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生见黑白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说道:“这位老兄,你这是什么棋谱,怎地如此凶险,你看我二哥想得都快呕血了,下一步怎么下,爽爽快快说出来吧。”向问天回头看了他一下,说道:“四庄主好眼力,我摆的正是《呕血谱》,当年刘仲甫在骊山之麓被仙姥杀得大败,就因为这局棋谱,堂堂一代国手仰天呕血数升。”
向问天又神秘一笑,道:“四庄主,请你过来一下,我这还有一幅画请你鉴赏鉴赏。”说着便缓缓打开那幅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丹青生大叫一声:“啊哟!”目光牢牢钉住了那幅图画,再也移不开来,隔了良久,才道:“这是北宋范宽的真迹,你……你……却从何处得来?”向问天微笑不答,伸手慢慢将卷轴卷起。丹青生道:“且慢!”在他手臂上一拉,要阻他卷画,岂知手掌碰到他手臂之上,一股柔和而浑厚的内力涌将出来,将他手掌轻轻弹开。向问天却如一无所知,将卷轴卷好了。丹青生好生诧异,他刚才扯向问天的手臂,生怕撕破图画,手上并未用力,但对方内劲这么一弹,却显示了极上乘的内功,而且显然尚自留有余力。他暗暗佩服,说道:“老兄,原来你武功如此了得,只怕不在我四庄主之下。”
向问天故作得意的说道:“如果没有点实力,岂敢做这种没本的大买卖,四庄主可知道我们的这些字画从何得来?”
“正要请教。我已久闻此画大名,但所见都是赝品,从未听人说过这幅画的真迹藏于何人之手,也一直深以为憾。”
向问天故意压低声音道:“此画乃大晋皇帝所藏,奉为国宝。”
丹青生愕然打量了他几眼,翘起拇指说道:“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向问天说道:“我们岁寒三友别的本事没有,眼光却是甚高,向来只做奇珍异宝的买卖。只要是被我们看上眼的东西,不出手则已,出手就绝不走空。四庄主也不是外行,我不妨直言相告,这几幅字画么,是我们这位唇红齿白的小兄弟扮作宫里的太监,袅袅娜娜顺手拿到的,如此也还罢了,无非凶险一些而已;这位大和尚更是了得,不辞辛劳,一口气掘了数十个古墓,竟让他找到了东汉蔡邕的墓穴,寻到了一本早已失传的《广陵散》,我们三个都是俗人,也不知是真是假,还要请贵庄大庄主帮着品评一二。”说着,他打开包袱,取了一本册子,封皮上写着《广陵散琴曲》五字,目的自是要将那大庄主给引出来。丹青生见向问天取出《广陵散》的琴谱,忙叫在旁伺候的丁坚去请大庄主黄钟公出来。
燕乔峰听向问天在调侃自己,心下暗笑,易容混进大内偷盗字画之事倒是真的,只这人却是向问天自己,可能是他担心对方听了会刻意观察自己而瞧出易容上的破绽,就将这个功劳转到了燕乔峰的头上,一个面貌俊美的年轻人扮作太监也更容易取信于人。
待听到向问天接着又去调侃不戒和尚,而这个颠和尚却很难得的一直乖乖坐在一边喝酒,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燕乔峰更是暗暗心奇,看来“情”字一物,确实最是磨人,这和尚为了寻妻,十几年来丢下幼女不管不问,独自寻遍天涯,此刻为了那些许的希望,又如此老实的听凭向问天的摆布,真是让人感慨。再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不是为了盈盈,怎么会主动的卷入这个是非漩涡中来。
向问天也不等那秃笔翁再多临摹,探手过去将《率意贴》卷了起来,和那《广陵散》、《溪山行旅图》一并平放在茶几之上,左手轻轻在上面拍着,右手则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微闭双眼抿了口茶。
黑白子仍在那边冥思苦想着那局棋谱,秃笔翁和丹青生却对着向问天愕然而视,过了好一会,同时出言,一个问:“换甚么?”,一个问:“怎么换?”
向问天看了他二人一眼,问道:“那我就直说了,这几件事物,我们兄弟三人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取得,自然是要卖一个好价钱。只是我们做买卖向来有几个规矩,这其一嘛,我们手上的这些物事都是无价之宝,既然是无价,自然这个价钱得由你们开,我们要是觉得合适,那咱们就当场成交,如果不合适,我们立马拍拍屁股走人,大家就当交了场朋友,日后好相见;这其二嘛,一客不烦二主,各位都是江湖老道之人,也明白我们手上的东西见不得光,出手不易,所以这琴棋书画四件宝物我们也不拆开单卖,就是一锤子买卖。成与不成,请四位庄主尽快给个回复。”
“这个……”秃笔翁和丹青生听了这两个苛刻的条件,相对而顾,均摇了摇头表示为难,然后过去把沉迷于棋局中的黑白子拉回神,三人嘀嘀咕咕的细声商量着。
这时,丁坚从后厅出来,说道:“大庄主说了,他隐居已久,向来不见外客,可否请将这《广陵散》的曲谱暂借片刻,让他一睹古人之风。”
梅庄的三位庄主齐齐看向向问天,可是向问天一意要将这江南四友聚而歼之,也猜到那黄钟公所居之处必然离囚禁任教主之地不远,所以才会片刻不得离开,自然是故意拿乔道:“咱们买卖人向来是先小人,后君子,如果大庄主想要瞧一瞧这两幅书画,暂借片刻自无不可,但这琴谱么,嘿嘿,暂借片刻,焉知不会另行抄录一份?”
丹青生听了大怒道:“我大哥岂是这种小人?”
向问天也嘿嘿笑着不说话,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茶几上的那几件珍品宝物,翘起二郎腿极显悠闲。
黑白子和秃笔翁嘀咕两句,说道:“那么请三位在此稍后,我去请我们大哥出来,这几件东西该如何出价,还得由我大哥来决定。”
秃笔翁挂念着那幅张旭的《率意帖》,心痒难搔,坐立不安,丹青生却直拉着燕乔峰喝酒,两人酒到杯干,越喝兴致越高,向问天在旁陪得两杯,就此停杯不饮,不戒和尚则一直就不说话,给他倒酒就一饮而尽,只那双大牛眼越睁越大,显然这么久不能说话都快把他给憋坏了。
燕乔峰和丹青生两人各自喝了十七八杯,黑白子这才出来,说道:“三位,我大哥有请,请诸位随我移步后堂罢。”
向问天心中暗喜,表面却不露声色,说道:“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