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雅抽着烟琢磨了一会,似乎正在犹豫着有些事情要不要跟安铁说。
过了一会,吴雅把手里的香烟按进烟缸,看了看安铁,然后突然笑了,道:“算了,还是都跟你说了吧,支画是日本人没错,本来我们这个组织也不分什么国籍,这没什么奇怪,但支画是日本人的事情却只有很少的几个人才知道,我虽然不太清楚她这么隐瞒是因为什么,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
安铁沉吟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很奇怪,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吴雅道:“嗯,你和我感觉差不多,其实我和支画以前井水不犯河水还算过得去,可是,却由于现在画舫的形势,不得不撕破表面上的平静,最近画舫要组织一次大型的会员活动,这个活动叫“世纪投资研讨会”,我和支画之间会有一人主要负责这事,你不知道,如果这次活动主要责任人落入支画的手里,我兴许在画舫就可有可无了。”吴雅神色一黯,不经意间流露出画舫内部斗争的残酷性。
“有这么严重?不就是一个活动吗,看样子这个活动的利益很大,可是也不至于让你产生这么大的危机感啊?”安铁不太理解吴雅话里的严重性。
“安,你不清楚这个活动的重要性,这个世纪投资研讨会,主要是讨论太平洋中的几百个岛屿的投资与开发,要打造一个庞大的海上旅游观光帝国,这些岛屿中的大部分岛屿分布在滨城附近的海域,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分别分布在中国、日本和韩国,甚至在南太平洋上都有一些,这是一个庞大的跨国投资计划,主要是呼应中国建立中日韩自由贸易区开发计划,由画舫出面组织投资者,这个研讨会虽然是民间研讨性质,却是由滨城市政府在背后配合支持,实际上这个投资计划是由画舫主导,画舫组织资金投资,各个国家都能得利,招商工作本来就是各国政府都在着力推动的事,中国、日本、韩国相关政府主管部门都很重视,也都有参与。可以说这次活动是画舫近几年运作的大手笔,一旦支画拿到手,不光是我,我看就连秦枫也会陷入危机当中,支画这个女人我是太了解她了。”吴雅情绪有些激动地说着,说到秦枫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安铁。
安铁一边消化着吴雅所说的话,一边说道:“既然这样,想必你是势在必得了?今天你跟我说难道是觉得我能帮上你的忙?”安铁不会天真地认为吴雅在对他诉苦。
吴雅又点了一根烟,优雅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吐出烟雾,娇艳的嘴唇在烟雾后面更添一种朦胧的诱惑,以前似乎没怎么注意吴雅抽烟的姿势,而且吴雅平时不怎么抽烟,今天看吴雅和林美娇二人吸烟,安铁心里非常感慨,这两个女人各具风情,连抽烟的姿势和神态都是各有千秋。
等烟雾逐渐淡了,吴雅看着安铁道:“安,我不是要你帮我忙才跟你说这些的,你也知道,前一阵子那几大房地产商离奇死亡,再加上民工意外死亡事件,诸多苗头都指向了画舫,而我又负责画舫的中国事务,所以情况对我很不利,支画本来就经常干涉我处理中国地区的事宜,不惜用她的职务压我,而现在,画舫被怀疑就说明我办事不力,更直接的说,地产商被杀和民工事件对于我争取主导我们那个世纪投资研讨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我想请你和你那个朋友路中华能帮我一起把那件事查清楚,我有预感,如果找到那件事的真相,我就赢了。”
吴雅看着草坪上的网球场,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忧虑,接着,是那种摄人的自信光芒。
安铁突然意识到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那就是,吴雅,一直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安铁听完吴雅的话,慵懒地笑了笑,看着吴雅说道:“吴雅,我只是个搞文化产业的商人,又不是警察或者特工,我怎么帮你查案了啊,你是不是把我想象得太万能了,嘿嘿。”
吴雅听安铁这么搪塞也没恼,拿起一缕自己的头发绕了两圈,垂着眼帘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吴雅抬眼看着安铁,漫不经心地说:“你可知道画舫在中国的活动许多秘密秦枫都经手,如果这件事情东窗事发,首先倒霉的就是秦枫。”
安铁愣了一下,冷笑道:“那又怎么样,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是成年人,也是聪明人,如果她都解决不了我不见得能帮她解决。”
安铁说完,心里却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了,暗想,吴雅是在威胁我还是在提醒我?
