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天站在码头堂口的院子里,眼中尽是熊熊的怒意,脸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动,连二接三地打击使这位一向沉稳的江湖豪强也忍不住出离地愤怒了。若说上一次的损失是对方出奇不意地偷袭,利用欧阳恺和金戈好色的致命弱点给予了他们致命地一击,那么这一次简直就是明火执仗,强攻硬打了,这等于在江湖上当众给了欧阳天一个大嘴巴,由不得他不气急败坏。
愤怒之余,心中又是无尽的疑惑,手中拿着欧阳同遗留下来的那两根早已不成模样的狼牙棒,欧阳天反覆地端详着。狼牙棒上的倒刺已是被削得精光,但断口处却是参差不齐,显然是一个武功与欧阳同差相仿佛的对手在与之搏斗时将其折断的,欧阳天相信,对手的兵器必然也是已被损坏。但是另一只棒头被整齐地从中剖开,切口光滑平整,这个人不但武功在欧阳同之上,而且手中所执的也必然是神兵利刃。闭上眼睛,欧阳天仿佛看到对手一剑或是一刀削来,欧阳同的狼牙棒迎了上去,随即狼牙棒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地切开,劲力余势未衰,依然前行,将欧阳同的肚腹切开,导致他命丧九泉。
世上神兵利器屈指可数,诛仙算是一把,笑傲天的弑神也能做到这一点,对了,弑神现在正在云飞扬手中,哪么看来,这次下手的可能真得是猛虎帮的那帮杂碎了。原来他们真得已潜入了上洛,那么他们到底躲在哪里呢?为什么自己遍查的所有可以供人居住的地方,盘查了所有的外地人,却仍是不见对方的踪影。挥挥手,让人将欧阳同的遗体抬走,欧阳天仍是苦苦思索着。
突地眼睛一亮,一个倒在墙角的天鹰堡部属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是中箭身亡,一根利箭前胸穿入,深深地扎进了胸腔,箭头从后背上透了出来,可见射这一箭的人腕力极强。走到跟前,伸手握住箭尾,微微用力,羽箭已是应声而出。将这根沾满了血迹的黑沉沉的长箭举到眼前,欧阳天嘿的一声,心中已是明白,这种做工精致的羽箭除了京城禁卫军所有之外,天下再也找不到这种特制的箭了。心中一阵惨然,果然有朝廷中人掺杂其间,看来真如裴远达所言,有人要将自己赶出这京城了,云飞扬必定是他们选定的接替京城地下势力的人选。
嘿嘿嘿,欧阳天冷笑起来,打得倒是一手好算盘,将与裴立志关系密切地自己赶出去,找来一个与裴家有深仇大恨之人掌控京城的地下势力。难道自己就是如此好相与吗?袍袖一拂,欧阳天大步向外走去,一个大的计划已是在心中开始酝酿成熟,云飞扬,我要让你知道,自己这几十年的江湖饭可不是白吃的,你,还差了一点火候。
旗开得胜的猛虎帮众人在听涛居中欢呼雀跃,众人第一次畅快地体验着胜利的快感。因为在外面天鹰堡的盘查已是越来越严,所以来京的猛虎帮众人都是已悄无声息地搬进了听涛居,所幸听涛居足够大,就算再来上个一两百人,也是绰绰有余。任由天鹰堡弟子将京城掘地三尺,又怎能想到这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中人竟然住在堂堂的王府别庄中。
前院中众人正在大酒大肉地快活着,满腹心事的宛儿却是一个独自悠悠地在听涛居中那成片的松林中打着漫无目的地打着转,她不愿意看到飞扬和林钰哪一股亲热的劲头,悄悄离席而去,在一片狂热之中倒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踏足在一片柔软的松针之上,宛儿的心也如同那软绵绵的松针一样,空落落的毫无着落。飞扬哥离自己只怕是愈来愈远了,林钰的美貌,林钰的武功,林钰的柔情,以及林钰那外柔内刚的性格都让宛儿有自叹弗如之感,和林钰相反,宛儿却是那种外刚内柔的女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坚强无比,好似能承受住任何的打击,但其实她的一颗心却是脆弱无比,每天当着飞扬的面自己行若无事,但每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却总是泪水将枕头浸湿。也许在帮中这许多人中,最明白自己心事的大概要算是李强了,可他却帮不了自己什么,也只能在一边慨叹而已。
双手环抱着合抱粗的松树,将自己的脸庞紧紧地贴在粗糙的树皮上,宛儿喃喃地道:“飞扬哥,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的心事呢?我为了你可以抛下女儿家的矜持,为了你可以杀人不眨眼,为了你我没日没夜地操劳,就只为了你能早日得报大仇,但是为什么你就对我的一腔柔情视而不见呢?”说到伤心处,泪水已是涟涟而下,泣不成声了。
