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件事完全是愚昧和贪婪造成的。
儘管袁镇长和当年处事的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国家干部,但骨子裡的迷信还是让他们做出这麼令人髮指的事。
其实只不过是霍乱而已!
十几年前,一场洪涝灾害侵袭了这个地方。虽然当时中国的许多农村已经富裕起来了,但这裡还是偏远贫困之地,医疗条件相当差。由於卫生防疫工作没有做,加之正值五月到九月的霍乱高发期,所以洪清镇下属的一个叫马莲村的地方爆发了霍乱!
当时村裡的成年人差不多全部感染上了霍乱,但是因為初期症状没有高热,却类似於拉肚子,所以没有什麼医疗知识的村民以為只是喝了不乾净的水造成的腹泻而已。
可是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村裡开始有人死去,而村裡的成年人大部分已经不能行走,作為村长的三叔才派一名没有感染上霍乱的小孩子去找在镇医院工作的张欣欣。
张欣欣是老张家的独女,也是马莲村的女状元,是唯一走出大山读了大学,而后又回到镇上工作的人。她年纪虽轻,但由於是毕业於名牌医科大学,所以是镇医院的副院长,在村人的心中,她就是村裡的救星。
马莲村地处深山,加上当年还没有修建盘山公路,几乎是与外界隔绝的,所以当张欣欣带著几个人和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赶回村裡的时候,村裡大部分人已经因重度脱水而呈现出「霍乱」面容--眼眶下陷,两颊深凹,口唇乾燥,神志淡漠甚至不清,皮肤皱缩湿冷,弹性消失,手指乾瘪似洗衣妇,腹凹陷如舟。
这情景让欣欣忧心如焚,立即开始了救治。从她所学的医疗知识裡,霍乱虽然传染性极高,疫苗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而且有毒性,但只要处理得当,在当今的社会已经并不是难以治愈且死亡率很高的疾病了。
可是她虽然这样想,她带来的那几个人却吓坏了。那几个人虽说也掛著医院医生的牌子,但在医疗条件差,医务人员稀缺的当地,他们其实只是接受过一些简单医学培训的从业人员,连城市医院中护士的水準也达不到。在偏远的农村,很多地方存在这一现象,让并不具备医学水平的人做了医生。
在马莲村爆发霍乱之前,前几年还有一个叫大羊村的村子出现过这种疾病,因為大羊村的所在还要偏僻,所以全村人都病死后才被外界所知,因為尸体处理不当,差点让瘟疫蔓延,这在当地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在当地人的眼中,这根本不是什麼疾病,而是有人得罪了瘟神爷,所以才会被降以灭村之罪。和这些人接触也会被牵连,就连说出这件事也会受到同样的惩罚!
不知為什麼,当地人称霍乱為「零二」,或许是以细菌的型号称呼的。反正在以讹传讹之下,当地人闻「零二」色变。而且据传这种病菌无论如何也杀不死的,传染上的人必死,只有火,只有不停燃烧的大火才能杀死这疾病!
那几个随欣欣来的人见到村裡这种样子,以為恐怖的「零二」再度降临,完全放弃了医者之心,忙不迭的逃开。欣欣拦不住、也说不通他们,只得让他们去报告给当时主管医疗卫生的干部,也就是现在的袁镇长,让他想办法调集医疗力量,好拯救村裡的人!
欣欣当时和已婚的袁镇长保持著曖昧的恋爱关係,她以為有学识且為人正直的袁镇长一定会想办法找到省裡大医院的医疗力量,救助这些还没有到山穷水尽地步的村民於水火。
以她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这只是群体性的钾盐大量丧失所表现出的尿毒症和酸中毒症状,死去的人是死於臟器衰竭,与什麼瘟神爷无关。目前虽然传染人数极高,但大多是在可以治愈的范围之内。而且她深信,和她秘密热恋的那个男人,那个让她全身心爱著、崇拜著、信赖著的男人一定会救他们的!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一心信赖和等待著的袁镇长在安抚了病人的情绪,并套走了村长三叔家祖传的、关於烧窑的工艺后,竟然带著十几个镇上的工作人员,在一个夜裡放火烧了马莲村,把那些可能会完全恢復的人全部烧死在村中。
全村人病得起不了床,没有能力逃开这场催命的大火,而有能力逃离的部分没被传染的小孩子也被围在村口的人强行推回到火堆中。至於欣欣,她是被她的心上人亲手绑在了门上,看著他无情的远去,在他面前被烧成焦尸。
她死也不会知道,袁镇长覬覦那制窑的秘密好久,这场霍乱正是给他的机会,威胁三叔交出秘方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瓜葛的机会!而他当然明白霍乱在当今的医疗水平下不再是绝症,可是他想当上镇长,想依靠那秘方获得巨大的财富,还有安抚这地方所有人的心。
只於,她和她的村民不得不牺牲,用这种野蛮和残忍的方式被消灭掉,只為了不去危害其他人!而那种危害却并不存在!这样被残害,这样的无辜,这样的不分男女老幼,他们怎麼能不怨气冲天!
