是也速蒙哥,父亲哥哥都死在宋人手上,自己又不能亲自去报仇,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眼看有这等好酒,当然不能放过,一边大骂宋军,一边一碗碗的干,这酒完全如流水一般的灌下去。贵由一看,不得了,这慢了不都让他一个人喝了,此时也无法后悔,只得加快速度和他抢着干。结果两人一边骂一边喝,一坛酒全让他们给灌了下去,最后还是他们地亲卫队长把他们抬回卧室去的。
等郭德山过来的时候,贵由和也速蒙哥两个人酣睡正香,山下闹的天翻地覆愣是没吵醒他们。
两个能做主地都醉了,郭德山又指挥不动蒙古本部骑兵,靠自己不到万人的部队硬冲下去,先不论能不能冲到大营,就算侥幸去了,面对宋军的过万骑兵也起不了作用,反到把自己也搭进去。更何况若真是秦州地宋军,耶律天石可不是好对付地。这让他左右为难,眼睁睁地看着山下的喊杀声逐渐平息下来,只有那半天高地火光还在燃烧。
难道就这么完啦?这么快?不应该啊!
就在郭德山惊疑不定的看着山下时,贵由的亲卫队长跑过来小说道:“这个,万户大人,你看这个军情紧急,不如先给也速蒙哥小王子醒醒酒。”此人的心思灵活,道军情不能耽搁,可快速醒酒免不了吃苦头,故而拿也速蒙哥做冤大头,反正只要有个能做主的醒来就好。
郭德山烦闷之下也没细想,直接点头道:“好啊,你去!”
亲卫队长尴尬一笑,好半天才迟疑的开口:“我们蒙古人醒酒最快的就是灌马尿,你看这……”
“灌马尿?”郭德山倏然一惊,明白啦,这是让他背黑锅啊,给一个王子灌马尿,除了成吉思汗敢这么干,估计蒙古本部都没人敢,何况自己这个降将?
“这个,还是不好,不如找盆热水,用布浸湿,然后擦拭王子脸颊和额头,也许会有用。”郭德山虽然不想得罪这两个王子,可此刻军情紧急,灌马尿他不敢,其他方法说不得也要试试。
这个队长见郭德山不肯承担责任,自己更是不敢,只好按照郭德山的办法,去找水和毛巾。不过他加了个心眼,端的是盆冰水。
郭德山带着贵由的亲卫队长和也速蒙哥的亲卫队长一阵交涉,开始这个队长还有些犹豫,但郭德山指着山下的大火,急形于色的半吼道:“现在敌人都已经冲破大营,若我还不能增援,只怕就只能撤退啦,到时二王子怪罪下来,你是首罪。”
因醉贻误军机,导致战败,这在蒙古军中可是重罪。如果是成吉思汗道,杀人都有可能。
无可奈何下,也速蒙哥的亲卫队长让他们端着冰水进了卧室,用毛巾沾了水,敷到酣酣大睡的也速蒙哥脸上。
数九寒天的冰水抹到脸上,就算是也速蒙哥醉酒不醒,也被冻的一个激灵,觉得不对。迷糊的睁开眼睛。也速蒙哥刚半睁半闭神游物外,不人间何地地时刻,脸上又是一阵像刀子刮的寒冷透进来,再也忍不住的猛的睁开眼。半坐了起来,满嘴酒气的大骂道:“是谁,是谁打扰老子睡觉?”那个亲兵队长马上机的退开,反把郭德山给显露在前。
也速蒙哥醉眼迷蒙的就看到郭德山。顿时大怒,喝骂道:“你这个汉狗蛮子,敢打扰老子睡觉,不想活啦。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扒去衣服抽他二十鞭子。”一边喊着,一边摇晃着身子想站起来。结果动作幅度过大。又倒在床上。挣了几下,不再动弹。几个呼噜声传出,似乎又睡了过去。
两个亲卫队长面面相觑,最后一起看向脸都气红的郭德山。
“砰!”郭德山猛然夺过水盆,一盆冰水全都浇在也速蒙哥身上,把他冻地一下就窜起来,嗷嗷直叫。
“你敢!”也速蒙哥的亲卫队长脸色大变,拔出腰刀就要砍他,却被贵由的亲卫队长死死抓住,口中还不住的劝解着。
两人纠缠中,也速蒙哥也被这盆冷水给冻醒,又冷又湿地跳了片刻,终于安静下来,用力拍拍昏沉的脑袋,望着郭德山,好半天才认出他来,顿时脸色极为不好,正欲发火训斥他的时候,郭德山已经先开口:“也速蒙哥王子,宋军已经打到山下,并且攻破山下大营,还请你速速派出大军,和我一起救援。”
“攻破大营?”也速蒙哥先是迷惑的说了一句,猛然明白过来,大吼道:“既然敌人来啦,你为什么不去增援,快去!”