“董姑娘,你为什么一人在此啊?”一个温宛的声音突地在身后响了起来,宛儿不由一惊,伸手揩干脸上的泪水,闭目片刻,这才转过身来,转过身来的宛儿早已又是笑颜若花,看着身后的这人,饶是宛儿如今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了,但仍是禁不住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是这听涛居的主人——六王妃。此时的六王妃脱下了一身的宫装,身着一身紧身猎装,明黄色的服饰表明着她与众不同的身份,剪裁合适的衣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傲人的身材,虽说早已年过四旬,但此刻的她看来倒像是宛儿的姐姐一般,岁月的利刀竟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的印迹。宛儿不由在心里暗赞一声,真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尤物,难怪飘飘常说自己的父王对这个小姨娘是言听计从,任何一个男人得到了这样的美女,那有不倍加疼惜的道理?
“见过六王妃!”宛儿走上两步,深深地施了一礼。
六王妃随意地抬手扶起宛儿,笑道:“今日就你我二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还是随意一些的好!”说着坐到铺满了松针的地上,伸手一指对面,“宛儿姑娘,坐啊!今日庄中闹腾的很,我却是一个爱清静的人,就一人出来转转,倒不想在这里碰上你。”
宛儿微笑着坐到六王妃的对面,说道:“我们这么多人住在这里,打扰了王妃的清静,真是不好意思,我在这里替飞扬谢谢您了,不是您,在这上洛,我们还真不知那里能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六王妃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宛儿:“说到谢,好像也应该是云飞扬这小子来谢我,宛儿,你怎么代替他了啊?”
宛儿脸一红,六王妃那睿智的眼神似乎一直看到了自己的心中,不由有些不自在地将头转向一边,假装去欣赏一边的风景。
六王妃静静地看着脸上红仆仆的宛儿,长叹一口气道:“痴情女子负心汉,自古如此啊!”
宛儿身躯一震,霍地转过头来,脸上已是全无血色,两眼盯着六王妃,“宛儿,你的心事只怕知道的人不少,就算是我,也早已看了出来,恐怕现在全帮上下,只有云飞扬那个傻蛋还不清不楚吧!”
沉默半晌,宛儿幽幽道:“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的一棵心全在林姑娘身上,其它女子的心意不免就忽略了。”
“那倒也是,林姑娘当年为了飞扬能够毅然赴死,这一份心意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感动地。现在飞扬投桃报李,也是无可厚非,不过我倒是替宛儿姑娘不值啊,这两年来,姑娘为了云飞扬,而投身江湖,放弃了原本定静的生活,每天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为了猛虎帮可是竭心尽力,可只怕这一切到得头来都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啊!”
宛儿尽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六王妃的一席话其实也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想到自己的一翻苦心终究不免雨打风吹去,就不由暗自气苦,却又有着几份地不甘。
“其实天下好男儿多得是,只要宛儿姑娘有意,我却是能为姑娘找得一个好人家,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什么世家公子,只要我一句话,还不会有人不卖我的面子。”六王妃的嘴角露出一丝狡滑的笑容。
宛儿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宛儿多谢王妃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却不敢麻烦王妃了,也许我注定就是孤苦一生的命吧!如果当真命中注定如此,我也认命了!”