所以,这件事后没多久,袁镇长等一行人开始家宅不寧,迫不得已,他请出了自己的叔叔,袁龙大师。
龙大师开始时非常震怒,甚至想扭送自己唯一的姪子绳之以法。可是他终究没能摆脱亲情的羈绊和袁镇长的苦求和所谓悔意。指导这些人把根本没有掩埋过的焦尸製成了砖瓦建成房子,让他们不能离开此地,然后他再用风水大镇困住他们。
做完这一切,龙大师就死了。但袁镇长按他死前的吩咐把他葬在深山中的一块地势绝佳之地,让他在十几年来一直守护著风水大阵,并且试图超度亡灵!
马莲村地处偏僻,之前又有大羊村因霍乱而灭村的先例,因此当那场消灭瘟疫的大火燃起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烧得并不是死尸,灭的也不是病菌,被烧死的是活失生的人!之后,他们的魂魄还经受到了被符咒和阵法加持过的窑炉的高温折磨!而他们的消失匿跡换来了袁镇长的步步高升、他的良好口碑和洪清镇随后的繁荣。
而这件冤案在洪清镇这些有势力的人的上下齐心瞒报下,并没有被捅出去。再过不久,健忘的人们不是忘记了,就是因為害怕瘟神爷降罪而绝口不提,这些冤沉四海的人就这麼被漠视和遗忘。就这麼不了了之,因此才造成了他们那无法消散的怨气徘徊在新镇之中!
「这个袁镇长真是混蛋加三级,一定会受到法律的恶惩!」万里再说起这件事,还是忿忿不平。
阮瞻不说话。
万里生长在正常的环境下,虽然作為心裡医生,接触过许多病人,但那毕竟也是人类正常的一面。他就不同了,他见过人类最阴险最黑暗的部分,他面对过也经歷过,所以他明白魔鬼都是人幻化而成的!
「证据确实吗?」
「事无巨细,準备充分。」
「那很好,就麻烦你去还这些人一个公道了。」阮瞻嘆了口气,「当年的人或者他们的后人在新镇裡死得差不多了,外面只剩下袁镇长和几个小人物,你要注意不要让他们逃了。」
万里一笑,「你放心,那些洪好好招聘的打手,被我吓唬得跑了一批,还剩下几个将功折罪的,正在盯著袁镇长那几个人呢。你放心,谁种下的因,就要承受随后的果,任他是谁,也跑不掉的。」
他说著抬头看看天色,「喂,天快亮了,要及早準备。这样,看你伤得这副德行,估计也没什麼力气了,就由我去塔上把你的”犯罪痕跡”消灭,再打发左德去找马记者和毛富,让他们研究对外的统一说辞,然后压著毛富回镇上去。而你也别閒著,你快把这死丫头弄醒。」他指指阮瞻怀裡的小夏,接著又想起什麼一样嘆了一口气,「我还要和阿百告别一下,唉,这麼好的女人,世上绝无仅有的,竟然因為爱错了一个男人就那麼惨!」
万里的话让阮瞻的心裡一凉,低头看看小夏可爱的脸庞,轻轻抚著,直到感觉到她已经慢慢醒来,让阮瞻突然心生不捨。他已经爱她爱得刻骨铭心,却不得不生生把这种爱情从自己心中撕裂,他多麼希望可以和她天长地久,可是却知道他们这样依偎在一起的时光只能以秒来计算了。
她不知道这所有的事更好,反正他就是想让她忘记的。他记得当时他们第一次合作时,小夏见他操纵看守所警察的记忆,曾经让他发誓,永远不会这麼对待她,他发誓了,可惜今天他要违背誓言。
因為当初他没想过会那麼深的爱上她,没想过会和她有那麼温柔的牵扯,也没想过自己是不能这麼做的。他有逢三之难,父亲和司马南都说他无法渡过这个死劫,也就是说他没有能力给她幸福。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本不该去招惹她的。是他受伤后的软弱、是因為身处这谜城之中、是对她过分的担心、还有相见时无法抑制的漏*点,让他什麼也顾不得了!
他吻了她,让他和她彼此之间的爱都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而如果放任这种感情发展下去,她要面对的就只有伤心和绝望,那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他必须让她忘记,忘记这裡发生的一切,忘记他们的爱情,忘记曾经他那麼热烈地对待著她!
