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发上沉思良久,即便这位能为自己占星卜卦的“天煞孤星”,其能力手段有何等之高,我也必须完成我的任务,所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一口喝尽杯中剩余的红酒道:“你说过待我回到上海,可以安排我和你这位老师见个面,那么,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他?”
杜冰婵有些怪异地盯着我,笑道:“你真想见他?你们同道中人,就不怕为抢碗饭斗得你死我活?”
我哈哈一笑道:“虽是同道中人,却也能惺惺相惜,何况,你这位老师,堪是亿万人中才有的一位命携天煞孤星之势的高人,手段修为这般高明,方隐我一个小子后生,自然要向他取经拜会,这原是好事一件,怎么会斗起来呢!何况,到了他这个层次的,又岂会落到跟我抢饭碗的地步?”
杜冰婵点点头道:“话是有道理,但我还是有些担心,你们一个是我最敬重的老师,一个是我,让我有、有感觉的人……你们如果真生嫌隙,我可是很难做人。”说到这里,她早已面上红霞翻飞,却让我心神荡漾,情绪不平起来,一个“有感觉”,自然而然,在她心目中,我已经上升到了和她的老师相提并论的分量。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望着身前的佳人,真想将她搂入怀里,却毕竟不是场合,说道:“他是你的老师,你的长者,我看得出你有多么尊重他,我如果还冒犯他,那简直就是抹杀我在心目中的形象嘛!”
杜冰婵嗤然一笑:“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说着,就见她一拍手,“啪啪啪!”
我正在怪异,就见杜冰婵这间办公室的一道隐藏玻璃门一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跨步走了出来。却有些偏偏倒倒,浑似没睡醒一般!
霎时,我便看清了此人的面貌,想起了叶登爵派去玉泉寺的人言道那位买走墨玉的人“长相丑陋”,我也只道生的不好看而已,哪知见了此人,我才第一次对“丑陋”有了真知灼见:世上果然便有长得这么丑的人!
头发虽然茂密乌黑,但两只眼睛,一只如驼铃,一个却如蚕豆!鼻子严重塌陷。又活似一只大猩猩,嘴里一口黄斑牙,极不整齐,门牙还是两颗龅牙!而整张脸,却又圆浑蜡黄,真个是,一个柚子上,被人戳了一个大窟窿,便是左眼。戳个小眼子,便是右眼,再挖掉一块皮,便是鼻子。然后,再贴上几颗牙齿,便是嘴!造物主还真会给此人开玩笑罢!
看这面容,应该是个三、四十来岁的汉子。走路虽然有些晃荡,但看他的脚步和身形,却是厚重踏实。偏偏又是一米八几的身高,走路甚至带风。手里拿着一瓶液体,阵阵酒气扑鼻而来,便知这瓶液体定然是酒。这大热天的,穿着一件蓝色中山装,脚上一双千层底布鞋,如没有进入这现代化的奢华办公室,只见到此人,我便以为来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了。
“哈哈哈,有人想见我,婵儿,我也想见见他啊,听过很多人都说起了,这位小伙子有本事,断肠子我今天有幸倒是要会上一会啊!”听此人说话,气势磅礴,中气震天,一般人说话,哪会有如此气魄?
“断肠子?”我暗下一凛,给自己取个如此不堪入耳的名讳,恰恰装扮、面相又如此粗俗丑陋,形癫痴疯,便印证了我早前的推测,此人肯定便是玄门六家七宗——本无异宗支流的传人,这门人,必要以“自毁”形象行走世道,只为避劫化灾,否则,一旦泄露天机便有天谴之虞。与我本无宗支流——无恒宗门人自找苦吃、忍受邪煞摧残、上刀山下火海、往往置身生死一线的躲避灾劫手段比起来,本无异宗支流门人化解天谴的方式自然要轻松简单的多,而且更加安全,往往没有性命之忧。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以自我作践名讳、损毁自身形象来行走于世,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其实这也变相的是一种天谴。
这位名号为“断肠子”的怪人,自然便是杜冰婵口中极为敬重的“老师”,多年来一直居于杜冰婵幕后,为她出谋划策,指点江山。我怪异的是,玄门本无异宗支流,乃是以“出世”黄老思想为修行原则的,他们大多数人就如隐士一般,隐居在终南山等名山大川里,不问世事,何故这位本无异宗高人,却甘愿入驻尘世,且还要为俗事杂扰殷勤操持忙碌?