郭德山按住怒气,冷冷道:“山下此刻足有数万宋军,我部只有六千余人,如何能御敌?还请王子派出人马与我同去。”
这是生死大事,也速蒙哥也顾不得计较郭德山泼自己冰水地事情,急忙问道:“贵由哥哥了?”
“殿下也酒醉未醒,还请五王子前去说明情况才是!”贵由亲卫队长连忙上前一步,双眼恳切的望着也速蒙哥。
也速蒙哥此时才想起二人喝酒的事情,想到酒醉贻误军机的处罚,顿时又出了一身冷汗,正要冲出去地时候,却被贵由亲卫队长拦住,以目示意也速蒙哥湿透的内衣。
“不列哥,你去拿我的衣服和盔甲来,快去!”也速蒙哥一把抓下湿衣服,他地亲卫队长,也就是不列哥已经找来毛巾和干净地内衣让他换上。
郭德山和贵由地亲卫队长当然不会看着也速蒙哥换衣服,两人退出来后,郭德山颇为欣赏和感激的问道:“共事这么长时间,还不大人姓名,实在失礼!”
贵由地亲卫队长连忙一笑,谦虚的说道:“万户大人客气,我叫合答,只是贵由王子的伴当,不敢当大人称呼!”语气温和谦虚,毫无一般蒙古人的粗野傲慢。
郭德山对此人越发有了好感,脸上挤出点笑容,很是诚恳的感谢道:“方才多谢你的帮助!”
合答摆手表示不用,还没有答话,盔甲未整的也速蒙哥已经匆匆出来,连话都不跟他们多说一句,喝开护卫的阻拦,直接冲到贵由的房间。合答和郭德山连忙跟了过去,直接进到贵由的卧室。
“贵由哥哥,贵由哥哥……”也速蒙哥一连声的叫唤,只是让贵由翻了个身,咂吧了几下嘴巴,又睡了过去。
“端盆冷水过来?”也速蒙哥一皱眉头,对着合答就吼了一句。
“这个,五王子,军情如火,如今大部兵马都是王子属部,况且我家王子也说过,如果有急事,五王子可以自由调动他的属部人马,这个还请五王子先和万户大人去迎敌,我设法叫醒我家王子就是。”合答乖巧的一番话,让也速蒙哥的眉头舒展开来。
冷水浇头的滋味可不好受,如果也对贵由来这么一手,天道脾气一向激烈的他会怎么做?
也速蒙哥打定主意,抽出一支令箭,对不列哥道:“你去召集各部,二个号角时间内必须整队!”
不列哥接过令箭就匆匆出去,郭德山也找了个亲卫,让自己手下准备。
也速蒙哥冷冷的看了郭德山一眼,突然说道:“你为前部,我跟在你后面,一举冲到大营,然后组织反攻!”
如今这黑天雪地的,敌人又不道有多少,更不道敌人做了怎样的布置,这么冲下去,损失一定不小,让自己打前锋,摆明是让自己送死。
郭德山道也速蒙哥是趁机报复自己,但他也无法拒绝,毕竟蒙古人一向如此,淡淡的接令后离开,无礼的表现让也速蒙哥的眼中闪过怒火。
自从父亲和哥哥都死在宋军手上后,也速蒙哥对汉人就有了种莫名的仇视,不仅对敌人,对自己这边的汉人降将也是如此。郭德山的脾气比较硬,没有他爹的圆滑和弟弟的深沉,所以和也速蒙哥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此刻又结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恩怨,更让也速蒙哥岔怒,也勾起他对汉人的仇恨。
“早晚让你道我的厉害!”也速蒙哥恨恨的骂了一句,却突然警觉,扫了身边的合答一眼,发现他低着头照顾着贵由,似乎并没有听到。
“你好好照顾贵由哥哥!”也速蒙哥撂下一句话,也跟着出去。
看到屋中再无旁人,合答才抬起头,看看熟睡中的王子,几步走到房门外,扫了周围一眼,见没有外人,招呼几个心腹手下去将王子的快马准备好。
回到屋内,贵由仍然未醒,合答也没任何叫醒他的意思,坐在他旁边,看了他半晌,摇头道:“王子殿下,你是我的主人,我一定要保护你的安全。黑夜作战凶险,希望你不要怪我。”
“呼——噜……”一阵鼾声权当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