六王妃深深地看了一眼宛儿一眼,道:“真是一个好女子,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子啊!你若想要,却又不去争取,这幸福却又如何能到你手中。”
宛儿苦笑一声,“我倒不是不想去争,但明知争不过,却又何必去自讨没趣,没得惹人耻笑!”
六王妃嘿的一声冷笑:“宛儿,我比你多活了这许多年,年轻时却也经历过不少事,这几十年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爱其实是最为自私的,你只有去争去抢,不择手段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到得老来,才不会后悔。当年如果我就明白这个道理,也许站在你面前的今日就不是什么六王妃了!”
宛儿不由瞠目结舌,看着六王妃,不明所以,不知道六王妃为何为说出这翻话来,六王妃又是一阵轻笑,“现在想明白了,却也晚了!”伸手一抖,一条红影自手中灵蛇般地弹了出去,在树梢上轻轻一卷,又返了回来,折成一叠,却是一条红绸,红绸的一端,却沾着一只小小的翠鸟,翠鸟拼命地展翅欲飞,但红绸上却似乎有极大的吸力,将它牢牢地吸住。
“你看这只鸟儿,虽然知道逃出去的希望非常渺茫,但仍是不肯放弃努力。”手上劲力一松,翠鸟一声长鸣,翅膀一展,已是展翅而去,“只要我一个小小的疏忽,他就得到了它一直想要的。你看,它现在不是自由了吗?”六王妃抬头看着消失在树梢的翠鸟,幽幽地道。
宛儿看着似乎若不禁风地六王妃,脑中一时没有反映了过来,她,她怎么会有这么一身高明的功夫?脑中灵光一闪,宛儿就像屁股上着了火般地跳将起来,大叫道:“你是当年江湖上的逍遥仙子莫逍遥!”
六王妃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号,可笑啊可叹,当年如烟往事,今日已成浮云一片。”人已是飘然而去,清脆的声音却仍是清晰地传了过来:“据我看来,飞扬和她的师父可是大不一样,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对自己做过的事会负责到底的,宛儿,你若放弃,你就永远不会得到,你若永敢地去索取,说不定有些人注定就会是你的!”
宛儿脑中一片乱麻,跌坐在地上,脑中翻来覆去,尽是六王妃那一翻似乎是离经叛道的话语,今日的遭遇实在是太过离奇了,只怕江湖中人谁也不会想到昔日江湖是鼎鼎大名的逍遥仙子竟然是今日高高在上的王妃,她为什么会对我这样说呢,是真得与我投缘吗?宛儿心中乱糟糟地。
“董副帮主,董副帮主!”林外传来了一阵呼唤声,看来云飞扬终于发现自己离席而去,派人来找自己了。宛儿整整衣衫,轻轻地揉了揉自己有些发僵地脸庞,微笑着走了出来。
“什么事呀?这么急吼吼地!”
那人一见到宛儿,不由松了一口气,道:“副帮主同,云帮主发现您中途离席,特地叫我来寻找您,弟兄们也吵着要敬你一碗酒呢?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您是无论如何不能缺席的。”
宛儿不由笑道:“明知我不能喝酒,却来吵我,林姑娘不是也在哪里嘛,你们怎么不去跟她闹酒?”
那人不由一脸尴尬:“林姑娘除了对云帮主外,对任何人都是一脸冰霜,偏生武功又高得吓人,众弟兄都有点怕她,还是宛儿姑娘和我们投缘。”
宛儿一笑道:“好,走吧!今日就去陪弟兄们喝上几杯!”
一路行来,刚刚走到大厅,一群人已是看见宛儿,大声呼啸着手执酒碗,涌了过来,看着这些一脸真诚的汉子,宛儿心中不由一阵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