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但听萧伯在外笑道:“公子,你该不会对我家小姐的家世感兴趣吧?”
元昊摇头道:“得知玲儿剑法高绝之后,我曾问过不只一次,玲儿从来都不肯说。就算感兴趣,难道你们会告诉我么?”
萧伯笑道:“老奴听小姐的。若是小姐准老奴告之公子,老奴必不会隐瞒。”
元昊摇头苦笑,“萧伯这话等若白说。若是玲儿肯告诉我,我又何须来问萧伯?”
秦玲不欲再在此话题上多作纠缠,说道:“公子无须烦恼,待时机到时,玲绝不敢再作隐瞒。再者,玲的身世对公子而言,并不重要。公子只要知道,玲这一生,绝不会有半点对公子不利之心。”
元昊笑了笑,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向来作任何事情,都是为了我好。”
秦玲又道:“公子既知玲向来都是为了公子好,那公子为何还要让许晋爵那无行小儿将那两个妖女送至府上?”
元昊道:“你不是说那两名妖女功力浅薄么?我虽不如你,却也看得出来她二人不对劲。再者,你也说了,我修炼的功夫,天生便是这等邪术的克星,那两个妖女即使出尽法宝,又岂能蛊惑得了我分毫?而且……”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若不如此做作,又岂能让许晋爵对我无疑?若我没猜错,月奴和莹儿二女,乃是许晋爵特意安排到我身边的。就算我不主动提出来,许晋爵也会想办法将她二女安排到我身边。我若拒绝,岂非徒惹怀疑?”
秦玲道:“难道公子便任由许晋爵这无行小儿安插两颗钉子在公子身边监视么?”
元昊微微一笑,道:“人在东吴,身不由己。待我回了大唐,这两名妖女还不是任我处置?到时你也罢,萧伯也罢,但想杀之,尽管动手便是。”
秦玲低下头,轻叹口气,道:“公子,这些年却也苦了你了,对着许晋爵这等小人,也需小心翼翼,仔细周旋……”
元昊也是轻叹口气,摇头道:“出生之后,我便以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世间豪杰,非我莫属。待我知生在皇家之后,更是得意非凡,锋芒毕露,以为有朝一日持掌朝政,便能翻云覆雨,只手遮天。谁料却惹火烧身,被宵小别有用心地发配东吴。
“可笑我在大唐之时,还妄以为,凭我才华,当可决胜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将武功之道视为微末小技。就算遭发配至东吴,都还执迷不悟,以为只要熬过十年,回返大唐,便能大展拳脚。直到五年前遇刺,险遭一伙无名刺客刺杀殒身,幸得有你相救。
“那时我方知小瞧了天下英雄,宫闱之中一妇人便能置我于死地。先是发配东吴,后又买凶刺杀。哈,有才华又能如何?乱世之中,武力方为最重。再有才华,等闲一个小兵也能一刀结果了我。也正因此,无论许晋爵还是骆咏,甚或是那些无官职在身的无能纨绔,我都小心周旋,唯恐惹他们对我起了杀心。
“初以为只要我摆出自甘堕落的姿态,便可惑乱天下人之双眼,不再重视于我。可惜尽管东吴朝野上下都被我瞒过,便连心机深沉如许晋爵,也被我欺瞒过去。唯有那毒妇还是不肯放过我,非要置我于死地方才放心……”
秦玲劝慰道:“公子,自五年前遇刺之后,你便苦修武功,已今非昔比,即便再遇刺客,也莫能奈何得你。再者,明日便能踏上返程,这十年苦熬,已要出头了。”
元昊轻笑一声,道:“看起来算是要出头了,只是,我自小得父皇恩宠,那毒妇必不甘心我顺利回返。只怕返程之中,危机重重啊!”
萧伯在外笑道:“公子但可放心,有老奴和小姐在公子身边护翼,必保公子无恙。”
秦玲也道:“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动公子分毫。”
话音刚落,元昊便觉马车陡然停住,乃问道:“萧伯,怎么停下了?”虽则已行了许久,但以这破旧马车的速度,此时离质子府仍然很远。
萧伯的声音传了进来:“有埋伏。”
元昊冷冷一笑,道:“看来我所料不差,有些人,还真是恨不得我死在东吴!”
秦玲道:“公子,我出去看看。”
元昊叮嘱道:“小心。”
秦玲应了一声,起身钻出了车内,站到萧伯身旁。萧伯仍然坐在驭位上,手中马鞭已然放下,自驭位下抽出一张黑黝黝的铁臂弓,膝上横放一壶羽箭。
秦玲站在萧伯身旁,左右扫视一番。只见马车停在大路中央,左边秦淮河水泊泊东流,右边不知是哪家的宅院,高高的院墙后面不见半点光亮。
向后看,远处秦淮画舫微光如豆,歌乐欢笑隐约可闻。向前看,某处大宅门前的灯笼便如黯淡的星火。
这里,是临江城欢场圣地秦淮河和豪富宅区之间最为僻静的一段,极少有禁军巡逻,确实是埋伏暗杀的最佳地点。
秦玲鼻翼微动,隐约嗅到丝丝血腥,不屑道:“身上血腥未净便来埋伏暗杀,连那‘紫血堂’的刺客都不如。”
萧伯点头道:“是极。”
二人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冷哼响起来:“吾等不屑暗杀,今日乃是明杀。”
说话间,便见右前方不远处的院墙之上升起了一个高瘦的人影。那人身着青布长衫,面容清瘦,脸色苍如雪,鼻如鹰钩,唇色淡紫,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看着秦玲与萧伯时,便如看着死物一般,无半点生气。
随着那人的现身,秦玲与萧伯但闻身周风声响动,二十余名身着黑色短打,面戴黑色狰狞鬼神面具,手持短兵的汉子纷纷从那处院墙后跃出。秦玲细数一番,这众黑衣人足有二十三人之多,且个个身法灵便,一看便知武功不俗。
这二十三名黑衣人分出十五人,跳到路中间马车围住。余下八人分立那青衫人左右。
“东吴境内还有这般规模的刺客组织?”秦玲见那二十三名黑衣人身法比之当日刺杀元昊的十七名紫血堂顶级刺客还要出色,低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青衫人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萧伯皱了皱眉头,道:“是‘阎王殿’。”又对那青衫人道:“你是勾魂使,还是十殿阎罗?”
青衫人嘴角浮出一抹浅笑,道:“你倒有些见识。李元昊身份尊贵,遣勾魂使来拘魂,岂非太小瞧他了?吾乃十殿阎罗之一,秦广王,亲率二十三名勾魂使,来拘李元昊之魂。”
萧伯面容微动,讶声道:“秦广王加二十三名勾魂使?好大的本钱,好大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