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疲倦的不死骷髅、亡灵法师们日以继夜的劳动下,暗黑沼泽这个新的不死领土开始初见雏形。
广场区被平整出来,用永久石化术制造的巨型石板,铺满了整个广场;四条笔直的马路,顺着转生祭坛四个楼梯延伸至肉眼看不见的尽头,被道路划分开来的四个功能区域,许多基础设施已经开始建造了。
投入最多精力的,是住宅区。
一栋栋简洁实用的石制建筑拔地而起,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精美的设计,一切都从实用出发,简单至极。
其实斯文哥尔也想华丽精美一点,可惜材料不足,而充当免费建筑工人的骷髅,也没有建筑艺术的细胞。
简化过的排污系统已经铺就在地基上,暗黑沼泽不会下雨,不死生物不需排泄,排污系统只需要承载洗澡这种行为产生的生活污水而已,不需要太复杂。
所有人都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属于黑龙自己的第一个不死领地逐渐成形。
不断的消化晕迷前吸收的那近千个帝国士兵的灵魂,加上四周八方源源不断汇聚的信仰元力,第二十天,黑龙终于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间简陋的石室,除了一张石床外,什么也没有,而他就躺在这张唯一的石床上。
黑龙眨了眨眼,灵魂马上联系上所有的孩子,源源不断的资讯汇入他的灵魂,很快让他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暗黑沼泽……
黑龙没有动,他继续躺在床上,再次闭上眼睛。
他需要思考。
思考是成长的途径,从拥有意识开始,黑龙就在不断的思考。从思考自己灵魂所感觉到的一切,到思考自己行为带来的得失。
黑龙,在思考中不断的成长。
现在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懵懂的小骷髅了。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他连续晕倒了两次。
虽然说是晕倒,但和黑龙在圣战时那六次被人击散后的沉睡,并没有本质上的分别。
也就是说,他相当于又经历了两次圣战,如果没有信仰元力源源不断的补充,他是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的。
没经历过挫折,就不会吸取教训,现在黑龙打死也不会再为无关紧要的事情耗尽全力了。
不过这两次晕迷,黑龙也算是收获重大。
第一,他确定了信仰元力的存在。
这种源源不断的能量补充方式非常方便,不像沉睡那样耗费漫长的时间,也不像狩猎生命种族吸收灵魂那样冒风险,只要不断的增加与自己有灵魂联系的不死生物数量,补充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其次,皇者驾临。
直到操纵那些没有灵魂之心的尸体后,黑龙才突然明白,皇者驾临这种技能,其实早在他的体内觉醒了,只是自己不懂运用的方法而已。
就好像战斗武装一样。
还是黄金骷髅时,黑龙就有能力使用战斗武装,但直到晋升为悼亡之主后,自己才真正掌握这种能力。
既然皇者驾临只要是黄金骷髅就能使用,那这种技能是不是也可以像战斗武装那样,教给黑大黑二这些孩子们呢?
想到这里,黑龙又回想起被那些人类伏击后,自己愤怒的一击。
那道破体而出的气芒,非常像是图克和雷奥他们运用的斗气,只是颜色不同。难道灵魂能量也可以像斗气一样运用?
另外,人类的伏击同时也让黑龙明白了一个道理。
强大的力量并不是无敌,只要掌握合适的条件,普通人同样有可能击杀他们这些肉体坚固的不死骷髅。
只是简单的利用地形,黑龙一行就被砸的半死,连不死战马都全军覆没,如果再配上人类制造的那些威力强大的兵器工具,后果很难想像。
如果把伏击的人,换成精锐的天使骑士……
力量并不是唯一的,直到今天,黑龙终于清楚认识到这个道理。
躺在床上不断的思索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直到三天后,黑龙才从床上起来,走出这个房间。
暗黑沼泽不死生物的数量,再次爆炸性的增长。
此趟里斯特之旅,黑龙复活了七千多具骷髅,此时他全部招过来了。
埋尸山谷那批高达六千的骷髅,更每人都带回了一具没复活的尸体。
黑龙需要用那些尸体来练习皇者驾临。
“把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把它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大广场上,黑龙望着一具骸骨,心里对黑二黑大说道。
黑二死死的盯着骸骨,全身慢慢的用力,肌肉不断绷紧,最后把身上的铠甲撑得哔啪作响。
好半晌后,黑二颓然放弃,转头不解的望着黑龙问道:“将军,什么叫注意力?我已经很用力了。”
黑龙喜欢直接用灵魂和孩子对话,黑大也是,唯独黑二却喜欢用言语来和黑龙交流。
“注意力不是用力,而是……”
说到这里,黑龙顿住了。
他自己是懂得“集中注意力”,可是具体上,什么是注意力,他也说不清楚。
和黑二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对视着眨了半晌眼,黑龙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既然自己不懂,黑龙很干脆的打开召唤通道,伸手把几公里外的斯文哥尔揪了过来。
“斯文哥尔老师,什么叫注意力?”盯着斯文哥尔,黑龙认真的问道。
斯文哥尔顿时一愣,有点惊愕的望着黑龙。
什么时候这家伙竟然会问起注意力这种抽象的问题了?
