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终究是小丑呀。”
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帕特一跳,手里的武器都差点掉下来。他回过头,是阿朗明勒斯。他一脸嘲笑地看着傻呼呼呆楞着的帕特道:“可怜的影闪者,你连武器都不会用么?”
后者面红赤耳。
“不过,你身手那么流利,怎么会一点武技都没有呢?”
帕特外面依旧披着黑袍,阿朗明勒斯不知道他是穿了黑暗精灵皮甲后的效果。
“我想很多武技教师都会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徒弟,不若你来我的家族效力,会比在雷登家族有前途得多喔。”
这话实在让帕特感到心动无比的同时也感到气馁,——如果他改变阵营,恐怕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就是奥塞雷斯家族,纱丽亚绝对会把帕特的真实身份告诉他的新主子,然后乐呵呵地看着他被拉到帝都的刑场斩成两半,哀号半日……
虽然对武技心动,但帕特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重要一些,何况向纱丽亚要求一个武技教师,也不算困难吧。
“非常感谢您的青睐,我还是觉得雷登家族有更适合我发展的空间。”帕特小心地回绝了对方的邀请,因此让一个八阶剑士恼怒是绝对不明智的。
“好吧,如果你坚持。”阿朗明勒斯除了耸耸肩膀外倒没什么感觉,本来挖角就是不光彩的事。
整个地宫显然有着良好的通风设备,清晨的空气顺着整个通风系统流入地下空间,把原本弥漫的血腥味冲淡了许多。
“怎么会有血腥味?”帕特缺乏冒险知识。
“深渊恶魔喜欢建造血池,这地下几层应该会有大面积的血池,我们这一行不会太轻松。”阿朗明勒斯粗旷的面孔上带上一丝凝重。
“那可不一定,”纱丽亚也起来了,穿着轻纱睡衣的她款款走到二人身边,身上的香气、凌乱的头发和庸懒的神态看得帕特小腹又是一阵火热,她伸了个懒腰道:“地下会有铁矿脉,或者铁器,在生锈的时候发出的也像血腥一般的味道,不一定是血池。”
“但愿如此。”阿朗明勒斯可不想大清早的就起争执。
随着纱丽亚的走近,帕特觉得那幽香更浓郁了,让他有些轻微的窒息感,呼吸困难。她递过一本罕见的绢书,道:“这是近身短兵器的手札,你先拿着看,回去后我再找人教导你。”她瞟了一眼阿朗明勒斯,后者大窘,这才回头对帕特说:“如果你对这方面感性趣的话。”
帕特暗自庆幸自己立场坚定。
不一会,营地内陆续有人起身了,一阵喧闹打破了阿朗明勒斯的尴尬。
“年轻人可真是有活力呀,哈哈,”埃拉斯登也和众牧师出来了。
“早上好。”帕特向他打招呼,老牧师点点头,招呼道:“我们要做早课,你也一起来吧。”
帕特乖乖地冲埃拉斯登的面子跟着去了,过去他一直都教廷非常感冒,可对着这位老牧师他实在倔不起来。
教廷的早课简单得很。——在封魔时代结束后,所有的宗教仪式都简化或者干脆改变了很多,可能跟当时由于魔族的肆虐却没有哪个所谓的神明出来挽救人类的危局有关。
神明?哼哼,帕特冷笑。
不过他还是表现出虔诚的样子,这还是埃拉斯登的功劳。
早课便是由埃拉斯登带领同一宗教信仰的人们一起朗诵经文,末了还要唱一支赞美神的诗歌;——这个帕特还是见过的,只是从未参与过;他发现早课的人群末尾还有几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盗贼,就连寇根都在,这一发现让帕特大感惊讶,——灰矮人居然是教廷的信徒?!
众人都在闭着眼睛朗诵,手上依旧拿着经文,可见都是背熟了的,帕特从来没看过那东西,——过去是看不懂,后来能看懂了却一直没看;所以他只能安静地站着,嘴皮子一张一合地作作样子。
原本清晰易懂的经文通过牧师的嘴说出来后变得不大容易听懂,当然这只是帕特的想法,那些朗诵方式都加上一些类似歌唱的腔调,这样不但利于记忆同时也有利于朗诵。
男声特殊的磁性嗓音在这样的朗诵中发挥得淋漓尽致,就连漫不经心的帕特也慢慢沉浸在其中;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奇妙的旋律在抚平他内心中的不甘、暴虐、毁灭等负面情绪,使他慢慢变得平和,全身松弛下来。
完了果然是唱圣诗,帕特不明白为什么教廷的人总喜欢把他们的东西在前面加上个“圣”字,比如“圣骑士”,“圣水”,“圣杯”等,包括吃的东西都叫作“圣餐”,仿佛沾上宗教的都得加上个“圣”字才罢休,噢,其实还有“神圣”二字……
圣诗的韵律比之前的朗诵更玄奥,它们就像帝都里教堂的钟声,飘飘荡荡,随着风吹过来又吹远去;细听之下,远远的还有别的不同的声音交错回旋,仿佛羽虫飞舞,它们好象在那儿呼唤你,引导你,沉溱到心灵更深处的平静……
“孩子,你终于来啦……”
老套的台词在帕特内心深处响起,苍老的声音有点像埃拉斯登,但若要评价埃拉斯登的声音可以用“仁慈”二字,现在的声音便是“智慧”。
帕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是感觉空荡荡的,好象没有身体一样,这发现吓了他一跳!
