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瞻。」万里叫他。
阮瞻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些,他多年不去想了,甚至因為小夏的缘故,他想去原谅。可最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总是想起过去。是因為他的逢三之难就要到了吗?也许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尽,其鸣也哀吧!
「我走了。」他站起身来。
「去哪?」万里问,心裡一阵内疚,敏锐地感觉到阮瞻眼神裡的痛苦和悲伤。这要怪他,没事提什麼母亲,提什麼有异状的孩子。他又不是不知道阮瞻不堪回首的过往,那是阮瞻在唯一一次酒醉中告诉他的,之后就绝口不提,那是他的内伤啊!
「办事去。在这裡坐著能解决问题吗?你也有活干。」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轻轻鬆鬆的。」万里应了一句,眼见著阮瞻恢復了常态。他就是这样,什麼事都深深埋在心裡,偶尔在最亲密的朋友面前失态,也会马上掩饰过去。现在阮瞻既然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也不多说,只是商量了一下,然后分头行动。
阮瞻的最佳防守办法说来简单,其实就是骚扰和反骚扰。
这两个妖童自持法力深厚,又捨不得都市的繁华,所以明知道和他们槓上了也不会逃跑。不过这倒省了他们的事,不用提防这一点,只是他们要等包大同回来,确定了溪头店发生的事,然后才好做最后一击的準备。在此之前,他们要不断地骚扰这对妖童,让他们没有精力再去祸害别人。而且只要表面平静了,城市的警力也不会继续分布得如此严密,他们以后的行事就会方便得多了。
骚扰妖童的事,阮瞻一力承担了。但不用想也知道,那对妖童不会乖乖站著不动,肯定会生出新的事端来。反击,他们不怕。只要万里和小夏待在酒吧裡,阮瞻完全可以自保。他们怕的是,这对妖童再去伤害其他的人。所以,阮瞻想出了利用信息传播的这一招。
失踪儿童的事闹得全体市民人心惶惶,虽然孩子找了回来,但面对著这一堆小植物人一样的孩子,无论如何不能算破案成功。所以群情沸然,并没有停息。所以他们藉此机会在网上散布了一个假消息,就是掛一面小铜镜在大门上方,镜上抹一点鸡血,如果能在网上下一张符咒贴在镜子后面,每晚再放一点鞭炮就万无一失。
阮瞻和万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向倪阳讨教了一些防止跟踪IP地址的黑客手段,还跑了一个位置偏僻的网吧发了这条消息,不到一天时间,通过网路的传播和得到消息的人们口口相传,差不多让全市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之间,小镜子和鸡血、鞭炮等物供不应求,贴在网上的符咒下载也使网路一度出现堵塞的情况。
「幸好,这个破解方法只说要在镜面上抹一点鸡血就可以,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鸡会被计画外宰杀。」晚上吃晚餐时,万里感嘆了一句,「真是三人市虎,胡编的东西竟然全市几百万的人都相信了。」
「这可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小夏睡了一天,终於恢復了精神,和两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这又不是很麻烦,做起来也不困难,只要有一个人做了,其他人就怕倒霉事会落自己头上,能不跟进吗?所以最后所有的人都这麼做了,这也算一种群眾心理。你要知道社会是以家庭為单位的,而家庭中最重要的是孩子,谁想自己的孩子出事,就算自己家没有,亲戚朋友家也会有,当然会把这个消息迅速传开。再说,就算孩子稍微大一点,也有可能被『收』啊,小心点总没错。不怕一点小麻烦,保住孩子平安,大人们都会这麼想的。」
「也对,至少卖镜子的、杀鸡的、卖鞭炮的人赚了一笔,也算繁荣了经--」万里正说著,门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他只好住嘴。
夜归人酒吧这一带是商业区,底商都是一间一间临街的店面,楼上是其他商店、超市,还有部分旅店和写字楼,按理说应该没有人会放鞭炮的,可是天色暗下来后,也此起彼伏地响了一阵了,都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
「唉,我算是知道网路的力量了。不仅正确的消息被广泛传播,连假的也可以立即变成真的,还那麼多人相信。」万里耸耸肩,「可是阿瞻啊,你也太能盖了,还地府?还收童男童女?但是,这有用吗?」
