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今天是正月十六，是学校开学的日子。孩子们一下子从过年的懒散和倦怠中走出来，还真有点不适应。过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串亲走友中渡过的，不仅精神上倦怠，胃也觉得受不了，每天大鱼大肉的堆着，再加上所有的菜几乎都是蒸煮油煎的，胃的消化功能也是严重透支。一开学，生活也就进入了相对有序的状态中。

学校刚开学，往往是郑琳最忙的时候，除了各课教师的任命要做些调整，还有个别的家长要求给孩子转学的、转班的…….除了正常的业务要处理外，郑琳每天还要抽时间和那些经上级领导出面引见的、各书店的经销商周旋，面对他们推荐的名目繁多的资料、习题、教具，都要安排布置向下一一分摊。别看一个个看似是小事，哪个环节都疏忽不得，每一个环节的背后不定牵扯出什么样的人呢？

郑琳每天都是在焦头烂额的应付这些事。现在的人都贼精，这些能直接找到学校里来的经销商，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年前就把教委、教办室这些学校的直接领导打通好了环节，郑琳作为最直接的管理人，面对这些种类繁多却大同小异的学习资料，内心虽然颇有微词，但从中也得到了不少好处。有好处就有风险，有时候还要面对经销商之间的冲突；用谁的资料多谁的资料少，都要做好他们的安抚工作；家长的工作也大意不得，虽然现在一到开学就明文禁止学校向学生摊派各类资料，可学校和家长还是以考分来衡量孩子学习的好坏，想要孩子成绩提上去，还是需要做大量的习题。

对于学校看似开明的建议，比如，一开学家长都会收到各科老师铺天盖地同样内容的短信：建议你的孩子买什么什么资料，哪个书店有售，没事的时候老师要带着孩子讲评。虽然只是建议，如果哪天老师想起来点评的时候，就你孩子干巴巴的坐在那里，能行吗？所以诸如此类的建议，家长一般都能乐意接受！但也有个别家长觉得学校的做法有悖于上面所下的文件精神而提出质疑，这就要逐个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以免捅出什么娄子来。

虽然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但郑琳很乐意。因为只有在这几天，才能最大限度地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她一年中大部分的额外收入也就是从这些资料中得来的，除了经济利益，郑琳最得意的还是那些需要她的帮助的人所带给她的那份感觉：经销商面对她时的诚惶诚恐，家长找她时的曲意逢迎，教师有求她时的言听计从，这一切带给郑琳极大的成就感，那种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感觉真是痛快极了！

正当郑琳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忙着各类资料的汇总。当听出是含之的声音时，郑琳显得微微有些不安，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是你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了，打的不是时候啊？”含之嗔怪道，“是不是影响郑校长的工作了，要不，等会儿再打？”含之佯装要放下电话。

“算了吧，”郑琳连忙说道：“难得你能想起我来，我是受宠若惊呢？”

“唉，”含之高兴地说：“好像是曾庆阳的工作有眉目了，阮强说晚上要请你们过来，顺便吃个饭！”

“是吗？”郑琳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摸不准这里边的真实意图，“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怎么了？”含之有点疑惑，“有什么问题吗？”她不放心的问。

“没有，没有，”郑琳连忙说：“我是太高兴了啊！还是你行啊，含之，够姐妹，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什么谢不谢的，晚上记着来就行了！”含之亲热地说道。

“能好意思让你们请客吗？”郑琳说，“今晚我们请客，你想到哪随便挑？

“刚开始阮强的意思也是说到外面，可我觉得我们关系这么好，在家里吃饭感觉比外面更随便，再说刚过完年，家里什么菜都有，所以我想请你们到家里来，怎么样？”含之征询着郑琳的意见。

“就是在家里也得到我们家里啊，哪好意思再麻烦你！”郑琳说。

“你会做饭啊？还不是得曾庆阳忙活，到时阮强面对咱们两个女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含之反对道。

“看来还是你了解我！”郑琳的提议只得作罢，她为难的说：“可总觉得到你那不合适，帮这么大的忙，还去混吃混喝，说不过去啊？”

“就当来尝尝我的手艺，借此机会我也想在你们面前显摆显摆啊！”含之自豪的说，接着她又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对郑琳说，“就这样啊，别想那么多，晚上过来赏光就行了！”郑琳也不好再说什么。

放下含之的电话，郑琳便再也无心干其他的了，她不知道阮强对她那天的话到底采信了多少？听含之的的口气，好像一切正常，而且含之的话说得也算诚恳，听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应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不管怎样，这刚过完年就喜事连连的，看来今年的兆头不一般啊！想到这里，郑琳的心情也释然了不少，便想给曾庆阳打个电话，让他也高兴高兴。

郑琳满心欢喜地把电话打过去，没想到曾庆阳在电话里不由分说就把郑琳给抢白了一顿，怪她没和自己商量，没经自己同意就决定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正在兴头上的郑琳没想到被曾庆阳泼了冷水，她生气地冲他说道：“当初你只是个小学教师的时候，不也是没和你商量就把你调到了现在的单位吗？你那时不也高兴得屁颠屁颠的？你要是有本事把我调到教委去，你不但不用和我商量而且我还要给你躬手作揖呢？”

挖苦完了曾庆阳，郑琳没待他反应过来，便用命令的口吻结束了她的电话：‘什么也别说了，下午早点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到含之家吃饭！”

“竟有这么不通情理不知好呆的家伙！”郑琳余怒未息的在心里愤愤地骂道骂道。

尽管曾庆阳心里十二分的不愿意，但他还是早早就下了班回到了家里。由于郑琳的父亲曾经帮着自己和妹妹安排了工作，加之自己的父亲又在郑琳的父亲手下工作，所以自己和家人早已习惯了郑琳在家里的指手划脚。

如果自己对她所谓善意的处心积虑的安排作出反对和违抗，那自己的父母肯定也会跟着受气的，所以尽管不愿意，他还是表现出合作的态度赶了回来。

但就在去含之的家里带什么礼物的问题上，两人意见又出现了分歧。

曾庆阳的意思是带点水果就行了，上次买那么贵重的项链不还是退回来了。可郑琳却不同意，对他的提议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办这么大的事，需要回报多少?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曾庆阳见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已经习惯了郑琳的所谓的商量。每次都是这样，自己说的从来就没被采纳过，可郑琳每次遇到事还总是装模作样的征求什么意见？曾庆阳在心里生气地想道。