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见儿子真的着急了，连忙安慰他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不过你孙伯伯昨天说得还真是让我有点担心呢……"刘丽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没有再说下去，郑禹连忙拿过老妈的饭碗，盛了碗汤讨好地递过去："妈，润润嗓子，快告诉我吧。""我说了要喝汤了么？"刘丽斜了他一眼，但在心里还是很赞许自己儿子的孝心，接着说道："你孙伯伯现在是教委的高考阅卷检查组副组长，每天都要去各个考场巡视检查，抽查阅卷，结果他发现抽查的样卷结果很是让人担心，同样的一份卷子让两个人分别批阅，分数能差出去10来分。你孙伯伯说他现在都不敢随便去考场多转悠了，看了闹心。""啊……"郑禹真是觉得听到了天方夜谈："怎么会是这样啊。""我和你爸当时听了也觉得难以相信，不过你孙伯伯给我们看了一份数学卷的抽样，当场我看了后，在心里真的是为你捏把汗。"刘丽似乎还对昨天所见感到心有余悸。

"前面的选择和填空倒也没什么问题，对就对，错就错，但后面的应用题问题就太大了。"刘丽接着道："最后的应用题有15分，标准答案是按照步骤打分，那个考生虽然答案计算错了，但是前面推导步骤全对，按理说可以得13分，但是就因为推导步骤比较新颖，和标准答案的写法不同，阅卷人一看过程和答案不符，直接就给了0分，一下少了13分，你说可怕不可怕。""13分……1分就可以改变那个考生的命运了，别说13分了。"郑禹目瞪口呆。

郑禹给老妈的介绍弄得心惊胆战的，此刻他更像是自我安慰："报纸上说高考改卷，不是说还有人专门复核的么？说采取绝对严格的措施，确保每个考生不少一分。""别听报纸上乱吹，说起来我更生气了。"刘丽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乱吹？难道不是真的？"刘丽想起昨天在老公同学家里听来的高考阅卷的一些实情，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儿子这些事情。

"说啊，快点说啊。"郑禹禁不住催促道。

"唉，别提了，想起来就有点不高兴。"刘丽边起身收拾着碗筷，边对郑禹说道："我一直以为改高考卷子的应该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难道不是么？"郑禹心里想的是，高考阅卷这么重要的活，不找经验丰富的老师去，难道还要去请那些刚毕业的年青老师么？

"不是，完全不是。"刘丽想了下说道："也不好说完全没有经验丰富的老师阅卷，但是你孙伯伯说一个阅卷点，就十几个老教师，都是作为专家组去审核有争议的卷子的。真正在第一线改卷子的是……""那些刚毕业的年轻教师吗？""不是，连教师都不是。"刘丽苦笑了一下道："是那些大学里面的在校大学生，也有研究生吧。你孙伯伯给我们看的那个抽查样卷就是一个研究生改的，后来他们教委私下摸了摸底，很多研究生根本就不会做那些应用题，只要是和标准答案不符的卷子，哪怕过程再正确，好多也都是直接给0分，唉……""啊……不会吧？"郑禹这才知道老妈的眉头为何刚才皱得那么紧了。

让大学生和研究生们去改高中生的卷子，郑禹还真是很担心。郑禹记得高二的时候老爸给他找了个家教，一个大四的学生，几个回合"交战"下来，郑禹发现那个大学生似乎对高中的那套教学已经很陌生，大学的那套思路似乎和高中完全没有交集。

此刻，"火炉"江扬市的傍晚虽然是闷热无比，但郑禹一想起自己的卷子现在不知正落在哪个大学生手里，一股寒气从心底里往外"咝咝"直冒。

刘丽收拾好碗筷，去客厅前忽然笑了一下道："还有好玩的呢，昨天看到一个抽样卷的复印本，是个大学生判的，你猜怎么着，那些应用题，不管中间过程对不对，只要是最后结果和答案一样，全部都给满分，气的你张伯伯当场就差点摔茶杯了。"郑禹心里却是为那个考生连连叫屈："唉，可惜，本来可以拿拿满分的卷子就这样给那些专家查出来了？"郑禹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乱按着遥控器，他此刻对那些专家很不满："看来专家还挺认真的嘛，真是可惜。太认真了，干嘛要这么认真，太不象话了。"刘丽居然没有听出儿子的话是在抨击专家们，还附和道："就是，阅卷弄得这么不草率，我怎么能放心。""唉，要是专家全部检查一遍，那也就没什么错判的卷子了。"郑禹继续可惜道。

