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从来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而崇高的地方,我见过洛阳和长安的皇城,他们有着高耸的城墙,在巨大的都城内形成了一座城中之城,这里的城墙拥有所有城墙都不曾有的高度,即便是隔断漠北与中原的万里长城,仅仅从高度上说也比不过皇城,那是皇家的威仪,那是皇家的气派。
许都的皇城比那两处的皇城都小了许多,城墙的高度不过与许都城的外墙相若,比洛阳那被大火烤得焦黑的皇城断墙还矮了几分。
怪不得皇城要修得如许高大巍峨,只看现在皇上的尴尬地位就说明,当初那些设计皇城的高度的人并不是空穴来风、心血来潮,他们是真的看到了皇威与皇城的关联,只不过这些设计并不能挡住皇权的旁落,前汉有王莽,几年前有董卓,现在变成了曹操。
即便是这样的一处皇城,他的威仪任然是繁琐而谨严的,也就是孔融,这当代的大儒身份宛如帝师,那些守卫见到是他就行礼放行,就这样一路也经过了十几处的关卡,几乎每个关卡的值官都会把我们瞅了又瞅,看了又看。
“这样会引起曹操方面注意的。”走到空旷的地方我低低的对孔融说道:“我敢肯定,这些人里面一定有许多曹操安插的人,他们会向高层汇报,说今天孔相你带了不相干的人或者陌生人进皇宫。”
“那又怎么样?”孔融笑道:“荀彧他要管的事情多了,他还能管我到天子面前解惑么。”
绕过了一座座回廊,又穿过两座大殿,好不容易才来到皇城西面的一处殿堂,据孔融说,这就是天子读书的地方,每天的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耽搁,天子就会在这里读一些治国安邦的经典,据他的说法,天子是个好学的人,虽然帝师另有大儒,但是他孔融身份特殊,也享受着一份帝师的俸禄。
在司礼宦官的引领下,我们踏进殿内,终于见到了这当朝的天子,一个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脸相俊秀,眼神清澈,完全是一个富家公子的形象。像他这样年纪的少年,只要一般家境较好的,此时都正沐浴在父母的恩泽之中,衣食无忧,前途无虑,偏偏他生长在皇家,这个四百年来天下最大家族中最尊贵的人,反而一脸的老成,满眼的沧桑。
“孔师今日求见,可是有啥经文奥义要教授于我。”皇帝眼睛在我和孙乾的身上溜了一边,大概发现不认识,也没有在意。
“陛下,前朝大儒董圣有一句话,想必陛下早已听过,微臣刚刚试求一解,想请陛下订正。”在皇帝面前,孔融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放浪形骸,完全是一种无懈可击的礼仪,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规范而准确,孔氏一脉,当真是深究仪礼的世代豪族。
“哦?”皇帝眼睛一亮,挥手让侍读的宦官退了出去,方才问道:“是哪句话呢?”
“陛下,董圣有句话说——”孔融忽然压低声音:“陛下,这两位乃是刘豫州的心腹,这位是徐州孙公佑,这位是河北赵子龙。”
“拜见陛下。”我和孙乾再次给皇帝行礼,皇帝面色猛然一喜,目光在我和孙乾脸上扫过,好半天才伸手道:“两位爱卿快快请起,原来是左将军部下,两位来皇城,定是左将军有消息了。说起来,左将军还是朕的叔叔,如今这大汉朝野,刘氏宗族有能力有抱负的是越来越少了,只有左将军,不辱我刘世数百年的威名。”
皇帝倒是有点明悟的,如今这大汉天下,裂土封疆的人多半都不姓刘了,姓刘的有那么几个,但是在风头强劲的曹操袁绍面前尽皆失语,只有主公刘备,这几年虽然颠沛流离,但是从一个几乎已经完全没落的旁支皇族走到了方面大员国家重臣的高位,无论是成就还是名望都成为了天下一流的人物,总算给皇家一族注入了一缕清风。
“陛下,左将军如今在汝南收得军马五六万人,想要向陛下请一道旨意,既然司空大人忙于和大将军争斗无暇拱卫陛下,左将军请求率大军进许都做陛下近卫。”孙乾的语言也很巧妙,既说明了我们的实力,也涉及了当前的局势,皇帝是明白人,肯定明白的。
“能说得详细点么?”皇帝道:“现在这里没有眼睛,我不要听你们的那些官话,我要问的是,局势有如此大的变化么?”
我和孙乾几乎愕然,皇上说话也太直接了,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免得打哑谜。
“差不多的,陛下。”孔融道:“曹操十余万大军汇集官渡,但是袁绍集中了更多的兵马,目前的局面,曹操战不能战,胜不能胜,河南本来粮草就困乏,加上刘豫州控制了汝南,如今曹操军中已经缺粮。我是匠作大将,虽然荀彧的那些最机密的文件不会通过我,但是我能够通过从许昌到官渡的官道管理分析出来,不会错的。”
“你是说曹操军队会在这几天崩溃?”皇帝陛下有些激动,我想他是年纪渐渐大了,知道自己手中掌握着天下最神奇的权力,可是这权力却被别人拿着在使用,如今可能有机会拿回这种权力,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不激动的。
当然,我们的皇帝陛下本质上是聪慧的,他的心思也不糊涂,略一思忖,他又问道:“如果曹操败了,那不是袁绍就会进入许都,他这个人一向对我都不好的,开始的时候想要另立皇帝,后来我到洛阳的时候又不派兵保护我,如果他进了许都,难保不会成为又一个曹操呢。”
“所以呢,陛下,如果刘豫州能够赶在袁绍之前进入帝都,陛下可以给刘豫州以权力,刘豫州对陛下的忠诚,陛下是知道的,或许到时候袁绍也必将进入朝廷,但是有刘豫州在,袁绍将翻不起大浪来。”孔融虽然管理一个郡都管理不好,但是他在朝廷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深谙先入为主的道理,如果曹操溃败,刘备抢先控制了许昌,只要得到了皇帝的支持,那时袁绍纵然能够分得部分权力,一时间也将不再威胁皇权。
有些话我们并没有说,在出发之间刘备和我们核心的下属早已分析过,如果曹操溃败后我们入主许都成功,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给曹操以某些优厚条件,让曹操在外围对抗袁绍,而我们在内部整顿朝纲。
“左将军现在到了哪里?”皇帝陛下问道:“应该就要到许昌了吧。”
“就在这两三天。”军事上的问题由我回答:“到时候,我们有和城外联络的暗号。”时间已经拖到了冬月,曹操和袁绍的战斗还在继续,而我们的准备也已经完成,让皇帝有所了解,也好争得他最大程度的支持,有利于我们在许昌的行动,大军调动虽然费时费神,但为为了皇上的安危,我们总得尽力而为不是?
皇帝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抬起头来,似乎是下了决心:“我可以给你们一道口谕,并且提供一件信物,凭此,你们可以和朝臣们商议具体事宜。”
真是个聪明的皇帝,只给了我们一块玉牌,连衣带诏也省了,如果谋事成了,自然做他的幸福皇帝,即便我们的事情出了岔子,也没什么把柄不是。不过我们也满足了,有这块玉牌,许多话肯定要好说得多,那些有心护持皇权但是还在观望的大臣,将从这玉牌上获得胆量,而我们也将获得巨大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