“注意力嘛……”整理一下思绪,斯文哥尔说道:“所谓的注意力,其实是一种非常抽象的名词,是形容你把精神全都放在一件事情上,这个过程就是集中注意力的过程。嗯……就是这样。”
斯文哥尔不是哲学家,平时习以为常的事情,让他用言语表达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至于他对注意力的理解正不正确,只有神才知道了。
黑龙和黑二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停迷惑的眨着眼睛。
斯文哥尔心里叹了口气。
别人这样解释,恐怕他也不一定能理解得了,怎么可能让黑龙这些傻呼呼的骷髅明白呢?
不过,让斯文哥尔再深入解释,他也没这个能力。他只好试探的问道:“明白了吗?”
黑龙和黑二齐刷刷的摇头。
“就是……嗯,就是很抽象,不是具体的一种力量,而是你把精神集中在一件事情上,嗯……就是这样。”
斯文哥尔忍不住开始挠头。
“什么叫抽象?”黑龙不解的问道。
“抽象……就是不具有具体形象,空洞的事物,比如武技,你知道图克的武技很厉害,但他的武技在哪里?你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感知。这就是抽象……嗯,就是这样。”
“什么叫空洞?”黑龙继续问道。
斯文哥尔开始头大了。
黑龙的问题越来越多,他回答一个已经搜肠刮肚,再答几个,那不是连血都得吐出来了?
想到这里,斯文哥尔忙不迭转移话题:“你问注意力想做什么?”
“我在教黑二皇者驾临。”黑龙应道。
听到黑龙的话,斯文哥尔心中一跳。
皇者驾临的事情,爱琳和罗得宾士等人已经跟他说过了。
这种天生技能还可以传授的吗?
黑龙可是有十个黄金骷髅孩子,全把这个技能学会了,到时往那些战场一钻,岂不是马上可以组成一支庞大的不死军团?
想想都不寒而栗,斯文哥尔再次转移话题,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晕倒了两次,怎么不再休息一段时间?”
“没时间了。”黑龙应道。
没时间?
斯文哥尔听完顿时一愣。
不死生物什么都不多,唯有时间最多,怎么可能会没有时间呢?斯文哥尔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什么没时间了?你打算干什么?”
