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大人如今总应该相信下官的无辜了吧。”
看到原告逃离现场,留下来的被告自然是得意洋洋。而作为法官的宰相夫利斯脸上也充满狐疑:
“难道……难道殿下真的说谎?……为什么?”
“据下官所知,当时死亡佣兵团与公主殿下的部队交战在先,而后南十字军突然加入——并且竟然立即帮助西奥苔丝公主共同对抗玛鲁迈斯。”
“胡说八道——南十字军怎么会帮助帝国的军人!”
巴格纳德立即怒斥,但莫拉法尔却极为坚持:
“为何如此,下官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信宰相大人可以派人去皇家剑士军团中查一查。下官甚至还听闻——西奥苔丝公主在返回天舞之城后竟然派那个博尔克斯专程前往阿古利亚皇国,就是为了给南十字军的军团长莱恩斯送致谢信……”
如今莫拉法尔反过来指控帝国的公主,但还没等到他说完就被夫利斯摆手阻止,并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是在暗示——西奥苔丝公主与索菲亚人有牵连?”
莫拉法尔终于低下头——他的气势毕竟及不上宰相夫利斯。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陈述事实,至于其中代表什么涵义……还要请宰相大人自行判断。下官位卑职小,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随意揣测殿下的行为……”
夫利斯缓缓点头:
“这样最好——记住这句话:西奥苔丝公主乃是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更是安特亚斯老将军的爱徒,公主殿下的事情,不是你能随便插嘴的。”
听到宰相的语气有些松动,莫拉法尔立即又显出那副谦卑的嘴脸:
“这是当然——若非为了自保,下官此番也万不敢对公主殿下无礼……只是,下官的冤屈……”
夫利斯微微颔首:
“看来事情确实没那么简单——这件事情暂时不算你的罪过,站起来吧!”
“是,多谢大人。”
莫拉法尔兴冲冲站起身来,而旁边的巴格纳德脸上神色微变——若是莫拉法尔没事,他岂不是要官复原职?注意到了部下的神情,夫利斯突然又做出补充:
“不过,死亡佣兵团终究是给帝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况且他们袭击公主殿下也确是事实。所以莫拉法尔你仍然要为此负部分责任——你副军团长的职位暂时还是由巴格纳德代替吧。你且静下心来,多为帝国立些功绩,以为补偿。”
莫拉法尔脸上显出不满的神色,但还是只能点头遵命,最终,无可奈何的告退了。
看到事情已经结束,其他将官也纷纷告退。片刻之后,当厅堂中只剩夫利斯与巴格纳德两人时,夫利斯缓缓开口询问:
“你刚刚从城门口那边回来,应该知道些情况——将士们对此次的惩罚有何意见?”
巴格纳德犹豫了一下,但他可不象前任莫拉法尔那样逢迎拍马,还是说了实话:
“士兵们怨声载道,特别是对于宰相大人您……颇有怨恨之词。”
夫利斯点点头,脸上颇有怃然之色:
“和我预料的也差不多……因为我自己不必出去……唉,陛下的一片体恤老臣之心固然让人感动,可此举却陷我于不义之地啊……”
抬眼看着巴格纳德,夫利斯突然正容说道:
“你还是应该去准备一下——无论如何,我也应该随同大军一起离城才是。”
“可是大人您的身体……再说城中也需要您主持大局啊。”
巴格纳德立即出言劝谏,夫利斯却只是摇头:
“我虽然年纪大了,身体倒还一直硬朗……城里面的事情有阿尔方斯将军做主,也可以不必担心。”
“可是陛下的旨意也不能违背啊——如果大人您同意,可以由下官代替您出城训练。”
巴格纳德依然试图说服老师放弃出城受苦的想法,但夫利斯只是淡然一笑:
“惩罚方式乃是我所提出,我自己怎能置身事外!你也许可以替我承受惩罚,可你无法替我承担士兵们的怨恨哪!——至于皇帝陛下那边,我现在正要去觐见陛下。”
当宰相夫利斯走进皇帝寝宫的时候,他正好看见皇帝法兰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不过,一看见夫利斯走进来,法兰立即又重新坐下了。
“贤卿来得正好——朕此番出城督军,城中的事情,就要贤卿多多费心了——特别是西奥苔丝那个顽皮丫头,一定要管束住!”
