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城外的大营内,被虎豹骑杀得寒了胆的吐蕃将领龟帐里,打死也不出去半步,不管囊日论赞派在营中的亲信如何威胁许诺,这些将领就是横下一条心,只是死死地守住大营,不肯提打仗二字。在见识过大秦的军威以后,这些将领都是派人回了逻些城向自己的主子回禀,不敢擅自做主。
见大营里一派死气沉沉,没有一个人再有和大秦为敌的勇气,天哲赞和折矢量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而这时李昂派出的使者也到了,对于到来的使者,整个大营上下没人敢怠慢,甚至不用天哲赞这个名义上的主帅召集,那些内心惶恐不安的将领就一个个自动到齐了,他们想知道大秦究竟想怎么样?不少人心中已经做好了盘算,只要那位李元帅允许他们投降,并宽恕他们在城里的亲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投诚,向大秦臣服。
李昂派出的使者传达给这些吐蕃将领的意思也很简单,投降或者死,没有第三条路。当听着使者身旁译官用那种倨傲的口气说着这样的话,在座的吐蕃将领没有一个觉得自己是受到了侮辱,在他们眼中,处于强势的使者不管有多鄙夷他们,都是天经地义的,在虎豹骑强悍无匹的威力下,他们的尊严早就被践踏得点滴不剩。
最后整个大帐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所有的吐蕃将领都跪下了,他们决定投降臣服,为了向到来的使者表达诚意。他们当即就将营中囊日论赞留下的人杀了一干二净。其中为首几人地头颅被他们割了下来,献给那位在他们心中与魔神无异地李元帅,以表忠心。就这样。几乎是半日时光,整个大营的吐蕃军就全部易帜,只不过在表面上他们仍旧打着吐蕃的旗号。
傍晚时分,秦军大营。***通明地帅帐内,满堂济济的大秦将军们看着使者带回来的头颅,都是向李昂露出了钦佩之色。就在昨日,他们中不少人还在暗怨李昂在战场上太轻易地放过了那被虎豹骑围困住的一万吐蕃人马,但是此刻,他们心里就只有服气,李昂想得比他们更远,在攻占叶卢以后,他就已经在着手这一切事情,现在他们将多出近七万的仆从军。为他们攻打面前勉强算得上坚城的逻些城,让他们可以省不少手脚。
“元帅深谋远虑,我等拜服,只是叶卢那边。不知元帅可有良策。”见逻些城几近大事已定,在座众将都是担忧起了叶卢大营。毕竟囊日论赞将整个吐蕃地精锐都拉去了叶卢,这十多万人马也不是轻易可以对付得下的。
“诸位多虑了,只要逻些城破,那十多万人马便成了漂泊无依的孤军,到时本帅只需派出轻骑急袭他们的后方,便可一战而破。”看着帐中诸将,李昂却是沉声道,他那冷静得近乎冷酷的面容让在座的众将都是一阵心安,虽说他们这位元帅不芶言笑,给人以难以相处的感觉,可是他的强大却让他们从心底里钦佩,似乎只要跟着他就已经将胜利握在手中了。
等众将散去之后,李存智方才上前禀报道,“义父,天哲赞和折矢量已是按您地计划行事,估计三五日便可见成效。”
“嗯,知道了。”李昂漠然地点了点头,接着站起了身,总是随侍在他身后的李存孝拿起了一旁的黑色大氅,披在了李昂肩上,和李存智一起随李昂出了帅帐。时近九月,已是快入冬的节气,原本空旷湛蓝地天色也变得灰白,不过数日里,天气便已冷了一大截。站在有些冷意的晚风里,李昂看着暮色里一团模糊地逻些城,自语道,“不知道到时能活下多少人?”