“去龙岛。”
黑龙答应了先知要去龙岛取得安息之石,然后解放龙族墓地囚禁的不死巨龙,以换取这些不死巨龙的效忠。
如果能取得这支强大的助力,即使是面对光明教会的倾巢而出,自己也有实力来应付了。
虽然黑龙没什么大局观念,但心里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实力和光明教会数千年积累下来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现在之所以能在双方数次冲突中占据优势,主要是因为光明教会无法把精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但随着同盟的沦陷,光明教会逐渐抽出手来。
当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黑龙的身上时,就意味着黑龙面对的,将不再是一支天使骑士团,而会是数万光明骑士,三十万帝国大军,数千计的战斗牧师,还有神秘的宗教裁判所,甚至还有神秘莫测的教皇。
光是再来几个像拉西萝茜那样的降临天使,就够黑龙头痛的了,所以必须赶在同盟彻底沦陷前,尽量壮大自己的实力,争取在光明教会集中全力对付他之前,拥有自保的实力。
所以他才会说时间不多。
斯文哥尔对这方面看得比黑龙深入,可是他没想到黑龙也会想得这么深,一时间倒奇怪起来了。
想了想,斯文哥尔张口准备问些什么,旁边的骸骨突然动起来了。
黑龙黑二在听斯文哥尔讲解的时候,黑大却一动不动,默默盯着地上的骸骨,显然他比黑二更专心,也更早领悟到集中精神的意思。
黑龙心里十分激动。黑大证明了皇者驾临真的可以传授,黑大能学会,黑二肯定也能学会,其余没有自我意识的孩子也可能学会。
从此之后,暗黑沼泽的居民们经常在广场上看到一幅滑稽的场面。
三个家伙带着许多骷髅,跳起了生硬而古怪的舞蹈。
随着技能的熟练,跳舞骷髅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了。
沼泽的深处,一双眼睛正默默的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早在数天之前,雷奥就进入了暗黑沼泽,可是当他看到聚居在这里数以千计的骷髅、亡灵、巫妖还有黑武士后,他十分明智的选择了等待。
除了不死巨龙,这里聚集了所有种类的不死生物,从黄金骷髅到暗黑魔导师,应有尽有。不想找死的话,千万不要暴露行踪。
即使有了教皇赐下的噬魂枪,雷奥也没自大到以为凭他一己之力,能挑战整个暗黑沼泽的不死生物。
除非他能发挥出噬魂枪的全部威力。
现在这把枪在他手上,充其量只是让他能砍得动黑龙——这个变态到极点的悼亡紫金骷髅而已。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不死生物的灵魂连带关系,只要黑龙一死,所有和他有灵魂联系的不死生物也会同时消散。
况且杀死黑龙是教皇交给他的唯一任务,其余的事情与他无关。
可惜在这种情况下,接近黑龙似乎是比较困难的事情。雷奥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之余,雷奥也观察起这个闻所未闻的不死生物领地。
他是第一次见到数量这么多的不死生物。从拥有记忆开始,他见到的第一个智慧生物就是人类。
第二个也是人类。
第三第四个……一直到他成长为黑武士子爵前,所见到的智慧生物都是人类。
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不死生物与人类之间的差别,但是,却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同类。
除了人类,他见过最多的就是深渊生物、地穴恶魔、叹息女妖、深渊领主、地狱火焰马……
种种千奇百怪的深渊生物,占据了他绝大部分记忆,杀戮成了唯一的主旋律。
一直到了很久以后,他捡到了年幼的哥普顿,并花费漫长的时间把它养大,最后借助它晋升为死亡骑士,一起并肩作战后,雷奥才体会到那个知道了很久的词语的意思——同伴。
这就是雷奥的一生,一个漫长又乏善可陈,但绝不能用正常去形容的一生。
身为神之骑士的一员,其余的人类神骑与他总有种隔膜,虽然说不上歧视他,但总有点冷漠与距离感。
这养成了雷奥沉默寡言的性格,同时也让哥普顿变成另一个极端。
偶尔的时候,雷奥也会想想,如果有全是不死生物的世界,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传说中的往生者之地毕竟只存在于传说,没人真正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也没有人知道。
但是眼前这个不死领地,就真的是全由不死生物组成的世界,一个忙碌但井然有序,完全围绕着一个核心运转的世界。
这个核心就是黑龙。
细心的观察了这么多天,雷奥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击杀黑龙的机会。有此明悟,他悄悄的退了开去。
哥普顿没有雷奥这种天生的潜行能力,所以被留在距离祭坛十几公里远的地方。
深渊生物生存能力非常强悍,而且不太依赖空气,所以沼泽的毒雾对哥普顿没太大的影响。
此刻它正百无聊赖的踩着地上的泥土,鼻子吭哧吭哧地轻轻喷着气。
为了掩藏踪迹,它双眼和四蹄的火焰都收敛了,现出以前一直隐藏在火焰之下的眼睛,那是一双漆黑深邃,像宝石般晶莹的眼睛。
如果不是鼻子喷喘着浓烟般的鼻息,很难分得出它与普通马匹的差别。
熟悉的气息迅速接近,哥普顿欣喜的抬起头,嘴里低声的嘀咕起来:“你终于回来了,快把我闷死了,没有说话对象的日子真难过。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在里头找到黑龙了吗……”
喋喋不休,一直嘀咕到雷奥的身影出现在它视线内,都没一丝停顿。
它的声音这么轻,雷奥肯定听不到,但哥普顿可不在乎这些。
它只需要一个说话的对象,对方回不回应都无所谓,反正就算雷奥听到它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这么多年,哥普顿早就习惯了。
远远看到哥普顿嘴巴张张合合的,熟悉它的雷奥当然知道它在干什么,身影顿了顿,仿佛有点无奈又可气的深深瞪了哥普顿一眼。
可惜雷奥的脸上模糊一片,无法看清他现在真正的表情。
身影骤然加快,雷奥掠上了哥普顿的后背。
哥普顿马上转过头,提高了点声量问道:“情况怎么样?解决黑龙了吗?应该没这么容易,虽然你手上的武器很可怕,不过接近黑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吧?不过雷奥啊,为什么你一定要杀黑龙呢?