吴雅轻轻一叹,受伤地看着安铁,道:“安,你觉得我在威胁你吗?我不信你会是这么绝情的人,你呀,就不要嘴硬了,其实秦枫这些年过得也挺苦,唉……”
安铁苦笑了一下,道:“这跟绝情不绝情没多大关联吧,你不是说秦枫在画舫混得不错,办事也很有能力吗,她应该懂得自己保护自己吧。”安铁想问问秦枫具体在干些什么,便如此说道。
吴雅幽幽地说:“画舫的会员活动一般都由秦枫直接组织与管理,也就是说,画舫对会员的服务秦枫是直接的责任人,我和支画是区域负责,严格上来讲,秦枫才是画舫公关服务的直接负责人,也就是说,秦枫是处于画舫内部风暴的中心。而对会员的服务和会员的其他投资活动,难免有一些灰色的东西,所以说如果画舫出问题,首先倒霉的就是秦枫。”说完之后,吴雅观察着安铁的反应。
安铁有些意外,想过秦枫会牵涉一些问题,但安铁对画舫这个组织没有很大的把握,现在看来,画舫的水到底有多深,安铁无法想象,听吴雅说的这个什么投资研讨会,就可以看出这个画舫的视野,而且,安铁已经看出,这个活动吴雅之所以能轻松地说出来给自己听,是因为这是个无需保密的活动,吴雅只不过提前跟自己说了而已,这个画舫到底想干什么?他们到底想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安铁越来越觉得这个画舫深不可测,心里也越来越沉重,照这种情形,如果吴雅对自己的处境都这么如履薄冰的话,秦枫肯定是更加如临深渊,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开始为秦枫担心起来。
吴雅看着安铁变幻不定的眼神,继续说着:“安,你别以为,我说的夸张,因为我怀疑画舫内部出了奸细,在没有揪出奸细之前,我们这些画舫成员无时无刻不面临着危险,哪怕是柳如月也不能幸免。”
安铁听到吴雅说起奸细这个词,立刻敏感地问:“奸细?你们不是个国际性的组织吗?在滨城也有与之抗衡的对手?或者说国安开始查你们了?”
吴雅顿了一下,忧虑地说:“国安一直在查,已经不新鲜了,只要我们不参与政治不危害社会,就不会有大问题,至于对手吗,一直以来都有,可其中最让我们头疼就是花会了。”
吴雅话音刚落,安铁脱口道:“花会?!”
吴雅狐疑地看看安铁,但并没有对安铁过于惊讶的反应出乎意料,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沉的目光,然后故做惊讶地问:“安,你知道花会?”
安铁此时已经恢复正常的神色,赶紧道:“我怎么会知道,只不过听着这个名字觉得挺怪的,这是个什么组织,跟你们画舫是一样吗?”
吴雅说:“当然不一样,虽然这个组织也是国际性的,可他们藏得很深,表面上看这个组织里的人都是搞艺术的艺术家,其实也是各行各业都涉足的利益集团,比画舫也干净不了多少,而且他们与画舫渊源很深,对我们非常了解,又对我们有很大的敌意,所以我怀疑最近滨城出的一些风波可能都与它有关系。”说着,吴雅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哎呀,不说这些了,这些我们的人自然会去查,安,如果你要是见了秦枫帮我劝劝她,我吴雅算不得什么好人,可认识这么多年,我不想看到她出什么事情,她所处的位置是最不好脱身,而现在画舫内部也越来越复杂,我希望她能跟我联起手来,这样胜算还能大点。”
安铁赶紧道:“这个,吴雅,你跟我说也没用啊,你那么肯定秦枫听我的劝。”
吴雅暧昧的地看着安铁笑笑,说:“安,要我说秦枫肯定能听你的,你不知道,这几年秦枫身边一个男人也没有,一提起你总变得怪里怪气的,所以,你的话对她来说应该是很重视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你要是不爱听算我多嘴好了。”
安铁看看吴雅,脑袋里想着与秦枫的几次见面,心里的感觉非常复杂,坐在那静静地抽完一根烟之后,抬起头对吴雅道:“好吧,如果有需要我会帮忙,但是,我想我能帮你的地方可能不是很多。”
吴雅清了一口气似的,笑道:“就知道安不是薄情的人,放心吧,只要你查到什么相关的信息跟我交流一下就行,据我所知你那个朋友路中华也被民工的事件牵扯着,所以有些事情你可能比我还清楚,我可以保证会给你们相关的任何线索。”
安铁听了吴雅这个承诺,心里也剧的轻松不少,虽然这一段时间瞳瞳没出什么事,生活也平静了很多,那件事似乎被自己淡忘了,可如今吴雅这么一提,安铁突然意识到,不是自己淡忘了,而是自己在逃避,安铁早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凭自己的能力很难解决的困局,他一直苦思不得其解,但是,现在看来,无论自己怎么躲避,似乎都无法逃避被牵进来的命运,尤其是,这件事情似乎总是围绕着瞳瞳在发生,但你却总是找不到明显的证据。
好像一个精心设计的迷宫,无论你怎么走,总是找不到出口,每次当你感觉找到一个出口的时候,从这个出口出来之后,你又重新陷入一个更大的迷宫中。
很明显,调查这事的时候彭坤像是一直在刻意拉着自己,彭坤难道仅仅是为了调查她妹夫的死因?
离开吴雅那,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安铁给赵燕打了个电话,公司里也没什么事情,便打算去艺术学院接瞳瞳,经过一个车少的路段,安铁一边开车一边给瞳瞳发了一个信息,然后在车上开始消化着吴雅今天下午说的话。
花会,如果安铁没记错,瞳瞳那个老师给瞳瞳的匕首型吊坠上就刻着花会二字,难道说……
安铁使劲甩甩头,可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却挥之不去,如果真如吴雅所说,那么瞳瞳被老太太收养就并非是偶然了,事情似乎又拎出了一点头绪,可是却怎么也无法理清,该问问瞳瞳关于花会的事吗,瞳瞳知道吗?
到了艺术学院的门口,安铁刚找个车位停下车,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扭头一看,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等安铁确认自己看清楚的时候,叼在嘴里还没点燃的烟一下子就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