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您是说……我可以出去了？”

巫妖点点头，“是的，你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出去之后记得给我收集魔法材料，当然，如果碰到什么希奇古怪的，不明白用途或者材料的东西也都给我送到这里。”

“但是，”帕特觉得这有些为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十天这样他就要回到帝都，他将这些事情跟巫妖导师说明白后继续道：“可能我会很少有时间回到这个地方，我的导师，您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

“喔，政治，”巫妖了然地点点头，无法否认，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对这种刺激的游戏还是非常沉迷其中的，但转变成为不死巫妖后，那种争权夺利的心思慢慢地淡了，甚至有些厌恶，“无所谓，你知道巫妖的生命是无尽的，数年的时光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打个盹的时间罢了，”巫妖无所谓地摆摆手，他确实有挥霍时光的本钱。“你有空的时候多收集些材料给我就行了，对了，我很久没有尝到过人间的手艺了，你上去后给我弄些吃的喝的下来，还有，只能是你自己拿下来，明白么？我不想被别人打扰。”

在巫妖的眼里，普通的人类不过是蝼蚁般的生命，实在不适合他去接触，看着学徒那迷惘的神情，巫妖不得不对他解释道：“因为人类的心思太过复杂，而且搀杂了太多的功利心，这些对我来说如同浮云般的东西实在是让人讨厌，所以……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下来后就会变成我的材料，你明白么？”

帕特想起自己的遭遇，连忙点点头，虽然好处得了不少，但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一定是不敢再重复一次的。

“那么……我走了？”

“恩，去吧去吧。”

“那么……我真的走了？”

“恩，记得我要的东西。”

“那么……导师……”

“不用想我的，导师我自己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

“那个……”

“真罗嗦，去吧去吧。”

“我尊敬的导师……”帕特咬着牙道：“我的金币！！还全部都在您的次元袋里呢！！”

巫妖打着哈哈将金币转移到帕特的次元袋里，在后者的监督下一枚金币都没剩下，看着巫妖那张有些扭曲的脸，帕特真怀疑是否一只脚已经踏入神域的生物都喜欢这种金光闪闪的东西，——比如巨龙，还有眼前这只巫妖。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希区柯克返回地下室，东西并不多，毕竟要面对的是自己无法理解的存在，人类社会中最有用的金钱，权利在不死的巫妖眼里也许什么都不是，所以他觉定自己单独一个人去见见这位在家族的城堡下住了数百年之久的巫妖，看情况之后再说。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希区柯克腰上挂着的是一柄被教会用神术加持过的长剑，剑上所附带的光明属性是一切不死生物的克星，但剑鞘将神圣气息完美地掩盖起来，——自己是去与巫妖作交易的，而不是去杀死它的，以希区柯克二级战士的实力，哪怕是面对一只普通的魔兽都会觉得吃力，杀死巫妖？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都准备好了，”老迈的管家张了张空洞的嘴巴——岁月已经收回了他所有的牙齿，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空灵，“可是……”他还想劝阻一番，但看到希区柯克那坚决的眼神后，他无奈地吞回了这没有任何意义的劝说。

希区柯克拿起装满补给和冒险用具的背包，再次检查了身上的武器，然后咬呀，推门，踏入黑暗。

黑暗黑暗黑暗，在这狭小的通道内只有让人窒息的黑暗，压得希区柯克喘不过气来，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他其实怕得要死，但有些事情他总得去做。

他颤抖着腿，呼吸粗重，一步一步地望下挪，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气流！对，就是气流！希区柯克猛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那双金黄色的眼睛。

经过短暂的思维短路后，属于男人特有的沙哑尖叫声在狭小的通道里响起——“鬼啊啊啊！！”

“玩笑开过头了……”帕特嘀咕道，他在看到希区柯克吸气的时候就一手卡住希区柯克的喉咙一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一只手根本挡不住那杀人音波，无奈之下帕特只好手指用力，将这个惊吓过度的“父亲”捏晕过去。

所以当卡特丽娜见到自己心爱的“儿子”的时候，希区柯克就像一具尸体一般被帕特扛在肩膀上。

“帕特，你终于回来啦，没事吧？没受伤吧？饿着了没有？地下冷不冷？……噢，瞧你多脏，快去洗个澡……”卡特丽娜温柔的手指穿过帕特的头发，在他的头顶上抚摩着表示自己的关怀，自始至终，她的眼神都注视在帕特的身上，把在后者身边的那个倒霉的丈夫当成了空气。“你的眼睛怎么了？”卡特丽娜终于发现帕特闭上的眼睛，她的语气有些惊惶，颤抖的手指覆盖在他的眼睛上，似乎这样就能知道帕特的眼睛闭上的原因。

“那是因为地下黑暗的环境，”帕特在让他觉得慌乱的温柔下闭着眼睛说瞎话，“从完全黑暗的地下忽然到地面，那本来算不上刺眼的自然光能将我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刺瞎，所以么，我需要闭上眼睛适应一段时间。”

