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房门轻轻扣响,三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面色黄瘦,看去有三十多岁,笑容可掬。后面二人则要年轻得多,看来该是山寨的后生,手中各捧着一个木盒。鱼龙向二人扫了一眼,心中感到有些奇怪,想道:"怎么这两个后生一副颇不情愿的样子?嗯,看来的眼神也有些异样,似是隐含恨意。这可奇了,我来山寨也没多长时间,以前也未见过二人,怎么会……""哈哈!这就是鱼贤弟吧?愚兄柴七,乃柴四的七弟,不知鱼贤弟来到敝寨,未能及时来看望贤弟,实在失礼!哈哈!"黄脸汉子笑着,在鱼龙旁边坐了下来。
"岂敢,岂敢,小弟来此,已是打搅太多了……"对于黄脸汉子的客套和笑声,鱼龙颇不适应。相比之下,鱼龙觉得还是柴四为人要实在多了,而柴七则客套得近乎虚伪。
柴七又絮絮地客套了一通,才向鱼龙说道:"哎哟,看我这记性!现在天色已晚,鱼贤弟奔波一日,也该饿了,敝寨身处寒山,也无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找人随便做了几个山野菜肴,贤弟凑合着吃点吧!"说着向两个后生使了个眼色。
两个后生走上前,将木盒放于桌上,其中一人手下重了些,木盒落到桌上,"呯"地响了一下。
柴七怒视两人一眼,说道:"好了,你们先在外面等着吧。"两人如蒙大赦,转身便出了房门。
柴七望着二人的背影,哼了一声,说道:"这些孩子未见过世面,倒教贤弟见笑了!"鱼龙未曾回答,心中暗道:"与柴七比较起来,也许还是这俩后生直率可爱些!"柴七转过头来,脸上已恢复满面笑容,殷勤地将木盒打了开来。
木盒之中,两荤两素,俱是色香味俱全。除此之外,是两小坛酒和两张面饼。这酒,想是山寨自行酿制的,鱼龙一看之下,立时想起爹爹在家中所酿的美酒,一阵思乡之绪又涌了上来。
"鱼贤弟,菜都有些凉了……鱼贤弟随意用些,若是不够,我回头再让人送些过来。"柴七亲自搬起酒坛,满满斟上。
"够了,多谢柴七哥了!"鱼龙甚感过意不去,说道:"七哥若是未曾吃过,何不一同吃些?""哈哈,愚兄已经用过,鱼贤弟不用客气!"柴七又用一根小竹枝轻轻将烛心挑动了一下,室内立时明亮了几分。
鱼龙不再客气,端起碗轻轻喝了一口。
"鱼贤弟,这酒是山寨自行酿制的,感觉如何?"柴七笑问道。
"触口留香,堪称酒中佳品。"鱼龙赞道,心中却想:"这酒与爹爹所酿相比,恐怕要差了一大截。不过,山寨之中,能做到这般程度,也算不错了!""哈哈!"柴七甚是得意,笑着谦逊了几句。这时他发现鱼龙只夹了几筷素菜,而对那两个荤菜,却始终未曾吃一口,不禁问道:"鱼贤弟,莫非另外两个菜不合口味?""非也。只是小弟奉道,不食荤腥。"鱼龙答道。
"哦?原来贤弟还是个修行之人,不知在何名观修行?"柴七似是好奇,向鱼龙问道。末了,又加上一句:"愚兄听人说过,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可以平地飞升,成为仙神之辈。"鱼龙暗暗庆幸未穿道装,随口答道:"小弟可不算修行之人,只不过跟家乡的一个道士读过几天道经而已。"柴七自是不信,还想追问下去,不过见鱼龙似是不愿多谈,又将想问的话咽了下去。
柴七又同鱼龙闲聊了几句,等鱼龙吃完,喊来门口等候的那两个后生,将盘碟收拾完毕,起身告辞而去。
鱼龙立起身,走到门口,凝望着山间的夜色,心中却难以平静下来,时而想起紫蝶清秀的面容,时而想进入连山后的情景。
蓦地,鱼龙忽觉全身一热,不禁遍体生汗,忽又觉得全身一冷,打了一个寒噤,继而是胸腹面之间传来一阵剧痛。
"糟了!恐怕又是走火入魔了!"鱼龙暗暗叫苦,强忍着疼痛,一步步挪到房中,挣扎着爬上了床,盘膝坐好。
由于有了几次走火入魔的经验,这次虽然疼痛渐盛,鱼龙却仍保持着清醒,心念则进入经脉,仔细察探着。
