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宜城一向认为自己是意志坚定的人。但是现在他对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动摇了。
他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出色的统帅,带领军队征战沙场。虽然因为这个愿望他的父亲训了他不知多少次,但他从没放弃过。
他父亲俞相省对他宝贝得紧,自然不会看着这个独苗跑到战场上去冒险。他督促着俞宜城努力读书学习,争取在官场上争得一席之地。实在不行让他当个商人也好,以俞家的人脉应该也能混得不错。只要俞宜城不上战场就行。
俞相省的确十分顽固,可是俞宜城也倔得可以,为了反抗他父亲的阻挠,俞宜城甚至做出过离家参军的事。要不是俞相省向张延贞施压,他自己是绝不会离开禁军的。
现在,他父亲已经被罢官了,他心里甚至有些暗暗欢喜的。因为这么一来他父亲自然无法阻止他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在他重回禁军以后,中央将军张延贞对他颇为关照,大为栽培。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张延贞也已经承诺过一阵会给他一些带队的机会。
可是,这一切在几天前都变了。在禁军回到沅江城之后,张将军遇到了疯狂的刺杀。在危急关头,俞宜城为了击退刺客,下令对正和禁军混战的刺客发射弩箭。虽然虽然最终击退了刺客,但弩箭也造成了数十名禁军的伤亡。
事后,没有人追究他越权下令的事。自己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来自禁军士兵的目光让他受不了了,那目光之中包含有畏惧、不信任,所有的士兵自发地把他孤立了。
俞宜城一向认为为了取得胜利,过程并不重要,但看到同伴看向自己的目光,现在觉得十分疑惑: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于是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了营地里发呆,而禁军也由于张延贞的受伤而有些混乱,没人来管他。
元月十一日,这天俞宜城如同往常一样在营房里发呆。却没想到有人到军营里找他了。
“俞宜城,好久不见了。”钱伟见到自己都到俞宜城身边了对方都没有反应,阻止了跟随的侍卫上前,主动向他打了声招呼。
俞宜城听到声音,向边上看了一眼,刚开始没有动作,等回过神来立刻跪到了地上,嘴里连忙说道;“请皇上恕罪,末将……”
“好了,朕不是来这听你说这些客套话的,别跪着了,先起来吧。”
“谢皇上。”既然皇上已经让起来了,俞宜城也丝毫没有拖拉,恭谨的站在钱伟面前。
钱伟之所以会来看他,主要是上次追击迦国太子的时候,就发现俞宜城有些不对劲。在向高富升询问之后,钱伟才知道俞宜城受到了禁军士兵的孤立,因此俞宜城情绪有些低落,甚至透露出了他有回家经商的打算。
俞宜城可是钱伟预定的未来军神,钱伟怎么能看着俞宜城出意外,今天一有空,便决定来看看他,希望能把他开解一下。
“朕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张延贞将军昨天已经醒来了,按御医的说法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张延贞能活下来,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俞宜城的眼神兴奋了一下,但马上又黯淡了下去,向钱伟说道:“这是张将军吉人天相,没有末将的功劳。”
钱伟故意说道:“看你的兴致不高,是怪朕没有对你赏赐吗?”
“末将不敢。”俞宜城连忙说道:“皇上不责罚末将,已经是皇上宽宏大量了,末将哪敢还要什么赏赐。”
钱伟装作疑惑地表情,向他问道:“朕为什么要责罚你?朕不大明白了。”
俞宜城解释道:“先前末将在明知误伤同伴的情况下,依然下令向刺客发射弩箭,造成了几十名禁军的伤亡。”
“就为这点小事啊。”钱伟笑着说道,“那兵部余尚书有没有怪罪你?”
“这倒没有。”俞宜城回答道。
钱伟说道:“既然余尚书没有怪罪你就说明你没有做错,朕干嘛要责罚你?”
俞宜城坚持说道:“可是造成了禁军的伤亡是末将的责任……”
钱伟打断了他的话语,向他问道:“朕做个假设:假如朕有了危险,张延贞将军为了救朕害死了几千的士兵,依你看来他有没有做错?”