“噢，是这样吗，”卡特丽娜还是有些担忧，“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完全恢复？”

“过几天吧，或者十几天也说不定。”一个谎言之后是更多的谎言，帕特只好这么瞒着先了，——自己拥有龙的眼睛绝对不是那么让人容易接受的事。

“噢，好吧，那你先去洗个澡，瞧你，噢，多脏……”卡特丽娜将帕特赶走后对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我多疼你……”

帕特一直闭着眼睛，原有的视觉被真实视域替代了，这种一直盯着方圆二十米范围的视觉让帕特感觉奇怪至极，总是搞不清楚自己的焦点应该在哪里。帕特就在这跌跌撞撞中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在仆人们都见到他是闭着眼睛的，也没表现出什么奇怪。

帕特在抵达艾瑞尼卡斯家族的城堡后第一次踏入浴室，比起在帝都的奢华，这个浴室里更多的是历史的沉淀，——三百多年前的摆设大部分已经换了，特别是木制品，但换上的样式还是仿造原来的，就连位置都不曾改变，所以在三百多年后的今天，艾瑞尼卡斯家族的城堡内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如果仔细研究可能会发现地毯的颜色变了，窗帘的花样也换了，木制家具的颜色也有些变化，但有谁能指点出这些微小变化呢？

至少在帕特眼中，这个浴室就像是经历了三百多年的古董，整个空间都散发出陈旧的气息，就像是那些从“迷雾”小店里淘来的小玩意一般，所见证的，所代表的都是一个时代，一个混乱和黑暗之后是如水般平静的时代。

大概是因为与古罗尼和巫妖这些那个时代中活下来的大师交流过，甚至是受了些影响，在帕特的心里最喜欢的还是那个时代的摆设，浸泡在温暖其不断流动的温水中，帕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咛，他打定主意要趁着帝都的艾瑞尼卡斯府没有修好之前向雷登家族的建筑师们提出自己的意见，——一定要修建一个全帝都最好的最豪华的也是最舒服的浴室，在一次冒险或是一次激烈的战斗之后没有比这种全身浸泡更好的放松休息了。

帕特将整个身体都沉到浴池底，像一具死去多时的沉尸般仰着脸横躺着，体内循环流动的能量将维持生命所需要的一切源源不绝地输送到各个角落，帕特在呼出最后一口浊气后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这是巫妖教授给帕特的一种特殊的修炼方式，这个名为“浑浊”的神授级法诀是巫妖在转变的时候连同一系列神授级技能一并印在他的脑海里，虽然不明白一只无法继续锻炼精神力的巫妖要这个来做什么，但他还是用一卷羊皮卷将它记了下来。

事实上帕特一直对神的存在表示怀疑，并对巫妖导师的说法嗤之以鼻，但经过巫妖演示了几个神授技能后帕特不得不相信那确实不是一个“人”能用得出来的手段，但帕特对此也仅仅是耸耸肩膀而已——全大陆的人都知道，巫妖和巨龙都属于半神，只是因为实力的强弱而各有偏差罢了。

虽然认为这“浑浊法诀”不会真的是什么“神授”，但用这种方式来冥想所得到的好处是绝对的，比起奥塞雷斯家族之前给的“猛虎斗气”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帕特更不知道的是——

在地下的巫妖城堡里。

附魔幽灵结束了冥想，向还未睡着的巫妖问道：“主人，如果帕特真的算是您的学徒，那您把魔仆才能修炼的方式教给他，不会有问题么？”

“当然不会有问题，”巫妖瞪了这个聪明得有些过了头的助手道：“反正他能够完全地进行自身循环的状态，在这种类似不死生物的状态中修炼那份死神给不死魔仆特定的法诀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以后他来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告诉他真像，知道么？！”

“知道，知道，”附魔幽灵急忙点头，低声附和道：“当然，那本身就是‘神授’技能，不过是神授予主人的仆人用的技能而已……”

“哈哈哈哈哈……”一尖锐一沙哑二重奏似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巫妖城堡里回荡。

……

刚刚结束冥想的帕特在浴池底打了个寒颤，“难道水冷了？”

大概是门外的仆人听到水的响动声，急忙出声道：“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帕特模糊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爬出浴池。

同样是书房，同样是两个人坐在同样的位置，不过书房内的气氛却与以往几次大不相同。

希区柯克兴奋得直搓手，这点让帕特感到诧异，这种动作经常能在路边的乞丐，田里的老农身上看见，但在一个贵族身上，特别是像希区柯克这样的公爵身上看到这种动作就不能不让人感到惊讶了。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兴奋地道：“你见到巫妖了，是么？”

相比起希区柯克，小了起码一倍的帕特就显得沉稳了许多，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也没开口回答，拽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