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个无比凄厉的喊声远远传来。
一切都已经晚了,刚才还很摄人心魄的虎啸声变得越来越凄厉,听得众人有些恻然。
一个红影跑了过来,直向那燃烧着的火焰奔去。看她那动作,显然是想把那猛虎从烈焰之中救起来,但她没有成功,事实上,也不可能成功。大虫的啸声越来越弱,终于没有了声息。
看着二丫那疯狂的动作,曹端心生不忍,虽然她刚刚差点致自己于死命,但对一个女子,曹端还是很难狠下心来。尤其是,这女子如今还是这番半死不活的凄婉欲绝的样子。
“看来老子还真是太过怜香惜玉了。要是一个男子想杀了我还要吃了我,老子不杀了他吃――额,喂狗吃了他才怪呢!”曹端一边想着,一边将眼神瞥向那蓝衣男子。
那蓝衣男子显然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心情,竟对曹端露出一副的表情,将手一摊。
“哼!不用劳烦你们了,你们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是好货,杀人越货,什么恶事做不出来?还要在哪里假惺惺的!”二丫那地狱一般阴森的声音传来。
她整了整衣衫,忽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猛地纵身跳入了火海。
曹端连忙伸出手来,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却见她这一跳,顿时将整个房屋都撞塌了,绕烧着的木屑四处纷飞,木板全部轰然倒下,火花比起方才那只大虫被陷进去的时候又不知大了多少。
曹端听着大火里面凄婉的声音,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暗忖道:“这真是个奇怪的女人,父亲被杀,房子被烧没有表现出一点悲愤之情,却为一只畜生而殉死。不过,这也可见这父亲是一位什么样的父亲!”
那边那蓝衣男子见了,向曹端道:“兄台不用奇怪,若我是这个女子的话,也不会为了她那个禽兽父亲之死而悲伤的。”
曹端忽地想起了方才孙大对自己说的话,不由吃了一惊,道:“难道方才孙大说的是真的,他们父女――”
那蓝衣男子说道:“没错,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可恨之人又何尝没有可怜之处呢?就好比这二丫――”
曹端点了点头,他忽地又笑道:“这位兄台,还没有请教尊讳上下呢,我们这样兄台来兄台去的,多不好啊!”
那蓝衣男子知道曹端乃是故意转移话题,不愿再谈及这个难受的话题,微微一笑道:“小生姓.武名植,草字田岭,河北清和县人氏。兄台你呢?”
曹端见这么个粗壮汉子自称“小生”一时有些不适应,愣了一下,闻言忙道:“啊,小弟姓曹名端,歙州婺源人氏。”
两个人攀了一阵交情,曹端才知道自己真的大大看走了眼,这人竟然还是一个和朱松一般的举人。他一向奉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精神,一边四处游历,一边攻书,居然事半功倍,考场得意。
今年年初,他和住在杭州的弟弟一起过完元宵之后便启程前往京城赶考,不想竟在这里遭遇了孙家父女。好在他武功颇为高强,而孙氏父女又以为他中药之后失去了反抗之力,这才逃脱樊笼。不过,虽然逃得性命,还是被孙大击成重伤。好在他在外游历日久,对于草药还知道一些,在山中休养了好些天,这才渐渐痊愈了。
痊愈之后,他便一只隐匿在这附近,调查这对父女的情状。这一调查,他不由吓了一跳,原来,这对父女竟是将借宿的路人杀死卖肉的。人在他们眼里不是人,而叫做“两脚羊”,老的男子叫做“饶把火”,妇人称作“不羡羊”,少年男子呼为“和骨烂”,自己吃不完的肉,他们便运到集市上卖了,就说是野兽肉,卖价也就几十文钱一斤。由于本乡人少有来板栗坡的,他们杀的基本都是外乡人,并没有引起官府的怀疑。
不过,这山上的大虫也是他们豢养的,却并不是武植所知了。这也正好证明了为什么这山中的老虎为什么如此爱伤人命了。
听武植这么说,曹端忽地想道:“咦,孙二丫,不就是孙二娘吗?吃人肉的女子,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听见这个名字,我其实早该警觉才是!”
这时,两个被药倒的女子都已经醒了过来,大家看见天色尚未破晓,不过大家都没有什么睡意,便在地上燃起篝火,大家环坐其次说笑起来。不过,刚才生的事情大家却都绝口不提。
互通姓名之下,曹端才知道这“蠡斯”叫做段木子,那小“蠡斯”叫做小南,乃是他的长随。他们是自称广南宜州府人氏,不过曹端却不怎么相信。因为他知道广南、就是后世的广西、贵州一带地方,虽然属于边陲之地,却口音好像也不是他们这样的。
说到出行的目的,段木子的回答却是更加怪异不堪:“小可一向仰慕中原,想到京城去高山仰止一番。”
“高山仰止”四个字说得众人暗笑不已。武植和朱松等人尚未看出她是女子,暗道此人真是空长了一副好样貌,腹内竟然如此草包。曹端却暗忖道:“那天果然没有说错此人,当真是太‘德高望重’了!”
不过,段木子显然没有看见众人的表情,她此刻谈性大,早已忘记了方才经历的危险,她又从西说到东,从南说到北,将自己路上的所见所闻洋洋洒洒地讲了一大堆。一时间,场间竟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不过,众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被她那妙手偶得的“妙语”逗得大笑。
时间就这样在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当曹端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忽见东边山上一阵亮白,虽然太阳还未起来,但天已大亮了,便说道:“天亮了!”
“天亮了?”朱松和云东语间颇为兴奋,这个地方他们实在不想再呆下去了。
“天亮了?”段木子的语间却充满了失望和不舍,看来,她觉得自己尚有潜力可挖,方才那两个时辰根本没有反映出她的妙语连珠。
“天亮了?”武植的语气很淡,对他来说,这只是代表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好了,诸位,咱们据此别过,后会有期了!”曹端先话,他心下想道:“如今就我们三人有马,三匹马载六个人还有行李物事显然是不够的,那还是赶快溜吧。那若是一起走的话,不把马让给女士又不是我这种具有绅士风度的绝世俊男做得出来的,只好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了!”
他刚站起身来,却见段木子来到他的身边,说道:“曹兄,有句话想和你说说!”
曹端警惕地说道:“什么话?”
段木子难得地露出忸怩的表情,道:“借一步说话!”
曹端暗道:“不会是表白吧?不对啊,她不是还要隐瞒自己的女儿身份吗,岂能这么轻易向我表白呢?再说了,我虽然帅得流油,但和她才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总不会她这就开始觊觎我的美色了吧?咦,对了,一定是道谢。我怎么忘了,我们就剩下可怜的九贯钱了,既然救了她的命,向她讨――借点使使应该不算很过分吧?反正看他们这衣着,应该是很有钱的才是啊。况且,我若是方才救她的时候,往她胸口一伸手,不是什么都拿到了吗?不过,我当时为了避免瓜田李下,愣是管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如今总该有点回报了吧?”
这么想着,他不由喜上眉梢,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