夫利斯深深低下头去:
“这件事情……陛下,微臣恐怕要令陛下失望了。”
“为什么?”
法兰蹙起眉头,夫利斯连忙做出解释:
“因为微臣希望和陛下一同出城,共同承担起每一个帝国军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朕不是说过了么,贤卿年事已高,又要操劳国事,不比那些终日间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需要出去刻苦锻炼……朕接受贤卿的惩罚建议,乃是为了提高帝国军的实力,而不是为了去冒失去宰相的危险!”
法兰的声音有些高,夫利斯的头却更加低下去,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陛下对微臣的爱护之心,微臣当然万分感激……可是陛下,正是因为这惩罚措施乃是微臣提出,所以微臣才决不能逃避——否则,微臣日后又以什么脸面去号令群臣,指挥大军呢!另外……”
夫利斯突然抬起头,看着皇帝法兰:
“陛下同意微臣的建议,却又表示要亲自出城去,难道当真仅仅是为了向群臣表示气概么?或者……还是为了北方草原上的敌人……”
法兰脸色微红,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贤卿啊——不错,朕此番亲自出城,也是为了向塔利亚斯人洗雪前次败北的耻辱——朕打算在这半年之内好好训练,待各军团都训练精熟以后,便利用剩下的半年时间好好检验我们的训练成果——那就是进攻塔利亚斯,消灭那些游牧的部落!”
夫利斯微微一笑:
“大军征战,不比儿戏,岂有不通知臣下而君王自行其事的道理。”
虽然并没有谴责的语气,但法兰的神色还是有些尴尬:
“这个……朕也想过和诸将商量,不过考虑到去年对付南十字军的行动颇不顺利,而且我帝国的损失也不小,若立即再提出征战,恐怕朝中群臣大都不会同意。所以便想借着训练的机会,直接将部队拉出城去……却不料依然会被贤卿看破。”
夫利斯颔首微笑道:
“陛下这些天来令内政官大量准备马匹草料,且又四处搜集有关塔利亚斯的资料消息,微臣若还是看不出端倪,当真有辱陛下平日里的信任和帝国宰相之地位了——只是陛下,那塔利亚斯青年王不是一般的敌人可比,据闻当年南方剑圣欧内斯特的三个弟子之中,要以此人最是聪明多智,虽比不上海因,克瑞斯等人的天纵奇才,却也是少有的智将了……陛下要与此等人物为敌,却又不要微臣在身边辅佐……未免有些太托大了。”
“贤卿不反对朕出征塔利亚斯么?”
和刚才相反,虽然被批评为“托大”,但皇帝法兰却是满脸惊喜之色——因为他从宰相的语气中听到了赞同的意思。
夫利斯果然点点头:
“塔利亚斯虽然地域广大,但草原上那些游牧民族分布极散,向来不能统一行事,所以也就一直无法对我帝国构成直接的威胁——然而这一切随着那个青年王奇立恩的登基完全改变了——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够让塔利亚斯各部族统一行动的王者,这对我们帝国的威胁太大!”
“有这么厉害?朕可没想到那么多,朕想要出战,只是为了报去年那一战的败北之仇而已。”
听到皇帝法兰的言辞,夫利斯淡淡一笑,继续谈论下去:
“……这两年来,我们帝国遭受的每一次败北都与塔利亚斯人的介入有关——前年的第二次卡德莱特平原会战,正是由于塔利亚斯枪骑兵的突然出现,方才导致我军丧失绝对优势而不得不采取主动撤退的稳妥战术。而去年塔利亚斯人的大举侵攻更是给我国北方边境造成了沉重无比的压力……陛下所记恨的,乃是塔利亚斯王亲统枪骑兵在天舞之城附近重创双头龙皇骑士团的耻辱。然而微臣所重视的,却是塔利亚斯各部族有计划的劫掠行动,给我们帝国贸易线带来的毁灭性打击!——所以说,在那个青年王奇立恩领导下的草原之国塔利亚斯,如今已经成为我帝国的心腹大患,此患不除,不但我帝国西北边境永无宁日,甚至我帝国的经济和商业命脉也势必受到严重削弱,从而再也无力同索菲亚争夺大陆霸权——这是关系到我们帝国生死存亡的大事,岂能因为前面局部战术的失利而犹豫不前!”