“他陪我说过话,是个挺不错的骷髅,嗯,至少比你好多了。真搞不懂那些人类,光啊风啊火啊他们整天什么忠诚、使命、荣辱之类的挂在嘴边,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哥普顿嘴里的光、风、火这些自然是镇魔塔上其余的神之骑士。
雷奥一如既往的用沉默来回应。
自问自答了半晌,哥普顿又问道:“雷奥,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直接冲到里面去杀个天翻地覆?如果你有这种想法的话,我会骂你神经病的。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怎么办呢?在这里等吧!”
又是问又是答,最后总结,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恐怕都会怀疑,雷奥的沉默寡言会不会和哥普顿有关呢?因为它把所有该说的话都自己说完了,没有雷奥说话的余地。
“等。”
雷奥简短的应了一个字。
“这就对了,等是一个好办法,不过很无聊,我们来聊天吧。对了,雷奥,觉不觉得四周的气场有点奇怪?”
说到这里,哥普顿疑惑的打量了一眼四周。
深渊生物大多拥有非常敏锐的感应能力,哥普顿这样说,显然是感觉到某些异常的变化。
雷奥听完,也不由仔细的打量起四周。
就在这时,四周的元素忽然疯狂的紊乱起来。
雷奥本能地运起斗气想要护身,但身后迅速汇聚出一把漆黑的影子般尖刺,轻易刺破雷奥尚未成形的护身斗气,没入了他的腰部。
不击中要害,伤不了雷奥这个黑武士的性命,但雷奥还是马上散掉斗气,放弃所有抵抗,缓缓的把双手举到半空。
因为那把没入他体内的阴影尖刺,正紧紧的对准了他体内的灵魂之火。
黑武士一族的灵魂之火在腰部,受不得一丁点伤害。
雷奥身后,看不到表情的魅,缓缓的现出了身影。
刺客是以暗杀为职业的人,只有使用暗杀手段来击杀目标的杀手,才有资格被称为刺客。
他不需要高强的武技,因为他都是在目标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一击必杀。
人类的杀手公会,就一直都有训练一种特殊的刺客。
这些刺客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在武者的眼里,这些人一点威胁也没有,但就是这些弱小的刺客,往往在你睡觉时,吃饭时,洗澡时,不经意的把匕首或毒药送进你的体内。
人类历史上,曾有三名剑圣和一名魔导师,丧命在这种特殊刺客的手中。所以,刺客的观念中,武力已经不是衡量胜负的唯一因素了。
雷奥不应该进入沼泽。
论等级,他已经超越了公爵,只差半步就凝聚灵魂之心,成为皇帝。
但论到隐身能力,但却远远比不上魅这个变异的亡灵元素体。
能把躯体分解成元素任意移动,只要不发动攻击,她的存在就如同空间中无处不在的暗黑元素,那般虚无飘渺。
这种特殊的能力,让魅成为最可怕的刺客,只要能被她一刀刺死的生命,都很难逃得过她这致命的一击。
不过,魅没有杀死雷奥。
几次与雷奥的冲突,魅都不在场,并不清楚他的身分。
出现在暗黑沼泽的不死生物,最好是交由黑龙来发落,所以魅只是制服了他。
不管雷奥等级再高,灵魂之火被人制住,就算对方只是个小孩子,他也没有还手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