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公,二郎毕竟是……”王大虎有意识的停顿了一下,见李达和脸色稍缓了缓,显然是念着亲生父子之情,他这才缓缓的端出主意,“二郎之事既牵连着今上的亲祖父,又和蜀国细作有着很深的瓜葛,一旦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想那三弟的心腹重将郭怀,便是灵州军都指挥使,不如暂且将二郎送过去避避风头,等事过境迁再接回来不迟。”
李达和起初有些意动,却始终没有松口,王大虎琢磨着,恐怕是担心郭怀隔得太远,不可靠吧?
折赛花接了王大虎的眼色,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有了这位王二叔的引子,她才好开口说话,“不如,暂且把二叔护送至府州,有贱妾的父祖以及大兄照应着,定不会有事!”
李达和其实早有此意,想那郭怀再怎么是大郎的心腹,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这人心隔着肚皮,谁信谁呢?
府州折家本是老李家的正经姻亲,以李达和崇高的老太公身份,折赛花在老李家过得是否舒坦安逸,不客气的说,俱在李达和的一念之间。
因着这一层关系和顾虑,那折家必会尽心的照看着李中昊,这倒是可以李达和安心的不二选择。
“就怕给亲家添了麻烦啊?”李达和想通之后,倒也不曾墨迹,直接作出了决断。
折赛花抿了抿嘴唇,李达和虽然没有明说,这亲家二字却也是把她抬举到了正经儿媳妇的位分之上,显得格外的看重。
要知道,此前在李达和的眼里,只有未过门的儿媳妇柴玉娘的娘家,才是正经的亲家。
以李达和儒门作派,能够亲口承认折家是亲家,这就说明,已是高度认可了折赛花在老李家的名分和地位。
府州折家那可是响当当的西北地头蛇,门阀大世家的出身决定了折赛花的不凡见识,李达和的作法显然是在暗示折赛花,只要是折家照顾好了李中昊,她在老李家的地位便会高人一等,哪怕是和未过门的柴玉娘,亦可平起平座。
对于李达和的私心,站在折赛花的角度其实很好理解,她虽是李家的儿媳,毕竟和李达和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血亲,放在任何时代都是最重要的关系,所以,李达和费尽心机,暗中替李中昊谋划未来的种种,折赛花倒没觉得有何不妥。
另外,折赛花也察觉到李达和说不出的担忧,那可是生死大事。
李中易固然没有薄待过弟弟李中昊,但兄弟之间却也谈不上多亲近,关系可谓是平淡如水。
随着李中易权柄日重,李中昊若是继续胡作非为,变成了李中易的绊脚石,那可就麻烦大了。
以李达和对李中易脾性的了解,李中易念着手足情,怒极之时也顶多让李中昊吃点苦头罢了。
但是,李中易旗下的文官武将们,为了不耽误美好的前程,会不会暗中对李中昊下毒手,可就很难说了!
道理其实是明摆着的,如果李中易这棵大树倒了,跟着他卖命的大小军头们,肯定会随着一起倒霉。
别看李达和平日里很少管事,不哼不哈的坐馆行医,含怡弄孙,因着长期在蜀国宫廷当御医的经,大事上绝不煳涂!
当然了,折赛花隐隐察觉到,李达和对李中易尚主这事,明面上没说啥,心里恐怕是不太乐意的。
常言说得好,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老李家冷不丁的娶进来一位皇家的公主,究竟是公主侍奉在翁姑面前立规矩,还是翁姑给公主行君臣之礼呢?
按照折赛花的猜测,李达和有心抬举于她,恐怕也是不想让将来进门的柴家公主,没有制约吧?
折赛花心里早就愿意把李中昊送走,却不露声色的请示李达和,“老太公,要不要写信给夫君……”
谁料,没等折赛花把话说完,就见李达和摆着手说:“咱家的家务事,老夫还做不得住么?”
得嘞,仅此一言,便让折赛花对李达和满怀敬意,老爷子不愧是常在宫庭行走的御医,站得高看得远!
王大虎低着头,心神电转间,暗暗一叹,终究还是放弃了在李中昊西行途中动手脚的念头!
唉,老太公不仅不煳涂,反而安排得面面俱到,嘿嘿,不愧是老太公哇!
以前,王大虎经常登门来见李中易,或吃酒,或商量大小事。
因为是结义兄弟,又是通家之好,除了管家的唐蜀衣之外,李中易也时常把折赛花唤出来一起说说话。
以折赛花对王大虎的了解,那是个精明似鬼,偏又心硬如铁的家伙。这次能够顺利的解决了李中昊这个家族隐患,折赛花心里有本明帐,她欠了王大虎一个不能说出口,却又是大大的人情。
以折赛花对于李中易的了解,他虽然不喜欢二弟李中昊,却也不至于下狠手,将其扫地出门。
如果,没有王大虎的暗中帮衬,天知道李中昊这颗毒瘤何时发作?
和聪明人合作,端的是愉快无比。尽管处理整件事的过程之中,折赛花和王大虎没有任何的事先商议,却配合的紧密无间,毫无破绽!
李达和也不是那等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之辈,他下定决心之后,当即嘱咐王大虎:“那就麻烦贤侄了!”
王大虎拱了拱手,恭敬的说:“小侄绝不敢有负老太公的重托!”
“来人!”李达和随即唤来李三十八,仔细的嘱咐了一番,“切不可自作主张,务必听从大虎贤侄的吩咐,明白么?”
“喏!”李三十八本就是李中易派在老太公身旁的心腹家将,一向惟老太公之命是从,自是领命无误。
等折赛花和王大虎等人退出花厅之后,李达和缓步走到浑身斑斑伤痕的李中昊身旁,蹲下身子,拉着他的手,轻轻叹息道:“二郎啊,为父老矣,即使护得你一时,也护不住一世。今日若不下狠手治你,将来酿出滔天大祸事来,即便你大兄顾念手足之情,恐怕也难保你性命无忧哇。此去西北府州,折家必定不敢慢待于你,汝且好自为之,莫要横生事端。”如果这个孽障略微聪明那么一点点,必会领会老父亲的一番良苦用心。
“阿耶,孩儿虽然不孝,却也不至于傻到明知那贱人是柴家妇,还敢去沾惹的道理。”李中昊虽然不喜欢读书,毕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蛋,“那王大虎早不露面,晚不露面,偏偏……”
“混帐东西,还不快滚!”李达和勃然色变,飞起一脚将李中昊踹出去老远,“好不晓事的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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