听着宰相的分析,皇帝法兰连连点头,甚至激动的站起来:
“贤卿所言真是太对了!朕原先也模模糊糊想到过一些,可终究没贤卿分析的那么透彻——朕此番真是大错了——这种军国大事,无论如何也要与贤卿商议才对。”
面对皇帝的高度赞誉之词,宰相夫利斯真正达到了“宠辱不惊”的境界——他只是笑了笑,却又继续说下去:
“至于陛下所忧虑的——我们帝国去年损失不小,朝中群臣恐怕不会赞成立即再次征战,当然也有道理。不过,陛下,去年我们消灭南十字军,削弱索菲亚军力的计划固然是失败了,但我们至少达到了另一个重要的目地——那就是重新获得商业之都米兰的支持!——有了米兰的物资支持,南方诸国对我们的物资封锁就被打破,我们的行动就会顺畅许多,攻击塔利亚斯所需要的粮食辎重,微臣也就可以设法解决了。”
皇帝法兰愈发高兴,大笑着拍了拍夫利斯的肩膀:
“好极了——那一切还是都交给贤卿来处理吧——有贤卿来处理,朕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夫利斯欠了欠身,感谢皇帝的信任,不过接下来,他又提出了一大堆的难题:
“但是陛下,您可也要想到:攻击塔利亚斯决不仅仅是西北边境的事情——别的不说,塔利亚斯之所以同我们敌对,正是为了索菲亚的南十字军。如今我们转而攻击塔利亚斯国,南十字军及其背后的索菲亚国断不会坐视不理。此外,那个阿古利亚的‘狂狮王’,也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以他的性格,平时没事尚且多次向我们挑衅,更何况同盟国遭到攻击?——到时候黑衣骑士团肯定又会大举北上……因此我们此番征战,若是处理不好恐怕又会演变为去年那样处处受敌的局面,陛下可要千万小心了。”
一番话又让思想单纯的帝国皇帝烦恼起来,他斜眼看着宰相:
“照这么说……岂不是又打不成了?——索菲亚的莱恩斯和阿古利亚的费尔特斯亚都是那奇立恩的同学,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出战,这一点就连朕都不怀疑。”
然而夫利斯却自信的笑了起来:
“陛下勿忧,微臣既然赞同陛下征战的想法,自然会设法解决这些困难——不过这都需要时间。陛下先前的计划很好——暂时就以训练的名义,先将部队拉出去好了。陛下也请放宽心,率领各军团好好训练,待到条件成熟以后,再下令进军塔利亚斯也不迟。”
“条件成熟?……什么意思?难道过一段时间那两个国家就不会出兵援助了?”
帝国皇帝不解的看着宰相,但夫利斯却只是微笑:
“这正是微臣要尽力去做的……陛下不必担心。索菲亚不敢说,但对于阿古利亚么……微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皇帝法兰颇为诧异的看着他:
“哦?是这样么,如果能做到,那当然是最好了!——那么,朕就期待着贤卿的卓越表现了。”
带着皇帝的满腔期望,夫利斯从皇宫中告辞出来,看着外面街道上仍然连绵不绝走向城门口的军队,夫利斯的思绪开始转向下一步的战略:
“阿古利亚当然没问题……可对于索菲亚……”
一想到那南方的大敌,帝国宰相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天空——在那里,似乎浮现出两个年轻人的面容:
“克瑞斯首相……海因大主教,你们两位在战场的军略能力,我算是见识过了,确实值得钦佩。不过接下来么……哼哼,就要看看两位在朝堂之上的政略能力究竟如何了……哼,且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真象传说中那么优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