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很美很宁静,近五里的长堤,桃树杨柳相间。各种你叫不出名的鸟雀,跳跃在花丛草木间。堤外,榕江水匆匆南去。这一静一动,更显出自然之美。而这一切,都要拜于文革那场疯狂的‘围河造田’运动所赐。
当时不知是那位‘小白’,随便在图纸上一画,把偌大的河面,截去三分之一来造田。
那知此地正是河口转弯低位处,基软水急。就当时条件,对一班愣头知青来说,难度可想而知,最后不得不调来民兵协助……
也许是冥冥中的安排,就在好不容易围起圩堤当天----八月二十六日,一场特大飓风正面袭来。
一时间大雨倾盆,滔天洪水席卷而来,大堤上,知青们乱如破巢蚂蚁,东呼西喊左塞右补的,由于他们大都来自北方,对水情毫无经验,瞎忙了半天都无济于事,眼看围堤就要崩塌,大伙‘鬼上身’般的手勾紧手,高喊着《毛选》口号,竟一排排的跳下缺口堵水……
结果是----大堤很快垮掉,百来个‘英雄’知青丧身鱼腹。这就是当时震惊全国的8.26特大惨难。
而今,既造不了田又不能养鱼的东湖,反而成了繁闹都市中的一处美景,真是造物弄人啊!!
然而,宁静的背后,当地附近却有怎么一个传言----东湖有‘鬼’。
每个打台风的夜里,会有阵阵凄惨的哭叫声随风飘来,还有人坚定的说,曾在某天夜里,看到大堤上有一排排的人影,手勾着手,全部一动不动的在哭。
而更令人恐怖的是,每年的八月二十六----水灾纪念日,总会有人在此溺水……
传言虽然可怕,还是有不少人到此戏耍,那就是我们这些附近学校的学生了。一到放学(甚至翘课)三三两两的就往东湖去,爬树玩水摘花捉鸟的,闹个不亦乐乎。开始还有所顾忌,后来嘛,玩得疯了也就忘了害怕,甚至还敢跑到湖里泡脚。
我和林炎.张勤.国光是学校出名的‘死党四人班’,而我们一伙聚会玩闹的乐园,正是在东湖。
高二那年夏天,八月二十六日下午,我们到学校交费报名。开完无聊的‘动员会’后,大伙迫不及待的赶往东湖。
好久没有这么人齐了,四个人排坐在湖边岸上,拉高了短裤,边踢水边各自讲着暑假的趣事。
‘我昨晚做了个噩梦’一直寡言的林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梦到徐校长徐老怪啦?哈哈’国光说话从不正经,‘不,我我梦见自己死了,还看到了我的墓碑……’听林炎说得这么认真,我一时浑身起了鸡皮,‘梦见自己死了是好事哦,我看过书了,你小子要交桃花运咯’国光还在一旁胡搅,‘好你的头,我宁愿梦见死的是你’。林炎站了起来,麻利的脱去上衣外裤,‘不说了,这鬼天气,咱们下湖泡水去’,说完,林炎以一个标准的姿势跳进湖里。
看着林炎在水里潇洒的来回,羡杀我们这三只‘旱鸭子’,只能在岸边扔小石头。林炎一个转身,嬉笑着往湖中心游去。望望他夕阳下的背影,我们三人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一种他将会永别了的感觉。
果然,只见他猛的一沉,很快,乱舞着双手又冒出头来,我们急得大呼大叫,可谁都不会游泳阿。林炎又是一沉,而这次,他再也没有浮上来……
傍晚,闻信赶来的徐校长叫来几十个人,由于东湖常有闹‘鬼’的传言,今天又正是8.26,他们也不敢下水。只是打着灯,提着长长的竹竿,在岸边来回勾拉。折腾了半天,毫无所获。
这时候,林炎的奶奶带了林炎最喜欢的衣服鞋子,踉跄的赶过来,摆在堤岸上,嚎哭着叫喊他的名字,希望能把孙子从水底叫出来……
第二天早上,林炎的尸体终于捞上来了,我们三人也被警察带去现场问话。透过人群我看到了林炎的尸体,盖着一件雨衣,露出白的双脚。
‘快看,有手印,是水鬼捉的……’人群一阵骚动,问话的警察搁下笔,走过去大声斥道‘什么水鬼,刚才法医看过了,是脚缠扳了水草,属一般溺水死亡,你们谁再胡说造谣,我锁他回局’。
我壮了壮胆,悄悄的望向尸体的脚,在白得有些肿胀的右小腿,脚踝骨上方,有两道明显的青紫色伤痕。像是一个‘等于号’十分刺眼。
东湖又闹鬼了,消息不径自走,到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人围着议论,个个添油加醋越说越玄,甚至有人还描画出那‘水鬼’的模样来……
我是不太相信有鬼的,法医的结论也很可信,唯一让我感到困惑的是----林炎是一下猛沉下去的,真的像是有东西在拉,而腿上那两条如手指印的伤痕,更是令人百思不解……
下午,我独自回到学校,把林炎留在操场的自行车骑回他家。回想起以往,我们每天放学,都是这样骑着车相互追逐打闹,转眼间却是阴阳两隔,而且他又是死得这么突然,这么诡异……
正当我满怀心事的拐进林炎家那条小巷时,不知谁家在搞装修,把沙石都堆放到巷口,我一个打滑,重重的摔在旁边那笨重的‘水磨机’上,右脚一阵剧痛,我嘶牙咧嘴的拉起裤筒一看----在脚踝骨上方,两道青紫色的条痕浮了出来,和林炎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