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向海与白氏在马车上行进了一月有余,终于在圣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了京城,好在路上虽然颠簸,但在简朴生活多年的白氏并没有因此落下疾病,不过虽然只是因为劳累而煞白的俏脸,也着实另萧向海揪心了一月之久。
两人初到京城,由于皇命在即,萧向海并没有稍做休息,几乎只是前脚刚定下客栈,后脚便将白氏留下而自己则飞快到吏部报道。
出乎意料的,随迎的官员开始还冷言相加,但一听说来人是萧向海,立刻笑意盈然,谄笑着告诉萧向海稍坐等待,另一边立刻派人到皇宫禀告,只一下午工夫,萧向海便得到了皇上的通传,命第二天巳时养心阁召见。
要知道京城颇大,从北门骑马走到南门也要半日光景,吏部到皇宫虽说不远,但也需要一个半时辰左右,加上通报,再加上官员亵慢,一下午便能等到召见,这简直前所未有。
顿受皇恩,萧向海不明所以,谁知当他荤荤噩噩的回到客栈的时候,遇到的事情更是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原本不起眼的小客栈门外竟然排放了不下十几辆豪华的车驾?萧向海心中一紧,想到白氏还在客栈当中,立刻加快脚步向客栈走去。
可一进客栈,更是吓了一跳,只见本来就不甚宽敞的大厅此刻已坐满了人,细看下竟然全是身穿朝服的京官,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里面竟还有正二品的各部侍郎?
“呵呵,萧大人,您可终于回来了!”
“恭喜萧大人,年纪轻轻便能得到皇上赏识,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哈哈……萧大人初到京城,定要让让本官一尽地主之易,为大人接风”……
萧向海刚一进门,屋内的各部官员立刻纷纷站起相迎,官衔较大的各部侍郎更是争相引见,较小的官员则站在一旁极力谄笑,那样子哪象是互相从不相识,到象是多年相交多年的好友,热情的不得了。
萧向海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直弄了个淅沥糊涂,表面一一见礼,暗下却是念头电转,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定士,虽然被皇上招贤,但开始怎么也不会当上什么大官,况且眼前哪个人不是定士出身,哪个人还不比自己能耐,却又为何要对自己这般热情相待?
不过想归想,萧向海却没有相问,他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里面定是有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秘密。
一一见礼完毕之后,萧向海又和各位官员寒暄了一阵,但却坚决婉拒了对方要给自己接风或是迎到自家居住的要求,拿出皇上名头,说好等见过皇上再向各位官员赔罪,这才将人一一送走,总算松了一口气。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萧向海这才想起白氏还在定下的房屋当中,立刻快步向房间走去。建雄王朝习俗封建,规定男人接待客人的时候若无允许则女眷不可露面,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相信白氏一定着急坏了,这一想更是心切,萧向海便不由再次加快步伐,化走为跑,行动飞快。
一进门,白氏柔软的身体便立刻扑进萧向海怀中,哽咽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妾身可急死了!”
萧向海听后心生愧疚,不由连忙安抚,好半天,才让白氏平静下来,跟店家要了饭菜之后,两人便对坐在圆桌前,边吃饭边议论起这一天发生的奇怪事。
白氏听萧向海说到第二天就会被皇上召见,神色一喜道:“这是好事啊!看来今天所来的官员定是听说皇帝要重用你,这才尽力巴结。只是单单皇上召见,并不至于就让他们这番卖力,妾身想定是还有其他变故!”
萧向海皱着眉点了点头,接着独自深思起来,好一会才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想不出这变故到底是什么因素,官场如战场,甚至于比战场还要危险,在战场上一旦疏忽不过自己一条人命,可这官场……动辙全家啊!”
