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刺得真是太温柔了。
离开邺城过后,我真的有点后悔,但是心里又很有些矛盾,这是一次意料之外的刺杀,我本没有这样的任务,但是我遭遇了,并且做了,只不过我现在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得对不对。
自去年曹操攻占南皮斩杀袁谭过后,河北的局势已经一片明朗,去年年底,高干在并州反叛,我们就预计会有一场新的大战,为了近距离的观察这次战斗,及时了解曹操新形成的战斗力,也是为了了解曹操对河北的统治是否稳固,刘备派我一路北上。
当然也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回家看看久别的父母,说实在的,我这个儿子也算有出息了,不但不算笨,还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但是我这当儿子的也忒不孝顺了,虚活了三十五六岁,恁是没在家呆几年,老是在外头飘零,留下白发日深的二老无尽的挂肚牵肠。
我也可以去代郡看看日渐年迈的师傅,虽然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但人总是要老的,还有婵子想让我代她看看姿儿,可惜我去代郡的时候姿儿不在,她去了五原,据说是想去寻根问祖,现在的姿儿也长大了,师傅正想为她谋一个好人家。
太行山还是一样的雄伟,滹沱河水还是同样的流,赵家庄却比从前萧条了不少,这是战乱的力量,无论赵家庄是否风水良好,是否有相当的力量来防备宵小的扰扰,当整个河北都陷入战争的时候,生意没办法做了,还得应付一日胜于一日的兵役税负,许多的后生才刚刚十五六岁就要拿起刀枪走上战场,而后就无法活着回来,空剩了许多孤单悲切的白发之人。
上半年,我坐守太行,见证了曹操袭破壶关,高干志大才疏,昔日背靠袁绍这棵大树,自然呼风唤雨,如今袁氏凋零,高干无所倚仗,虽然侥幸据守壶关天险,但前后曹操四万雄师,后有乐进五千奇兵,高干计穷力蹙,先是打算往北,去投靠刘豹,结果刘豹害怕惹火烧身,不敢接纳,于是他又打算潜逃到南方,可惜这一北一南的折腾耽搁了时间,走到上洛的就被逮到了。
并州的战斗才结束,实力强劲的曹操又发动了对东莱管承的战斗,袁谭占领青州之后,公孙度和他达成了某个协议,然后撤掉了所谓的营州,但是留下了一个尾巴,由管统的兄弟管承带领着一支小军队活跃在东莱南面的海岸附近,当袁谭回河北和袁尚争夺继承权的时候,管承趁机在辽东的支持下发展壮大起来,几乎又已经完全控制了整个东莱。
出征东莱的时张辽张合李典乐进等人,几乎都是连我都有所忌惮的名将,结局可想而知,而就在这时候,曹操还派遣于禁在徐州发动了对昌霸的最后一次攻击,昌霸与我等自然是积年老友,和于禁的关系也是非同寻常,可惜于禁铁面狼心,在昌霸投降的情况下悍然将其斩杀,虽说是为曹操省了心,但其人性凉薄,让我在千里之外仍然感到心寒不已。
更让我惊心的则是曹军日盛一日的战斗力,随着河北的平定,曹军所能调动的机动兵力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人惊怖的数字,而且随着曹军将领的日渐成长以及众多能力出众的降将的加入,曹操麾下所储备的人才也让我叹息,我不想开列一个长长的清单,如果我想,我甚至可以列出上百个名字,每个名字都将是一个让人敬佩的符号。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豫州军还在潜伏,兵不满万,将领中能和曹军中诸风头正劲的名将相比拟的,也就我和关张而人,还有几个年轻人本来天赋不错,但是他们都没有战斗的机会,时间,或许会成为消耗他们灵感的毒药。
此时曹操仍然屯驻于河北,看起来对远遁沙漠的袁尚袁熙还不放心,我再呆在河北似乎也没有了多大益处,所以我决定回新野去。
把裴元绍和几个卫兵打发着继续前行,我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邺城北门,上次走进这座大城已经是六年前了,六年之后,这邺城已经换了主人,而且在短短两年中就抚平了战争的创伤,又显得繁华起来。
大街上人不少,商铺中生意也不错,我则盲目的走进靠近城主府街的一座酒楼,在二楼靠窗找了一个雅静的位置,点了酒菜小酌起来。
往北望去,就是邺城府了,曹操领兵在外,如今的邺城府又他的儿子曹丕镇守,辅佐他的是崔琰,当年平原我遇到过他,一个相当不错的剑客,当然剑客是不容易身居高位的,但他还是名士,据说他在曹操迎接汉献帝的问题上对曹操帮助极大,因此得到了曹操信任。
可我进邺城来不是要看崔琰的,也不是要看曹丕,这个才刚刚让我注意到的少年被他那英雄的父亲呵护着,权力一抓一大把,实际上啥事没做,就我看来,还不如当年袁绍把袁谭放出去领军,铁定一个花花公子,或许是曹操哀伤他当年一夜风流波及的儿子曹昂,或许是现在的曹氏兵强马壮不值得他儿子出来冒险,总之我相信,温房里养的花是经不了风雨的。
我心里其实是有点想法,想找个机会再看看小芹,毕竟有好多年没见过了,爱啊恨的都在心底平复了很多,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女人,她是很辛苦的,和我的婚姻,她没有得到幸福,和袁熙的婚姻,其实我相信袁熙会爱她呵护她,但是一场战争破碎了她的美梦,现在又是曹丕,据我所知,曹丕虽然才二十出头,实际上已经表现出了相当的花花公子习性,我还是很希望小芹能够幸福的,只是,她真的能够得到幸福么?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一辆马车从邺城府出来,刚一出门,一直守在门外的一队骑兵就围拢上去,把整个马车围得严严实实,这些人的动作整齐而严谨,显然是经常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这是一辆豪华的马车,其装饰之华美实在少见,这样的一辆马车,行走在邺城的大街上,居然需要如此严密的护卫,我顿时就好奇起来。
“看看,是郭祭酒的马车。”我正要开口询问,旁边酒桌上就有人议论起来。
“这气派,啧啧。”耳听得有人说到:“曹将军麾下,怕是无一人比得上噢。”
“也就他会享受。”又有人说到:“看他那马车,据说里面镶嵌着价值连城的珍珠玛瑙,那都是曹将军赏给他的,你看那车厢,够大吧,据说我们的郭祭酒经常和三四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在车中办事呢。”
这消息八卦的,我心底暗笑,又听有人道:“不可能吧,都说这郭祭酒生活不检点,难道如此的风流放荡?再说了,这等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兄弟我消息自然灵通。”那传播八卦消息的人嘴挺硬:“大家都知道曹丞相最离不开的人就是郭祭酒了,可现在曹丞相远在青州,为啥郭祭酒会在邺城?”
这句话有意思,我假装了活动身体,微微侧身,就看见一个衣装华贵的少年正在那里张牙舞爪:“军队中待久了,郭祭酒想女人了,看起来暂时又没啥大事,所以曹大人才放他到邺城来,一则帮帮大公子,二来么好解决郭祭酒的私人问题,哈哈。”
我的心中突然就有所触动,听刘备对郭嘉的评价,还真的极高,不,不应该用这个词,而应该说是极度危险,据说曹操的大战略通常都是和荀彧商量,但阴谋诡计都是和郭嘉商量的,而且郭嘉出的主意都是极端恶毒的,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实在是我豫州军的一大祸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