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郑禹就骑着那辆修好的女式车，慢悠悠地向目的地出发了，不过怎么看也不是很协调的样子，这车有点低，不太适合他的身高。

很远，郑禹看见周敏静静地站在餐厅门口，抱着小挎包，风一吹，扎起来的半长头发飘动着，裙摆也轻轻地摇曳，象杨柳一样。今天才发现周敏也是个漂亮小妞，三年同桌现在才看出来，难道是我开始发春了？郑禹想到，搞不好就是给黄丽莎那个突然的拥抱给闹得。

“任务完成，顺利交车。”郑禹跳下车，拍拍坐垫：“看看我的手艺，不错吧。”

周敏对他笑了笑，忽然瞪大了眼睛，伸手抽起书报架夹着的纸片看了看，抿嘴一笑：“真是你修得么？怎么还夹了这么个修车摊的公告。”

那个修车大叔还真够可恶，公告做到我头上来了，郑禹笑得有点不自然：“周大班长果然了得，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厉害。”

“其实多谢你了，你看把你累得一身汗，T恤都湿了。”周敏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那天故意把车弄坏。

T恤都湿了？郑禹低头看看，不好，那还是黄丽莎的泪迹吧，岔开话题为妙：“把车停好去吃饭吧，有点饿了。”

周敏一副早知道的表情：“知道啦，大胃王，今天我请客。”

“别，还是我来吧。”郑禹现在有钱，张叔那里狗仔新闻卖的挺火。

“嘻，这话我记住啦，但是今天不许和我抢，我今天发工资了，应该我请。”

“哈，原来是升级成周款妹了，我说怎么你一直抱着挎包不撒手，原来是携巨款来得。”郑禹瞄了瞄周敏胸前抱着的跨包。

“去。”周敏把挎包重新背好，拨拨额前的发丝，有点脸红，对这个家伙的怪话和冷幽默已经适应了三年，但好像还在适应期。

“走咯，今天就把你的工资全部转化为我的食物才行，这样也好给你增加点新的工作热情。”郑禹也为周敏感到高兴。

三年的同桌，并肩战斗过的青春是面对着黑板和老师，现在对彼此面对面地坐着，一齐与一盆龙虾搏斗着。“肉太少，壳太多，什么时候能培养出全肉型的龙虾就好了。”郑禹边嘎吱嘎吱和手里的龙虾过不去，边抱怨道。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周敏面前的龙虾壳明显少了很多，慢慢剥着壳，边问道：“要不要再要一盘？”

“原来你看出来了，那就不客气啦。”郑禹一抬头叫道：“服务员，再来两份龙虾，香辣蟹也来一盘。”

周敏看他吃的很爽的样子，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今天下午你妈妈还说起你来了。呢”

“说我什么了？我看没什么好事吧。”

“阿姨说本来叫你假期去公司帮忙的，但是你一直赖着不肯去，嘻。”周敏当然很希望郑禹也能去公司上班：“我觉得阿姨是希望你能将来能帮他们把公司弄得更火，我感觉你爸妈他们都太忙了，现在电子街竞争那么激烈，生意很难做。”

“唉，我不孝啊，惭愧。”郑禹挥挥手很坚决道：“不过，我还是不能去，那不是往火坑里跳么，没有了自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再说我这样的人才去那个小公司，不是太委屈自己了么。”

周敏也没继续劝他，大概是知道这人的脾气，只是有点担心地说道：“我去公司，其实算是照顾我，本来财务就不需要这么多人，我又不能跑业务，所以……所以，有点不好意思。”

“那不至于，你想多了，再说工作经验都是慢慢熬出来的，熬啊熬，等你熬成了阿香婆，你就出师了。”郑禹对着新上的香辣蟹开始下手了。

“去……我变成了阿香婆，那你不就是阿香……”周敏没好意思说下去，简直对他毫无办法，一到关键时候他的话就要变味，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妈妈还说等你上了大学，周末叫你去公司打工，嘻，阿姨看来是盯紧你了。”

郑禹做了一个崩溃的动作，长叹道：“没搞错吧，我很忙耶，哪有闲工夫去公司啊，我一秒种可是几十万上下，忙的看到钱掉在路上都没工夫捡起来。对了，周敏，你以后就是我在公司的全权代表，你去就等于我去了，等我赚到钱了，我就给你发工资嘛。”

“胡说什么呢，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上你的话？”周敏被他说的脸发烧。

“哎呀，我不是说了么，我一秒钟几十万上下，以后就特聘你为我的私人贴身助理，哇哈哈，任务是专门在我家那个公司帮我挡驾。”郑禹说道开心处，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个样子还真是很有自信，明明像是开玩笑，却又好像是真的，周敏有点看不懂。其实郑禹现在赚钱的路子野的很，靠着网络狗仔赚来的钱，收益也比新浪潮公司来得高了。

周敏看着对面那个家伙兴奋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学校的感觉，依稀记得三年前自己中考失败刚走进丰龙中学的时候，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开学第一天背着书包压抑地站在教室门口想哭。一个比自己还低半个头的男孩径直走过自己身边，头发长的把眼睛都遮住了，还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嘿，这里风景不错啊，挺适合本天才。周敏当时心情就好了很多，然后那个男孩居然变成她的同桌，三年一直都没换过，一直到后来看着他就比自己变得还要高不少，嗓子也粗了，最后成了这个样子坐在自己对面啃龙虾。