白氏不名所以的问道:“夫君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萧向海长叹一口气道:“晓晴你虽然平日精明,但对官场却并不了解,四十年前我恩师康国平先生乃朝中太师,领殿阁大学士衔,官正一品,可是这又有何用,还不是因为世家弄权,他又一心为国不肯独善其身,终落下个流浪街头的下场,至使遗憾终身,为夫自幼与恩师习文,深得其风骨性情,若是皇上冷落还好,可以本分当朝,低调一生,但是现在……路途艰险啊!”
白氏听了黯然低头,凄声道:“都怪妾身一家拖累,不然也不至夫君无奈非要来这是非之地,大可与公公闲云野鹤,潇洒而去……”
“夫人万不可作如此之想!”萧向海决绝摇头道:“你我患难与共这么多年,自当相互宽容体贴,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又何来拖累之有?“
白氏一听感动的热泪盈眶,一下扑进萧向海怀中喜泣出声。
萧向海伸手将其搂过,心中豪情顿生,自己学富八斗,今日又为何因为这些小事耿耿与怀,依自己的能力,又怎会怕了什么所谓世家,在山野生活多年,沾染庸俗之气竟这般严重,萧向海啊萧向海!你不仅愧对恩师,更是愧对列祖列宗!
白氏卷缩在其怀中,突然觉得气氛陡变,抬头一看,只见萧向海眉宇之间卓立挺起,那还有半点刚刚进京时的惴惴之色,竟是有说不出的浩气凛然,隐隐间只觉得又看到了少年时刻在武阳城中的那名不畏强权,与数十名官员士兵泰然相对,据理力争的心上人。
一时间,只觉得心中甜蜜不已。
第二天清晨,皇宫内侍卫总管冯彬早早就备好马车来到萧向海下榻的客栈。
客栈老板见后立刻跑上楼去,小心的敲打着萧向海的房门,轻声唤道:“萧先生,可起床了吗?皇宫的车驾在外面等着您呐!”
萧向海早已起床,此刻正在屋中与白氏吃着先前就备好的早饭,听到声音立刻从屋内走出,狐疑道:“老板你确定是皇宫的车驾?”
老板连连谄笑道:“确定,确定啊!呵呵,萧先生能下榻本店,真是另小店蓬壁生辉,昨日上午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见谅啊!”
萧向海眼中警觉一闪而过,嘴上笑着说没什么,心中却疑虑顿生,为了方便皇上微服出行,皇宫车驾虽然豪华但却与京中大官的车驾相出甚小,其中区别除了少数京官知晓以外,连各地总督太守都显有人知,这老板能够这样确定,便绝非寻常之人,能够甘居这样的小店于京城,定是有所目的。
深思熟虑下,萧向海在心中默默的记下了一笔。
连忙穿好衣物之后,萧向海快步向外走去,方一出门,便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八名精壮的大汉严阵警戒在四周,当看到这些人并未穿着宫中服饰,心中便更是确定对客栈老板的怀疑。
在八名大汉身后,则是一名目闪精光的中年武者,脸上无任何表情,冷如假人一般,但只是在车前静静而立,却散发出稳如泰山的气势,萧向海心中惊叹下,立刻上前见礼,拱手道:“萧某草民,能得大人亲自相接,真实受宠若惊!”
那人斜眼撇了撇,见萧向海除了言语恭敬,但语气不卑不亢,无一丝谄媚之态,心中暗自点头,嘴上却冷冷道:“上车!”
萧向海心中奇怪,暗忖这还是昨日中午过后第一个对自己冷眼相向的人。面上却只是笑了一下,一躬身钻进了马车当中。
不过未曾想到的是,马车中竟还有一人,萧向海一看那人服饰,立刻惊的退出车来,怎奈背后突然劲风乍起,猎猎风声中,萧向海竟一丝也无法后退,只好再次钻了进去。
刚一进去,萧向海立刻迎头便跪,口中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不知皇上到此,让皇上久候,民万罪该死!”
原来那人竟是皇帝!