此前阮瞻照例沉默著,现在听万里问起,慢慢地说,「我说地府什麼的是顺著人们心中本来的想像说的,至於破解的方法,那确实是民间辟邪方法的一种,有利无害。虽然这对付不了那对妖童,但大家这麼一闹,阳气升腾,火气荡然,他们也肯定会受影响,不合理者不存在,他们不该在这裡的,强留的话自然会有所不利。」
「如果他们被惹恼了,非要出来祸乱人,向你示威呢?」万里问。
「今晚和明晚我都会待在街上,而且我有帮手。如果他们想对哪一家人不利,那些镜子、镜子和符咒破解起来会发出信息,我的帮手就会通知我,我就算不能第一时间赶到,至少也能追上他们。」
「可是,你要小心哪!」小夏有些担心,「也许他们会利用这个对你设下陷阱。」
「放心咱们阮大法师逃跑的功夫是超一流的。」万里故作轻鬆地安慰了小夏一句,虽然他心裡也有些不放心,「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帮手是谁?」
「少管!」阮瞻一句就把万里顶了回来,这下小夏也不好再问了。
其实他就是要小夏问不出来。因為他没办法和她解释这些帮手的来歷,那些帮手不是人,只是一些纸鸟,是他运用了飞鸟追踪术,昨天一晚上,他折纸鸟折得手指都快断了,也差不多用了半瓶包大同的特製硃砂。
「但是你不要用你的时空扭曲术啊,除非逃命的时候。」万里又嘱咐了一句。
阮瞻点点头,「晚上我开车出去。」时空扭曲术也是运用功力才能使用的,非特殊情况,他不会随便使用此术。毕竟最迟两天,包大同就会回来,大战在即,他当然会保存实力。
於是,一切都按著计画进行。阮瞻找不到小女妖的所在,於是就不断的骚扰『小童』。他也不真的和他直面斗法,只是像躲在暗处的猛兽一样,随时跑出来追逐一下并不想吃掉的猎物。偏他隐藏的极好,小童捕捉不到他的行踪,又不能在吕妍面前过分施展实力,气得暴跳如雷。
而整个城市裡都瀰漫著的刚烈的炙气,也让他极不自在,感觉就像一条蛇待在种满雄黄草的园子裡一样。从他妹妹的嘴裡,他还知道她有几次想捉小孩,但都被及时赶到的阮瞻破坏,而阮瞻也不和她正面冲突,就只是不断的挑衅。他不知道阮瞻要干什麼,但清楚不除了阮瞻他们就没平静日子过。而且他被关了三百年,修炼出强横的法力,五年来从没受过这样的气,这也让他有了和阮瞻对战的打算。只是,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他有成年人的思想和心机,所以他乾脆让妹妹别再惹事。想著要怎样才能杀得这几个该死的凡人魂魄无存,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让他们死得最惨。
当然,岳小夏要留著。不是她多麼漂亮,多麼有魅力,而是因為她是除吕妍外第一个那麼温柔地爱怜著小童的女人,让他感觉她也像个母亲,而他太喜欢那种爱意了,所以他要她!这个时代什麼都好,就是没有童养媳了,不过没关係,他可以那麼做。
两天,在一般人眼中平凡的两天,但在这个城市的两边,有两批人马在精心準备著对付对方。而两天后,包大同从溪头店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酒吧还没有营业,倪阳和刘铁也还没有来上班,但其他三个人都在。阮瞻一向少眠,早上睡了几个小时就已经神采奕奕了,此刻正坐在窗边,认真地在几柄削好的桃木剑上画符咒,而万里和小夏则因為要帮著阮瞻打理酒吧,正在做著营业準备。
「你回来了?」小夏灿烂的笑容第一个映入他的眼帘,「还顺利吗?」
「还好啦,你师兄我这麼高的道术,一切还不手到擒来!」他故做轻鬆地说著,但心裡压著的那块大石还是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瞄了阮瞻一眼,见阮瞻用来画符的笔和硃砂格外眼熟,细看之下,正是自己的东西,「喂,你趁我不在时翻我的东西。」他轻喊了一声,但心裡还是纷乱非常。
本来昨天他就能回来的,可是他一直耗到现在。他一向不是个逃避现实的人,可这件事真的让他没办法平静地说出来。就算现在,他嘴裡开著玩笑,心裡还在想,是不是撒个谎好。
「事急从权。」阮瞻头也没抬,还了他简简单单四个字。
「嗯,不错,很酷。」包大同点点头,「我说怎麼那麼多女人喜欢你啊,原来是因為你够酷。嗯,那个--我先上楼去了。」
「别忙啊,此行的结果是什麼?」万里拦住他,问起他的溪头店之行。
「也--没什麼。」他瞪了万里一眼,心裡怪他多事。他自从见到那具尸体就在想要怎麼办,但现在还是没能决定,现在万里问他,让他很难回答。
「你是不是半路跑去游山玩水兼你的龙虎双修去了,根本没去溪头店?」见一向爽朗的包大同支支吾吾,万里不由得问道。他知道包大同虽然平时爱笑爱闹,但关键时刻从不马虎的,现在突然这样,实在让他无法做出其他解释。
这个藉口好!这个藉口好!
