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马二人见说,都停了下来,大眼小眼地瞪着曹端。
这时,曹端却反不急了,他悠悠地唤来路边经过的一个丫鬟,命将午饭摆到这边来。酒菜都摆好了之后,曹端只是劝饮,却不提相商之事,直到马富贵实在忍不住了,开口相问,他才将自己被母亲派往东山别院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出曹端意料的是,二人听说要在别院建蹴鞠场,要放弃城隍庙外那块地的时候,非但没有反对,反是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他不由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像当时怂恿我去和人家争地,闹得最厉害的就是你们两个吧,现在怎么都成了这副样子?”
朱松道:“方才白猴他们两个来了一下,说遇见了方大个子兄妹俩。那个方小娘子很有意思要让他哥哥和咱们讲和呢!看来,那方大个子现在也有些不想斗下去了!”
马富贵难得和朱松达成“统一战线”,他立时接口道:“是啊,大哥!咱们和他们争的,不就是一口气吗?如今对方先泄气了,咱们也有了后路,就没有必要紧咬着不放了嘛!再说,我一想起那小娘子那眼神,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曹端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什么争气不争气的都是借口吧,最后一句才是正经!你们两个啊,怎么能这样见了异性没了人性呢?那小娘子虽然是不错,可你们也不能因此没有了立场,没有了是非啊!”
他“痛心疾”地痛斥了二人一番,最后才说道:“好吧,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可要注意了:一定要继续扬怜香惜玉地优良传统!”
朱马二人听得曹端暴风雨一般的责问,本来已经有些暗暗责怪自己立场不够坚定了,不想此人竟忽又支持自己的建议,明摆着既要装清高,又要小娘子,真是太无耻了。不过,既然作为小弟,二人也不得不将这死老鼠一口吞下,反而堆出笑脸,连连歌功颂德。
酒足饭饱之后,朱马二人起身告辞,曹端也不留客,他只是挥挥手,懒洋洋道声“好吧”,便坐在那里看着二人自行走了出去。他知道这二人各有自己的事情,也到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就拿朱松来说吧,他家教其实还是很严厉的,特别是在他去年秋闱中举之后,他父亲更是时常考问功课,在家中请了专门的西席对他进行“天涯是教育”。所以,他能够偶尔跑出来和大家厮混,抽空还要去清风巷慰藉下那里的“好朋友”也算是能耐不差了。因此,这一次去东山,朱松是很难有机会上去一次了,毕竟,谁也没有见过鸭子穿过大半个县城前往一座茶山上蹴鞠嘛。他也正好趁机好好用功,毕竟离春闱已经剩下不到两个月时间了。
而马富贵家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家和曹端家差不多,也是一方富绅。不过,“绅”则“绅”矣,从家主到下边,却没有一个识得几个字的,相较之下,马富贵能坚持念完将近三年的私塾已是他们家的“高级知识分子”了,这样的家族倒也实在是罕见。他们家的家主虽捐了一个堂堂员外郎,却连这官是做什么的也毫不知悉。正因为门风如此,马富贵才能如今日这般了无羁绊。因此,这次曹端去东山,他肯定是会跟着去的。
曹端正想得出神,却听见旁边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叫唤,却是自己的随使小厮云东。他看了看天,才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便听云东说道:“启禀爷,安人方才命人传话说,爷的随身物事让爷自己准备,明日早上也不用去‘花楼’辞行了,吃了早饭自行去东山便是,不要巴巴的跑去坏她老人家的禅心!”
曹端听得暗暗称奇,暗忖:“母亲看来这次真是铁了心要磨练我啊,就是准备随身衣物这些琐碎小事都让我自办,真是太反常了!”
他想到这里,打定主意要给他母亲一份“惊异”来回报她给自己的“惊诧”。于是,他也不多话,便来到自己的庭院,自己整理了一些随使物事,命小厮装上车去。
一日无话,次日早上,曹端便按照孙老安人的吩咐,吃过早餐之后,便准备出门。就在此时,忽见马富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笑道:“好在没有来晚,否则便苦了我这一双脚了,还要徒步去东山!”
说着,他又说道:“大哥,我们的举人老爷去不了了,他刚才命他的小厮传话给我说,他父亲对他在外面惹了吴家的事情十分震怒,禁了他的足呢!哈哈!”
曹端闻言,扬起马鞭在他的背上抽了一把,说道:“有你这样做兄弟的吗?兄弟被禁足你不哭反笑,成何体统?罚你徒步跟着车走!”
马富贵闻言,立时哭丧着脸说道:“冤枉啊,大哥!我怎么没哭,我是真的哭了!”
曹端“哈哈”笑道:“既然哭了,便饶你一次,上车来吧!记得下次若哭,一定要声情并茂,绝不可象你现在这样毫无感情!”
马富贵一边爬上车,一边问道:“那该怎么哭?”
曹端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嘴里出“忧郁”的声调:“朱解元,你回来,你快回来啊!朱解元――”
马富贵听得这恐怖的“哭声”,心里一个激灵,差点又从车上掉了下去。
当下,云东一扬马鞭,马车便驶出了曹家,直向东边而去。一开始,马车经过西城闹市区的时候,行驶还算缓慢,进入东城,道上人烟渐渐少了下来。于是,曹端便贼兮兮地看着马富贵向云东道:“我来驾车,你到后边去吧,那天听说有人经常去金粉楼抽人家**,让我也试试理直气壮地抽人家**的滋味!”
云东便停下马来,将马鞭递给了曹端。曹端伸手接过,便在马**上狠狠来了一记,那马吃痛之下,立时扬起四蹄,急急向前奔去。
经过一个拐角,忽见前面一男一女正迎面而来。那男人见马车驶来,正要闪避,那女子抬眼看见车上之人,竟然忘记了闪避,反喊叫着向车上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