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觉得回家有这么难,偏偏现在我不能表现出为难来,虽然婵子的脸一直蒙着面纱,这层面纱遮着她脸颊上的伤痕,但恰恰是这层面纱的遮盖,使得见到她的人都惊诧于她的美丽。
“面纱遮盖的美丽才是真正的美丽。”我如此总结,因为这一路来,只要是婵子在人群中出现,就一定会惹来许多人的围观,甚至当她坐上马车后,都有人远远的跟着直到我们走远,这些人不一定都是色鬼恶狼,因为男人女人都有,甚至有的女人还拉着她的丈夫一起,言语中透露出对婵子身形气质的无限崇拜。
“我要是有这位的万分之一美丽,就不会嫁给你这窝囊废,跟着你吃苦受累。”有个女人如此对他丈夫说。
那无辜被牵连的丈夫也不是善茬,嘿嘿冷笑道:“可惜你没有,你也就长了张勉强能嫁给我的脸,否则我还不要你的,你没看那赶车的车夫,不是我吹,我也是到过郡城州府见过世面的人物,还没见过如此俊秀得让人不敢目视的人呢,人家的车夫都这般英武,也是你能比的么?”
路上遭遇点这类状况也就罢了,都是陌生人么,但进入赵家庄就不同了,这里都是亲朋故旧,那些人看见族长一脉那个突然间消失了数月又出现的年轻人本来就惊诧莫名了,年轻人的马车里似乎还藏有女人,这就更让人有了议论的资本。
即便是这些议论,那也不过是好奇心作祟,过一段时间自然风平浪静,所以我依然可以不在乎,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无法不在乎,这一去数月,该如何向小芹交待,还有婵子和姿儿,又怎么向家人解释。
难,不是一般的难,可是再难也得回去,硬着头皮回去。
在沿滹沱河的大路上,离赵家庄还有十余里,就看见路边有人在等着,远远的看到马车,几个人立刻骑上马跑了过来,近了一看,有小妹燕儿,伍权、戚飞、慕容彦等人,多半都是我那些军旅的兄弟,也有几个家里的仆人,只是没有小芹,甚至侍女小萍也不在。
“哥,你可算回来了,收到你的信,昨天我们就到这来等了好半天的。”小妹又是高兴又是埋怨,又飞身从马背上下来,伸手就去掀马车的帘子。
“这位漂亮的姐姐是谁?还有这位妹妹,好秀气噢。”马车里,婵子也早知这次到赵家庄免不了要接触我一家的亲人,刚好这时掀起了帘子。
“是燕儿妹妹吧,很高兴见到你,你可以叫我婵子,这是我的侄女王姿。”为了应付家人的询问,我和婵子已经商定,以后她的名字就叫王婵,姿儿的身份也不能暴露,跟了她姓王。
就算是蒙着面纱,而且是隔了许多年未见,伍权等人还是一眼就认出婵子来,虽然脸上有些不解的神色,还是纷纷过来招呼,那些没见过婵子的人一脸的迷糊,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公子怎么出去了那么久呢?而且还带回来了婵子小姐?”路上伍权拉着我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渐渐的落在了大队后面,燕儿早就和婵子姿儿混到了一起,其他人也簇拥着马车,我也正想得到点家里的消息,有些话自然不能说得太明了,伍权也知道轻重,只是随口一问,然后就开始说起我走后家里的状况。
这么多年来,我在家的时间并不太多,爹娘也早习惯了我有一阵没一阵就到处跑的毛病,至于伍权他们,更是把我的消失当成家常便饭,认为再正常不过了,因为我有过多次独自外出的经历,但是在赵家庄,有一个人却不干了,据说在过去几个月里,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是据燕儿又或者是一些女侍仆人说,小芹的情绪明显很低落。
“还有一件事情。”伍权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袁熙到赵家庄来过两次呢。”
“什么?”我心头一震,那袁熙到常山郡来当太守,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想不到居然如此无理。
“也没出什么事,每次他来的时候,也都是按礼数来的,而且一半顶多呆上半个时辰,可能连夫人的面都见不到。”伍权看我眼睛都瞪起来了,连忙补充了一句。这还差不多,不过也不对呢,他肯定是知道我不在赵家庄,要不然绝不能如此明目张胆。
回到宁苑先拜见了伯父,被伯父伯母狠批了一顿,多半都是说我不该伤了小芹的心,然后爹娘也过来了,关于婵子和姿儿,我只得把路上想出来的那通鬼话硬着头皮讲了一遍,由于伍权他们几个曾经见过婵子,又不知道内里详情,于是我和婵子的关系很快就被梳理成了一段缠绵而浪漫的离奇爱情。
“燕儿去把你嫂子请来。”父亲紧皱着眉头,低低的骂道:“我的儿呢,你是不是看那许多豪强富贵人家都有纳妾的毛病,难道你不清楚我赵家的传统么?你看你老爹我,这辈子可就只对你妈一个好。”
看父亲那神情,似乎是要讲点家史迷辛,但是母亲一直在旁边看着,总算没讲出什么来,转眼间又换了副严肃的表情。
一屋子的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父亲他们虽然生气,但是问题的症结并不在于他们,前些日子我曾托人带回一封信,信中提到了将会带回婵子和姿儿,这也是为了吹吹风,让家里有个准备,据说那之前,小芹的情绪并无多少不对,毕竟她也知道我身怀绝世武艺,在外行走并不容易吃亏,但那之后,她的情绪的明显低落而焦躁,
“每个新婚的妻子,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丈夫心中最重要的人,若我是甄芹,必然也会伤心甚至怨恨。”还在路上的时候,婵子就曾有这样的担心,虽然她并不是要嫁入赵家,但是一旦小芹知道我为了她甚至可以置家人于不顾,心底的失落可想而知。今天那么些人到道路上迎接我,如果小芹心里没疙瘩,也应该在那迎接的人群中,现在我们都在这宁苑,她也根本不来,这一切都表明了一点,小芹很生气,问题很严重。
“见过伯父伯母,见过父亲母亲。”小芹跟着燕儿走进厅堂,现给长辈们行了礼,只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就去看婵子。
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