听着李昂有些萧索意味的低语,李存智和李存孝都是沉默不语,作为李昂的亲信义子,他们对于李昂所盘算的事情更为清楚,和那些方才在帅帐里的将军不同,他们更明白远处吐蕃人大营里的七万仆从军将不仅仅是他们手里攻城的炮灰,同时也是屠城的刀子,他们的义父是不会让大秦军团沾上污名的,但是同样他也不会放过逻些城里的吐蕃人。其实一切早已注定,吐蕃人的挣扎反抗只是让事情变得更曲折而已。
夜幕下的逻些城,由于实行了宵禁令,街道上冷清已极,没有半个人影。但是在几处贵族头人的府邸,那些不满囊日论赞的头人们正在商议着
掉这个为他们带来灾祸的蠢货,献出逻些城,向大秦在城外的人马已经投降,而大秦也向他们表明,逻些城破之后,会放过他们,甚至可以给他们荣华富贵享用。
“干!”在场的头人们最后下定了决心,他们在城外的心腹向他们描述虎豹骑的可怕,让他们对于守住逻些城没有丝毫的信心,现在大秦给了他们一个可以不死甚至还有荣华富贵可享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海碗里是吐蕃人独有的青酒,在座的头人们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血为盟,他们约定聚集各自府上的人手,在后日天明前起事,在城中制造骚动,然后趁机打开城门,向大秦献城。他们的计划很周详,若是囊日论赞不知道的话,定然必死无疑,不过可惜的是,囊日论赞知道这一切,因为有人向他告密,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城外大营里的天哲赞。在接到天哲赞的密信后,囊日论赞还是半信半疑,但他仍是派了自己的手下去监视那些贵族头人,没想到却果真如天哲赞所说,这些贵族头人们串联在了一起,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打算对付自己了。囊日论赞无疑算得上是个枭雄般的人物,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派出了手底下的精锐亲兵,乘着夜色,先下手为强,将那些贵族头人剿灭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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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逻些城,到处是兵士杀人的声音,在绝境之下,囊日论赞没有丝毫的顾忌,既然那些贵族头人要杀他去向大秦邀功,他自然不必留情,所以他屠灭了那些贵族头人满门,不留下一个活口。大肆的屠杀贵族和头人,自然是造成了逻些城中百姓的不安,但是囊日论赞是做大事的人,在杀死那些贵族头人以后,查抄的所有财货都被他赏赐给了手下的兵士,和强拉的壮丁手里,并且大肆许诺,只要守住逻些,他会给他们更多的赏赐。靠着这些查抄的财货,囊日论赞稳下了城中的局势。不过他并不知道,他在城中所做的事情大半都在李昂的计算中,从一开始李昂就没打算要收编逻些城里的吐蕃贵族和头人,在他看来这些人全都是威胁,只有死干净了,吐蕃才能被纳入大秦的版图中,而不必担心这些在高原上有人望和势力的日后造成麻烦。尽管这听上去很残忍冷酷,可是在民族和国家之间,战争就是这样,无关正义,无关道德,只看谁的手段更有效管用,能把对方彻底消灭。
隔天之后,当城外大营的吐蕃将领们带着人马前去逻些城,想要接应他们的主子打开城门,向大秦献城投降时,他们所面对的是城墙上弓箭手的箭雨。当箭雨停下时,猝不及防的先头部队死伤惨重,而这时城墙上囊日论赞现身了,他的出现让那些背叛的将领们惊惧不已,不过很快,当囊日论赞命人将那些贵族头人满门老幼连带他们家人的头颅抛下城时,他们立刻暴跳了起来,如果说原本他们心里头对于自己的背叛还有那么一点愧疚的话,那么此刻他们已经没有半点不安。这些红了眼的将领立刻驱使自己的士兵开始了攻城,他们已是和囊日论赞有了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有些寒意的冷风中,李昂端坐在马上,看着远处惨烈的攻城战,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明明这一切都是出自于他的算计,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得意或是自傲。跟在他身旁的慕容恪,听着那震于盈野的喊杀声,脸上带着一种虔诚的表情,这一仗,让他想起了指挥战国时代指挥长平之战的白起,白起用离间计,使赵王撤下了老而弥坚的廉颇,而代之以赵括,赢下了长平之战。可以说身为名将者,对于战争的理解,绝不仅仅只限于战场,而他身前的李昂就已经做到了这一点,逻些之战,已经足够资格写进大秦的战史,供那些军官和参谋去研究了。
“元帅,您这一次是将‘间’用到了极致。”想到早就被派往逻些城的折矢量,慕容恪在一旁道,他想到了孙子兵法最后那篇‘用间’。
“取巧而已,当不得极致二字。”李昂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答道,在他看来,事情可以进行得这样顺利,只是他运气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