“喂，你跑神了啊。”郑禹在周敏眼前晃晃手指，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不出你变得这么厉害了，我刚才还在想刚进高中时候你的样子呢，还没我高呢。”周敏笑了：“那时候也算个老实人，哼，和现在一点也不想。”

“咳，那时候比较幼稚，惭愧，喂，不要污蔑我啊，我什么时候比你个子还矮过。”郑禹早就忘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周敏的样子了，在他心里，周敏似乎一直就是现在这样的邻家小妹的感觉，要让他回忆周敏比他个子还高的时光，实在难以想象。

桌子上山一样的虾壳，见证了今晚的大快朵颐，郑禹拍拍肚子，今晚终于对得住你了，一直怪我不让你吃饱，不过吃完了是不是该回家了？一想到回家，郑禹有点头疼，爹妈对自己太关心，反而不如在外面来得自由，要有自己的房子就好了。对啊，赶紧赚钱买套自己的房子多好，将来上了大学也不用挤男生宿舍了，郑禹立刻打定了主意，赚钱，赶紧的。

“周敏，你吃饱了么？”

周敏抬眼看看他有点好笑，这家伙自己一个人足足吃了最后一盘的龙虾和香辣蟹，还灌了2瓶啤酒，还问自己有没有吃饱，真是好笑：“嗯，饱了，你还要不要再来点？”

郑禹：“肚子虽然没饱，关键是腮帮子累得受不了了，我不是享福的命，算了，还是不吃了，走吧。”

郑禹不顾周敏的再三坚持，抢先付了帐，按他的话说就是抄了她三年的家庭作业，付账也是应该的。

走出餐馆，华灯初上，街面上开始热闹起来。两个人沿着中山路慢慢走着，郑禹依旧推着那辆车，和周敏聊着闲话。

正走到十字路口，周敏电话响了，接通电话周敏的神色就变得煞白，看得郑禹也有点担心。

“郑禹，我得走了，我爸爸去医院了，我要赶紧过去。”周敏的声音就有点颤抖，依稀有点哭腔。

“那赶紧打车过去吧，哪家医院？”

“嗯，鼓楼医院，你回家吧，我要赶紧过去。”周敏有点吓坏了，刚才是她的妈妈打来的，听口气很着急。

郑禹看她的样子有点担心，说道：“把自行车就扔这儿吧，我陪你打车去，别紧张，既然去了医院，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郑禹的话让周敏感到些许的安全感，她确实有点慌了，点头答应。坐在的士里面，郑禹安慰了周敏几句，周敏眼里却已经侵满了泪，低着头悄悄地擦着，郑禹看在眼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急匆匆赶到鼓楼医院，门口，一个外地来得农村妇女，捂着脸坐在地上正在悲声痛哭。

周敏就一阵揪心，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个世界，悲伤总是无处不在。

进了急症室，周敏看到了正呆坐在椅子上神情黯然的母亲：“妈，爸爸呢？”周敏焦急地问。

“小敏，你爸爸在里面抢救呢。”周敏母亲显得很憔悴，看见女儿来了，忍了忍，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周敏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爸爸他怎么了？”周敏知道自己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在家养病，但是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严重。

“都怪我，你爸要停药，我不该同意的。”周敏母亲看见了周敏身后站着的高个男孩，一愣：“这是？”

“这是我同学，郑禹。”周敏微微低下头，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

周敏母亲上下打量了下郑禹，这个女儿三年的同桌，名字还是很熟，只是第一次见到。郑禹被看得有点尴尬，张嘴刚要说话，这时候，诊室门被打开，一个女医生走了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谁是周远山的家属。”

周敏母女连忙走过去：“我们是。”

“必须立刻手术，否则……病人拖得时间太长，胃部之前受过外伤，现在的手术难度很大，只有用最新的进口仪器和药物才有，但是价格……”

“大夫，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我们会尽力的。”女医生扫了他们一眼，有点犹豫道：“不过得马上交押金。”

“交，这就交。”周敏母亲连忙说道：“在哪里交？”

女医生似乎自言自语道：“20万，去大厅……。”

二十万，周敏母女顿时呆立在那里。

“这是前期手术费用，你们要是愿意交钱就赶紧，否则我们医院也没办法了。”女医生看得出这个不富裕的家庭，要么就要失去亲人，要么就变为赤贫，两者选一。面前残酷的一切，对她已经成为习惯，这又有什么办法，世界就是这样的残酷。

“赶快决定吧，时间不等人。”女医生继续催道。

“交，我们交。”周敏母亲连忙说：“但是我们钱得去凑才行，能不能先手术……”

“不行。”很坚决地被拒绝了。

“大夫，我们肯定交上，但是需要时间去亲戚家借啊，实在是……”

女医生终于松口：“先交10万押金，我们开始手术，不能再少了，否则你们欠得钱我得担着。”

十万，周敏家里还真拿不出这十万。周敏摸摸自己的挎包，里面有一千多个工资，但是杯水车薪啊。周敏母亲绝望了，抱着头跌坐在椅子上。就算马上去亲戚家借钱，但是那些亲戚哪家能凑出这么多？就算能出的起，又怎么能这么快凑齐？

一个男声响起：“大夫，劳驾，占用你一分钟。”郑禹这时候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