“晚辈方隐,拜见前辈!”我恭敬地向断肠子一鞠躬。
“嗨,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我年纪也不大,别折煞我了!”断肠子往我之前所坐的沙发上一靠,布鞋一撂,两个大脚丫子一伸,便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咕嘟咕嘟”地又猛灌两口酒,一个酒嗝一吐,“咱们都是这一行的,你见到我很奇怪,我见到你也很诧异呐!哪有像你这样穿着衬衫皮鞋的,这般风度翩翩,哈哈哈,婵儿,如果你不说他是道上的,我定要当他是卖保险的,哈哈哈哈!”
却在他身子一躺一伸之间,大笑舒眉之际,我骤然觉得此人面部有异,何故,这断肠子身子大幅动作、且笑声震天之际,他脸上的肌肉都没有任何连带生理反应,竟是那般僵硬,仿似一层漆面一般!
我离他并不远,他面上、额头的纹路,即便不是十分清晰,但也能看出个七分把握,但何故,他额上的纹路,我无恒宗认定的七七四十九条司命之纹,竟然大多数都看不见!!
人,怎可能没有司命纹?
我心下一阵震颤,掐指一掰,若果此人非妖非鬼非神,如果此人还是人,那么,也许……
“方隐!”杜冰婵一声娇喝,“你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盯着一个人看,是不是太也不礼貌了?我老师天生奇貌,禀赋殊异,你可别像村夫白丁一样打量他!”
我回过神来,赶紧陪笑道:“断肠子前辈形貌瑰伟,真龙生虬髯,高人有奇相,想明太祖朱元璋之相貌,天下人人为之称奇,村夫乡姑认为是丑陋,有眼识之人却认为此乃真龙之相,方隐对断肠子前辈的形貌哪里是好奇,完全是拜服感叹啊!”
“哈哈哈哈!”断肠子躺在沙发上一阵大笑,满堂酒气更加浓烈,“竟然有人把断肠子我和明太祖对比,我也算是有幸啊!不过,方隐啊方隐,你的确有本事有见识,能在天上看出我的命数星相,让老夫我差点丢了命,但老夫还是要劝你一劝啊,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做的,不是我们能管的,就要收手,佛祖割肉喂鹰,文帝放血救人,这些事,我辈中人,岂能效仿?不然,就是招祸上身,惹煞上门,不划算哦!”
我一愣,好像我师父也说过类似的话,当即说道:“方隐受教了,只是,勘破前辈的星相也情非得已,晚辈我并非是在弄人整人,再说了,断肠子前辈乃世不二出的天煞孤星之材,方隐我能借星相机缘一观前辈风采,也是幸事啊,只是,却没料到给前辈你带来了不虞,方隐甚是愧疚,还请前辈不要介意!”说罢,我再向断肠子一个躬身。
“那么,方隐。”杜冰婵抿了一口红酒,紧紧盯着我,“老师早料到了,你是在借星相找人,一般来说,你们玄门中人,若非有急事大事,何故会去堪化天星风水?老师这样一说,我便也很奇怪了,你通过星相找到我老师,找了过来,你到底所为何事?我只怕,你又是在帮叶家在做什么事?”
其时,断肠子也正盯着我。
纸是终究包不住火的,我稍一理顺气绪,点点头道:“实不相瞒,我受叶氏财团掌门人叶登爵所托,为他找到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有关他的性命前程。其实,我本来可以不这样做,因为,叶登爵确实早前作恶多端,但是,几十年过去了,他早已逃过了天地和法度之眼,他已经活了84岁,闯下了这么大一副身家,况且,多年来,他对慈善的捐助、对公益事业的热心,也应该可以洗去他的一番原罪,因而,我决定再帮他一把——因为即便如此帮他,也只能为他挽回一半的余命。”说到这里,我再望向杜冰婵,继续道:“冰婵,我知道,你极不情愿我为叶家做事,但是,我这是受人之托,收人钱财,我所做的,只为个人的得失,而绝非牵涉到其他人的观瞻,为叶登爵忙好这件事,我就会离开叶家,再无瓜葛。所以,也希望你能体会我的处境。”
杜冰婵毫无神色,望着我道:“那么,你要为叶登爵找到一样什么东西?”
我正要回答,却听断肠子在沙发上一个酒嗝一打道:“我没猜错的话,为了一块墨玉,是也不是啊?”
“墨玉!”杜冰婵瞬时一惊,面色早已涨红,死死盯着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