"那些改错的卷子，能被发现的才能有几张呢，大部分卷子不管判得对错，登记完分数后，还不是就这样被捆扎好送进仓库了么？"老妈刚才那句话似乎给了郑禹无限的憧憬，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着："要是老天照顾，我的卷子落在个不负责任的大学生手里，再加上他心情好点，说不定能多给出个10分呢，每门多10分，5门考试那就多出……哈……"刘丽捧着一摞碗碟刚要去厨房，忽然停住了脚步，阻住正在乱翻台的郑禹："别换，看看这个台，往后退一个。"郑禹轻点遥控器，指挥着电视频道迅速后撤一步，定格一观，老妈原来要看的是江扬市教育台。

电视台此刻正在播出记者探访高考阅卷点的新闻，画面里，空调下的几排大桌子边围坐着一些中年人，正在吭哧吭哧地改着考卷，桌上、地上堆积着成摞的信封袋。

郑禹眼尖，他居然还看到每个阅卷人的脚下还堆着饮料，心里嘀咕道："条件不错啊……""观众朋友们，这就是我们一直觉得很神秘的高考阅卷点了，本台记者在教委领导的带领下，来到了语文阅卷点采访，我刚一走进这里，就感受到了严肃紧张的气氛……"电视上一个美女姐姐举着话筒对着镜头滔滔不绝地说着。

郑禹指着电视机疑惑不已："妈，你看电视上那些阅卷的人好像年纪不小了哦，不像是大学生，就是研究生也不会这么老吧。"刘丽撇撇嘴角道："电视台的镜头你能相信么？这估计是拍的那些专家组的老师吧，肯定不会随便把那些大学生改卷子的画面切出来给你看的。""……对于这个问题，本台专门请出本次语文阅卷点的负责人给大家介绍一下……"美女姐姐把话筒伸到了一个中年人的嘴边。

"是这样的，偶在这里请所有的考生和家长放心，偶们对本次阅卷采取了多层把关，每份卷子都会被审阅3次以上滴，偶们在阅卷点还专设了专家组，专门对有争议的试卷进行最终裁定，只有得到所有专家的一致同意，才能最后给定分数，阿晓得吧。"这个负责人操着一口浓浓的江普（江扬普通话）介绍着。

刘丽忽然不屑地说道："换台吧，不想再看了，看到这样的冠冕堂皇的话就心里堵的慌。""难道又是骗我们的么？"郑禹边把频道切换到体育台，边随口问道。

"什么层层把关呀，这些内幕你孙伯伯知道的一点也不比他少。"刘丽说道："一份卷子能被审阅两次就不错了，你可能不知道，他们阅卷都是有任务量的，俩人一组，同时改两份卷子，改完互相校一下就算结束了。"刘丽继续很气愤地说道："一个人每天要判卷几百份卷子，你想想一份卷子几十秒就要阅完，质量能有保证么，怎么能让我们家长放心。""不是吧，那么多题，几十秒怎么能改完？"刘丽解释道："我说的不准确，你张伯伯说是每个阅卷人专门负责批阅同一道题，所有的卷子是流水作业，这样比较快。""这样应该比较准确啊，只改一题还不容易么？""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一周内要改完全省的试卷，那么多卷子改得慢了完不成任务，那1000块钱的阅卷费可能都没得拿了，唉。"刘丽苦笑了一下："那些阅卷人根本不会有时间慢慢细看卷子的，只要看看最后的答案，大笔一挥直接打个分数完事。所以说你们的分数多出10分，少出10分一点都不奇怪。""哇赛，1000块耶，给别人打分这么爽的事情，居然还有钱拿，想不通。"郑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小毛孩子，整天不知道脑子里面在想什么，说着说着就不着调了。"刘丽觉得自己和儿子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严肃的问题，最后得来这么一句感慨，觉得刚才好像都白感慨了，只好摇摇头洗碗去了。

刘丽在心中自我安慰着："小禹还小，他现在也许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对高考阅卷这么不满吧。他可能还不是很清楚，高考的细微分差可能真能改变一个人今后的命运，真希望这次高考不要再像他中考一样，几分之差让他上不了理想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