怀裡的小夏挣扎了一下,慢慢直起了身体。一抬头就看见阮瞻深黑的眼睛,带著一种复杂的情绪看著她,温柔、忧伤、热烈和痛苦。
「结束了吗?」
阮瞻点点头,瞬也不瞬地望著她,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会在他眼前消失,好像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在心裡。这让小夏的心「砰砰」乱跳著,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
「你受伤好重,可能要休养一段时间呢。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她试图用微笑来化解心中的不安,「让你看看,如果必要,我也可以很温柔的。」
阮瞻不说话,还只是看著她。
「天哪,一定很疼!」她注意到他肩膀血肉糢糊的一片,心疼地轻轻碰了一下,心裡那种不安感突然加重了,很想抱著他不放手,「那个--我想抱著你。可以吗?」
阮瞻伸出手,轻轻碰著小夏腮边的细髮,「好啊。但之前我要和你说一句话,你听了要放在心裡最深的地方,但是不用想起来,只要你知道就好。」
「什麼?」阮瞻矛盾的语气,极其温柔的眼神迷惑了她。
「我爱你!非常非常爱。就算我死去,这种爱也不会停止,永远永远!」阮瞻轻声说著,然后把小夏抱在怀裡。俯下头在她的髮间这样继续呢喃著,灼热的吻透过头髮一直烫到她的心裡。
「我也非常爱你。」她迷迷糊糊地回应他。
「帮我做一件事,好吗?」
「什麼?」
「忘记我!」阮瞻说著伸手摩挲著小夏的头顶。
小夏只感觉有一股热流从头顶窜了进来,让她有些迷惑,但忽然间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她想反抗,可是来不及了。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模糊,然后人事不知。
阮瞻抱紧了小夏,钢铁一样的人却几乎落泪,手裡虽然捨不得放开,但嘴裡却不得不在她耳边轻喃著。
就这麼过了一会儿,万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对她做了什麼?」
「我告诉她,她在洪清镇生了病,做了一个恶梦,梦裡的事再也想不起来了。然后阿百找到了司马南,带他回到了苗疆。而你把她接了回去。」阮瞻幽幽地说。
「什麼?你--」万里一愣,但随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你呢?你去了哪裡?」
「我没出现过,我回老家祭祖。」
「让她忘了这裡恐怖的一切?」
「是。」
「还有什麼?」
「--」
「告诉我,作為你清除和改变小夏记忆的知情者,我有权利知道,你这究竟是為什麼?!」万里的神色很严肃,「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样,你不是一直认為,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他人的记忆吗?哪怕是最不堪和恐怖的。」
「我只是让她忘了来洪清镇后的事而已,其他的完好无损,完好无损。一切都没有改变。」阮瞻还是抱著小夏不放,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痛如绞。
「可这是為什麼?我非知道不可,否则我会想办法让她恢復记忆!」万里威胁道。
阮瞻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著痛苦和无奈,「因為我告诉她,我爱她。因為我吻了她!因為我还有一年的生命,因為我不能让自己一时的冲动,却让她伤心一辈子!」
「你这混蛋!」万里说不清自己心裡是震惊还是妒忌,「我守著她那麼多年,都没捨得碰她一下,没想到你竟然先下手為强,然后还想一走了之!」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她!」万里把小夏从阮瞻的怀裡拉出来,让她倚著自己,「无论是什麼样的痛苦,你没有权利帮她选择。你等著看,假如她想起了这一切,她会恨你的!」他边说边把一个小布包放入小夏的衣袋内。
那是刚才阿百让他转交给小夏的,她说那石头能测验男人的真心,她现在不需要了,所以要送给她最好的朋友。她说她把石头彻底石化了,所以石头不会再隐形,等一安定下来,就会用自己的方法教给小夏如何使用。
可是现在,他很怀疑,小夏要这块石头有什麼用?女人要男人的真心,但只有真心,爱情也是不能成就的。他明白阮瞻的心,也明白自己的,可是命运会做出什麼样的选择呢?
阮瞻无法回答万里。
儘管这麼做,他心裡也痛得鲜血淋漓,儘管他承受著最大的痛苦,可是他没办法為自己辩解。他多想可以和她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啊!
可是假如那将带给她灾难和痛苦,那麼他寧愿做这个斩断一切的恶人,寧愿她恨他!
「唉--」一个夸张的嘆息声从阮瞻和万里的身后传来,「好可怜的女孩子!」
什麼时候背后有人的?為什麼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
阮瞻和万里骇然循声望去。
只见他们身后的凉棚裡站著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眉清目秀、笑眉笑眼、吊而郎当,浑身上下散发著那麼一股说不出的瀟洒劲。
两个对视一眼,同时认出了这个不速之客!
包大同!
小夏想起了阮瞻和她的爱情了吗?司马南究竟说了什麼?阮瞻要怎麼调查真相?包大同為什麼会突然跑来?请看驱魔人第七篇--阴童。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