包大同才想违心的承认,小夏就插嘴道,「不会啦,万里,这是什麼时候,他不会耽误事的。」
小夏这样一说,包大同想要撒谎的决心又动摇了。也许只是巧合呢?不告诉阮瞻总是不好的。他来就是為了帮助阮瞻的,让他蒙在鼓裡是不对的。再说,阮瞻看来冷冰冰的,或许没有太强烈的反应。
可是,还是让他想想再说。想想怎样不伤人,怎样更婉转,怎麼让他不那麼震惊!
「我先上楼洗个澡、换件衣服、然后喝点水,还要吃点东西。今天这天,热得像下火一样,我可能快中暑了。」包大同不太技巧地拖延著,他一向会说话,父亲常说,他能哄得死人活过来,冬天开荷花,可是今天怎麼嘴就那麼笨呢?原来,告诉自己的朋友不好的消息是一件那麼难的事。或许他应该先告诉万里,他是心理医生,可能更会处理这件事。
而且--那件事是巧合的可能性很大!
「要不,再找两个小姐给你按按摩?」万里以為包大同是把事情搞砸了,或者出了什麼丑,忍不住挖苦了他一句。
他抬头看了包大同一眼,见他又在瞪自己,虽然脸上訕笑著,可是神情却有点焦虑不安,不由得心裡一凛,心想不是出了什麼不方便说的事吧?
「哎呀,你就别讽刺他了。这种天气出门一定很消耗体力的,就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唄。」小夏体贴地说了一句,把包大同向楼上推。
包大同向万里使了个眼色,万里有些意外,但还是跟著他上楼去了。而他们这样眉来眼去的时候,阮瞻一点也没有动,似乎没听到一样,仍然专心在剑上画符。
一上楼,包大同就现了本相,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怎麼办?要告诉他吗?」
万里听他问得没头没脑,一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过见包大同的神色,应该是很為难的事。
「溪头店出了什麼事吗?」他认真的看著包大同,「你说明白点,究竟是什麼事?是不能让小夏听到还是不能让阿瞻听到。」
「阿瞻。」
万里有些意外,本来他以為是小夏的。因為阮瞻经歷的风浪多了,有什麼不能让他知道的。
「其实我不确定。因為这不符合逻辑,再说,人和人长得相像的很多!」包大同搓搓手,「我是不是在哆嗦?」
万里点点头,「既然你不能确定,為什麼不能告诉阮瞻?」
「我怕万一是真的。我是说万一,当然这种可能性极小。可是--万一是真的,我怕他受不了。」
「他那个又硬又冷的脾气,天塌下来也不会影响他。」万里觉得包大同有点奇怪,按说,他也是瞭解阮瞻的,「除非--跟小夏有关。什麼事只要一沾上小夏的边,他就乱套了。」
「和小夏有关係倒好了。」
「到底是什麼事,快说啊,你要急死我了!」包大同的不安渐渐传递给了万里,让他不耐烦起来。
「你别急,听我说。」包大同咽了咽口水,「一开始我也吓了一跳。我是说--我不是去溪头店检查那个穿道士服的老人的尸体吗?就是看看他和这对妖童是否有关--结果--结果我去的时候,尸体还没有腐烂,所以面目很清楚。他好像--好像是阿瞻的--老爹!」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极低的惊叫声!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