“自然没错,只是……”俞宜城“只是”了半天,不知道该这么说。
“既然张将军这样做没错,那你也没错了。”钱伟不管他后面想说什么,直接下了决议。
俞宜城并没有解脱的神色,低沉地说道:“可是禁军的士兵认为末将做的不对。”
“这是他们没你聪明而已!”见到俞宜城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眼神,钱伟继续说道,“他们忘记了张延贞将军的生命比几十个禁军的生命更加重要;他们没有想到要是不马上击退刺客的话,死伤的禁军会更多。”
这些道理俞宜城早就明白了,不然当初也不会做那样的决定,他还是说道:“末将应该想出更好的办法的,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钱伟见他钻进了牛角尖,就对他换了一个问题:“以你看,要是张延贞将军遇到这种情况,会不会下令发射弩箭。”
俞宜城仔细回想了一下张延贞果断冷酷的性格,眼睛开始亮了起来,略带着兴奋说道:“会的,张将军也一定会这么下令的!”
钱伟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张将军向你一样下了命令,禁军的战士会责怪他吗?”
俞宜城又疑惑起来,但还是确定地说道:“一定不会的。”
“那你说为什么做了相同的事会有不同的结果?”
俞宜城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你没有张延贞的威望!张将军已经在禁军面前证明过自己的能力,禁军的战士都信任他,不会怀疑他的任何命令!”钱伟解释道,“而你现在什么也不是,凭什么让他们相信你?只有你向他们证明了自己的优秀,让他们知道你的选择永远比他们正确,他们以后也会在怀疑你的。”
俞宜城认真地想了一会,衷心地向钱伟道谢:“多谢皇上指点末将。”
钱伟见俞宜城振作了前来,心中暗叹:思想工作真是不容易啊!要不是自己看了十多年的小说还真不能搞定。其实,要让俞宜城看了十几年的网络小说,他自然也会知道这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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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营房外面,被钱伟留在门口戒备的卓妙儿无奈的说道:“张将军,你这样偷听皇上和他人的谈话时不大妥当的。”
本该躺在病床上的张延贞正把耳朵贴在门上,没有理会卓妙儿。反倒是边上的戴中典辩解道:“卓姑娘,我们可不能算是偷听!我们在这听皇上谈话的事,你一定会告诉皇上的吧?”
卓妙儿点了点头。
“你看,我们明知道卓姑娘会告诉皇上的,明知道皇上会知道我们在这听的。既然我们是在皇上知道的情况下听,那就不能算是偷听了。”戴中典振振有词地说道。
卓妙儿有些被他绕晕了,觉得戴中典的话有些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算了,不管他们了!卓妙儿想了一会就不想了,他们也不会害皇上的,反正自己之后会告诉皇上,怎么处置他们还是皇上来决定。
正在这时,张延贞突然站起声来,说道:“我们走吧。”
戴中典惊讶地问道:“就这么走了?要知道为了带你出来,我可是把几名御医都得罪了的!你明明说要见俞宜城的,结果白来一趟了?”
张延贞昨天刚醒过来,今天从戴中典那里得知了俞宜城的情况,不顾御医的阻扰,硬是要来见俞宜城一面。为了带他出来,戴中典可是对几名御医动用了武力威胁。他们来到禁军军营却发现皇上比他们早来了一步。
“皇上做的比我好,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里干嘛?”张延贞说完就向军营外走去。
张延贞也是真得十分看好俞宜城,不然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硬要来看他一次。现在既然皇上已经开解他了,那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张延贞也在替俞宜城高兴,能得到皇帝的信任是一个将领最幸运的事,就如同先皇和自己一般……
“算我白忙活了。”戴中典嘀咕了一句连忙跟上。
突然,张延贞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戴中典向他问道:“老大,你又怎么了?”
张延贞冷静的回答道:“我的伤口裂开了,正在向外流血。”
卓妙儿立刻帮他点穴,把血暂时止住。
戴中典在一旁抱怨道:“我早让你不要出来了,你偏不听!现在出事了吧?我可是向几名御医保证不会出问题的,你让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张延贞平静地说道:“二狗子,别啰嗦了,扶我到马车上去。”
戴中典顿时大怒:“我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二狗子了!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不管?”
“我信。”
戴中典被这回答弄愣住了。
张延贞补充道:“依你二狗子的人品,的确会做出见死不救的事。”
戴中典二话不说,立刻上前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