以前走火入魔时,杂乱气息,多由丹田发出,横冲直撞,冲击全身经脉和旁脉,而这次异常的气息由腹间发出,进入经脉,再向全身蔓延着,这股气息到了哪里,哪里便会剧痛不已。
探明了疼痛的缘由,鱼龙心中更加镇定,小心地运行双婴灵力,沿经永运行起来。这股异样的气息遇到灵力,便会被灵力包裹起来,逐渐炼化,到了最后,其余各条异样气息均被炼尽,只剩下腹间气息发源之地。
鱼龙全身经脉的灵力,纷纷进入腹间,将那团异样气息团团裹了起来,压缩着,熔炼着。终于,一柱香功夫之后,鱼龙只觉耳间传来一阵轻响,腹间那股气息已被炼尽。
那股灵力则盘旋起来,又化作几股,分散进全身经脉,欢快地流转着,全身经脉,均传来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有何奇妙之处,鱼龙感觉得到,却说不出来,索性不再多想,只顺着这种感觉,让灵力自行运转。
待到功行圆满,鱼龙只觉体内灵力充盈,大胜从前,而且灵力心随意动,不需再刻意引导,意念所指,灵力自行汇聚过去,汇聚速度之快,也只在一念之间。
鱼龙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历经多次走火入魔,却屡屡有惊无险,不仅如此,每次均是因祸得福,令修行大进,而这次,竟也毫不例外。只不过,不知那天劫究竟会厉害到何处程度?凭自己的修为,若是天劫降临,是否能安然度过?
另一个念头也一闪而过,倘使自己度过了天动,是否便即飞升?那紫蝶呢?若是找到了蝶儿,是否可以携蝶儿一同飞入九天?
想着想着,鱼龙不仅笑了起来。这些都是没影子的事情,多想何益?然而在内心深处,一种对天劫的盼望,却暗自生出。
等鱼龙将这些念头从脑海中摒弃出去,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这些念头全然消失时,一丝疑念油然而生。
这次走火入魔,与以前截然不同。鱼龙未学过医术,但凭感觉,却似乎由中毒而起。鱼龙又将方才之事细回想了一下,越来越肯定这种想法。
一定如此!
但毒从何起?
是诛除那条双头怪蛇时,中了那蛇喷出的毒气?还是进入万里连山后,吸入了迷漫山间的瘴气?
鱼龙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将这些疑问一一排除。
那是……一种想法自心中升起,鱼龙不禁吓了一跳,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不会的,想那柴四哥,的确不失一光明磊落的好汉子,而柴七哥虽是有些浮滑,言不由衷,但自己也与山寨并无仇恨过节,想来也不会如此。相反,自己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鱼龙竭力不去多想,但这股念头却挥之不去,益发牢固,而且自见到山寨以来的种种疑点,也凸现出来,渐渐连成一片。
一丝声响忽然传入耳中,鱼龙心念一动,凝神倾听。
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人正自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着。但这又如何能瞒得了鱼龙的耳朵?鱼龙甚至能听得见那人的呼吸和心跳,凭借这些,鱼龙断定这人是一个年轻后生,也能隐隐感受到他内心的紧张。
脚步声到了门外,停了下来,那人似乎是犹豫不决,不敢进入。终于,良久之后,这人长吐一口气,定下心来,右脚也迈了进来。
来人借着桌上的烛光,缓缓走近,眼睛则紧紧盯着床上的鱼龙。当他走到床前三四步远时,那人将右手伸向后背,缓缓拔出一把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