靖远皇帝赵兴年仅四十,但看上去却有五十上下,花发横生,皮肤也略显疲惫的苍白色。
此刻强笑一声,赵兴道:“先生平身,你我单独安居与马车之内,无需多礼!”说着在身边不知什么地方轻敲几下,只听门外大喝一声,马车立刻驶起。
萧向海心中震惊莫名,如入云雾之中,暗下诧异:“我的娘,皇上亲自接见自己?这还不如告诉自己即将成仙来得实在!”
正想着,突听赵兴佯装责怪道:“先生还不快起,难道要让朕亲自扶你起来不成?”
萧向海一擦脑门冷汗,赶忙起身,还好车驾高大,才没有撞了脑袋。
赵兴笑了笑又道:“先生定是非常惊讶,想不到朕会来此?”
萧向海连忙点头道:“草民确是连想都未曾想过!”
“呵呵,先生不必如此拘谨!”赵兴从怀中掏出一张陈旧的密卷道:“先生可还记得这是何物?”
萧向海抬头一看,顿时愣了起来,赵兴手中所拿竟是当年自己考取‘定士’时所写的文章《治世强国》,当下躬身道:“请恕草民愚昧,不知皇上所为何意。”
赵兴笑道:“先生大才,自朕登记半年以来,几乎每天都要看一遍先生的文章,以戒自身,一个月前更是将此文大字抄袭,置于朝堂之上,让百官评鉴,以做榜样!”
萧向海心中立刻释然,怪不得进京后遇到那么多怪事,原来是这样,但即使这样也不至于,到底还有些什么事?口上却道:“皇上能如此看重草民粗论,当真另草民受宠若惊!”
赵兴看到他释然的表情,心中顿悟,哂然一笑道:“想必那些依附之徒早已拜访过先生了吧?”
萧向海明白赵兴所言何人,一躬身道:“的确有几位大人见过草民!”
赵兴听后冷哼一声道:“这些无能之辈,除了攀附时势,什么也做不好!”即而又是一笑道:“以先生大才,可曾想过此中蹊跷?”
萧向海道:“草民却有所想,只是还未明白!”
赵兴“哦”了一声后,讶道:“他们没对先生说些什么?”
萧向海答道:“除了说要为草民接风,并未提起其他事情!”
赵兴神秘一笑,又问:“比如……朕要任命你接替新亡的吏部尚书一事?”
“什么?”萧向海一听虎躯剧震,惊讶叫道:“吏……吏部尚书?”
赵兴大笑一声,突然叫道:“萧向海!”
萧向海立刻一跪到地,应道:“草民在!”
“朕欲用尔大才,为国家贡献,立你为吏部尚书,官正一品,你可愿意?”
这一句犹如当头棒喝,把萧向海打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北,此刻心中早已乱七八糟,嚅懦道:“皇上……这……”
赵兴伸手一止又问:“朕再问你,你可愿意?”
萧向海定定的跪在原地,心中着实不知怎办才好,即使他推算再准,也不可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低头沉思良久,心中突然一亮,顿时有了定义,抬头对赵兴一笑,朗声道:“臣谢主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恩浩荡,臣必以万死为吾皇排忧解难!”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萧向海要是再不明白这新皇是要大张旗鼓的发展自己的势力以抵抗世家,那就真的是枉费他这一身所学了。只是心中依然有所不解,那就是为什么皇上就偏偏看中了自己,更奇怪的是居然就信任了自己。
赵兴见萧向海这么快不但能相通事情关键,且又恢复冷静,心中点头不已,暗想自己终算找到可用之人。当下喜色行于其表,大笑出声。同时也看出萧向海面上依然有所疑惑,便道:“萧爱卿快快平身,有什么疑惑先随朕上了早朝再说!”
这时车驾已经行至皇宫内城,隐隐可以听到早朝的钟音,萧向海心里想着自己昨日还要跟客栈老板商讨价钱,现下却摇身一变成了吏部尚书,官正一品,不由感慨良多。
赵兴也再未说话,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自己第一步已经走出,可下一步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