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仔细地盯着余辰东,足足有三分钟,他纹丝不动,跟死人没什么分别。看来,真的是我眼花了。
郭重阳拍了我一下,说:“人到了这种地步,能不能活过来,只有老天爷知道了。我们还是出去吧?”
刚走出病房,就看到苏奇在医生的陪同之下出了病房,我急忙迎上去,问:“怎么样?”
医生问我:“你是病人的……?”
苏奇抢着说:“他是我的男朋友。”
医生说:“请随我来。”
苏奇做了个鬼脸,便转过脸去,我示意郭重阳跟她等我一下,便随着医生进了办公室。
医生五十来岁,他的脸跟身上的衣服一样白净,头发很短,很精神。滴溜溜的眼睛眨得非常快,单看这双眼睛的顽皮,还以为他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
我正襟坐好,只等他说话了,哪知道等了几分钟,他都闭口不言,后来,他竟然拿着一张报纸,认真地看起来。
我问:“我……女朋友怎么样了?”
他的眼睛以一种离谱的角度斜视着我,笑着说:“你总算开口说话了。这还差不多,假如你一直抿着嘴巴,我不会跟你说任何一个字的!”
又是个怪脾气的人!这也难怪,有资格替余辰东看病,水平再低,都低不到哪里去!何况郭重阳说过,他很可能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脑科医生。
这时候,他递给我一张硕大的名片。名片上的头衔之多,让人瞠目结舌。光是博士头衔,就有几十个,胡适先生看了都自叹不如,何况我这种连大学本科文凭都没混到手的一个衰人。
他叫洪峰,名字很有大侠风范。
我感到自己从椅子上滑下来了一些,连忙正身,坐稳。
洪峰清了清嗓音,跟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女朋友的情况非常糟糕。”
我笑了笑,说:“没关系,你直说无妨!我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洪峰稍稍一愣,点点头,说:“她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医学的范畴,要不是我见过相同的病历,今天我***连招牌都砸了。”他说得很激动,一点都不像什么权威人士,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街头卖杂货的。
好在我有心理准备,所以一直很冷静地坐着在听。洪峰说:“太奇怪了,绝迹了三十年的怪病,我这一个月就碰到了两例,太邪门了吧?”
他像是在问我,我只好答:“哪里邪门尽管说出来。”
洪峰说:“我们都知道,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喜怒哀乐’是我们最起码的感情。但是她呢,她只能喜乐,不可以哀怒。一旦哀怒,她的脑细胸就会急速地被‘病毒’吞噬,她就会由此而晕死过去,假如情况严重,还会导致死亡。另外,诸如恐惧之类的,凡是能影响感情波动的,就会影响她的性命。”
我说:“那是什么样的病毒会吞噬她的脑细胞呢?”
洪峰说:“我这里所说的‘病毒’,是比喻义,而不是实指。因为她的脑细胞比正常人少了很多,而在平静的时候——比如刚才检查——我们又查到不到异常象现。我只是假设有这样一种‘病毒’存在,吞掉了那些消失的脑细胞……”
我说:“那你怎么能肯定,只有生气的时候,脑细胞才会被病毒吞噬呢?不会利用逆向思维,反推出来的吧?”
洪峰说:“当然不是,本来呢,的确可以反推出来的,不过我是有根据的。因为我见过跟她相同的病历,而这位病人呢,他一直昏迷不醒,他的意识仍处在极度紧张恐惧之中,所以他的脑细胞时时刻刻都在减少。我无法知道他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况。你女朋友的出现,跟他互证——就是互相证明,现在我已经掌握了类似病人的全部情况。”
他所说的另一个病人,应该就是余辰东。假如苏奇得不到治疗的话,下场很可能跟余辰东一样。先是活人,后来是活死人,最后就成了死人。
我最后只问一句:“你可不可以概括地告诉我,她患的是什么病?”
洪峰说:“三十多年前,也出现过相同的病历,那时候医学不发达,有个蠢蛋医生,将其归结于‘咒语’,说是因咒语邪术而引起的,真是太荒唐太可笑了!不过,说是这么说,尊重传统嘛,他的命名倒是传了下来。”
“是不是‘乾元咒’?”我随口即问。
洪峰冷咳了几声,胡乱地去翻看桌上的资料,过了几秒钟,他说:“是的,没错,就是‘乾元咒’。呃,我始终觉得这个命名没有科学根据,所以,记不记无所谓……呃,想不到,你会知道?”
我何止知道,想当天,要不是因为余辰东,我还差点丢了性命呢。
我说:“知道并不稀奇。您可不可以指点一下,我该怎样做,才能使她活得长久一些。”
洪峰说:“这个问题,你应该请教心理学家。在我看来,只要她不生气,不愤怒,不受到惊吓,不受到刺激,她的情况永远不会恶化。但是……”
“但是什么?快点说。”
“唉,爱情啊爱情,天下多少事假汝名以行?情这个字,从来伤人不浅!你是她男朋友,她既然钟情于你,就会不可避免地受到伤害。”洪峰以“过来人”的口吻说。
这样说我就不服,我说:“我对她很好很好,难道也会伤害她?”
洪峰说:“我绝对相信你现在的诚意,也相信你会做得到。但是,我依然肯定地说,你会伤害她,她也会伤害你。两人相爱固然会有甜蜜,与甜蜜相伴的就是痛苦,结局好一点的,充其量甜蜜大于痛苦。再说啦,你们年纪轻轻,还不成熟,什么‘天长地久’之类的,当笑话说说也就算了,十之八九到头来,只有两个字:分手。我看她,挺单纯的一个小姑娘,万一分手,非伤得肝肠寸断不可。到时候,就算没有病,都会活不下去的!”
我的心悬起来了,苏奇很可能已动了真情,万一我离开她,跟莲妹妹回家养猪去了,她肯定哭得稀里哗啦。到时候,脑细胞骤减,很可能危及性命。
我再也不能离开她了,那该如何是好?
洪峰看出了我脸色的变化,他说:“可能是我太悲观了,我看小姑娘挺乐观的,只要你好好对她,她就会满足的。你放心,她的情况,目前得不到有效的治疗,但是社会在进步,医学也在进步,只要熬过十年八载,说不定会研究出冶疗的方法呢?人类当初,感冒都会死人,现在哪个人不患感冒?”
十年八载不生气,不是菩萨就是佛祖!真是杯苦酒啊,可我从不后悔认识她,因为她带给我很多甜蜜和快乐。
可我对她毕竟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我只是觉得她很有人情味,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而已。我也从未欺骗过她的感情。
苍天呐,我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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