或许是感受到了帕特的紧张,那声音道:“不用怕,我的孩子……”
“我没怕!”帕特抗议,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在这里说话?噢,那更像是在想象中说话。
“呵呵,”那声音笑了下,很是干涩,“好吧,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古罗尼。”
“什么?”帕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古罗尼。”那声音重复了一次。
“假的吧,你就吹吧。”帕特不信。
“我真的是古罗尼!”那声音咆哮道。巨大的声浪在帕特周围环绕,震得他一时意识有些模糊。
“好的好的!”帕特赶紧讨饶,这样的人无论是谁不是他能得罪的。
“我真的是古罗尼。”那声音放缓了,看来意识到自己的卤莽对帕特造成了不良的影响。“我潜伏在你的身体里有一段时间了。”
“真的?”帕特几疑自己又在做梦,这种环境很符合梦境里的场景。
那声音叹息了一下,“让我从头开始说吧……最初,我预知了自己的死期,这真是不好的预感,再没有知道自己死亡的日期更可怖的事了……”
“您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噢!这太伟大了,您能帮我算算我的死期么?”
“我只能预测一些片段,从这些片段中得到一些简单的提示来预知,而且只能预测到跟自己有关的事情,真抱歉,无法满足你的好奇心,小家伙……我接着说吧——
然后我在弯月山脉,也就是封印所在的地方建造了我的陵墓,这里有大量的黑暗气息,我可以借助它和封印的力量来尝试我的构想,如果可行的话,我可以得到永生……”
“等等,这里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黑暗气息?您想变成邪恶的不死生物?噢!那太可怕了。”帕特光想想都觉得那是人类的末日,——他想打个寒颤,可惜没有身体。
“不,不是要借助黑暗气息,而是通过封印转化的纯能量,本源的能量,好了,不要打断我的话,让我继续说下去,”那声音听上去有点不高兴,“我……我说到哪了,该死的!”
“永生,噢,是永生。”帕特赶紧提醒他。
“是啊,永生,活着直到永远……”那声音感慨道,“多么美妙的字眼,多么诱人的想法,可惜最后可以说成功了,又可以说是失败了。”
“怎么呢?”
“我成功了,成功地留下了我的精神,你也可以理解为‘灵魂’,就在法阵的中央凭空生成一个徽章,那里面就是我,我的灵魂,我被禁锢了;也许,这就是神明对我的惩罚,——一个凡人想得到永生,那一定触犯了神明的禁忌,所以我的灵魂被禁锢在徽章里,不死不灭,永远在黑暗中清醒着,看不见,摸不着,动不了……一片虚无……”
“就是我所得到的那个,上面有柄匕首的徽章?”
“是的,——更讽刺的是,法阵是刻在陵墓的门上,在生成这个徽章后发生变化,居然成了一个‘锁阵’,而我,这个徽章居然成了开启那个锁的‘钥匙’!法阵啊,我研究了一生,却还是知之甚少,临老来还跟我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那声音唏嘘不已。
“那么关于这个徽章是‘钥匙’的传言是真的了!”帕特欣喜道,浑然忘了所要盗窃的对象就在自己面前。
“你就不怕我捏死你!”那声音气极。
“啊!对呀!那你怎么到我的身体里来了?”帕特现在才注意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噢,我也不清楚,事实上,对灵魂学这方面的研究最深的就是跟神明有关的宗教,特别是教廷;”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大概觉得自己说这话有点偏离了话题,又转回来道:“我第一次感觉到你,是在……一段时间前吧,”那声音发出一声无奈地苦笑,“我透过你,感觉到了‘家园’,按你的记忆中的理解,就是你们所称呼的地宫,一层。”
“‘家园’就是在建造封印时工匠们休息的地方,建造封印的工程太过庞大,吃住只能在这里面,何况大部分工匠都是矮人,他们溶入人类社会之前一直被迫躲在地底生存,所以对这个倒没什么抵触,还给它起了个美丽的名称,——‘家园’。就在那里,你的精神波动刚好与我的和谐,于是,我透过你,感觉到了这个世界。”
帕特记得,那是第一次陷入那种梦寐的状态中。
“之后的几次,我慢慢地掌握了这种方法,也开始能感受到你的所见,所闻,所感……噢,那个姑娘真是美妙极了……”
“什么!”这次轮到帕特暴怒,如果他的身体还在,脸一定会红到脖子根。
“别那么惊讶,孩子,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那声音安慰他,不过这安慰的话也不像好话,“后来……我能够主动地控制你的身体,虽然不算太成功,毕竟我做到了;然后就听到那老牧师的话……”
那是最后一次感受到那种梦寐。
“什么话?!”帕特无暇顾及对方是否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的事了,他那会受到影响,意识有些模糊,但依稀记得自己问了埃拉斯登一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问题,——那个问题的答案,甚至超过了他的生命!
“我听到他的话后,忽然明白了,永生原来是件无趣的事……”那声音听上去异常萧索。
“可那答案是什么?!告诉我!”
“你自己去寻找吧,我存在的时间太长了,能够理解;而你,告诉现在的你,并不是一件好事。你放心,我以后轻易不会控制你的身体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清醒吧……”
“那答案是什么?!”
“自己去寻找……”
“可我把问题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